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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大婚时,我那芝兰玉树的丞相夫君自杀在书房里

2024-02-02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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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辱过我夫君的长公主大婚时,我那 芝兰玉树 的丞相夫君自杀在书房里。

我强忍悲痛整理他的遗物,却发现了他藏在暗格里数不清的长公主画像。

每幅画像下行都有一段小字:【 吾爱宛宛 。】

原来他早已爱她如此。

再一睁眼,我重生到长公主押他进府那日。

这一次,我没有花万两黄金救他,而是淡淡恭喜道。

「此人眉眼清俊不俗,恭喜公主觅得新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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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近日本宫得了一批新玩物,大家看看姿色如何。」

长公主李宛面容华美昳丽,嘴角噙笑坐在上首。

说罢她拍拍手。

公主府的奴才们拉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牢笼来到宴会中央。

众人目光或好奇,或期待地移向舞台中央那个金丝打造的华贵牢笼。

我眉眼漠然,冷冷瞧着。

思绪纷飞,我似乎已透过红布看见上一世那个芝兰玉树的丞相 裴修言 。

2

长公主李宛生活奢靡无度,面首众多,尤其爱在民间搜罗些俊美男子如同宠物般圈养起来。

基本被她相中的男子都被带回公主府折磨至死。

我作为皇商,上一世同一时间也受邀参加了她办的春宴。

那次宴会上,我一眼就相中了清俊嶙峋却仍挺拔如冷松般的裴修言。

我喜欢他在困境中淡然的眼神,喜欢他即便身处沼泽,仍努力挺直的脊梁。

我断定此人并非池中之物,以后定有大作为。

我家虽世世代代都是商人,可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一句话。

「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

所以我花万两黄金求长公主割爱。

李宛虽是不太开心,但看在我愿意花万两黄金的面子上,仍是把裴修言给了我。

我拉他出泥沼,裴修言也是不负我所托,年纪轻轻就连中三甲,成了近百年最年轻的状元。

家里的生意也因为裴修言在官场的缘故做得愈发大了起来。

我们订婚时,他虽有些犹豫,可裴母对我十分喜爱,他便也应了下来,当时我还只当他没准备好结婚。

多年的朝夕相处,加上我对他的恩情。

虽然他平时寡言,我也十分自信地认为他肯定是对我 情根深种 的。

他唯一碰我那次是大婚那天。

裴修言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拥着我,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

那晚他格外热情激烈,在我耳边一遍遍轻唤着:「晚晚。」

我红着脸轻轻回应,心中更是甜蜜万分。

直到长公主大婚那日,他绝望自杀,我收拾他的遗物。

意外发现他书房暗格里藏着的许多李宛的画像才恍然大悟。

他唤的根本不是我林晚的「晚」,而是李宛的「宛」。

怪不得大婚那日,滴酒不沾的他像是要把自己喝死般,想来是因为喝多了就能把我当成李宛了。

羞辱感和被诓骗的怒火在心中交织,再一睁眼,我竟重回到长公主办春宴的这一天。

3

太监拿着金竿子挑起牢笼的红布一角,众人屏住呼吸,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太监的动作。

笼内的美景缓缓撩开,众人呼吸一窒,五个衣衫轻薄的美少年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裴修言。

裴修言脸上没什么表情,靠着笼壁坐着,垂着的手似乎微微颤抖,散发微微遮眼,下颌轮廓柔和。

当真芝兰玉树,皎月清冷。

听见众人惊叹的声音,他缓缓抬起琥珀色的双眸,英眉微蹙,不等适应日光,就环向四周找着什么。

我轻皱黛眉,这一世的裴修言为何比上一世不沉稳这么多。

而裴修言此时也似有所感,缓缓转头看向我。

在视线交接之前,我冷冷收回目光。

「大家觉得这批品色如何?」

长公主轻挑凤眉,躺在上首的卧榻上慵懒问道。

张阁老家的嫡女忙殷勤接道:「好看得不得了,殿下,比你现在后院那些强了不止百倍。」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李宛眸色流转,看向默不作声喝果酒的我。

「林小姐觉得如何呢?」

我端着酒杯抬起头,没等说话,余光就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裴修言抓着笼子栏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而他的动作自然也招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李宛面露不悦,冷冷开口:「认识?」

我脸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吃了一惊,一万种猜测从脑海中划过。

这一世裴修言的动作实在太过反常,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我沉默了半晌,回道:「不认识。」

李宛勾起嘴角,语气大度,眉眼却全是阴鹫试探:「这玩意似乎很喜欢林小姐,若是你也喜欢,送给你可好?」

我平静接道:「此人眉眼清俊不俗,民女又怎好夺公主所爱,林某在这里恭喜公主觅得新玩物。」

李宛凤眼微眯,满意地笑笑。

而牢笼里的裴修言,听到我的话后,双手却猛然握住牢笼的杆子。

力道大得吓了旁边的小太监一跳。

轻薄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露出身上轻一道浅一道的鞭痕烫伤。

白的皮肤,红的疤痕交映,有种诡谲的美感。

上辈子我怕他看见这疤痕心里有阴影,寻遍名医才把他身上的疤痕治好。

可如今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他或许很喜欢这爱的疤痕也说不定。

我又看了一眼裴修言。

他仍挺着柔弱的身体定定地看着我,我心里疑惑更甚,现在的他好像被主人抛弃不知所措的宠物。

4

压下心中疑惑,我侧目看向他身后眼神像野狼一样的少年。

未来的镇北将军,傅泽砚。

上一世就听说他野性难驯,有一次差一点杀了李宛,可李宛偏爱他这个性子,对他千宠百爱。

后来李宛带他出游,他趁机跌落悬崖,李宛将皇城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再出现已经是五年后,他在北疆战功赫赫,被老皇帝封为镇北将军。

老皇帝因为沉迷炼丹,身体已经不行了,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一直装作病弱的三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也终于显现出能力,而傅泽砚就是三皇子手下最利的剑。

太子和长公主一母同胞,我劝过裴修言很多次保持中立,可他不顾我的阻拦,还是站了太子党。

他死后,我才明白他为何义无反顾站了太子党,恐怕也是因为李宛。

傅泽砚和裴修言在朝堂上势如水火,长公主联姻似乎也是三皇子党一手促成。

思绪想到这,一种恶趣味的心理抑制不住地油然而生。

我看向李宛,指着傅泽砚,清脆开口:「公主,我拿万两黄金换这个少年可好?」

裴修言直直地看向我,清冷的眼尾此时满是破碎的绯红,骨节分明的手掌青筋暴起,好像想把杆子掰断。

而小狼崽子却是瞪大眼眸看着我,痞俊的脸此刻呆呆愣愣的。

5

如同上一世一样,李宛虽然不大乐意,仍是看在黄金的面子上,把傅泽砚给了我。

宴会后半程我兴致缺缺,也没再看笼子里的裴修言一眼。

宴会结束后,我身边的两个小厮招财和进宝,抬着被五花大绑的傅泽砚上了我林府的马车。

我端坐在马车上,打量着面前的傅泽砚。

公主府的人怕傅泽砚逃跑,提前给他下了哑药和 软骨散 。

可他现在即使虚弱得厉害,眼神里却依然满是凶戾和敌意。

想着他应该许久未进食了,我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桃花酥,试探性地喂到傅泽砚的嘴边。

举了半天,傅泽砚仍然没什么反应,死死看着我,正当我没了兴致,想放下手时,傅泽砚突然暴起咬向我的手。

这一幕吓得我心脏骤停,本能地把手缩回来,暗骂一句:「果然是狼崽子。」

随即将桃花酥扔进食盒,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回到府上后,我便让人给傅泽砚松了绑,关在我隔壁院子。

我去书房处理了下事务,傍晚时,估摸着傅泽砚药效也快过了,又遣人给他做了清粥小菜送去。

招财送完了吃食,就愁容满面地来我书房禀报。

「主子,我实在没办法控制他,便央了府里的护卫队将他绑在床头喂饭,刚喂进去,他就又吐出来了。」

我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账本,而这时候,去打探傅泽砚身世的进宝回来了。

「主子,都打探清楚了,您看看。」

原来傅泽砚是一个孤儿,父亲被朝廷强制征兵,后死在沙场。

母亲改嫁,从小无依无靠,多亏附近邻居心善,一家喂他一口饭得以长大。

李宛带着侍卫去边郊游玩,无意发现打猎的傅泽砚,当即就要把他收入公主府。

傅泽砚一路逃进山里,长公主气急败坏,拿全村老弱性命威胁傅泽砚。

两拳难敌皇威,为了村里的人,傅泽砚跟着李宛回了公主府。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人有软肋就好拿捏得多。

「走吧,去看看他。」

我站起身,带着招财进宝去了隔壁院子。

6

我抬脚刚走进屋内,就看见傅泽砚被绑在金丝紫檀的大床上,衣衫凌乱,头发也因为挣扎炸起来了几根,倒显得那张原本野性痞气的脸可爱了几分。

傅泽砚见我进来,眼神便开始敌意戒备起来。

我气定神闲地跟小狼崽子对视。

招财搬来个凳子,我悠然地坐下后挥挥手,让他们两个出去等着。

「说吧,你买我来有何目的?」傅泽砚凉凉开口,嗓音沙哑得如同含着沙砾。

我嗤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说道:「放心吧,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

「早些年做生意与人闲聊时,就听说临水村有个村霸,为人凶戾乖张,可却从不欺压村里的百姓,相反,若是有强盗土匪来临水村烧杀抢掠,这个村霸便会挺身而出,从无败绩。」

我回忆着进宝打探的消息,边说边观察着傅泽砚的反应。

果然,傅泽砚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我接着道:「你虽久居山野,却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我实在不忍如此品行的人在公主府受磋磨。」

「况且我是个商人,傅公子,我不会做赔钱的买卖。」

傅泽砚听到最后一句,不屑地冷哼一声:「有什么目的赶紧说吧,别绕弯子。」

「你品性良善,又骁勇善战,我家大业大,如今的世道,背后不知多少贼人惦记。若是想留在林府,你需为我守护林府财产安全,在外便自称是林府护卫,你有绝对的自由权和人权。」

「你要是心有抱负,不甘现在受人挟制的生活,日后想出人头地,我还会为你请先生教你读书武功。」

「你村里的百姓我会妥善安排,保他们安居乐业,不受长公主的威胁。」

我轻笑一声,接着道:「当然,你若是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就当万两黄金交了个朋友,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会给你些盘缠,只盼日后你有机缘高升,别忘了关照一下林家。」

傅泽砚审视地看着我,似乎在确定我话里的可信性。

「但我要提醒你一下,你若出了林家,我敢保证,三天内,你就会再次被长公主抓回去,羽翼未丰满前,只有我保护得了你,傅公子。」

傅泽砚直直地看向我,他睫毛纤长,如今一副挫败黯淡的神情都没有压低他如描如画的好皮囊。

不愧让李宛爱之宠之那么多年。

「你好好想想,明日给我答复吧。」

说罢,我起身出了门,招财和进宝进来给傅泽砚松绑,他手腕被勒得通红,却仍不知痛般低头沉思。

7

第二日中午,招财便来禀报说傅泽砚想见我。

我让他把人带来了书房。

傅泽砚来了书房,默立了片刻,我也没催促。

「我答应你,还请妥善安排村里的人。」傅泽砚嗓音喑哑,低声说道。

我勾起唇角:「自然,这几日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教你的先生会来。」

教傅泽砚的先生们配置,是上一世给裴修言的配置。

先生们白日到府上教导,我闲来无事,信步走到书堂。

从后窗户向内看去,傅泽砚一身白衣背对着我坐在蒲团上。

我怔愣几秒,是招财提醒,我才缓过神来。

即便背影很像,眼前的人也不是裴修言,而我也不是上一世的林晚。

或许是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傅泽砚每日都非常刻苦。

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又天天费神费脑,我便让厨房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些滋补的东西。

一晃快一个月过去,他从最开始的戒备和不信任,如今已能平静地和我坐下来说话。

我怕他天天这么学,可别学傻了,便把他叫到书房。

「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出去走走?」

8

春序正中,草木蒙青。

香叶宝帘的马车辘辘行驶在长安城繁华的街道上,戏楼今日排的戏是精忠报国。

我想着上一世傅泽砚当了将军,这精忠报国也投其所好。

下了马车,入眼便是小桥流水,戏楼傍着一座莲花湖,雕花的高台阁楼上,琴声铮鸣,嘈嘈切切,怜人细声吟唱。

阁楼下,王孙贵族游着小画舫欣赏着湖中莲花。

如此雅致的地方,自然也是我名下的产业。

我带着傅泽砚上了顶楼,视野最好的地方。

好巧不巧,刚一上楼就和包厢里的李宛撞上。

李宛卧在白裘美人榻上,姿态矜贵慵懒。

身边几个衣衫单薄的美少年斟酒伺候着,而裴修言一身轻渺白袍坐在古筝前。

我脚步顿在原地,傅泽砚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顺着我的目光看见包厢里的场景,眼神里的光如冰霜冷寂。

「林小姐今日怎的有时间来听戏,还如此难得携佳人出行?」李宛拂开面前殷勤的美少年,拢了下已滑至臂膀的轻薄衣衫,语调戏谑看着我和傅泽砚。

我面容沉静,躲开裴修言若有似无的目光,轻轻一笑:「怕他待在府里太闷,出来走走。」

李宛莞尔,看了眼我身旁的小狼崽子,眼里的笑意却未到眼底。

没人注意裴修言抚琴的手在听到我说的话时微微轻颤。

9

「过来给林小姐斟酒。」

我坐在李宛身旁,只见李宛纤纤玉手轻轻指了下一旁的裴修言。

裴修言眉眼低垂,起身过来,白皙胸膛上新增的伤疤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我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便是满身伤痕又与我何干。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拿起白玉酒壶,我视线定在白玉酒壶上。

裴修言的手微微一颤,一个没拿稳,那酒壶盖子顺着玉桌弧度骨碌碌滚到我身上。

我没说什么,从容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沾湿的衣服。

倒是李宛娇美容颜笑意不变,眼神却阴郁几分。

「修言,你这两日心思似乎有些杂乱。」

「跪好。」

裴修言跪在地上。

李宛莹白纤细的玉手,轻柔地捏住裴修言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白玉酒壶,瓶口朝下猛灌下去。

裴修言被呛得眼角绯红,边痛苦承受,边咳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浸湿本就轻薄的衣衫。

傅泽砚桌下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咬着牙看着眼前一幕。

我面色不改地按住他桌下的拳。

没人会比我更心疼裴修言,最起码上一世是这样的。

如今想来,我以为的对他好纯粹是在多管闲事,或许这是李宛和他的情趣也说不定。

一壶酒饮毕,裴修言喘着粗气,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眼神向下,看见桌下我和傅泽砚接触的手时眸色微变。

好似对比眼前的苦难,他更在意我身边的傅泽砚。

凌虐完,李宛心情十分好,又让裴修言去弹琴。

裴修言面无表情坐在古筝前,起手,却不知为何停了一下,随即弹了我上一世最爱的秋夜思。

我呼吸一窒,眼前的光景不断重叠,恍若前世。

这首秋夜思,还是我教他的。

现在再听这首秋夜思,我心里却再没那些旖旎情思,只觉得恶心得令人作呕。

而曾经的猜测也直接坐实,他果然也重生了。

他故意弹这首秋夜思,莫不是觉得我的行为跟上一世不一样,所以试探我是否也重生了?

别怪我疑心太重。

前世为长公主殉情的他,今世变化这么大,实在反常。

我不禁心怀恶意地揣测:难不成我们光风霁月的裴丞相,在公主府过了几天猪狗不如的生活后,忽又念起我上世的好了?

想到这,我顿觉心中恶气出了几分。

烂泥就是烂泥,就算我捧他登上高位,也改不了底色是污秽的烂泥。

10

李宛看着裴修言的侧颜,眯起含情的凤眸,轻轻往后一靠:「后院这些人,我如今是最喜欢他的,虽是沉闷些,可这张脸真当是我朝绝色。」

我淡淡接道:「听说皇后近日给您相看了世家公子,他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罢了,公主切勿上心啊。」

裴修言弹错了一个音。

李宛从胸腔闷出一声笑,姿态骄矜轻狂:「就算有驸马了又能如何?别忘了,这可是我李家的天下。」

「公主所言极是。」

「更何况修言能力极为出色,太子哥哥对他也十分喜爱,出身是卑贱了些,跟在我身边也未尝不可。」

我眸光闪动。

小厮拿了新的酒壶来给我满上。

我端起酒杯的盈盈佳酿微嗅,眼眸微眯。

李宛转头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掩袖喝尽。

没一会儿,我便抚着额头,状似眩晕的神态。

李宛见状,脸上笑意更甚,我面怀愧色,对李宛说道:「公主,我不胜酒力,恐失态于人前,这便告辞了。」

李宛看向包厢内室,语气不容拒绝:「这就有休息的地方,林小姐先休息下。」

随后就有两个少年走过来扶着我。

我心中怒意渐生,脸上却仍愧色。

李宛唤那两个少年好好照顾我,我一把甩开少年们的手,拉起傅泽砚说道:「有阿砚照顾我就好,叨扰了。」

没等傅泽砚反应过来,我一把将他拽进内室,门关得震天响,直接将他按在床上。

傅泽砚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我,脑子一度转不动了,只闻到一股雅致香气随着吐息清疏袭来。

傅泽砚轻颤一下,好像冬日里脖颈倏然落入一片雪花。

我云鬓微微散乱,粉脸若霞,与平日总是拿着账本淡然薄凉,又精于算计的林晚截然不同。

他慌张地推着我的肩膀,又被我按着肩膀,死死按在床上。

他本应该痞气薄情的一张脸,此刻是不符合气质的纯情,乌黑眼眸瞪得大大的,说道:「干什么林晚!」

而我本迷离浑浊的眼眸,现在也恢复清明。

我趴在他的身上,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动,刚刚的酒里被下药了。」

温热的嘴唇无意擦过傅泽砚的耳边,他身体僵硬,呼吸没了节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我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接着道:「酒让我全都倒进了袖子里,小时候就见过这招了,敢在我的地盘上跟我玩阴的。」

小狼崽子倒不算无情无义,听到这话俊眉一皱:「她为何要对你下药?」

我冷笑一声:「她秉性一向跋扈无理,无非因为我横刀夺爱买了你,或者……还因为裴修言。」

我边摸向床底暗格,边问道:「会叫吗?」

「叫?」

「对,见过男女之事吗?不用我教你吧。」

「你先叫一声我听听。」

我见傅泽砚傻傻看着我,就又催促了一遍,傅泽砚反应过来,敷衍地「啊」了一声。

我眯着眼睛无语道:「请问刚刚是野驴发出的声音吗?」

手终于摸到凸起,咔嗒一声,床底出现了一条地道。

我弯腰进去,看了一眼磨仍不开脸面的傅泽砚,嘱咐道:「你先叫着,好好叫,别让外面怀疑,我换人过来。」

说罢,我便轻声蹭进地道。

傅泽砚看着我消失在地道。

过了好半晌,终是涨红着脸看了门口一眼,嘴里骂了几句。

11

傅泽砚身体养了一阵后,我就给他安排了练武的课。

还没上两天,傅泽砚突然晕倒在演武场上。

听到消息,本在外出差的我连忙赶回府中。

招财已请了杜神医为傅泽砚诊治,昏倒原因是这两天又不要命一样练功,即便发烧,也不休息。

我看着床上面如白纸,不省人事的傅泽砚顿感无奈。

「没大事,吃两天药就能退烧了。」杜神医宽慰我道。

点头感谢杜神医,让招财去煎药,我守在床边给傅泽砚擦着虚汗。

我边擦边喃喃自语:「你可千万别出事,以后三皇子,裴修言,还有我林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还得指望你呢。」

傅泽砚眉头微微皱起,我动作顿在原地,看他仍没醒来的迹象,只能认命地守在床边。

12

守了傅泽砚一夜,招财说碎玉轩的掌柜上门拜访。

我内心疑虑,碎玉轩是皇后母家的生意,平时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所谓何事?

我让人请碎玉轩的掌柜在大堂稍微休息下,我换套衣服便来。

等我到大堂看见来人时,神情凝固。

不是别人,正是裴修言。

「晚晚...」裴修言缱绻呢喃。

我眉梢冷寂下来「裴公子越矩了,我叫林晚。」

旁人都退出了大堂,独留我和裴修言。

「你也回来了。」裴修言紧紧盯着我,轻声说道。

肯定的语气,想必是我这一世不同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怀疑,再装傻也没意思,我干脆的说道「对,所以呢?」

「在商言商,你今日既是碎玉轩的掌柜身份来,到底所谓何事?若是想叙旧,我想你跟公主应该更多话聊吧。」

裴修言闻言面色惨白。

我从没见过我朝最光风霁月的裴丞相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我冷笑一声,身心舒畅地欣赏着他现在这副被戳破痛苦的神情。

「你看见了。」裴修言语调涩然。

「一共 110 幅画像,你真是深情得让我作呕。」

裴修言似是被我眼里的嫌恶烫到般,支撑不住身体,向后踉跄两步。

我接着憎恶说道:「我不知道你这一世总搞这副恶心的姿态是要干什么,李宛可不是能容忍你心里有别人的人。」

「晚晚……」他眼尾绯红,语调破碎,含愧唤道。

「别叫我晚晚!」听到这个词,我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终是维持不了表面的体面。

「世人皆道我林晚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可裴修言,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心里有数,我的真心换来的就是你这么多年的欺骗?」

裴修言语调酸涩,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伶俐如今忽然失灵,只晓得重复「对不起」几个字。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迟来的道歉。

「我们林家跟你碎玉轩没什么生意好做,裴公子慢走不送。」

裴修言木然地看着我眼里的恨意,清寒的线条灰败如槁木。

13

回了书房,就听进宝说傅泽砚醒了。

我推门进到傅泽砚的屋子,却没看见傅泽砚。

我轻声喊了两声「傅泽砚」,也无人回应,反倒是内室传来水声。

掀了内室帘子进去,入目便是缭绕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少年。

我忙退至外屋,尴尬地说了句:「对不起。」

屋内的傅泽砚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久久没出声。

「你洗完来书房找我吧。」

说完我便快步走出院子。

我朝虽然民风开放,不设男女大防,我心里还是比较保守的。

轩窗明灯,灯火摇曳。

傅泽砚来找我时,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抿着嘴装严肃,耳根粉红。

「你找我?」

傅泽砚偷瞄我一眼,不自在的问道。

我咳嗽一声,正色道「事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快成长起来,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傅泽砚看着我眸光微闪,从胸腔闷出一声「嗯。」

「你这方面有兴趣的话,过些日子养好身体,我带你去军营玩玩。」

小狼崽子双眸顿时灿亮。

14

傅泽砚中午出了府,一直到晚上还没回来。

我眼皮一跳一跳,直觉出了什么事,让招财去打听,回来的小厮说傅泽砚和一女子在赌坊。

赌坊,别人不知道,可带有一世记忆的我知道,那是王雨生敛财的生意,而王雨生,上辈子在李宛抓裴修言回府前,曾是裴修言的同窗。

来不及多想,我带着招财进宝,又带了一批护卫队,驾着马车去了赌坊。

路上招财跟我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傅泽砚本有个青梅竹马名叫涟漪,这涟漪有个烂赌鬼的哥哥,因为还不起赌债今天被赌坊扣下断了一条腿。

赌鬼哥哥为了保命,便要卖了他妹妹还债。

王雨生给涟漪一次凑够钱的机会,涟漪无法只能向傅泽砚求助,可傅泽砚哪有钱,结果就是几个人都被扣在赌坊,王雨生便让打手们把傅泽砚也废了。

刚到赌坊门口,就听见里面嘶喊打杀的声音。

我黛眉轻挑,手掌一挥,一批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赌坊。

赌坊内一片狼藉,数十个打手躺在地上,傅泽砚嘴角渗血,眼底隽冷,杀意尽显。

拎着一个沾血凳子挡在满脸泪痕却更显清丽的涟漪面前,涟漪那个烂赌鬼哥哥被断了一支手和一条腿,躺在地上凄惨哀嚎。

王雨生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还有三十来个打手站在他的身后。

里面的众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齐齐向我看来。

王雨生吐了一口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轻笑道「林老板,今个儿什么风把你吹来我这小作坊了。」

我浅浅笑了一下,语气不紧不慢「我的人不懂事叨扰了王老板的生意,我来接他回家。」

王雨生冷哼一声,手指傅泽砚「你的人?你说的是这个强出头的愣头青?」

傅泽砚一瞬不瞬,紧紧的盯着我看。

「正是。」

王雨生冷冷的看着我「若是我不让你带走呢?」

招财搬来个凳子,拿披风一盖,我眉眼淡然的坐下。

「你大可以试试看,现在你不放人,明天一早你匿税的证据就会出现在官衙的案桌上。」

「我不才,官府里倒是有些交好的大人,大概可以让你牢底坐穿。」

王雨生因为做生意太毒,总赚些昧良心的钱,京城生意人便叫他王狗子。

王雨生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看着我。

过了好半晌憋屈的吐了口气,阴狠的看着傅泽砚道「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赶紧走!」

傅泽砚迟疑的看了看身后怯怯拉着他衣角的涟漪,我凉凉开口道「那个姑娘我也要带走。」

「林晚你别太过分了!她哥哥还欠我钱,她走了我找谁要!」

我随意的往地上扔了个钱袋子,冷冷道「转告裴修言,今天的事情我会一一讨回来。」

起身离开,林府的护卫护着傅泽砚和涟漪出了门。

15

回府后,傅泽砚默立在原地,余光略过我一瞬,字斟句酌的开口道「今天谢谢你。」

我压着内心的火气,眉眼如冰霜般冷寂,看着傅泽砚凉凉开口。

「今天的事,我倒是要跟你算算帐。」

「你罪一,行事无脑。你出门在外打的都是我林家的名号,遇到点事就方寸大乱,好战鲁莽,不管王雨生是什么目的,今日若不是我去了,他在长安城的势力够废你十回。」

「你罪二,玩忽职守。你身为林府护卫,不说那万两黄金,我每月给你的薪资和投入你身上的精力,你自己算算有多少钱,今日正是你当班,你招呼不打就出了府,我请你过来吃白饭的吗?」

「你罪三,以下犯上。不要以为这些日子我对你好,我们的身份就是平等的,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有权利任意处置你,就你刚刚逞能的样子和今天给我闯的祸,我完全可以给你打半死,谁又能说我怎么样。」

「愚蠢至极!」

傅泽砚低着头听着骂,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终是一句话都没反驳。

「自己去招财哪领罚。」

傅泽砚出门后,我才郁燥的吐出一口气。

今天这事要说跟裴修言没关系,我是一百个不信。

毕竟上辈子可没听说发生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为自己提前铲除异己,还是因为我买了傅泽砚。

不过都无关紧要,动了我的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更何况上一世他欺骗我那么多年,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写了一封上一世的太子党关系图,以及裴修言的暗线,让暗卫秘密放到三皇子马车里。

傅泽砚这么在乎涟漪,我又让招财去问涟漪,可愿意放弃这样的畜牲哥哥。

得到肯定答复后,我便派了人将涟漪哥哥扔出了长安城,自生自灭。

15

下午,我悠然地躺在秋千上读着长安城最近新火的野书【一百零八胎之毒医娘亲带球跑】。

我龇着牙,正读到男主因为吃醋误会,强吻女主的关键环节。

读着读着,只觉得眼前的日光一暗。

抬头一看,傅泽砚端着个食盘站在我面前,眼神不安地闪躲。

我收起不上台面的表情,问道:「何事?」

「听进宝说你爱吃桃花酥,我,我今日做了一些,进宝说味道不错,你尝尝?」

小狼崽清俊痞痞的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双手拿着食盘,冲我递了递,嘴巴紧张地抿紧。

我捏起一块桃花酥,瞥了一眼傅泽砚,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我内心轻笑,这人,连表情都不会藏,算了,给他个台阶下吧。

我轻咬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还不错。」

傅泽砚隐晦地弯起嘴角,平日里冷峻的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

「我想给你道个歉,昨日的事是我冲动了,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还有……涟漪的事谢谢你。」

我摆摆手:「我知道你因为心上人着急,但我帮她也是因为她本身有能力,互赢的事儿,犯不着谢我。」

「什么心上人?」傅泽砚一愣,笑意僵在嘴边。

我咬了一口桃花酥,含糊说着:「涟漪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才不是,别乱说!」傅泽砚梗着脖子,身体微微挺直,急急反驳。

我只当小男孩害羞,看着手里的野书,不甚在意地敷衍着:「好好好,不是。」

「我真不喜欢涟漪,我只把她当妹妹看,我……」

我看着野书随口嗯嗯嗯,是是是。

经典的林晚式敷衍。

傅泽砚神色变换了几番,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沉浸在王爷和毒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没有理会。

良久后,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蒲扇,对着我轻轻扇风。

涟漪在城北开了家馄饨坊。

我出城偶遇此处时,涟漪给我给我端来一碗馄饨。

我看她清丽的脸蛋气色也好了很多,就知她最近日子过的也应该舒心自在的,

她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小姐,我一直没机会跟您说一声谢谢。」

「那事出了之后,我还怕你会迁怒砚哥,可是您不仅没生气,还帮我开了这家馄饨坊。」

「您的大恩大德,涟漪没齿难忘。」

「砚哥是个好人,小时姥姥经常给他送饭,所以他念我家好至今,他对我...」

涟漪顿了一下,眸色黯淡下来。

我默不作声,接着听她说。

「只是家人般的存在,林小姐,我能感觉到砚哥对你的在意。」

「林小姐,我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们没有因为我的事产生隔阂。」

涟漪扬起笑,我闻言心思杂乱,回了句「好」

突然想起上次长安城灯会,我赢了个小猪灯,满眼笑意的说跟和他很配。

他抬起头,

身后万千灯火,繁星重重,他眨着明睐干净的眸,看我看出了神。

那时的他竟有种奇异的天真和孩子气。

后来的几天,他故意躲着我的目光,在我不看他的时候,又不自觉的追随我的一举一动。

原是这样。

16

春来夏往,北燕南飞。

转眼又是一年皇家狩猎。

傅泽砚的基础功已经练得七七八八,我便带着他一起参加了这次狩猎见见世面。

马车行驶一天,才到了皇家狩猎场的郊区。

也难得,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李宛和裴修言。

李宛坐在宝鼎香车上,旁边是新的男宠,旁边跟着众多的婢女奴才,好似仙童仙女下凡。

而裴修言在最后的车,我给了三皇子秘密书信后,太子党势力便逐渐开始被削弱,裴修言大概又出了点计策,得了李宛的青眼,这次能跟着来皇家狩猎。

这一世没了我插手,他的命运,终于走到自己该走的路上了。

「这酒太烈,少喝些。」傅泽砚的话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将我面前的果酒换成温水。

「傅泽砚,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我不满地嘟囔着。

「上次杜神医就说过让你少饮酒,再不听话,我就向杜神医告状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我转过头去,正好对上裴修言的沉沉目光。

也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我收了脸色,移开视线。

傅泽砚看了一眼不远处仍盯着我看的裴修言,冷冷勾起嘴角。

太子提议众人去打靶场比试,彩头是东海夜明珠。

上一世的榜首我记得是新武状元。

而这一世参赛人员稍有不同,裴修言和傅泽砚都报了名。

二人容貌实在太过出众,站在场上显得跟旁边人格格不入,自成画风。

台上的观众们目光不自觉地被两个人吸引,一个是清寒冷松,一个是桀骜骄阳。

我耳边,全是未出闺阁的女儿们对傅泽砚的好奇。

裴修言有两世的记忆,所以赢傅泽砚是一定的事。

而我还是同意傅泽砚去报名,趁着这次磨炼一下傅泽砚的脾性也好。

傅泽砚的表现,却是超出我的预期,只练了一年,却隐隐有压过裴修言的势头。

少年的身姿初长成,衣袍下蛰伏的肌肉不壮硕,但也不羸弱。

他黑发蓝衫,腰间悬着箭桶,墨眉入鬓,眉眼凌厉,尽是势在必得。

前世马背上那个鲜衣怒马,肆意桀骜的少年将军好似又出现在我眼前。

赛场上如火如荼,三人不分伯仲。

太子饶有兴味地道了一句:「后生可畏。」

随即升了彩头,三人进入最终的比试。

而比试的方式,是三人面对面站定,头顶苹果,射中苹果即可,轮流比试,生死不论,若是害怕,可以认输。

李宛面上带笑,视线牢牢地定在傅泽砚身上,那是毒蛇盯猎物的表情。

那武状元面色难看,第一个怯了场:「这样的生死比赛,即便要打也该是在战场上,我退出。」

17

傅泽砚不屑地笑笑,在他开口之前,我站起来喊了句:「阿砚!」

众人齐齐看向我。

我面露痛苦,轻轻道了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阿砚。」

傅泽砚面色焦急,把箭桶一扔,没管身后等着比赛的裴修言和观众席上的众人。

单手轻轻撑在围栏上猛地一跃,来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仔细盯着我的脸色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我带你去找太医。」

说罢他就对着太子说了句:「抱歉,太子殿下,我退出。」

裴修言无声地看着我消失的背影,良久,才缓缓垂下拉着弓箭的手。

回到帐篷后,太医就来给我诊脉,诊了半天,说我并无大碍,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等太医走后,傅泽砚才垂眼轻声问道:「你不想让我跟他比试吗?」

「我有十成的把握,而且那夜明珠挺好看的,我想赢下来给你打套首饰。」

傅泽砚委屈的说着,看见他的神情,想讲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

我不是傻子,加上涟漪的话让我多了心,这一年我当然能感受到他隐晦的爱意。

18

可上一辈子的事让我再也无心情爱。

更何况,傅泽砚能分清他到底对我是伯乐般的孺慕之情,还是爱吗?

他一直没表现得很明显,我也就一直没法说。

事到如今,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必须跟他说个明白。

我冷下脸,漠然开口:「谢谢你的心意,不过不必了,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想要我自己会买。」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我的心意!」

我靠在床上,傅泽砚半蹲下身子,他仰着俊朗的面庞,好似虔诚的信徒。

眼底更是不加掩饰的受伤。

「如果你想跟我谈什么狗屁爱情,恐怕找错人了。」

「我的时间很有限,我每天最大的苦恼是我的时间要用在什么地方才能给我带来最大的回报。」

「阿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有太多比情爱更应该在乎的事了。」

「就算喜欢,我也应该喜欢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攀附于我的人,若是那样,你与李宛的玩物们又有何区别?」

我这话说得很绝,没给他留任何希望。

19

傅泽砚久久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抬起血红的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主子。」

傅泽砚刚走,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冷冷看着拿着今日彩头的裴修言。

「何事?裴公子。」

裴修言愣了两秒,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他,此刻竟有些无措。

他拿出今天的彩头夜明珠,道:「我记得上一世你很喜欢夜明珠……」

「上一世?呵,就这样的夜明珠,父亲在我五岁生日的时候就送了我一箱。上一世我喜欢,是因为那颗是你送我的。」

「而且你这个夜明珠,赢得并不体面,若是比到最后,你赢不了傅泽砚。」

裴修言暗哑着嗓子,声音沉的能将我压死。

「赢不了又如何,只要你还爱我就够了。」

裴修言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

「我知道你买他是为了气我,我可以做任何事祈求你的原谅,不要用这种方法好不好。」

「你哪来的自信我还爱你?」我用力甩着他的手腕,只觉得连着胸腔都泛着恶心。

「你给他请的老师,住的院子,都是我上一世的。」

我怒声喊道「就算我最初买他动机不纯又怎么样?」

「实话跟你说吧,知道我为什么这一世会买傅泽砚吗?」

「因为他是你的克星啊,我会如上一世捧你一样,将他捧他上高位,只要你不快活,我就快活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你脏!」

我往后倒去,以一种自损的方式,终于挣脱裴修言的束缚。

心中烦躁不已,不想跟他共处一室,不想再看他那张脸一眼,我拉开帐篷帘子要出去。

却撞到拎着酒壶,浑身酒气的傅泽砚。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我默立在原地,他平静地看着我,眼里好像最初见面般的冷淡和疏离。

我张口,却无言。

虽然有点愧疚,可就算听到,又能怎么样呢,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我把他拉出来的事是真切的。

想到这,我亦冷冷地垂下眉,抬步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22

李宛发来了请帖,邀请我和傅泽砚上公主府小聚。

我捏着帖子犯了难,一是从上次狩猎回府后,傅泽砚就没理过我,看见我就像看见陌生人,就算有事,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进宝的狗都比对我热络些。

二是上次狩猎后,我就觉得李宛似乎对傅泽砚又来了兴趣,她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朝廷需要用钱,我林家的生意庞大繁杂,动了我,全国的经济都会大震动。

所以现在这个节骨眼,她估计不会太难为我。

但是傅泽砚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意外。

深思熟虑后,我让进宝邀约了李将军到酒楼小聚,是时候了,该送傅泽砚走他该走的路了。

和李将军打过招呼后,我就叫傅泽砚来了书房。

他眉眼漠然,本就冷厉的眸子显得更加难以接近。

看他这副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没好气地通知他月末启程参军。

傅泽砚冷冷勾起嘴角:「参军后呢?像什么狗屁上一世一样,帮你对付裴修言吗?」

我额头青筋直跳,心中火气蹿出三米高:「傅泽砚,用不着阴阳怪气跟我说话,就算你不愿意,我不会说你半个字。」

「裴修言在太子党又如何,现在朝廷的那几股势力,哪股不缺钱?想废一个裴修言,我易如反掌。」

「我怕的是你又落入李宛手里,懂不懂?」

我看了一眼沉默的他,只觉愈发寒心,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养了这么久还养不熟。

「你走吧,我会给你些盘缠,想干吗,想走哪条路随你,林家以后跟你没有关系,出去,不想看见你。」

我翻起手中的账本,不再看他,傅泽砚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很久后,才听见他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会去的,就当报答你的恩情。」

语毕,出了书房。

我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23

他启程的那天我没去送,进宝回来后跟我说,他一直心不在焉频频望向门口,我觉得这话有些夸张。

一晃三年过去,这一世因为有我的扶持,傅泽砚比上辈子成长的更快。

而裴修言却没有上辈子顺遂,艰难的在太子手底下做事,李宛对他的兴趣似乎也淡了些。

我给裴修言使绊子的同时也和三皇子搭上了线,只道:「民女愿做开国之功,助您一臂之力。」

更何况上辈子夺嫡战赢方也是三皇子党,我便也没什么顾虑。

和三皇子接触过后,我不敢说他会不会是明君,但绝对会是个仁君。

近日,我带着涟漪打算去江南引进一些特色小吃到酒楼。

行至途中,就遇到一群劫匪。

十个左右的劫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地挡在小路中间。

林家护卫和进宝将我和涟漪围起来保护。

为首的那个胖子坑洼的脸上,两只小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我和涟漪,涟漪上前一步挡在我的面前。

胖子笑眯眯道:「小娘子,让你旁边这些喽啰乖乖让开,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会儿能少吃些苦头。」

几个劫匪齐齐笑了起来,声音刺耳难听,好像秃毛斑鸠。

胖子旁边的一个小弟吹了声口哨:「大哥,这两个娘们能不能匀一个给弟兄们,好几天没开荤了。」

那胖子大笑,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听「咻」的一声,一道势如破竹的凌厉箭意破空而出,正中胖子眉心而去。

下一秒,胖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应声倒地。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帮劫匪顿时慌了神,乱作一团。

进宝四处望去,只见我们身后不远处,三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飒爽英俊,犹如天神下凡。

而为首的那个拿着弓箭的男子,高鼻薄唇,眼睑很薄,垂下的睫梢极为浓绀冷峻。

萧萧寒风中,他军袍微微摆动,眉眼俊俏得难以描画。

进宝仔细辨认很久,瞪大眼眸大喊一句:「砚哥!」

24

客栈里,我们休息了一下,就下楼简单点了些菜。

点好后,进宝就去叫了傅泽砚和他的两个手下。

三年没见,进宝拉着傅泽砚叽叽喳喳地问着。

我目不斜视地与涟漪聊着天,这么久没见,再见傅泽砚,我的不自在大于重逢的喜悦。

没想到,傅泽砚径直坐在我旁边。

心脏一颤,涟漪跟我说话,我面上点着头,心思却被傅泽砚吸引。

他长高了,黑了些,棱角更锋利,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撒娇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是专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心思杂乱,面上我还是保持着商人的基操,面不改色地吃着饭。

「原来你就是林小姐,久仰久仰。」傅泽砚的一个属下,名叫张保国咧着嘴跟我打着招呼。

我夹菜的动作僵住,傅泽砚面色不改,淡淡开口:「吃你的饭。」

进宝这时候又好奇地开口问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这么巧。」

张保国笑呵呵地接道:「还不是听官府的说林小姐来这儿了,傅哥要看一眼,我们二人非要跟着他来……」

傅泽砚眸色淡淡瞥了眼张保国,张保国假笑,脖子瑟缩了一下,闷头干饭不再开口。

涟漪莞尔,和进宝对视了一眼。

吃了两口,我就撂下筷子上了楼。

月华如练,现在已是夜半时分。

实在睡不着,我披上衣服,打算去客栈后院的小亭子走走。

碰到了在亭子里看月亮的傅泽砚。

我站在原地,傅泽砚听到动静回眸看来,视线在空中交接,这次我没躲开。

25

「我差点死在三牛湾,那边地貌崎岖,我们中了埋伏,后来还是保国拼了命将我救出来……」

我们坐在石凳上。

我看着傅泽砚硬朗的侧脸,他表情十分平淡地讲述着在北疆这三年。

「这三年我一共给你写了两百多封信,但是一封都没寄出过。」傅泽砚转头看向我,眼眸好像月下的一汪泓泉。

「刚去北疆的时候,我对你一直赌着一口气,直到在三牛湾快死了的时候,我唯一想的却是,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对你所有的怨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我只想活着,再见你一面。」

心脏酸涩,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的神情。

「也是这个念头,让我每次都死里逃生。」

「直到今年,我们被调了回来,三皇子党提我为镇北将军,曾经我这个李宛的玩物,如今已是太子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党政之斗,行伍磨折。」

「他们都夸我少年将军,有勇有谋,名满京城。他们说女人,名利,如今对我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傅泽砚顿了一下,自嘲般轻晒一声。

「可这些我都不想要,我只想问你一句,如今的我,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吗?」

「晚晚,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傅泽砚声音虚渺,轻飘飘的,好似怕吓到我般。

月色溶溶,映照在他的侧脸,深邃柔和。

26

回了长安城后,傅泽砚就受封去了自己的将军府住。

裴修言那边能力不足,除了一直钳制傅泽砚外,对三皇子党始终做不了任何动作。

没了我上辈子帮他联络的人脉以及资源,这一辈子他,无法复刻上辈子的辉煌。

可我被绑架了。

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身边有护卫的情况下,被绑走了。

涟漪甚至为了护我被伤了胳膊。

我以为绑我的会是李宛或者太子党,没想到却是裴修言。

傅泽砚给我安排的暗卫也死得七七八八。

我被绑着坐在床上,被蒙着眼睛。

裴修言修长的手指视如珍宝般将蒙住我眼睛的丝布拿了下来。

我闭着眼睛,缓缓适应着刺眼的日光。

裴修言轻轻笑着看着我,眼里,是陌生的痴迷和炙热。

我冷冷看着他,道:「怎么?抓我来给你的公主报仇?」

前一阵子,西域的使者来朝做客,一是为了两国建交,二是商讨长公主李宛与西域皇子联姻之事。

李宛恶名远扬,西域的使者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可是这联姻关乎两国关系,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所以我就推波助澜了一下,老皇帝和太子等人带着西域使者游御花园的时候,碰到了正好残忍凌虐不受宠十七皇子的李宛。

西域这下有了正当理由退婚,而我也报了当年她给我下药的仇。

老皇帝狠狠丢了脸,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敲了登闻鼓,大臣们的折子不要命地往老皇帝面前飞,忠心耿耿的老丞相直接死谏,李宛被无限期关在公主府。

如今我在宫里的棋已足够用,想让李宛出丑的方式太多,我终是没丧了良心,像她一样做出下药的事来。

裴修言听到我的话后,苦笑一声:「晚晚,你看这里熟不熟悉?」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床,熟悉的屏风,熟悉的布景。

这里竟跟上一世我二人的房间一模一样。

「我花了 3 年时间,将我们上一世的林府还原,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看着裴修言眼底的执拗,汗毛倒立。

「你 3 年来一直在谋划这件事?」

「裴修言,我早就跟你没有家了,清醒点吧!」

裴修言低下清寒的眉,勾起嘴角,似是菩萨垂首,又似精怪引诱。

「那你跟谁有家?傅泽砚吗?」

「我知道你在等他来救,你衣服上戳破的荧光粉,和那些暗卫都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谁都不会找到这里。」

「你疯了?」

27

裴修言伸手想触碰我的脸,我猛地一躲,他眸光微闪,脸色灰败下来。

克制地理了理我衣服的褶皱。

「不管你骂我丧心病狂还是无耻之徒都不重要,能让你待在我身边,这个法子就是不破不立的锦囊妙计。」

「你知道吗,晚晚,这其实是我们的第三世了,曾有仙人入梦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世。」

裴修言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着我,却似乎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一样自顾自说着。

「第一世就是我自杀的那一世。」

「那一世的裴修言,所有的气节和筋骨都被李宛打碎了,你对我好一分,我便对回忆刺痛一分,我幸福一分,曾经的耻辱和羞愤便会多一分。」

「即便你将我买出府,我仍旧是玩物裴修言,我必须爱她,这样我才是曾经那个清白走在人间的裴修言。」

「对不起,晚晚,那一世没能和你好好道别。」

「第二世我重生到我们订婚前,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拖累你,拒绝了订婚,你没说什么,坦然地接受了我的退婚,那一刻,我竟有些失落。那之后李宛又盯上了我,结局你自然能猜得到,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物罢了。你和风扬订了婚,订婚宴我陪李宛参加了,你依然那样明艳美丽,没有我的生活,你过得更加顺遂,看见你身边的风扬,我当时竟有不顾一切地杀了他的冲动。」

「你本就应该是我的,第二世,仙人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所以我再次自杀,开启了我们的第三世。」

裴修言笑着,可我似乎看到他流出了一滴泪:「我们这一世,该美满幸福的,理应这样。」

「或许这一世的意义,是那个仙人想让我看清你,不再重蹈覆辙。」我丝毫不为他的故事所动,凉凉开口。

「还好是最后一世,我造了什么孽,要陪你玩三辈子?」

「放了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裴修言。」

裴修言缓缓抬起绯红清冷的眼:「除非我死。」

「我除掉傅泽砚,这样你就会安心跟我在这里了,对不对?」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我微微笑道:「你三更杀了他,不到五更,我一定下去陪他,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28

我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裴修言无法,拿我全府的性命威胁我。

认识这么久,我才发现天人之姿的裴丞相也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我笑道:「我人都死了,还管什么身后事,这辈子我对不起林府人,等下了地府,我再向他们赔罪。」

我接着不吃不喝,我能赌的,是他会不会心软。

第 5 天的时候,裴修言把杜神医抓了过来,也因为这个行迹,傅泽砚也顺藤摸瓜找到了裴修言的住所。

找到我后,傅泽砚眉眼冷如霜寂,抱着我上了马车,我知道那是他发怒的表现,我拉着他的衣袖。

他揉揉我的头,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随后凌厉地转身,向裴修言走去。

马车外传来了拳拳到肉的闷哼声,我拿出傅泽砚为我准备的桃花酥。

马车还没到府,招财就等在小门,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急匆匆地从府里出来迎,进宝一把拉住招财,呵斥道:「稳重点,还没回来呢。」

招财一拳头捶到进宝头上:「现在还稳重个屁。」

「哥!你又打我!」

29

这一世的太子党没了裴修言的帮助,瓦解得很快。

三皇子可谓是势如破竹,老皇帝吃丹药猝死的那天,三皇子带兵直接围住太子等人,当面撕了传位给太子的诏书。

三皇子事成后,太子和皇后被囚禁在皇陵,也是这时候我才听傅泽砚说了三皇子母妃被皇后害死的事情。

李宛从上次西域使者的事后,就没出过府,所以也不知道夺嫡的事。

三皇子下令,公主府的面首们可自行决定去留。

我养好身体后,就把裴修言扔到了公主府。

李宛早已没了往日作为长公主的尊贵,身上满是她后院的面首们报复的疤痕。

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满脸阴郁,看到我后,还在耍着公主的威风。

她狠狠挥手,将桌面的吃食全都打落在地,吓了旁边的嬷嬷一跳。

她冲着我大吼道:「我是长公主李宛,林晚!我要杀了你们!」

我看了一眼被暗卫押着的裴修言,道:

「或许你口中的三世,如今这一世,我们各自才都圆满,李宛永远属于你了。」

「对了,涟漪的伤我还没跟你算。」

傅泽砚留给我的侍卫进来,我把侍卫身侧的长剑一抽,下一秒,裴修言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裴修言眨着沾血的睫,鲜血尽数糊在胳膊上,先是温热,很快血液变得冰冷,流到地下,凝固成暗红色的污渍。

他挣扎着唤着「晚晚」,用力挣脱着暗卫的挟制,颤抖着摸向我的裙角。

血色裂痕开裂,好似不动声色的天罗地网。

我面色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不再看身后二人。

出了公主府的时候,卯时天色刚刚泛白,天空中仍挂着几颗时明时暗的星辰,寒气冰冷,冷冽的晚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连呼出的气息都能瞬间冻结。

林府的马车等在公主府的外面,傅泽砚身姿挺立,站在马车旁。

「涟漪和招财进宝在酒楼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是你爱的湘菜。」

我拉住他伸出的温热手掌,笑了一声,说道: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