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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清军绿营兵的惨状:一营士兵五天粒米未进,二十九人饿死

2024-01-25历史

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闰二月初六日,湖南将军沈永忠向北京发出了一封揭帖,这是告状的。告谁的状呢?长沙知府张弘猷,那他有什么罪状呢?按照沈永忠的说法是:张弘猷身为长沙知府,不及时为湖广清军筹集粮饷,反倒顶撞自己,那事实究竟如何呢?咱们来看看。

清军骑兵。

沈永忠在揭帖中指责张弘猷运来的军饷和粮食过少,他说长沙方面运来的1000余石米和1万多两白银「 不足半月之饷,数日之粮」 而且文中有大量的对自己的不敬之语 「且申文大肆悖谬,谓四年老吏,分力以供公师。又谓节次银米解于何方?州、郡供应何人官兵?今日大声疾呼,令任事者灰心于末路,应听白简处分。又谓只知刻 期完公,那管小民抵死,种种讪诋,难以悉举

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历代银锭

张弘猷在行文中指责沈永忠不尊重地方官吏,同时只知军队,不知有百姓,只知道按照期限完成公事,而不管人民的死活。所以清廷在湖南地区搜刮粮食银子的疯狂程度可见一斑,为什么如此疯狂?如果从宏观角度上来说,整个清廷的财政收入都是入不敷出,崇祯年间的三饷也被重新加征,这样糟糕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顺治十八年。顺治十八年清廷的财政是「 本年不敷五百七十万有奇银两 」。

清代钱币(忘了拍顺治的了)

而如果从各个战场的角度来讲,清廷在地方以汉人为主力的绿营部队缺饷非常严重。在顺治二年,刚刚降清的左良玉旧部的情况是这样的「 本年十二月初二日,准湖广总督吏部左侍郎佟养和揭帖,据湖南总兵张应祥呈称:本年六月内,奉英王令旨分领宁南官兵,除解散外,见在官兵一万二千七百余员名,马骡一千八百九十余匹头,数月无饷,枵腹难堪 」。

大炮。

一万二千七百余人忍饥挨饿,好几个月没有发饷;荆州总兵郑四维称「 又新招抚各营,将荆州所属州县焚劫尽空,百里内外,罕有人迹,众 兵嗷嗷,实难支持等情 」刚刚投降清廷的明军和顺军得不到军饷,将荆州城周围焚杀掠夺一空;刚刚投降的德安总兵韩文称自己部下已经解散七千人,但剩余的两千五百六十余人仍然拿不到军饷。

清军。

这个现象到顺治八年仍然没有得到改变「 镇臣郝效忠报称,马逆肆逞,奉令截杀,兵丁上风摩岭喊叫,我等杀贼,钱粮不给,口粮又无,眼前饿死。即从荒山逃去三十七人 」原左良玉部将,现在的汉八旗人三等阿达哈哈番湖广右路总兵郝效忠准备带人去收拾他的老同事马进忠的时候,部队因为缺粮出现了骚动,实在无法忍受饥饿的士兵跑上风摩岭喊叫道「我们这些人替你清朝朝廷杀贼,却不给我们钱粮,我们都要饿死了!」当场就有三十七个人当了逃兵。

南明军队的反攻是极其成功的。

沈永忠麾下的中路总兵汉军旗人阿思哈尼哈番许天宠报称「 游击黄家栋兵到靖,无粮,饿死兵杨龙等二十九名 」游击将军黄家栋带兵到靖州防守,结果没有军粮,饿死士兵二十九名。惠文观部清军到绥宁驻防,缺少军粮,全营人马五天粒米未进。也难怪沈永忠在揭帖中近乎于歇斯底里「 该府重价折米三千石,令粮官孔贞来赍银交宝庆道买米,称获批在卷。夫长沙产米区也,反行折价。如此紧急,尚行嗜利,罪岂胜诛!果无何,而进剿之兵饿死逃走,不一而足。抗误军需,一至于此!此一官者,贪黩无餍,暴戾自恣,数载府官,四民髓竭,千万之金穴已盈,郡、县之怨声载道,是以任情玩误,求一斥以图百岁之享,无心于国计民瘼久矣

明军。

看着很合理对不对?但其实这段「清初官场往事」是另有隐情的。

咱们先回到沈永忠这段「歇斯底里」的话「 而进剿之兵饿死逃走,不一而足,抗误军需,一至于此! 」翻译一下就是「姓张的你贻误军机!」所以后面他要求「 严敕该部,明正其误饷误封疆之罪,将弘猷发爵军前正法 」不仅要张弘猷丢官,而且还要他的脑袋。

盔甲。

但是我们看一看1651年这一年的形势:1651年四月,冯双礼占领合攻沅州(今湖南芷江)占领沅州之后北上进攻辰州未能得手;五月中旬,李定国由贵州进攻湖南,一举攻克靖州,杀清军绿营兵5000余名,满洲兵103名,湖南将军沈永忠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军力,湖南战场的清军一败涂地,沈永忠带领大量的清廷官员逃亡岳州,湖南几乎全部被明军收复。但是请注意一个问题,沈永忠骂张弘猷的揭帖是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闰二月初六日写的,也就是这一年的年初,在这个时候,孙可望还在四川攻打不臣服于自己的永历朝廷的残余武装势力,也就是说湖南全境根本就没有大的战事,只有蜗居一隅的少量南明军队还在抵抗。

明军。

而且同月,清廷还大破归顺明朝的李自成旧部牛万才,逼迫其投降清朝 「川湖总督罗绣锦奏报续顺公沈永忠,遣总兵官张国柱同护军统领马进功等率官属兵丁追巢刀湖南贼寇,贼首牛万才率伪总兵以下官八十余员,兵五千七百余名赍缴伪敕印投诚 」牛万才被迫率领高级军官80余人,官兵5700人向清军投降,很明显此时并不需要太多的「进剿之兵」早在顺治七年,沈永忠就曾经暗示罗绣锦多给军饷,罗绣锦无奈,只能以长沙宝庆二府的军饷粮食予之。

绿营兵。

而张弘猷不买账,因为湖广老百姓真的已经榨不出油水了,所以他上来就阴阳怪气「 又谓节次银米解于何方?州、郡供应何人官兵? 」这么多粮食银子送到哪儿去啊,这军粮和军饷这是供应谁的官兵啊?所以沈永忠急了

「你个小小的知府敢跟我叫板」

最后在罗绣锦的运动之下张弘猷不仅没掉脑袋,而且还保住了官职,但他自己却因为繁重的公务累坏了,不久之后死去,终年63岁。

八旗兵。

这样一则「清初官场往事」也算是清初政治舞台上的一个小插曲,但透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到当时民生的艰难,南明政权统治此地的时候,何腾蛟勉力维持军队,但是却竭力搜刮百姓的粮食和财富充作军饷「 腾蛟既奉便宜之命,骤加派义饷,兼预征一年,民田税每亩至六倍以上;不足,则开饷官、饷生之例,郡邑长吏皆以资为进退;又不足,则开募奸人告密,讦殷富罚饷,倾其产,分诸营坐饷。朝宣、先璧、承胤皆效之,湖南民辗转蔓延,死亡过半 」清廷来了搜刮得更狠,甚至没有大的战事,沈永忠这样的老汉八旗人为了摆谱,给地方官脸色看,都要狠狠地在地方搜刮一波军饷粮食,最后连同是汉八旗人的张弘猷都看不下去了「 只知刻期完公,哪管小民抵死?!

明末清初武将装束。

但讽刺的是,即使是这样敲骨吸髓地搜刮军饷粮食,作为清廷征服南明最底层的爪牙绿营兵的生活水平依旧是惊人的差,一直到顺治十四年,我们还能找到地方绿营兵缺军饷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