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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十里红妆风光出嫁,婚后却日日独守空房,守了三年活寡

2024-06-14文化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楔子笃墨从外间回来,拎起茶壶对着嘴给自己灌了整整一壶。待他把气喘匀了,才张口问阿蔓:「你可还记得蒲以莲?」「记得,她出嫁时,是我给梳的头发。前些日子我去观山寺进香,正巧遇见了她,」阿蔓挑眉,「怎么,你又听到了什么坊间趣事?」笃墨神秘兮兮凑过来:「我要说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相公,闻佑。」1蒲以莲第三十三次被婆母拉到观山寺,跪在送子观音像前,恳请神佛的庇佑。婆母心诚,若非年老力衰,恨不能三步一拜。蒲以莲虽叩首时腰身弯得恭谨,可脑子里想的却是后院养的几只野猫还没来得及喂。「望观音大士庇佑我闻家早承香火,保佑我儿媳以莲早有身孕。」言罢,她转头,狠狠瞪了蒲以莲一眼:「还不快去上香?若非你心不诚,何至如今肚子都没动静?「孙家夫人不过带着儿媳来这观山寺进了一炷香,便得了一个白胖嫡孙。咱们这已经来了多少次了?怎就你这般没用?」蒲以莲低眉顺眼,微笑回复:「这是第三十三次了。」这番话,不如不答。闻老太太被气得想吹胡子,肝疼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没有胡子的。闻家在观山寺烧的香,捆起来怕是比寺门前那棵号称已经生长百年的杨柳还要粗。蒲以莲喝过的坐胎药,倒出来造个人工池塘想来也是绰绰有余的。为给闻家传宗接代,闻老太太寻来数以百计的民间偏方。看着碗里那黑乎乎的东西,蒲以莲下意识干呕了一声。闻老太太瞬间双眼反光:「可是孕吐?可需去寻郎中?」不,只是这药太难闻罢了。蒲以莲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而后又恶心了一遭。闻老太太当即转身离开,命人请郎中去了。姬小霜蹑手蹑脚走进来,看了看那只空空如也的碗,面色难看:「夫人……这药是老太太寻来的偏方。听说是壁虎蜈蚣碾碎后……」这一次,蒲以莲是真的吐了。闻佑恰好推门进来,被蒲以莲狠狠瞪了一眼。他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转又默默原路退了回去。蒲以莲正在气头上,抓起空了的药碗便劈头盖脸砸向闻佑。「这些药,是我该吃的吗?」她面红耳赤,「怀不上孩子,难道都是我的过错?」遥想当年,她风光出嫁,被十里红妆、敲锣打鼓地送进闻家。新婚之夜,他们喝了合衾酒。喜烛摇曳,她褪下婚服,羞红了脸。然后……便没有了然后。婚前嬷嬷讲得那些东西她通通没有用上,二人努力了半晌,却是没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他们都累了,双双并排躺在榻上。彼时,蒲以莲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想要同闻佑说些体己的话,可惜,她是新出阁的女儿,懂得少、脸皮薄,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合上了眼。她很困,却又有些睡不着。半梦半醒间,闻佑在她耳边轻声道:「以莲,这一生,终归是我对不住你。」她睡眼朦胧,但仍旧不忘善解人意地回复道:「你我夫妻,本就该相互扶持,谈何对不住?」此时此刻,蒲以莲的嘴巴里翻滚着那偏方的苦意:「你我夫妻,本该相互扶持,可是……闻佑,你何曾扶持过我?」门再次被推开,闻老太太带着一连串的郎中呼啦啦闯进来。他们排着队给蒲以莲把脉,最后的结论都是:夫人脉象平缓,无怀孕之兆。只是近来服用补药过多,心火上炎,肝阳上亢,建议多喝些小柴胡汤。闻老太太听后,翻了个直冲天灵盖的白眼。她摔门而去前,还扔了一只肚子圆滚滚的母鸡在蒲以莲房中。她说:「劝你那不争气的肚子和它多学着些!」蒲以莲心底虽气,却也说不得什么。姬小霜试探道:「夫人,这鸡……我去替您炖了?」「一只鸡罢了,我有什么好和它置气的?」蒲以莲抬头看向站在墙角始终一言不发的闻佑。半晌,她用祈求的语气和他道:「你至少该告诉她,不要再给我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我说过,但你也清楚,她不会听的。」她咬着下唇,憋屈半晌,终归是提不出「和离」这种要求来。小厮过来叩门:「少爷,孙家公子来找您了。」姬小霜下意识看向蒲以莲。她家夫人的脸色,比刚刚喝药时,还要难看。2蒲以莲第三十四次被婆母拉着去观山寺参拜时,遇见了阿蔓。阿蔓是城中最好的梳头娘,蒲以莲出嫁时,阿娘特意去请了她来。蒲以莲兀自记得,那天,她急于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于是便拉住阿蔓的手,羞答答与人家道:「他家来提亲时,我隔着屏风悄悄见过的。他、他很好……一如传闻,文采斐然,丰神俊秀。」闻家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至闻佑父亲这一代,更是一举高中,做了个五品的知县。蒲家祖上虽未能有此荣耀,但世代经商,也算富甲一方。阿娘说,似他们这般,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此后,还盼他能待我好。」这是蒲以莲放下盖头前,对未来美好的期许。如今再见阿蔓,蒲以莲笑着先张了口:「姑娘瞧我,是不是憔悴了许多?」阿蔓尚未回答,闻老太太却是先走了过来:「便是因为你这般敷衍的态度得罪了佛陀,才会连累我闻家至今无后。还不快进去上香,哼,不育后嗣,不忠不孝。」香客来来往往,蒲以莲被自家婆母骂了个劈头盖脸。她也不恼,恭顺如初。陪在其身边的姬小霜却是恼了,她冷哼着小声抱怨:「小姐好脾气,不与那顽固老太一般见识。可她儿子做的那些腌臜事,她便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怕她一早便知道他们闻家要绝后,所以才来折磨你寻求自身慰藉罢了。」「住口,」蒲以莲冷声打断小霜的话,「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丢的可不只是闻家的颜面。」还有他们蒲家的。小霜神情委屈,到底是没有再说下去。蒲以莲转过头,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阿蔓。回忆,被不可控地拉扯回从前。3「以莲,你要时刻记得,你虽是女儿身,不能像男儿那样建功立业,但若是嫁个好人家,一样能够帮助蒲家光耀门楣。」自蒲以莲记事起,阿娘就常常对她说这样的话。蒲以莲出嫁时,娘家给足了她排面。给她梳头的,是十里八村手艺最好的梳头娘。给她开面的,是族里最有福气的婶婆。婶婆给她剪齐额发和鬓角,扯着细细的针线,一下又一下刮在她的脸上。线绞着脸上的细细绒毛,痒痒的,有些疼。蒲以莲忍不住动了一下,阿娘的手按住了她,又开始了絮絮叨叨告诫她作为人妇的道理。「忍着点,嫁人之后,不能再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仅要照顾自己的体面,还要顾着娘家的体面。」市井皆传,闻家公子,玉树临风,颇有才情。生得白面郎君相,画出的山水栩栩如生。而且,他还洁身自好,从不与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一般,去那勾栏瓦舍处厮混。这一桩婚姻,于她而言,是她嫁给如意郎君。于家而言,是能够光耀蒲家门楣、让蒲家由商贾之家走入仕家的好机会。她脑子想的全部是未来的美好。出嫁那天的记忆是混乱的。送别父母,跨出家门坐上花轿,被新郎揭开盖头,没有落红的新婚夜。然后便是与闻佑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当真是相敬如宾。闻佑待她是好的,一应吃穿用度,从不吝啬。珠宝首饰,从无不舍。他们从不吵架,从未拌嘴。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闻佑鲜少来她房中过夜。偶尔前来,也不过是二人并排躺在一处。规规矩矩,中间恨不能放上栅栏拦着。他们,成婚数月,未曾有过夫妻之实。意识到事情不对的蒲以莲以为是自己不够有吸引力,她忍不住去问姬小霜:「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小姐你已经足够吸引人了,」姬小霜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补充道,「只是,姑爷他,是不同的……」夜里,姬小霜拉着蒲以莲一并去趴闻佑的墙角。蒲氏家规甚严,何曾有过这般逾矩的做派?蒲以莲想要回去,却被姬小霜压实了肩膀。她趴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有些事情你若是不亲眼看看,换了谁说你都是不肯相信的。」蒲以莲停下,她耗尽今生都不曾有过的勇气,小心翼翼推开了一点儿窗缝。蒲以莲曾为闻佑找过诸多借口,她以为,他只是身体不好。她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窥得的真相,竟是这般难以令人接受。闻佑房中,还有一俊秀男子。穿着松散长袍,前襟开至胸口。烛火前,月影下,火炉上还温着一壶竹叶青。酒香清冽,四散溢出。蒲以莲嗅着,竟觉一并生出了醉意。脚下踉跄,出了声响。屋内人听到,循声来探。她听到闻佑喊了声:「什么人?」闻佑追了出来,他皱眉,深邃的双眸在刹那过后多出一抹释然:「你……都看到了?」蒲以莲点头。她脸色惨白,犹豫张口:「你既然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我,当初又为何要娶我?」「知道我这习性的人都说我这是病,得治。久而久之,我也觉得我病了……」闻佑上前,一字一顿:「我与你成婚,是因为我想变成正常人。我试过了,可惜,我做不到!但是,以莲,我还是需要你这位夫人……」闻佑的喜好是不为世人所容的,如今他是青年才俊,是饱学之士。是秀才,是举子。将来,他势必还要考取功名,步步高升,为闻家取得更多的荣耀。可一旦喜好暴露,谁还会记得他有多少才学呢?人们能记住的,也就只有他特殊的喜好,以及坊间诸多奇闻异事。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闻家的脸面。他都需要一位夫人,像一块好看的牌坊般,竖在那里,供世人观看。蒲以莲怔然:「那我便活该守活寡吗?」「事已至此,你还能如何?」她想说和离。闻佑却先她一步张了口:「我可以给你一封休书,但你应该很清楚,蒲家二老是不会同意的。就算不顾着闻家的颜面,你总得顾着蒲家二老的颜面……」出嫁前,母亲一再叮嘱「嫁人之后,不能再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仅要照顾自己的体面,还要顾着娘家的体面」。如今,她便要牺牲余生的幸福,来维护娘家的体面。蒲以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隐约像是姬小霜一直在拉扯着她这个拖油瓶。姬小霜送她回了房,用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气派安慰着她:「小姐您自幼生在深闺内院,没怎么见过这种事儿。可我见过,世上的人太多了,有些不符合伦理纲常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蒲以莲歪头,躺在床上,问蹲在窗边的姬小霜:「守活寡这件事……可怕吗?」「可怕,」姬小霜轻声道,「但是没关系,我会陪着您。」姬小霜爬上床榻,在蒲以莲身边躺下:「有人陪着,便不可怕了。」有小霜陪着,现如今,她已熬过三年了。4许是因为白日里见到了阿蔓,蒲以莲在梦中想起了自己出嫁时阿娘给她唱的【十梳歌】。彼时,红妆梳就,阿蔓将一把红木梳子交给了阿娘。阿娘一边梳,一边唱。「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蒲以莲有些紧张,小霜拉过她的手,轻声道:「小姐,不要怕,我陪你。」蒲以莲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闻佑坐在她床前。他一张口,便是嘘寒问暖。「以莲,睡得可好?」「醒来见你,睡得再好也没了意义,」她坐起来,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我们,得要个孩子,」闻佑说完,又着重加上一句,「阿娘说,我们必须要个孩子。」虽然于情于理,他们都得有个孩子。婚后久无子嗣的夫妻,同样要遭受数不清的闲言碎语。闻佑坐下,自行斟茶:「阿莲,你该知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自古夫妻无子,被议论最多的都是为妻者。为妻的不能生,又怎能是因为丈夫不行?蒲以莲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问:「我能考虑一下吗?」闻佑点头,道:「这是自然。」他那样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善解人意。只是这份理解,蒲以莲有些消受不起。她连夜逃回娘家,渴望在母亲的怀抱夺得片刻温存。谁料入府便见父亲紧皱了眉心:「已经出嫁的姑娘还经常往娘家跑,这成什么样子?」夜里,母亲端了新洗的樱桃来看她。蒲以莲躺在母亲的膝上,闭着眼,让母亲轻轻耙着她的头发。侍女燃了香,那是做女孩儿时,蒲以莲最喜欢的。再寻常不过的苏合香,可嫁给闻佑后,因闻老太太不喜,她便再未熏过了。她想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然后告诉自己,二十岁的姑娘,余生不能就这般葬入坟场。「阿莲……」母亲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你嫁入闻家两年,至今未有身孕,这终归不是办法。「阿娘认识一位郎中,号称是妇科圣手。我唤他来给你把把脉,调理一下可好?」蒲以莲睁了睁眼:「阿娘,我不要孩子了行不行?」「当然不行!」蒲夫人提高了声调,「你若始终膝下无子,日后如何能在闻家抬起头来?「阿娘明日便让那郎中来,你莫嫌烦,按时把药吃了。年轻女孩儿身子不好也是有的,只要调理得当,便无碍了。」蒲以莲坐起来,毫无夸张地说,她感受得到自己眼神的渐渐暗淡。蒲夫人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别怕,你会有孩子的。」「阿娘,除了为闻家生儿育女,我便没有其他存在的意义?」阿娘说:「女子存在最大的意义,便是生儿育女。不然,你还能做什么呢?」观看本章后续内容,请点击下方【购买专栏】↓↓↓蒲以莲五岁时,便随着先生习字了。她会诗词歌赋,能弹琴作画。闺房绣活,她做得也不比旁人差。入了闻家,她还要操心宅院里的大小事。拿着账本管着家,防着下人偷奸耍滑。她能做的事情这样多,原来都是没意义的。「阿莲,你一定得有个孩子,」阿娘认真道,「这样,闻家才能成为你真正的归宿。」5蒲以莲告诉小霜,她会给闻佑生孩子。「为了让闻家的牌坊更漂亮吗?」小霜替她委屈,「生孩子那样苦的事儿,为什么非得做呢?」蒲以莲轻声笑道:「从前,我很憧憬成为母亲。我想,我会呵护我的孩子,就像母亲一路呵护我一样。我会教他读书习字,吟诗作词。「如今想想,倒也再没什么值得期待的。若生男孩,担心他承了父亲的习性。若生女孩儿,只怕又是同我一般的工具,嫁人生子,做一块好看的牌坊,浑浑噩噩一辈子……不如不生。」姬小霜凑近她,笑着问道:「您觉得,闻佑的习性很恶心吗?」「人生来不同,喜好自也不同,」蒲以莲淡淡道,「只是,他不该骗我……嫁给他。」而她在明知被骗的情况下,却又不得不耗尽周身力气去帮他欺骗世人。人活着,都是为了一张脸。自己的脸面,家族的脸面,夫家的脸面。那晚,他们圆了房。他问她:「怕吗?」「你那个酒,给我也倒一杯,」蒲以莲淡淡道,「这种事,又不是你一个人觉得行便行的。」她看不清的闻佑的脸,但她真真切切听到他笑了一声。倒不是嘲笑。他说:「如果可以,或许我会很喜欢你。」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只要不去想,便不会烦心。终于,蒲以莲怀孕了。闻佑守在她床前,言语间满是关心:「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近来切莫操劳。」瞧他的神情,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自此以后,蒲以莲注定要风雨独行。6阿蔓前往闻家探望蒲以莲,入门便见床头处堆着好几盆的酸角。「酸儿辣女,老太太这是想孙子想得疯了。」小霜踢了一脚那些酸角,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这生儿生女是天注定的,老天让你生女孩儿,你还能强行把她变成带把的吗?」「小霜,休要胡言乱语。」蒲以莲坐起身子,出言制止了小霜。然后,她拍了拍床畔,示意阿蔓坐到自己身旁。她摸着肚子,轻声笑道,「把这孩子养大,是我和小霜共同要做的事。」闻家是一座有进无出的城,蒲以莲此生都会被困其中。而小霜作为她的陪嫁,便是世人默认了的通房妾室。无论世事如何,她终归是再难出去了。她们既是主仆,也是姐妹,此生应该会如别人家的夫妻般,相互扶持。阿蔓离开闻府前,正巧见到闻佑。他向她颔首施礼,然后信步走进蒲以莲的卧室。他们看起来,便是寻常的恩爱夫妻。可阿蔓曾听笃墨说过,前日曾见闻佑与孙家相公孙谦举止过密。此事被传于街头巷尾议论,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届时,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于闻家的名声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阿蔓想,这两年,蒲以莲应该过得很苦。如今这不知何故怀上的孩子,怕只会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苦。阿蔓不过随意想想,谁知竟成了谶言。没过多久,闻佑「断袖之风」的消息不胫而走,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阿蔓买东西时,便听那卖豆腐的婆子正在与人谈论此事。倒是为难她,挺大的年纪,提起此事还面红耳赤。「这闻公子生得俊秀,那孙相公也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啧啧,想不到啊。」婆子压低声音,同正在买豆腐的小媳妇悄声道:「闻知县称病几日了,想来也是觉得这儿子丢人。听说闻公子今年还要科考呢,你说,这……这小毛病,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小媳妇听后,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从前倒羡慕蒲家姑娘嫁得好,想不到啊,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也要遭遇这等烦心事。」小媳妇言罢,恍然大悟似地问道:「陈婆,您说这闻公子都不喜女人,他家夫人是如何大了肚子的?」陈婆下意识捂住了嘴,想了半晌,才顺着指缝吐出一句话来:「这孩子,怕不是哪个野男人的吧?」二人交头接耳议论了半晌,竟就此得出结论。她们说,蒲以莲的孩子是闻家隔壁老李家的,那家的男人最是风流,没少去扒俊俏小寡妇的墙角。这蒲以莲虽说不是寡妇,可也真真是在「守活寡」啊,耐不住寂寞出去勾搭个汉子,想来也是理所应当。陈婆咋舌:「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真该拉出去浸猪笼。」「可不是嘛,」小媳妇半是嫌弃半是嘲讽地笑道,「闻家和蒲家的人啊,可都被她丢尽了。」阿蔓挑选胭脂的手顿住了。明明有过错的是闻佑,如今为何蒲以莲要无凭无据背了这不贞不洁的黑锅?张婆嗑着瓜子来遛弯,正巧看到这一幕。「呸,你们两个嚼舌的!」张婆将嘴里的瓜子壳狠狠吐在豆腐摊前。「怎么,刚刚说的那些腌臜事你们两个亲眼见到了?那怎么不见你们长针眼?编瞎话跟说真事儿似的,倒也真不怕嘴里长疮。」张婆这嘴,是出了名的厉害,而且家境殷实,有钱有势。这些同谁都敢吵几句的婆子媳妇见了她,都得乖乖缩着,有理时都不敢过多分辨。如今自知没理,更是不敢多发一言。小媳妇灰溜溜地走了,陈婆红着脸转移注意力,大声叫卖道:「豆腐,新磨的豆腐!」张婆走到阿蔓身边,瞧了一眼阿蔓新挑的胭脂。她笑了笑:「年轻的姑娘,涂什么都是好看的。」虽一直唤她张婆,可她远不至「婆」这般老。即便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可依稀可辨年轻时的绝美容颜。掐腰骂人时,看着只剩凶狠。如今嘴角上挑,倒是有了说不出的美人韵味。她淡淡道:「女孩子的脂粉,得是涂给自己看的才行……」7蒲以莲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外间却依旧流言不止。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成了她的姘夫,忍着诸多委屈孕育的闻家骨血就这样变成了李家的孩子。闻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从目露凶光到言语唾骂:「若你生得再漂亮些,能让我儿回心转意,他又何至于此!」蒲以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又好像,十恶不赦。母亲终于前来探望,她老人家叹了口气,沉声道:「阿娘不知闻佑有龙阳之好……可你也不该这样不清不楚地大了肚子。」「这孩子是闻佑的。」蒲以莲已经没了气性,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旁人的家长里短。「阿娘说,我得有个孩子,才能在闻家安身立命。现在我有了孩子,怎么反倒觉得自己没了安身之所。」母亲皱眉:「闻佑当真与你圆房了?」蒲以莲哂笑出声:「旁人不信我,母亲还不信我吗?我若做得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此时还会被困在闻家吗?我便是想要成全所有人的脸面,才有了这个孩子。」可事到如今,她竟成了那个没有脸面的人。蒲夫人思虑半晌,她按住蒲以莲的肩,神情严肃道:「若你想与腹中子好好活下去,便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闻佑与那个孙相公不过是君子之交,与你才是真心相爱的。」「我自己都不信的事儿,该如何让旁人信?」蒲夫人幽幽道:「又不是衙门,谁会真的在意真相。世人相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蒲以莲冷声笑道:「他们现在都愿意相信这孩子姓李……呵,管他呢。」她歪头躺下,用后脑勺无声送客。蒲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推开门时,正巧遇见一直候在门前的小霜。姬小霜看着床上的蒲以莲,满脸都是担忧的模样。蒲夫人道:「你随我来。」姬小霜微微一怔,转而点头称「是」。她同蒲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重回房间时,正巧看到大着肚子的蒲以莲踩着凳子将白绫抛向房梁,然后便把自己的脖子挂了上去。姬小霜跑过去,手忙脚乱了半晌,才算把人救下来。蒲以莲咳了半晌,堪堪踏入鬼门关的一只脚就这样又收了回来。「他们都盼着我死呢,那我便成全他们……」她指着梳妆台上的人参盒子,淡淡道。「今晨,老夫人送来的。除少得可怜的几根参须外,便只有这根白绫了。我死了,大家都能如意。」「可你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意!」姬小霜哭喊着抢过白绫。「从始至终,我只想让你如意。小姐,我带你走!你也好,肚子里的孩子也罢,都交给我照顾。我很会照顾人的,而且……而且我还攒了不少银子!」她有些,语无伦次。「小霜,我撑不住了,」蒲以莲笑着摸了摸姬小霜的头,指尖轻柔又亲昵,「你看看门前那些小厮,我逃不掉也没有勇气逃,我注定会死在这里。「今天我要么干脆利落地吊死在房梁上,保全自己的名节。要么,就得被烧死……「小霜,自我懂事起,母亲便教育我,女子是最看重颜面和名节的。我为了颜面,隐忍至今日。可到头来,做错了的却似乎是我。」姬小霜抓过蒲以莲的手,认真道:「只要你愿意活下去,那你就什么都没有做错。」8蒲以莲把自己的脖子挂在白绫上时,已觉看透了生死。可一脚踏过鬼门关又被拉回来时,便又生出了惜命的心思。她突然很想如姬小霜希望的那般,好好活下去。只要闻家肯给她机会,蒲家肯给她机会,流言蜚语肯给她机会……她数着手指,姬小霜似乎已有七八日未来看她了。询问下人,得到的大多都是搪塞之词。她猜她是出了事,却又实在想不透,那样一个未曾与任何人结怨的小姑娘能出什么事。入了夜,闻佑破天荒地出现了。他塞给蒲以莲一块长命锁,轻声道:「这是小霜给未出世孩子的。」蒲以莲伸手接过,轻声问道:「她人呢?」「死了……和孙谦一起,」闻佑沉着眼皮,「今天早上,他们一并投了河。」她抬起头,像是没听清,怔怔道:「你……再说一遍?小霜怎么了?」两个从前连话都没说过的人,被人发现在山后破庙的席子上。被人撞破,他们也不慌,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然后一并被押到闻家祠堂。族里长辈来了十多个,客席还有数不清有头有脸的乡绅。被他们围着,姬小霜微笑着陈诉自己的「罪过」。她说:「我与孙公子,是真心相爱的。无奈他家境贫寒,不能给我赎身。后来,我随着蒲家小姐一并嫁到闻家,给闻公子做了通房的妾室。公子夫人十分相爱,从未正眼瞧过我一次。「孙谦为了寻我,便一路找来。他得知闻公子喜好书画,自己又擅一手好丹青,便假装与闻公子在酒楼偶遇,并与之成为知己。「我出不去闻家,他便想办法进来。想不到,消息传出,说的竟是他们两个交往过密。」「住口!」族中长辈大声呵斥,「你、你怎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我与小霜是真心相爱!」孙谦抬首挺胸,无畏无惧,「即便被烧死,你们也不能将我们拆散。」讲到这里,闻佑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这些人尚未商量出处置结果,他们两个便双双去投了河。「小霜托我把这个长命锁给你,说是给孩子的。她说,没有人喜欢过她,只有你对她好。所以,她将名声还给你,只求你好好活着。」孙谦也是这般想的。闻佑道:「他们,是为我们死的。」世人相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姬小霜与孙谦编造的故事,远比真实来得有趣,所以,人们愿意相信此为「真相」。自此以后,闻佑还是从前的翩翩公子,蒲以莲还是贤良淑德的闻夫人。这些,或许都不是他们想要的,却已是那二人能送给他们最好的前路。蒲以莲抓着那长命锁,哭得发不出声。闻佑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夫妻。」蒲以莲抬头,轻声问道:「如果我早早与你写下和离书……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不会答应。」「如今经历这许多,你是否想要与我和离?」「那孙谦就彻底白死了!」他转过身,看着蒲以莲,双眸猩红,「从今日起,你我便是这世上最相爱的夫妻,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即便是演,我们也要一直演下去!」「好啊,我们演下去。」她噙着泪,一字一顿道,「为了闻蒲两家的颜面,为了您的前路仕途……也为了他们两个没有白死。」尾声闻家的闹剧,以一对「野鸳鸯」投河自尽宣告结束。阿蔓问笃墨:「姬小霜没读过书,我与她说过几次话,她怕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这法子,是孙谦想出来的?」「是蒲以莲的母亲教她的,」笃墨淡淡道,「蒲夫人要保住自己的女儿,自然不惜利用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而姬小霜,也愿意背负着骂名替蒲以莲死去。」阿蔓撑着下巴,神思倦怠:「何时才会没有这样的闹剧?」笃墨侧身看着她:「蒲以莲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儿。我见过,脖子上系着一块长命锁。听说,乳名唤做小霜。「只是这名字,蒲以莲是不敢让外人知道的。前些日子,他们两口子去庙里进香。夫妻和睦,举案齐眉。」阿蔓默默跟着念道:「夫妻和睦,举案……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