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魚玄
體裁：報導文學
拍攝時間：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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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
我在凝視什麽
一尊歷史沈積的雕塑
還是一幅命運多舛者的油畫
皺褶的皮膚和隆起的經絡
翻卷起歲月的驚濤駭浪
風幹的肌肉
勉強敘說最後的韌性
而千萬次鍛打過的骨骼
仿佛越老越硬
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也會是這樣的支撐
只是我沒有看懂
那副表情
是極度的勞累後的倦容
是病痛的折磨
還是被內心的救世主趕出門外的沮喪
或者兼而有之
……
很多天之後
當我查閱此照的拍攝日期時
才發現這天是父親節
嚴秀才雖飽讀詩學
大概從來沒聽說
這個源自西方的節日
不知道就好
很多意外的痛苦
來自我們知曉的東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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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少不了我們的對話：
家裏有洗衣機怎麽不用？
這麽邋遢的衣服用不著。我的衣服不配在洗衣機裏。洗衣機是洗城裏人幹凈衣服的。
我頭一次聽說
洗衣機耗電
這是理由？那買洗衣機幹嘛？
我買到舊貨，不值錢
一個月用幾度電？
五六度
充其量就三塊錢
一年三十六塊呢，我得編四個簸箕
你的年紀，洗這麽多衣服，要費多大的體力呀。你是秀才，蓄精養銳你不懂？
不就是體力嗎？蓄著養著啥用？農村人的體力不值錢……
還怎麽往下聊呢
貧困是一個什麽東西
其本質是沒得選的、不可更改的困境
還是固化了的思維？
我比他小十來歲
而隔在我們之.間堅硬的東西
卻是一個久遠的朝代
我極力想看清楚其中某些百思不解的東西
但即便看清也於事無補
所謂的明白
不過是自以為是而已
……
換一個輕松的話題吧
去看看秀才的菜園子、旱地和水田
在芒種和夏至之間
大自然是如此的慷慨
把我們的視野、情緒
都染成蒼翠和碧綠
這其中
有老人用汗水繪制的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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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的菜園充滿了靈性，蔬菜會和主人說話
絲瓜說：你的架子有多長，我的藤蔓就會爬多遠，多高
秀才說：高就算了吧。我沒工夫施肥
絲瓜說：會的，你會的，標準的農家肥
秀才說：就你嘴刁
絲瓜說：是啊，入口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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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說：可以摘了，炒肉炒蛋炒什麽都行
秀才說：明天兒子會來，把你們送到縣城的餐館。沒施化肥，沒打農藥，城裏人就放心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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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子說：可以摘了，煎，蒸，炒，怎麽都行，都好吃
秀才說：後天女兒來摘，女婿喜歡吃煎的，外孫喜歡吃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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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角說：可以摘了。嘗嘗鮮，合著青辣椒一起炒
秀才說：太嫩了，等幾天不遲。腌一壇子半幹半濕的，曬一壇子幹的。給深圳的丫頭留著。她說今年肯定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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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說：今年的長勢好呢
秀才說：我把你當祖宗供，基肥、種費、苗肥樣樣到位，還有花蕾肥、花鈴肥，一一備著。三天松土兩天澆水，你長不好還有天理
棉花說：去年花鈴肥只施了一次，收成不好呢
嚴爹說：你不要抵我的窟（方言，意為懟人），缺錢嘛，買不起尿素。今年保證追三次，讓你吃飽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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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說：只要夏天雨水充足，肯定就是豐年
秀才說說：還用你說。放心，水，我一車車運，一兜兜澆，也不會讓你們渴著
嚴爹啊
我稱呼你秀才是沒有意義的
那是一種反諷
今天這個父親節
我透過你
看到你一如我們的父輩
就這樣沒完沒了地忙著
拼死拼命地累著
用一生的品質去證明的
除了韌性與父愛
還有什麽呢
而我為你深感不安的某種情緒
卻是你生活中飄揚的旗幟
……
2024.01.12
致謝閱讀者
北京宋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