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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人匆匆,愛銷酒卻濃

2024-01-05生活

正午時分,風清河提前結束了上午的工作,簡單地吃了一份三明治,回到辦公室等待約好的客人。坐在木質的辦公椅上,他隨手將桌面擺放的台式月歷又翻了一頁。

「十二月了,真快啊!」看著月歷的最後一張頁面,風清河不禁感嘆道。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一年中最後的一個月如期而至,舊的一年又即將過去。

離與客人約好的時間大致還有半小時,風清河百無聊賴地整理著辦公桌抽屜內的檔。忽然,在一個黑皮本內,滑落了一張照片,竟是自己在大學畢業時與同班同學的合影。拿著這張照片,回憶起那段似乎已經過於久遠的青春歲月,風清河不禁恍住了心神……

金秋九月,路邊的梧桐與銀杏,仍舊綠意盎然。天空萬裏無雲,湛藍如洗。伴著陣陣輕柔的秋風,剛剛經歷「人生第一大考」——高考的新生們,正邁著輕快的步伐,進入大學校園。

風清河也是這群大一新生中的一員。彼時的他,正值十八歲的青蔥年紀。在東區食堂門前的小廣場上辦理了入學手續以後,風清河在學長們熱情的幫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樓——明學一號樓。明學樓位於大學校園的西北角,是一片本科生住宿樓群,共有八棟樓。明學一號樓位於這片樓群的東南方位,由於與學校西區小花園相連,這棟樓顯得相對獨立。樓體周邊綠樹叢蔭,前方不遠處還有一個半畝見方的小池塘,池塘周圍垂柳依依。

第一次來到這座自己即將入住四年的宿舍樓下,風清河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的氣息——是一只鬼。這只鬼似乎就隱藏在樓旁不遠處的小樹林中。輕輕地搖了搖頭,風清河微微苦笑著想道:自己有著異於常人的通靈體質,從小便能察覺這些普通人無法感知的奇怪存在,可是卻沒有人教過自己應該如何處理。如今,作為大一新生,剛進校門,便再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假裝不知道為好,盡量不能給自己找麻煩。於是,風清河便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現,神態自若、舉止正常地進入宿舍樓,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一轉眼,已有近兩年過去。風清河成績尚可,性格恬淡,各方面並不突出。他與同學們相處融洽,雖然集體活動參與不多,但也偶爾會和宿舍同學一起吃喝小聚。每天,在進出宿舍樓的時候,他都能夠感受到那只鬼的存在。那只鬼似乎並沒有害人之心,只是不遠不近地躲在宿舍樓旁的小樹林中,偷偷地望向樓口這邊,靜靜地看著這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鮮活生命。

一個初夏的午後,在得知自己終於考過英語四級以後,王強非常高興。下午下課後,他來到明學四號樓後面的小賣部中,購買了兩罐啤酒和一袋零食,哼著小曲朝宿舍樓走去。

「嗨,清河!」王強看見已經走到宿舍樓門口的風清河,他朗聲叫道,然後小跑幾步,追上了他。

「走!去我們宿舍喝一杯!」他一邊舉了舉拎著啤酒和零食的袋子,一邊拍了拍風清河的後背。王強是風清河的同班同學,住在隔壁宿舍,因而,他們平時也有不少交集,算是關系還不錯的朋友。

「王強,你這是遇見什麽高興事兒了?竟然還要喝酒慶祝。」風清河沒有馬上答應王強,而是笑著問道。

「哈哈!天大的好事!這英語四級我不是已經掛了一次嘛,這次終於過了!得好好慶祝慶祝!」王強的笑聲爽朗,風清河也由衷地替他高興。可是突然,風清河在王強的身後看到了一只鬼!正是那只一直躲在宿舍樓旁邊樹林中的鬼!

突然出現的鬼魂,讓風清河不禁微微一楞。只這一瞬,他便頓感不妙——這只鬼可能已經發現自己能夠看見它了。

「咳咳,走走走!那我就去你們宿舍幫你一起慶祝一下!」風清河急忙調整狀態,輕咳一聲,故作自然地拉著王強向宿舍樓上走去。

這個夜晚,風清河在王強的宿舍待了很久。他陪著王強吃完了零食,喝完了啤酒,然後兩個人還一起在筆記電腦上刷了一部電影。直到晚上十點五十,學生宿舍即將熄燈,風清河才離開了王強的宿舍。

剛出宿舍門,風清河便驚訝地發現這鬼竟然還沒走!它默默地站在王強宿舍門口,仿佛正在等著自己。風清河只得繼續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盡量自然地與王強道別,然後轉身回到宿舍休息。

就這樣,一連好幾天,這只鬼都緊緊地跟著風清河——風清河吃飯,它站在桌旁看著;風清河上課,它站在身後陪著;風清河上廁所,它站在門口等著;風清河睡覺,它站在宿舍門外候著……

「哎,又被鬼纏上了。」風清河在心裏默默地嘆息著,決心盡快處理這件事。

周五晚上,很多本市的同學已經離校回家過周末了。就連平時學習刻苦的學霸,也大多會在這一天早早回宿舍休息。夜裏十一點,學生宿舍熄燈閉門,而風清河卻背著書包,來到了學校的通宵自習室。

果然,此時自習室內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幾個同學仍在看書學習。風清河也從包中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時間又過了很久,久到風清河已經翻完了這本書。他合上書籍,看了看手表,深夜兩點半。然後,他擡頭環顧四周,看見自習室內的同學幾乎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正是時候。」他心裏想著,小心翼翼地起身,輕輕地離開了自習室。

深夜的校園裏空無一人,靜寂無聲。只有天上的明月,人行道上亮著的路燈和一只鬼,仍舊陪伴著沒有入眠的風清河。

一路上,風清河默默地走著,一言不發,身後的鬼也默默地飄著,緊緊跟隨。直到走入西區小花園,來到離池塘不遠的小樹林中,風清河才停下了腳步。

這個地方遠離道路,沒有照明,雜樹叢生,有些荒蕪。但這夜明月正圓,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小樹林中,如同一籠蘊著清冷微光的白紗,使人能夠視物,卻感朦朦朧朧。

「我的確可以看見你。」風清河回過頭來,第一次直視著鬼魂說道。聽了風清河的話,這只鬼血肉模糊的臉上竟然好似露出了一絲驚喜的表情。

「你一直跟著我想做什麽?」風清河問。

沈默良久,這只鬼開口說道:「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很多年前了,應該算是你的學長。我沒有惡意,只是想找你幫忙。」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風清河繼續問道。

「我是跳樓死的。因為和女朋友分手,一時想不開就跳了。就是明學一號樓,我從十四樓跳下來的。」

聽到這話,風清河微微皺眉:「你是臉先著地的嗎?」

「哎,是的。我知道自己死得不太好看。」鬼魂似是想擡手擋擋自己的臉,可是他的胳膊已經折斷,只能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向下垂著,無法擡起。

「沒事,其實還好。」見這只鬼思路清晰,態度很好,風清河不禁安慰他道。

「你的願望究竟是什麽?」風清河追問道,「提前說好啊,幫你找女朋友,幫你整容這種事,我可做不到。」

「不是這些事。」說到這,鬼魂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隨後,他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繼續說道,「那個樓,我其實剛一跳就後悔了。我還這麽年輕,才十九歲,連酒都沒喝過,就這麽死了,真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你是想喝酒?」聽到這裏,風清河頓感恍然——怪不得那天鬼魂會跟著王強,原來是因為王強買了兩罐啤酒。

「對對,我特別想喝一次酒。我連酒都沒喝過就死了,真是太可憐了。」這鬼魂說著,語氣裏竟似充滿了委屈。

「那你是想喝啤酒,還是白酒呢?對品牌有什麽要求嗎?」對於這個簡單到有些可笑的執念,風清河不禁微微嘆息。這一刻,他決定認真地幫助這只鬼實作他的願望。

「沒有要求,就上次你同學買的那種啤酒就行。」生怕對方不答應,鬼魂有些怯怯地說道,「如果不方便,你隨便買啤酒或者白酒都行。」

「沒問題,這件事情我答應了。」風清河鄭重地承諾說,「從現在起,你就先別跟著我了。明天晚上,還是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咱們見面,我會把酒給你帶過來的。」

「謝謝,謝謝……」聽了風清河的話,鬼魂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周六早上六點,從通宵自習室回來的風清河,在宿舍補了大半天覺。下午吃過飯後,他去明學四號樓後面的小賣部購買了兩罐啤酒,猶豫了一下,又買了一小瓶二鍋頭和一個開瓶器。

「孩子啊,有什麽事想開一些,不要喝太多酒啊!」在老板大嬸的叮囑聲中,風清河刷校園卡結了賬,將東西放進書包裏,然後匆匆地離開了小賣部。

夜裏十一點,像前日一樣,風清河背上書包,來到通宵自習室看書。兩點半,他收好東西,背上書包,悄悄地離開了座位。按照約定來到小樹林中,他見到了那只鬼。

「你來了。」見到風清河走進樹林,鬼魂高興地迎了上來。

「嗯。」風清河輕輕應了一聲,將書包放在地上,從裏面取出來兩罐啤酒和一瓶二鍋頭。

「這些都是給我準備的嗎?」鬼魂左右飄晃著,開心地問。

「是的,可是我應該怎麽餵給你?」將酒擺在地上,風清河起身問道。

「開啟,倒在地上就行了。」鬼魂有些急切地說,「你把它們倒在地上,我就能喝到了。」

「好的,稍等。」風清河從包中拿出開瓶器,將酒開啟,然後一一倒在了地上。

在酒水灑在地上的一剎那,鬼魂忽然定住了飄晃的身體。他稍稍仰頭,雙眼微閉,早已死寂的軀體仿佛重新恢復了生機一般,竟然微微有些起伏。

待最後一滴酒倒盡以後,鬼魂又定了良久,才緩緩回過神來。他飄退少許,然後沖著風清河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謝謝你的酒。我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喝到了,謝謝你。」

此刻,風清河能夠感覺到這只鬼似乎正在脫離某種束縛,他應該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你的時辰到了,快走吧。」風清河憑著感覺,向鬼魂擺了擺手說道。

鬼魂點了點頭,往遠處飄了幾步,再次回頭向風清河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才緩緩地消失了。

又在原地站了許久,見鬼魂徹底離開以後,風清河才松了一口氣。這次的事情,他本不想招惹,無奈還是被這只鬼給纏上了。不過還好,這只鬼的神智未失,夙求簡單,最終能夠被自己輕易送走,這也算是個圓滿的結果。

「哎,生命誠可貴,愛情可以拋。」風清河一邊輕嘆著,一邊收拾好書包,離開了小樹林。這個時間,學生宿舍的大門已經上鎖,他只能又回到通宵自習室過了一晚。這兩個晚上是風清河整個大學期間,在通宵自習室度過的僅有的兩夜。此時,風清河並不知道,這一夜,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充滿好奇心的人,一直偷偷地跟著他,目睹了他給鬼帶酒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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