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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 灑在我的窗台上 ,也照亮了客廳裏那一堆顏色暗淡的行李。姑媽就坐在行李旁,低著頭,用手一下一下地摩挲著一只舊皮箱的邊角,仿佛在撫摸時光的痕跡。那只皮箱很老舊了, 包角的金屬已經磨損 ,露出裏面暗啞的銅色, 就像姑媽那雙粗糙的手 ,布滿了歲月的刻痕。
說起來
,姑媽來我家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可我卻覺得,她仿佛在我家住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幾乎要忘記 ,她原本並不屬於這個城市,也不屬於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姑媽是突然出現的,就像一陣秋風,帶著些許涼意, 吹進了我們家原本溫暖舒適的空間。那天傍晚 ,我下班回家,剛開啟門, 就看到母親在門口迎接我 ,臉上帶著少有的慌亂和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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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遠,你姑媽來了。」母親的聲音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我楞了一下,才想起這個多年未曾謀面的姑媽。在我的印象裏,姑媽一直生活在遙遠的南方小鎮, 與我們家幾乎沒有任何聯系。記憶中 , 她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瘦弱, 沈默 ,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
我走進客廳
,看到姑媽坐在沙發的一角,顯得局促不安。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 手裏緊緊地攥著一個褪色的布包 ,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看到我 ,她連忙站起身,局促地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阿遠
, 都長這麽大了……」 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濃重的鄉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圖片來源於網絡
母親一邊接過姑媽的行李
, 一邊向我解釋:「你姑媽那邊的老房子拆遷了 ,她一個人在城裏無依無靠,就想著來投奔我們一段時間……」我點點頭
, 表示理解。雖然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姑媽感到陌生 , 但我能感受到母親的不安和心疼。母親是個善良的女人 ,她對家人總是充滿了包容和愛。那天晚上
,母親特意做了幾個拿手菜, 想要招待姑媽。飯桌上 ,氣氛有些沈悶,姑媽很少說話, 只是默默地吃飯 ,偶爾擡頭看看我和母親,眼神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愧疚,還有一種我無法理解的落寞。母親不停地往姑媽碗裏夾菜,語氣裏充滿了關切:「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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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只是低頭吃飯,眼眶卻慢慢地紅了。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姑媽的到來,不僅僅是因為老房子拆遷, 她來投奔的 ,也不僅僅是一個住所, 更是一份親情 ,一份她渴望已久的溫暖。而母親,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 ,試圖彌補多年來對妹妹的虧欠和愧疚。
只是
, 我並不知道 ,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姑媽在我家住下了
,生活就像平靜的湖面, 偶爾泛起一絲漣漪。她話不多 , 總是默默地做著家務 ,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仿佛要把這些年缺失的付出,都彌補回來。母親心疼她,總是搶著做,但姑媽很堅持,說自己閑不住,做點事心裏才踏實。圖片來源於網絡
我觀察著姑媽,試圖了解她,走近她的內心世界。她似乎對什麽都淡淡的,沒有特別喜歡的事,也沒有特別討厭的事。她喜歡坐在陽台, 一坐就是一下午 ,望著遠方, 眼神空洞 ,像是在思念什麽, 又像是什麽都沒想。我偶爾會和她聊幾句 ,問問她家鄉的事,問問她這些年的生活。她總是簡單地回答,不願多說,仿佛那些過往,是一封封塵封的信,不願開啟,也害怕開啟。
只有和母親聊天時, 姑媽才會露出些許笑容。她們會聊起小時候的事 ,聊起家鄉的風土人情, 聊起那些已經模糊的親人。偶爾 ,我也會加入她們的話題, 聽她們講述我從未參與過的過去 ,拼湊出她們記憶中的碎片。
有一次
, 母親說起小時候 , 她們家境貧寒 ,姐妹倆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冬天的時候,母親總是把姑媽摟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那時候, 你姑媽可粘我了 , 晚上睡覺都要抱著我的胳膊 , 說夢話都要喊著姐姐……」 母親說著 ,眼角泛起笑意,像是回到了那個雖然貧窮卻充滿溫情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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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低聲說:「姐 , 都怪我 ,當年要不是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打斷了:「都過去了,還提那些做什麽……」
我註意到, 母親的語氣裏 , 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躲閃 , 而姑媽 ,則低下頭,沈默不語。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我感覺到,母親和姑媽之間, 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 ,一段不願提及的過往。圖片來源於網絡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了那個秘密。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開啟門,屋裏一片漆黑, 只有母親房間的門縫裏 , 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我以為母親還沒睡 ,便輕輕地敲了敲門。
「媽,還沒睡呢?」
房間裏沒有回應
,只有壓抑的哭泣聲。我嚇了一跳, 連忙推開門 , 看到母親坐在床邊 ,手裏拿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淚流滿面。圖片來源於網絡
那張照片
, 是母親和姑媽年輕時的合影。照片上的她們 , 青春靚麗 ,笑容燦爛,和現在判若兩人。我從未見過母親哭得如此傷心
,心也跟著揪了起來。我走過去,輕輕地抱住母親,問道:「媽,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母親擡起頭, 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哽咽著說:「阿遠, 都是我的錯 ,是我對不起你姑媽……」
在母親斷斷續續的講述中
,我終於知道了那個隱藏多年的秘密, 也明白了母親為何對姑媽心懷愧疚 ,姑媽為何總是帶著沈重的負擔……圖片來源於網絡
原來, 在母親年輕的時候 ,姑媽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 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 ,把名額讓給了學習成績更好的母親。母親順利地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 而姑媽則留在了小鎮 ,嫁給了一個家境普通的農民。
母親一直對姑媽心懷愧疚, 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妹妹 ,如果不是當年姑媽的犧牲, 她不可能擁有現在的生活。她曾發誓 , 將來一定要好好補償姑媽 ,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是, 命運弄人。母親大學畢業後 , 留在了城市工作 ,並與父親組建了家庭。而姑媽,則在生活的重壓下, 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變得沈默寡言。
這些年來, 母親一直和姑媽保持著聯系 ,也經常寄錢回去, 希望能改善姑媽的生活。但她心裏清楚 ,金錢無法彌補她對妹妹的虧欠,也無法撫平姑媽心中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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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媽命苦啊……」 母親說到這裏
,泣不成聲, 「她當年為了我 , 放棄了那麽多 ,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我聽著母親的講述
,內心五味雜陳。我第一次了解到,原來在母親堅強的外表下,還隱藏著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一份沈甸甸的愧疚。我輕輕地拍著母親的背
, 安慰道:「媽 , 你別自責了 ,姑媽不會怪你的。她知道你心裏有她,這就夠了。」母親搖搖頭
,淚水再次湧出眼眶:「不, 你不知道 ,你姑媽她……她過得並不容易……」圖片來源於網絡
母親的話, 讓我更加心疼姑媽。我意識到 , 姑媽來投奔我們 , 不僅僅是因為老房子拆遷 ,更是因為她需要幫助,需要親人的關愛。
我暗暗下定決心, 要盡我所能 ,去關心姑媽, 照顧她 ,彌補母親心中的遺憾。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和人開玩笑。
一個月後, 姑媽接到了家鄉的電話 , 說她丈夫生病住院了 ,需要她回去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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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姑媽收拾行李的時候 , 我看到她強忍著淚水 ,嘴唇微微顫抖著。
母親抱著姑媽
,哭著說:「你要保重身體, 有什麽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別一個人扛著……」姑媽點點頭
, 輕輕地拍了拍母親的背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我目送著姑媽離開的背影,心裏像堵了一塊石頭,沈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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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姑媽這一走,我們之間, 又隔了一層山 ,一層海……姑媽走後
, 母親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她常常望著窗外發呆 ,仿佛在思念遠方的妹妹,又像是在自責自己無能為力。我理解母親的心情
, 也更加心疼姑媽。我開始主動給姑媽打電話 , 詢問她的近況 ,關心她的生活。電話那頭的姑媽,總是報喜不報憂, 說一切都好 , 讓我和母親不要擔心。但我知道 ,她過得並不輕松。她丈夫的病需要長期治療, 家裏的經濟負擔很重 ,她一個人要照顧病人,還要操持家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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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這些情況告訴了母親
, 並提出了一個想法:「媽 ,我們去看看姑媽吧,給她帶些錢和東西過去,也幫她分擔一些。」母親聽了我的話
,眼睛一亮, 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可是 , 你工作那麽忙 ,哪有時間請假啊……」「媽
,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家人最重要。」 我握著母親的手, 堅定地說 , 「我們一起去 ,好嗎?」母親終於點了點頭,眼角泛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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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和母親踏上了前往姑媽家的火車。
再次見到姑媽, 我幾乎認不出她了。她比以前更加消瘦 , 頭發也白了許多 ,臉上布滿了疲憊和滄桑。
看到我和母親, 姑媽的眼眶頓時紅了。她緊緊地握著我們的手 , 嘴唇顫抖著 ,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們什麽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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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日子裏, 我和母親留在了姑媽家 ,幫她照顧丈夫,做家務, 陪她聊天。我們盡力讓姑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 讓她知道 ,她並不孤單,我們永遠是她最堅強的後盾。
姑父的病,需要時間慢慢調養。我利用工作之余, 四處打聽治療方案 , 聯系醫院 ,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法。
母親則承擔起了照顧姑父和家裏的重任。她每天變著花樣給姑父做營養餐,陪他聊天散步,鼓勵他積極配合治療。
在我們的陪伴和照顧下,姑父的病情逐漸好轉,姑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看著姑媽一家人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軌,我和母親都感到無比欣慰。
離開那天,姑媽一家執意要送我們去車站。
「姐
,阿遠, 謝謝你們……」 姑媽拉著母親的手 ,眼含熱淚, 「要不是你們 ,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傻妹妹
,說什麽傻話呢, 我們是一家人啊。」 母親緊緊地抱著姑媽 ,眼角也泛起了淚光。我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充滿了感動。
我知道
, 有些傷痛 ,需要時間去撫平;有些遺憾,需要用行動去彌補。而親情,是這世間最溫暖的力量,它可以跨越時間,跨越距離,將我們的心緊緊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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