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起源于人类仰望星空、思考自我的那一刻，而「美」作为人与世界相遇的产物，自诞生之时便与存在息息相关，成为永恒的哲学命题。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文明的火种星星点点蔓延，人类在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生命的足迹。
古罗马壁画装饰细部
公元79年，那不勒斯东海岸的维苏威火山突然喷发，炽热无情的熔岩和火山灰瞬间将庞贝、赫库兰尼姆等多座古罗马城市掩埋。这些城市仿佛被时间胶囊所封印，在灰烬深处近乎完美地保存了自身的原貌。2023年，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携【维纳斯的背影】【伪塞内卡头像】等近70件国宝级文物首次来京，在中华世纪坛艺术馆举办了「古罗马文明之光：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珍藏展」。该展览以「美」为主线，串联起「美的承继」「生活之美」「美的演绎」三个单元，展品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古罗马文物类型，再现古罗马文明世界的方方面面。
灯光渐暗，展厅入口的柱式门廊仿佛在召唤。在阿芙洛狄忒神像的注视之下，让我们步入展厅，开启一场美的巡礼。
展厅布局与单元主题色
美的承继
古罗马神秘面纱下的真貌，首先在第一单元「美的继承」中展露，以红色为主题色的展厅展现了古罗马人对力量的绝对崇拜。
展厅中央，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铜像静静地凝视着每位来访者，以铜像为中心，四周环布着战争主题的展品——斑驳的青铜战士头盔散发出肃杀之气；军事统帅德米特里一世的头像就在不远处，似与一旁的智者安提玛科斯一同陷入沉思；侧后方的壁画【战利品前的胜利女神与国王】记录着年轻领袖胜利归来的荣耀瞬间；罗马帝国皇帝路奇乌斯的雕像在展厅深处高扬手臂，以君临天下之姿对来访者表示欢迎。这为数不多的几件展品，概括了古罗马尚武精神的精髓。
路奇乌斯·维鲁斯雕像
古罗马人被艺术史家贡布里希称作「天下的征服者」，他们不仅在战场上骁勇善战，还将自身的荣耀追求延续到其他领域，比如运动竞技。在作品【绘有手持配重的跳跃场景壁画】中，运动员或专注地用橄榄油擦拭身体，或为接下来的比赛摩拳擦掌。另一展品「角斗士头盔」造型奇诡，展现的角斗士竞技则更惊心动魄，顶端的鹰头与路奇乌斯裙甲上的狮头功能一致，都借助了野兽元素来彰显角斗士的英勇。
以上种种，让观众仿佛置身彼时的圆形剧场，眼前是赌上荣誉乃至生命的殊死搏斗，耳边是观众的激越呐喊。胜利与荣耀，在古罗马人的斗争血脉中恒久地燃烧。
路奇乌斯裙甲上的狮头装饰
美的生活
沿着圆形展厅继续深入，抬眼便望见手持盘蛇权杖的医药之神的雕像立于第二单元入口处，身后展板所书「身体健康，心灵明亮」照应着本单元金色的主题色。作为海洋文明的骄傲，古罗马商贸云集、城市繁华，这一单元的展品为我们展现了古罗马人精致的城市生活。
医药之神雕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室外繁复而华丽的庭院装饰，方形的盥洗盆以大理石雕成，上方悬挂着圆形浮雕作为点缀。室内陈设也十分考究，长柄灯台以猛兽利爪为底座，其上放置兽首造型的油灯，旁边的杯盘瓶碟一字排开，显示着古罗马人生活的丰富性。至于建筑物本身，不论是贵族府邸、平民住所还是公共建筑，都倾向于使用壁画进行空间的扩展和点缀。展厅四周的不少壁画利用了阴影、虚化和线性透视，在平面中营造出立体景深，让人获得心灵的愉悦和美的感受。
被壁画包围的是巨型镶嵌画【狮子和酒神游行场景马赛克】，画面中的雄狮褪去了不可侵犯的神圣威严，神情慵懒、姿态微醺，与酒神节的主题相照应。尼采曾在【悲剧的诞生】中分析过酒神节的狂欢，认为「酒神精神」代表着一种强悍的原初力量，这或许解释了为何代表着荣耀与力量的狮子会出现于此——葡萄美酒、狮王荣耀、歌舞畅饮······酒神节的狮子与战甲上的狮子展现了古罗马人不同方面的追求。
【狮子和酒神游行场景马赛克】
酒神节的放浪并非单纯的物质享乐，而是要迈向更高层次的精神愉悦，戏剧艺术就这样在即兴的「酒神颂歌」中萌芽了。对戏剧的向往和追求，极大地影响了古罗马人的美学理念，「戏剧面具」作为本单元末尾的展品，为观众点明了这种联系，也预示了下一单元精神领域的美学先声。
古罗马室外庭院装饰
美的演绎
拉开第三单元序幕的是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雕像【维纳斯的背影】。女神的形象在展厅粉色基调的映衬下更显柔和，为前来参观的众人开启爱与美的神话之境。
众神雕像
雕塑是这一单元的主要展品，古希腊至古罗马一脉相承的美学源流就潜藏在一众神明的造像中。骄矜的阿波罗、威严的雅典娜、顽皮的小爱神厄洛斯······数尊雕像分布于展厅各处，神情姿态各不相同，却有着同样完美的形体，这是古希腊雕塑美学留下的宝贵财富——当时的雕塑家为了追求理想之美，并不以某个具体的人作为摹本，而是取形于不同模特身上最标致的部位，创作出最完美的身体，这与柏拉图「理式」的哲学概念相符。
除了雕塑，单元结尾处的壁画【纳西索斯】【勒达与天鹅】也颇为引人注目。深究每幅神话题材的作品，我们可以听到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比如自恋的「水仙」少年纳西索斯、引起特洛伊战争的美人海伦、贪恋美色的宙斯、骄傲善妒的赫拉等。神话中的众神并不完美，他们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这反映了古罗马人潜意识中的人神观念，从中可以看出承续自古希腊的「神人同形同性」论。
【纳西索斯】
神话是一个民族丰饶的精神土壤，本次展览以神话故事作结，既揭示了古罗马文明的源头，又衔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时至今日，不少文化产品仍从神话中汲取灵感，延续着古老传说的美学脉络。
对荣耀的追慕、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向往，共同构成了古罗马人灵魂深处的精神底色。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精心设计的这场美学巡礼为我们重现了古罗马昔日的繁华，让我们沐浴在崇高与优美的氛围中，于时光尽头追寻并见证永恒不朽、不失不灭的文明奇迹。
本文节选自【中国美术馆】2023年第5期
【失落于繁华伊始，寻美于时光尽头——古罗马文明之光：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珍藏展】
【中国美术馆】2023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