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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回一个逃奴,助他登青云,他却在我们成婚之日,诬陷我家谋逆

2024-01-27文化

我十二岁那年救回一个异色双瞳的逃奴,为他放良籍,助他登青云。

没想到在我们成婚之日那天,他带着铁骑踏进我家,说我家谋逆。

我在牢狱中受尽酷刑折磨,含恨而死。

再醒来,我发现我正带他去见父亲。

「丹仙,你把他带回来,是要做什么?」

我回望那双奇异双色,蕴含希冀的漂亮眼睛。

朝父亲拜手:

「他,自然是我买回来的家奴。」

我遍体鳞伤地靠在牢狱粗糙的木栏上,每一次呼吸都有血气。

身上的嫁衣依然红艳,但分不清是血还是本来布匹就红。

狱卒半是调侃半是感慨:「不愧是谢氏出身,骨头是真硬!所有审讯手段都过了一遍,还是没认罪!」

另一个讥讽道:「哪里还有什么谢氏!太子殿下亲自监斩,头颅都锁在城墙上了!」

「真狠啊……我听说,是她的未婚夫,曹鸢亲自带兵剿杀的谢府。」

「你不要命了,竟敢直呼曹将军名讳!」

「不过一异族杂混的逃奴出身……」

狱卒忽而惊恐下拜:「曹将军万安!」

一武将龙骧虎步地来到监牢前。

他阴影遮挡住我,如一座小山。

一黑一蓝的眼瞳中闪烁妖异光彩。

我扯起嘴角:「曹鸢,拿恩人的血换来的将军位置如何……咳咳!」

我咳出了血块。

曹鸢递给我一份名单:「丹仙,只要你认罪指认这些人,我求了太子,他愿意特赦你!」

我一扫名单:「是不愿归顺太子的人吧!」

曹鸢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丹仙!活着最重要,别甩小脾气!」

「是我错了,当时便不该向阿父引荐你……不该从奴商手中买走你。」

曹鸢一愣,随即眼眶红了:「你悔了吗?可我……」

我抬起骨节都变形的血手:「拿来吧……还望将军看在往昔情面上怜惜,容我度过残生……咳咳!」

我这双手,曾经修长灵巧,能抚名动长安的琴,翻阅受益一生的书,也曾牵起一生的孽缘。

更想……算了。

我还没看完名单,忽而一阵剧烈咳嗽,鲜血涌出,溢出掌指。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曹鸢:「曹鸢,你……杀人灭口,纸上是什么?」

「纸上……什么时候有的七安粉!」

我从小对七安粉避如蛇蝎,因为中间有一味罕见药材,一吸入便会喘咳不止。

我本遭受多日酷刑,身体快油尽灯枯,一旦引发喘疾,便是死路。

曹鸢方寸大乱,抱住我,声嘶力竭地高喊医师。

牢狱内爆出一声喝令:

「陛下有旨!谢氏谋逆案为废太子彦平礼为谋反而栽赃!宣德公主已诛杀废太子,特赦谢氏丹仙!」

我听到这话才安心合上眼。

动作果然快呀。

接着是一声我熟悉的喝声:「曹鸢!你伙同废太子谋诛国朝柱石,如今还敢谋杀遗孤,给吾拿下!生死不论!」

我最后落入女子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哭声如甘霖落入我耳中:

「丹仙你撑住,我找院首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我勾起唇角:

「不,殿下,我必须死。」

意识浮沉,我竟然听见死去多时的侍女露白的声音。

「女公子,主君传你去问话。」

2

我恢复清明视觉,发现这里不是阴暗潮湿的地牢,而是锦绣华丽的……谢府。

被曹鸢铁骑踏破,付之一炬前的谢府!

我眼眶湿润,露白劝我:「女公子别担心,您不过买个奴隶,主君一向疼您,不会怎么样的。」

买奴隶?

长安贵族皆有前朝的蓄奴遗风,而我阿父不齿此风,勒令上下不准买奴。

他教诲:「用奴久了,会失去对生死敬畏。」

奴隶,货者也,不与人同义,与露白这种家仆不同,连籍书都没有,只有奴商手里的名单。

换言之,生死都如蝼蚁,无人在意知晓。

我平生谨遵父命,只买过一次奴隶。

曹鸢。

我转身瞪视。

瘦弱少年被谢家下人拾掇好,洗去污秽,包扎上药,露出有些深邃的面孔。

虽然他不敢抬头,但那双一黑一蓝的眼瞳分外瞩目。

这昭示了他的异族血统,让他成为奴隶中最低等那一类。

前世,他要被奴商送给有特殊嗜好的贵人,因瞧见被抬出不见人形的尸体而拼命逃出来,大雪天撞到我的车驾。

鲜血染红了结白雪地。

我动了恻隐之心,把他买回谢家。

现在,阿父误以为我也染上蓄奴奢风,要问责我。

我擦去眼泪:「走吧,去拜见阿父。」

顺便嘱咐身后的家仆:「他呆在这里,不准过去。」

曹鸢惊诧望我。

我置之不理,到了堂上,先是郑重跪地叩首:「不肖女丹仙向父亲大人谢罪。」

本来板好脸的父亲一下子露出慈父柔肠,把我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干什么呢,好好起来说话。」

我顺势站起来。

阿父问我:「你怎么买的奴隶我也知道,我儿慈悲心肠,这很好。但你把他领回来,要如何处置?」

阿父一向疼爱我。

他前世之所以点头培养曹鸢,也是为无嫡亲兄弟的我着想,给我找终身依靠。

但今生我不需要这条毒蛇。

我抬头坚定:「阿父,我们府里确实要有奴隶了。不光是他,还要多添置一些。」

3

「胡闹!你从哪里学来的?」

「阿父!」

我再次跪倒,剖白内心:「阿父高节,可朝堂之上,乃至皇宫之中,谁人不曾蓄奴?阿父不蓄,如林中锦鹿,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胡言乱语,此间事不容你置喙!」

阿父一时情急,扇了我一巴掌。

我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跪着再说:「阿父,您忘了我阿兄是怎么死的吗?」

阿父僵直。

我父母鹣鲽情深,阿父不沾二色。

我阿母身体不好,只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是我与我阿兄谢丹行。

阿兄深仰阿父嘉行,少年意气,有回救下几名要被打死的奴隶,为此还与人打了一架。

结果那人是宫中受宠的洛宸妃子侄,他们竟趁着夜色把我阿兄殴打后投入河中。

阿兄会水,他被打断手脚胸骨,在水里被憋死的!

我谢家世代簪缨,阿父坐到户部尚书,可阿父执拗失了圣心,这事居然不了了之。

宠妃流几滴眼泪,便能抵去失去独子忠臣的痛苦,何等荒谬!

「阿父!」我疾声:「求您怜悯女儿,要知道,圣人多是死后才被追名的呀!」

我磕头:「女儿想活,求阿父怜悯。」

阿父颓然坐下,一手掩面,那钻心苦痛再度侵蚀。

许久,他抬起头,妥协了:「是阿父迂腐。苦我儿年幼,思虑这些。」

「阿福。」他唤来管家福伯,「你去办吧。」

福伯是我阿父心腹,自然知晓其意:「是,府里是缺了人,小人明日就去奴市挑伶俐的。」

阿父问我:「那个少年……你要怎么办?」

我拜手:「他不过一介异族奴隶,给他一口饭吃,已经是主家开恩,让他做什么都应该,交给福伯安排便是。」

4

曹鸢被派去干府里的脏活累活。

因为是府里的第一个奴隶,再加上异族身份,哪怕他是我带进来的,日常也少不了被人排挤打骂。

前世,我哭闹让阿父允他在府里读书,被当个正经郎君善待。

如今,他也配和我阿兄一般做谢家郎君?

「女公子,时辰到了,要上车进宫了。」

今日和前世一同,陛下选各家贵女入宫,让宣德公主挑选伴读。

先祖父是太师,父亲的妥协也松动了陛下心意,我在受邀之列。

我一定会再度到她的身边。

到了车前,我发现脚凳换成了曹鸢跪趴。

「请女公子上车。」

他可怜巴巴。

我心硬如铁踩上去,上了车,进了皇宫。

宣德公主是元后死前最后一个,也是唯一长大的孩子,尊贵无极,又有陛下的愧疚怜爱,当她的伴读,未来好处只多不少。

我进入殿内,和其他贵女一同站着,等候珠帘另一头的公主挑选。

接下来,是大家各自展示才艺。

我前世便是因弹琴被宣德公主选上。

「不用了,我选她。」

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拨开珠帘,指向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在抖。

此刻统管后宫的洛宸妃建议:「公主还是让各位贵女展示完再说吧,臣妾的侄女为殿下准备了绣品。」

陛下也说:「不妨看看再说。」

我暗暗咬牙。

前世,洛宸妃从中作梗,硬把自己侄女洛瑶塞进来。

她恶意引导宣德公主飞扬跋扈,失去圣心。

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送走。

洛瑶不能再到公主身边!

可现在的宣德公主尽管脾气直傲,可以不给宠妃面子,但不敢违逆君父的意思。

「公主……」

我正要开口。

就见公主坐到了地上。

嗯?

接着,震天的哭声从珠帘那头传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只要她!我又不是储君,哪里要那么多伴读!我不管,父皇说选我最喜欢的,其他人我不要!」

她在撒泼打滚……

宣德公主在撒泼打滚?!

5

宣德公主痛哭:「她是母后的表外甥女,长得像,儿臣一见她便想起过世的母后!母后啊,您怎么这么早抛下儿臣了!」

元后确实拐着弯的和我家有亲戚关系。

可元后长相明艳,我更多清秀,哪里像了?

陛下长叹。

「唉……好吧。给你选的伴读,就依你吧。」

宣德公主一骨碌爬起来:「谢谢父皇!」

不得不说,公主哭到了陛下心坎上。

洛宸妃之所以能盛宠不衰,生下的皇子被封太子,是因为洛宸妃长得像元后。

而正是陛下怀念元后,她才爬不上凤座。

她的眼泪可以比得过阿父,但比不过真正白月光的女儿的眼泪。

前世宣德公主流血不流泪,这回,她倒知道自己眼泪多金贵了。

内侍官从珠帘后走出:「陛下传谢氏女觐见。」

我忐忑不安地进了内殿,跪拜。

前世没这一遭。

「你是谢卿的女儿?」

陛下不怒自威。

「是。」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当公主的伴读?」

他睥睨着我。

属于君王的威严快要压垮我的脊梁。

我琴弹得好?

琴还在露白怀里抱着呢!

才名?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

6

我一叩首:「臣女身无长处,硬要说,只有父亲对陛下的一片忠心。」

「你是拿谢家的功绩压朕?」

「臣女不敢。陛下,可臣女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均是陛下恩泽。」

我现在知道了这位君王的性情。

他要的不是贤臣,而是服从。

他再度开口,带了些杀意:「你怎么想你兄长的死?」

我差点将牙齿咬碎。

须臾,我抬头,惶恐懵懂:「阿兄……不是被外出游玩,一时不慎跌入河中的吗?」

我撑着和他如鹰隼的眼瞳对视良久。

他眼中带了笑意:「是你劝你阿父,在家中添置奴隶的吗?」

过了!

我继续无知:「臣女……见其他小姊妹都那么多人使唤,臣女没有,实在是……太寒酸了。」

「哈哈哈!」

他笑声如震雷:「谢卿居然会教导出这样通透识趣的女儿,很好!你要好好做公主的伴读,知道吗?」

我长舒一口气:「臣女谨遵圣命。」

我要走出去前,陛下问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料到的问题:

「你母亲身子如何了?」

我阿母在兄长死去后就得了疯癫病,现在都不能见人,不能受刺激。

包括我,都不能见。

以免她想到惨死的阿兄。

「……家母一切如常,还是身体孱弱,病居在家。」

「罢了,你去吧,宣德在找你。」

陛下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柔软了很多:「有的时候不要太清醒……你母亲就是太清醒。」

「谢陛下教导。」

我顾不上细究深意,赶去宣德公主处。

我要知道,她是不是也……

思绪间,已到了宣德公主的殿室。

宣德公主冷声吩咐屏退宫人,我也识趣地让露白出去。

宣德公主迈向我:「谢女公子,可否中意【青阳录】?」

我勾唇:「臣女最爱【青阳录】第七。」

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扑向我:「丹仙!你果然也回来了!」

【青阳录】是一本记录前朝轶事的杂谈,第七章是讲一个谋士被敌人抓住,遭受酷刑而死,死前仍不背叛主君,从未松口。

7

前世我死前,托人向宣德公主传话:「我平生最喜【青阳录】第七章。」

她也理解深意。

所以那张纸上有七安粉。

「曹鸢呢?你为何还留在谢府?」

宣德公主放开我,厉声:「他不是善类,你还心存侥幸?」

「不,他成了我劝解父亲的棋子。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个奴隶,有异心杀了便是。」

「……你若狠不下心,我来杀。」

宣德公主语声如冰。

「我自然信殿下护得住我。」

我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问:「那殿下后来如何了?」

「不如何。还是让父皇留下圣旨封储。我不得不先让我那个十七弟登基,但无所谓,小孩子么,最好当靶子。」

「有个过渡才是最好的。」

我安抚宣德公主:「殿下,您从前不容易,还要继续走吗?」

其实我知道答案。

宣德公主露出洒脱的笑:「丹仙,你什么时候畏畏缩缩的了,被我父皇压了几句,你便不敢做我的子房了?」

我跪拜,改换称呼:「甘愿为主公驱驰。」

8

是的,尽管太子和曹鸢是为结党才除我谢家,戴上谋反帽子,但他们没想到,我是真的跟随宣德公主,意在谋反的。

宣德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处境。

没有同胞兄弟,她的命运只会是砧板上的鱼肉。

那么,何妨背水一渡?

我不怕阿父怨怪我——王朝更迭在即,只有好名声和忠心远远不够保全自身。

再者,作为另一个只是因为没有兄弟,就在家族中天生被排除在权力之外的女儿,我有着不逊于任何兄弟的野望。

「主公有想过,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吗?」

「我要回崇文馆读书。」

宣德公主握住我的手,坚定:「丹仙,上辈子我为了和洛氏作对,故意不去读书,惹了父亲伤心,还明白处境太迟,积蓄力量太少,连累了你。」

「您能想到这点,很好。」

宣德公主低声和我说:「十七弟可怜,我作为皇姐应该多加照拂,不是吗?」

我也说:「谢家丹仙现在是最虚荣之人,殿下应该也会近墨者黑。」

我和她对视一笑。

8

之后宣德公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不再以身作则地规行矩步,反而下了课,天天出宫和我去各种地方玩乐,今天去樊楼吃席,明天去茶楼听评书,后天再去看戏看杂耍……

皇帝有疑心,但看宣德公主课业尚可,我没带她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又天天扬起和元后一样的笑脸,对我多了称赞,几次下赐于我,也开始重用我阿父。

这两个父亲有一个共通点——他们不希望女儿优秀,只希望她们天天傻乐地挥霍青春。

这是这个王朝下父亲最多的爱了。

还有一点让皇帝尤为欢喜。

宣德公主懂得体恤弟妹了。

她在某日随皇帝同游,先谈起民间趣闻哄皇帝开心,又捏着帕子流眼泪:「我看人家老百姓家里的姐姐都爱护弟妹,我作为公主,却为赌气,一直冷言冷语,实在不该……」

她顺势再提母后慈爱庶子女的旧事,要求去看顾自己年龄尚幼的弟弟妹妹,为母后积冥福。

皇帝无有不应。

宣德公主选的弟弟妹妹都是十岁以下的,这样的在宫中也不少,也没引起洛宸妃注意。

所以,她很顺利地找到被苛待的李美人和她怀里快因病咽气的十七皇子。

宣德公主照料好他们,把这件事捅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着这个白月光的替身居然做不到和元后一样周全,立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