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故乡】
文/金园
如今的时代,一栋栋高楼在城市里拔地而起,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也处处彰显着活力,夜晚的霓虹灯烘托着美丽的夜景。进城十几年后,似乎对这一切繁华已经淡泊,城市的新鲜感已然不再,倒是常回想起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一个偏远的小乡村,从小在那黑瓦白墙的村居里长大,低矮的房屋门前还曾是泥土路。家乡虽然落后,但她却是一个充满了人情味的地方,淳朴的村民们和睦且友善。村里的每处景、每个人、每种花木,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马上想到它的样子,熟悉到常常进入我的梦乡。我梦到过流经家乡的那条河,梦到河边那棵树,梦到过那位聋哑老人,还有那条老黑狗…
为什么我会梦到那条河?那条河叫洛江河,家乡就在小河畔,它给了我太多的记忆。洛江河虽然不宽,但也哺育了一方水土,小时候的河水很干净,家家户户挑水吃,赶路的行人口渴了,捧起清亮的河水就喝。河边也曾生长过许多野花野果,有种野花已忘了它的学名,只记得是淡紫色的小花朵,在盛夏时簇拥开放,吸引了成群的白色蝴蝶。放学后,我们会去河边采花捕蝶,趁着蝴蝶不注意,捏住它的翅膀然后放进罐头瓶内玩赏。
河边还长着一种带刺植物,我们叫「沔阳红」,因为它开的花是红色的。沔阳红浑身是刺,一不小心就会扎破人的手掌,划烂人的衣裳,人畜一般都会远离它。沔阳红也并非一无是处,它的嫩尖折下来,去皮后含在嘴里会有一丝丝甘甜味,幼年在河边放牛时,常会折下一些吮着玩。远点的河边还曾生长过一些野枸杞,去放牛时摘了回来,就会泡进了父亲的酒缸里。时光虽过去二十多年了,但父亲饮酒时那喜滋滋的神态,至今仍然记得清楚。
为什么我会梦到那棵树?那是一棵老桑树,就长在家门前的河边,我小时候它就已经很粗了。虽然它已是老树,但每年仍会结出桑葚子,黑得发亮的桑葚子,是我们那时难得的水果。双休日里,大伙儿们爬上树杆坐稳了,贪婪的揪着果实往嘴里送,吃得满嘴乌黑。也有那还爬不了树的伙伴,在树下伸直了脖子看着我们,直哀求着让伸下几根枝条下来,当我们得意的踩下一些树杈给他们后,有了种「一雪前耻」的感觉。因为在两年前,我们也正是树下的一员,那时只想着快快长大,而如今,却已开始害怕慢慢变老。儿时的伙伴现在也都分散到了天南地北,相逢的时间总是短暂,也许等到了解甲归田的年纪,才能再度长相聚吧。
为什么我会梦到那位聋哑老人?老人姓张,我小时候他就已经老了,而现在更是已到八十多的高龄。因为村里人都喊他张哑巴,我们还小不懂事,也跟着喊他张哑巴,现在我们应该叫他张爷爷。张爷爷天生聋哑,为此吃过很多苦,并且因一生未婚而膝下无子,但他却是一个十分乐观的人,村里每天最开心的人就数他。
在我小时候,每次路过张爷爷家门时,他常会突然冲出来,对我们做出鬼脸,嘴里还一阵乌里哇啦的大叫。我们被吓得立刻躲在父母身后,父母安慰我说张爷爷在逗你玩呢,而张爷爷此刻也乐得哈哈大笑。长大后,张爷爷已须发皆白了,当我们经过他家门时,他不会对我做出鬼脸了,而是用那说不清楚的话语跟我直打招呼。现在的张爷爷已是老态龙钟,虽然他的双眼都已昏花,但却仍然能认出我来。每次回到家乡,他望见我了依然会柱着拐出来,说出那些永远也说不清楚的话,此刻他已经很老了,真不知道哪天就会与世长辞。
家里也曾养过一条土狗,它遍体乌黑的皮毛,我们叫它「乌子」。乌子是条通人性的狗,它非常听话,从不乱咬村里的鸡鸭,也不会吃陌生人的食物。那些年村里常被偷狗贼光顾,很多人家的狗子都惨遭毒手了,而我家的乌子因为不吃陌生人的食物,福大命大的活了七八年。狗子不会嫌家贫,那些年家里过的很苦,但乌子依然把我们当成最亲的人,不离不弃。除了看家护院,乌子还常常下水捕鱼带回家,听到我们对它的赞许,它也得意的一阵摇头晃尾。
可惜的是,十八岁那年我就外出谋生了,家里也常年无人居住了,乌子因为没有人照顾,只得将它卖给了狗贩子。时年八岁的乌子,它已经是条老狗了,它把一辈子奉献给了我家,而我们却亲手将它送到了屠宰场。现在每次想起乌子,总会让人泪目,心里会感觉很对不起它。但乌子却没有恨我们,还常来我梦里看我,它看到我时还是那么激动,一阵摇头晃尾求我抚摸。
老屋后有一块空地上,也曾种满了一些当季的蔬菜,有绿油油的竹叶菜、笔直的莴笋、鲜红的西红柿、还有那圆滚滚的大南瓜。在菜园边角处,我还亲手种过一些峨眉豆,峨眉豆不挑土壤,旺盛得爬满了整片篱笆,结出了许多豆荚。在菜园靠着一条水沟的地方,每年都会种上许多韭菜,韭菜割了又会长、长了再去割,韭菜炒鸡蛋是我最爱吃饭菜。现在的空地已有多年未耕种,已完全荒废了,长满了各种杂草灌木,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开垦出来,种上我们爱吃的蔬菜呢?
我常想,喧闹的城市不会是我的人生终点,只会是我的一个落脚点,最终我还是会回到那个哺育我的小乡村。到那时,在房前栽上一些花草,屋后种上一些蔬菜,再养上一条黄狗。清闲时,坐在门前亲手种下的大树下闲话家常,三两老友、一杯一茶、追寻我梦里的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