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饼干的声音，在屋里显得特别突兀。我一边抠着饼干包装上的价格标签，一边听着外面的争吵声。
那是妈和哥哥的嗓音。他们吵得沉重，包括或许是零敲的桌子声。什么「勒紧腰带」的话语我都能隐约听见。钱，仿佛永远是这个家的难题。
我叫林浩，今年二十二。眼下读大三，憋在这小两居室里。妈，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哥哥比我大五岁，在外面租了房子。平日里，就我和妈窝在一起。至于爸，班师回朝的次数，比我懒觉起来的周末还少。
钱的问题，也不算新鲜。我那高中没毕业就跳槽的姑夫，也是个拖油瓶。引来的事儿，跟蚊子叮咬一样，一年四季都有。
破天荒的，这次钱的事儿找上门是因为我女朋友，小茹。跟我同岁，在社会上瞎混了几年，前段时间闹着要学位。她有个弟弟，崔强，也急着想上大学。家里条件实打实不允许。
小茹把希望放我身上，先是悄无声息地把我几乎每月的生活费都转移到她帐上，后来，直接提出要我出钱，供她弟弟上大学。
她的话，像锥子一样直直扎心里。我不过只是个还在用家里钱的大学生而已。一开始，她许诺着会还，后来，「还」字就像是经过刻意演练的魔术般，渐渐从她的词汇库里蒸发了。
我跟哥哥都是有羞耻心的人，我们爸妈是我们的底线。我把这事儿告诉妈和哥哥后，他们就争吵开了。实话说，我现在挺替小茹尴尬，也没脸再跟妈要零花钱养活另一个家的孩子。
桌上摆着的饭菜，早就凉了。外公家的陶瓷碗，碰撞间发出的声音，都冷了。
外头的争吵声停了。一阵子沉默后，是哥哥低沉却平稳的声音：「妈，我说我们先不要急，这事儿咱们得好好想想，不能冲动。」
哥哥办事，一向是沉稳的。不像我，遇事情就头脑发热。他的话仿佛给了我力量，让我满腔的怒火和不安宣泄了一大半。
妈唉声叹气：「唉，你说小浩这是怎么了？找个女朋友就这样，都快成人提款机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矛盾在空气中渐渐升温，我也没敢出声。我知道，我在妈心里，向来是个乖儿子。她说过，我读书，她拼了命也得供。钮钴离砺以氪清静，没想到今天是这般局面。
我扒拉扒拉已经凉透的饭菜，心里头一团糟。情感的混乱不比筷子头上纠结的麻线少。
吃完饭，我走进屋，面对着墙壁发呆。墙上挂着张全家福，我们六个人笑得很灿烂。没想到，今天家里却因为我而争吵。
我知道，我得去面对这一切。球拍、音乐盒或许可以放一边，但我不能再继续依赖妈和哥哥了。人终有一死，鸟终有一飞，我得自己解决问题。
临出门前，我偷偷把自己的背包掏空，藏了几百块钱在里头。这钱，本来是打算存起来的，但看来现在，我得去找小茹好好聊聊。
沉默的走廊在我脚步声下显得更加空旷。门在我的推拉下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小茹坐在那儿，脸上挂着泪痕，见了我，强作笑容。
「你来了。」她强撑着声音。
我点点头，没有坐，就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关于钱的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她的眼泪，仿佛挂在脸上的珠子一样，动也不动。我知道她的难处，但我更清楚自己的底线。
「我不能再给你钱了。」我的声音干干净净，尽管心里五味杂陈。
小茹瞪大眼睛，「你…你不爱我了吗？为什么突然…」
「不是不爱你。」我打断她，「我只是不能让家人为我的私事受拖累。」
小茹一时语塞。
沉默之后，她猛地站起来，面对着我，眼里的泪水憋不住往外涌。「那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家？我只是希望弟弟也能像你一样有书读。」
我摇摇头：「我不是看不起你们，我只是不可能一直倒贴下去。」这话说出来，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箍着，赶紧补充道，「我愿意帮忙，但至少，得有个度。」
她泣不成声，哭出了声：「可是没钱我弟弟怎么办？你要是真心爱我，应该…」
「爱一个人，不代表要无条件满足对方的一切。」我不想这么绝情，但我更不能任性妄为。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拿出一本破旧的账本，推给我：「我记录了，这些天我花了多少钱，我会慢慢还你。」
我接过账本，心里泛起涟漪。小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真的依赖你太多了，我会努力，至少，让自己强大些。」
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矛盾和冲突，缓和了，但尾声似乎也宣告了某些东西的开始。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此也许会有新的距离。
我走出她的家门，冷风扑面而来。我没有回头，心中却盘旋着将来可能还要面对的疑问。这段感情的路，能走多远？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雨？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