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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竹筒,乃桂军魂魄系之所在

2024-01-01历史

作者:南宁周公

许多人都听过关于「竹林遗书」的抗战故事,并为之感动。特别是在这几年自媒体兴起,许多创作者在作品中提及「竹林遗书」,传颂抗战青年学生坚强不屈的爱国精神。只是这节小小竹筒,背后还有怎样的故事?

现收藏于台北「国军历史纪念馆」的竹林遗书

1943年6月,日本福冈市的退伍军曹(中士)田村克喜出版了一本个人著作【战场的祭典】,讲述他在中国战场上的所见所闻和一些感悟。

田村克喜所著【战场的祭典】封面

书中有一篇文章【竹林遗书】,讲述了关于这节竹筒的故事。文章写道:「当我去拜访和我一起出征,比我迟一年回到国内的筑紫中尉的时候。我看到有一支大约七寸高的竹筒,类似于放在壁龛里的筷子筒,上面是刻着字的,仔细一看,上边的文字就鲜明地展现出来。

终有一天将我们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

看到这句话,我感受到了敌人抗战士气的旺盛。当我在湖州的时候,我在一本破旧的时局杂志上看到了蒋介石的豪言壮语:「将日本人赶出上海公共租界!从山海关、北支、从满洲驱逐日本人,把中国的青天白日旗竖立在日本的首都东京!站起来!全线的战士啊!勇敢地去战斗!」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蒋的豪言壮语和日本军进攻占领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蒋军东进,占领东京的豪言壮语输在了他自己的错误指挥上。上海落败,遗弃北支,首都沦陷,撤出南京,最后一路西退,到了陪都重庆,居然还想着东进东京。这时我从心底暗暗嘲笑这些狂妄自大的口号。

曾经嘲笑蒋介石豪言壮语的我,现在看着竹子上雕刻着的文字,虽然是同样的意思,但不知为何,我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我看着:

「终有一天我们的青天白日旗在日本的富士山高高飘扬!」

这样一句话,是何等的凛冽。

以下筑紫中尉的说明,更是让我的内心肃然起敬。

那是昭和十五年,他参加了广西省的战斗,二月之初从宾阳县的莫陈村经过的时候。这是广西学生军死守血战的地方,学生军的累累尸体横伏四野。在他们身边的竹林,看到了竹子上刻着的这句话,于是就把竹节锯下来,带回国内。

听着这个简单的故事,我受到了深深的感动。他们在所谓的民族救亡紧要关头的时刻,抛弃学业,青春,荣耀等身边的一切幸福,投入抗战前线,带着强烈的决战意识和为国牺牲的无畏斗志,用他们的鲜血刻下了这份「竹林遗书」。

想着日本学生的表现,我虽身为敌人,但却感受到他们的孤寂亡灵都在这竹节上。于是我涌起了一颗想用水和花草供养这份竹节的心。」

【竹林遗书】原文

退伍士兵田村为何要写这样一本书,要从他身份说起。田村克喜1906年2月8日出生于福冈市东区筥崎宫,他父亲田村重次曾担任筥崎宫的宫司,克喜在这神社长大,从小耳濡目染神道思想。筥崎宫又称箱崎宫,为日本三大八幡宫之一。八幡神在日本神道中为镇守国家护法神,也是武神。相传在公元921年时醍醐天皇得到天启,亲笔写下「敌国降伏」四字,并修建这座神社。

13世纪,蒙古帝国兴起,征服了除日本外的东亚大部分地区。公元1271年,忽必烈建立元朝之后,于1274年及1281年两次东征日本,皆铩羽而归,两次登陆地点都是位于筥崎宫旁边的福冈博多海湾。

当时日本已进入镰仓幕府时代,武士执政,天皇政权已被架空,已经丧失国家的管理权。1724年,元朝及高丽联军三万人,乘900艘战船,从朝鲜出发,东征九州岛,日本汇集九州各地近十万武士赶来迎战。博多湾激战过后,双方都伤亡惨重,元丽联军因后援不足,商议退兵过后再战,谁知当天夜里忽起台风,元丽联军的船只又以在内河航行的平底船为主,船只赶造做工粗糙,一夜台风过去整支船队损失过半,成功逃回朝鲜的仅有一万三千余人!

一场大胜鼓舞了幕府的士气,沦为傀儡的朝廷当然也没闲着,把这场胜利归功于天神保佑,元军是被台风吹走的,于是派出皇族及高僧四处祈愿,发起全国性的「敌国降伏祈祷」运动。龟山上皇(太上皇)更是亲作告文一篇,赴各地神社向天皇家的列祖列宗祈愿:「愿以身代国难」。在战斗中被元军占领并放火烧毁神殿的筥崎宫因祸得福,击退元军的台风被认为是筥崎宫的神德,龟山上皇亲手为筥崎宫写下「敌国降伏」的宸笔,制成牌匾悬挂于门楼之上。

忽必烈对此战的失败异常愤怒,命令沿海各地修建战船,准备再次东征,镰仓幕府当然也没闲着,名将北条时宗在福冈沿海长达二十公里的海岸线上,建造一道高2米、底部宽3米的石坝,命名为「元寇防垒」,用来阻止元军登陆。1281年,忽必烈再次派出近14万元朝及高丽联军,4000余艘战船远征日本,史称「弘安之役」。幕府也四处调兵,赶来应战,高丽船队与元朝船队汇合之后,准备进攻福冈大宰府。不料此次又遇上一场特大台风,元军船支及士兵再次损失过半,未战而退。

这次胜利,日本朝野上下、幕府武士、黎民百姓,无不欣喜若狂,从祈愿「敌国降伏」变成感恩神佑,战胜了侵略者,日本社会的神国思想更是空前膨胀,对两次出现的台风称赞为「神风」,筥崎宫从此更受敬仰,民众相信八幡菩萨显灵,为降伏元寇立下神功。

十七世纪后重修的筥崎宫门楼

时间来到600年后,1868年日本开始明治维新,国力日渐强盛,军国主义思想也开始膨胀,在中小学教育中宣扬武士道精神,灌输忠君爱国思想,同时鼓励神道教发展,便于巩固天皇统治。战胜元寇的故事也被当作历史上一场伟大的卫国战争被反复颂扬。

1886年,汤地丈雄就任福冈警察署长,上任后发现辖区有很多「蒙古袭来」的史迹,遂萌发开展「元寇纪念碑建设运动」的念头,希望通过在元寇入侵遗址建立纪念设施,唤起民众的爱国热情和卫国精神。汤地为了募集建碑费用,奔走于日本各地,通过演讲、画展、戏剧演出等方式讲述元寇历史,唤起民族记忆。1904年,汤地发起的「元寇纪念碑」——龟山上皇铜像正式落成,坐落于博多的松原(今福冈市东公园),远眺元军登陆的博多湾。这个时期福冈的长大的孩子就是唱着歌颂抗击「元寇」的歌曲,在纪念碑下玩耍成长,潜移默化中内心充满了对武士道精神的崇敬。

汤地所宣扬的国权精神,皇道思想,民族主义本是呼吁民族自强自立的精神,但恰与当时兴起的各种右翼团体组织的口号不谋而合。右翼团体打着「忠君爱国」、「国家革新」、「大和民族优秀」「东亚共荣」的口号,引导民众给政府施压,逼迫政府对外作战扩张,并通过恐吓、暗杀等手段让军国主义渗透到政坛的各个角落。

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9月9日,第十八师团在北九州久留米重建,共四个联队,其中124联队来福冈。在「敌国降服」牌匾下长大的31岁田村克喜也加入了124联队第一大队第四中队,担任伍长(下士),当然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作为前任宫司的儿子,田村从国学院大学师范系毕业后就从事神职工作,这支新组建的部队不会放过这个思想动员的好机会,9月25日,刚成立的124联队就在联队长小堺芳松中佐带领下,全联队两千多名官兵在筥崎宫冒雨列队,进行祈愿祭典,祈祷天皇列祖列宗护佑,武神护体,神风助力,祈求出征必胜,平安归来。高呼「敌国降服、镇护国家」的口号,并唱起了「元寇之歌」鼓舞士气,田村克喜以筥崎宫神官的身份主持了祭典仪式。

经过了20天多的战前训练,124联队登上战舰,前往杭州湾,开始了生死未卜的旅程,正式投入中国战场。11月4日,在上岸的前一天,田村克喜在船长专用盥洗室沐浴净身之后,用神道最庄严的仪式,为联队做最后的平安祈愿。官兵们再次高唱鼓舞士气的【元寇之歌】:「......携忠义之精神前进,而锻炼我们的技艺。此番要为了国家,去测试日本刀的锋利。心已朝向筑紫的大海,只求乘风破浪去迎击。以此粗犷猛夫之身,不讨取仇敌绝不归阵。纵身死亦为护国之鬼,遂立誓言于箱崎。得神灵感知而召往天国,大和魂则名垂青史矣......」

中尉筑紫丰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1904年他出生的时候,正值日俄战争爆发,儿时常常到东公园龟山上皇和日莲上人的铜像前虔拜,观赏抗击元寇的油画,躺在母亲膝下一句句学会了这首「元寇之歌」。母亲告诉他,在自己的少女时代,汤地丈雄先生一边举行幻灯放映会,一边逐句教会在场的人们学唱这首歌。这样的场景也是这群来自福冈的将士们共同的童年记忆。

次日凌晨2时,日军第十军的第六师团、十八师团等部队共计10万余人,在150艘战舰的运载下,在上海金山卫附近登陆作战,突如其来的增兵,打乱了国军的防线,使得近三个月的淞沪会战迅速进入了尾声,18师团随即一路打到南京,参与南京大屠杀。

11月13日占领嘉善后,124联队打出的「敌国降服」战旗.

1938年9月,十八师团改属二十一军,南下广东作战,占领广州之后,本部驻扎于国立中山大学,从事治安维持等任务。此时田村克喜已升任军曹(中士),日常还是负责部队中的各种节日的祈福活动,牺牲战友的祭奠仪式等工作。

田村克喜在广东时期自画像

1939年10月,田村军曹结束服役,乘船返回国内,在久留米市的高良神社任职。此后继承父职,也担任了筥崎宫的宫司,比他大两岁的筑紫丰中尉还继续留在十八师团,参与了后续的翁英作战及宾阳会战,这节竹筒就是筑紫丰在广西宾阳县发现的。

1939年11月,日军发动桂南会战,中国军队全力抗击,收复昆仑关,重创第五师团21旅团。日军为了挽回颓势,巩固南宁战略要点,从广东调拨十八师团及近卫混成旅团,计划围歼南宁北部的中国军队。

1940年1月28日,宾阳会战正式打响,日军分三路采取行动:第一路三个旅团沿南柳(邕宾)公路作正面攻击,将中国军队吸引于昆仑关地区;第二路近卫混成旅团从右侧迂回,直插宾阳;第三路十八师团从右侧迂回到宾阳北部,切断中国军队的后路。2月1日,日军出动轰炸机对宾阳县城进行持续轰炸,炸毁位于城内的38集团军司令部,造成司令部与各部队通讯中断,各部队失去指挥,行动混乱,各自为战。2月2日,近卫混成旅团沿山口,武陵路线直插宾阳县城。18师团则绕道古辣、大桥、邹圩,完成对宾阳北部的包围。失去总部指挥的中国军队则在日军包围下乱了阵脚,盲目后撤,伤亡惨重。

日军在占领宾阳、上林之后,决定不再北上,固守南宁,18师团于2月9日集中宾阳县城休整,并于2月11日受命南下,撤离广西战场。莫陈村位于宾阳县城东南方向5公里处,在此前战斗中,18师团一直在宾阳东侧及北部作战,并未途径莫城村路线,只有在2月9日-11日,在宾阳县城休整或返回南宁途中,经过莫陈村休息时,筑紫丰看到了这节竹筒。

筑紫丰后来对田村描述:「那是昭和十五年,我参加了广西省的战役,二月之初从宾阳县的莫陈村经过的时候的事情。莫陈是广西抗日学生军死守的地方,学生军的累累尸体横陈四野。当我们在村里小憩时,突然在竹林边看到了这一根雕刻着文字的竹子,竹林就在他们阵亡的阵地旁,于是就把竹节锯下来,带回国内」。

这里所说学生军,指的是广西军政当局于1938年10月组建的第三届广西学生军。广西当局共组建过三届学生军,1936年6月下旬,成立第一届广西学生军,在广西各县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工作;1937年10月,组建第二届广西学生军,一路北上,沿途宣传抗日,并到达五战区进行抗日救亡工作;第三届广西学生军成立于1938年11月。当时广州、武汉相继失守,战火逼近广西,广西当局计划招收1200人的学生军团,结果报名的青年学生超过了1万8千人,最终招收了4269人,编为三个团,在桂林集训,三个月集训结束后,1939年2月,一,二,三团分别奔赴平乐,桂平,宾阳,开展抗日宣传、组织群众的工作。

从1939年2月到11月,学生军第三团的足迹遍布桂南的各个村落,演出抗日话剧,在大街小巷上张贴标语,出版墙报,漫画,在各村召开群众大会,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和民众应尽的义务。11月,桂南会战打响,学生军缩编为两个团,深入桂南战区,发动民众支前,配合军队作战,协调军民关系。竹筒上的这一行字,极有可能是在这段时期,学生军在村落边休息的时候,用木刻版画的工具在竹节上刻出的宣传口号。

但筑紫所描述的「这里是学生军死守血战的地方,学生军的累累尸体横伏四野」,似有误解之处。学生军作为准军事组织,在桂南会战期间承担了宣传,后勤,救援等等繁重的任务。据1941年出版的【广西学生军纪实】记载,整个桂南会战期间,学生军协同正规军、游击队作战130多次,并未有宾阳县城附近作战记录。桂南会战期间学生军共牺牲12人,其中在宾阳牺牲的只有1939年12月被轰炸身故的修仁(现荔浦)籍学生覃本良,此外未见有在宾阳作战牺牲的记录。

至上世纪8、90年代,「竹林遗书」的故事逐渐为国人所知,此时健在的大陆及在台学生军老兵有近千人,没有人能准确回忆是哪些同学在莫陈村抵抗日军牺牲。因此筑紫丰所说的累累尸体,不可能是牺牲的广西学生军士兵。查阅中日双方的战史资料,日军近卫混成旅团在突破武陵防线后,骑兵先头部队快速直插,占领宾阳县城,期间未遇到国军成规模抵抗。至于是什么人,有几种可能:

1、在附近作战的49师、76师将士;2、掩护从宾阳县城撤退的三十八集团军司令部警戒部队;3、指挥系统被打散后,失去联络无序撤退,并在此遭遇日军的各部队将士;4、日空军在陆军作战前多次空袭轰炸宾阳县及附近目标,被炸身亡的宾阳民众或士兵;5、日军快速突进,来不及撤退被屠杀的周边民众或作殊死抵抗的当地民团。

日军在宾阳县一带发起进攻作战不过数天时间,却四处烧杀掳掠,宾阳民众被杀害两千多人,抵抗日军牺牲的抗战将士也近万人,尸横遍野。十八师团到广西也仅半个月时间,筑紫丰也可能没面对面见过学生军装束,且在桂南,学生军的标语、传单、漫画、墙报无处不在,无形中有面对一股神秘对手的恐惧感,容易让他们产生漫山遍野都是广西学生军的错觉,在这样的情况下,误认这些尸体为学生军也是极有可能的。但无论他看到的是谁,都是我英勇抵抗外敌入侵而牺牲的军民。

日军进驻宾阳县城,两侧「抗战必胜,建国必成」的口号就是学生军第三团所写。

广西学生军在墙上写的抗战歌曲

广西学生军墙报上的漫画,「们」字与竹筒上一致,都为简体字。

1940年秋,回到广东的筑紫丰中尉奉命回国,也把这节竹筒带回家,此时他还尚未退伍,在西部军兵务部任部员,负责征募训练补充兵。战争结束后,筑紫丰成了历史学者,致力于研究北九州地区的历史文化、发掘保护当地风土名俗。

田村克喜在筑紫丰的家里听到这故事,颇为感动,把这节竹筒带回神社,日夜供奉。

为感激国民政府战后放弃对日索赔,感恩蒋介石对日本「以德报怨」的态度。日本神道国际友好会召集27名全国各神社高级神职人员组成的代表团,于1966年2月20日至24日对台进行友好访问,筥崎宫宫司田村克喜也参加了这次出访,并借此机会,写了一份呈蒋介石总统的致敬书,连同这份【竹林遗书】,一同呈献给台湾当局。

致敬书原文

田村克喜向时任台教育部次长邓传楷敬献【竹林遗书】及致敬书。

田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竹林遗书】十多年来,一直珍藏在我的身旁。27年前到华南作战的往事,感慨良深,虽内心感到依依不舍,但是借着访华的机会,决心把他奉还 蒋总统。我深信这【竹林遗书】不久之后,谅必受到中华民国的青年、学生或军官学校学生的欢迎。我为了永久纪念与这使人依恋的竹节诀别,特将它拓印300份,致赠给为开拓日本大道而心碎的诸位前辈。

昭和15年日华事变中,广西省抗日学生军在中国南宁莫陈村的前线阵地受到日本军的攻击,将其年轻有为的生命,在救国殉难之前,镂刻在竹节上之壮烈留魂遗书「终有一天,将我们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这些广西省抗日学生军的精神和当时日本军的所谓「将日本国旗插在南京城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彼此立场不同罢了。但其誓死保卫祖国。为国捐躯的决心则超越了敌我境界,不仅使人感动,且生起尊敬之念。

昭和15年,中国学生已经加入了战斗的行列,日本学生还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日本学生参战还是在三年后的昭和18年。五年后日本战败,现在又过了20年的岁月,世界的颜色变了样,国与国之间仍旧弥漫着思想体系的战争,有如战国时的模样。今天日本青年的一代活力充沛,生活在太平盛世中,究竟是否了解其宝贵的生命连系在国家的命运之上?有时候,以无从发泄的冲动,为主意,为主张,热衷于偏激的行动。另一方面却狂热于歌舞。当我看到这种现状时,不禁想到这「竹林遗书」似在对我们有所呼唤。这个月,我以神道国际友好会的一员前来台北,将这留魂的竹节,以虔诚的心呈还蒋总统阁下。

民国五十五年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五时,在中日文化经济协会本部礼堂,我们一行27人受到了教育部政务次长邓传楷先生的欢迎。由我们的篠田团长呈上致敬书后,余仲刚先生来到身旁说:「请呈上竹林遗书」。我即将玻璃框中以紫色绸布包装刻有遗书的竹节呈现在邓次长的桌上。余仲刚先生从旁边问我是否有话要说?我回答:「在这呈还书中已经说明了一切,谨希望能转呈给蒋总统先生。」邓次长深情的点了头,说,「谢谢!」要和我握手,我也以充满感谢的心情接受握手之后,邓次长郑重的略述谢词,表示近日将【致敬书】及【竹林遗书】转呈总统。

悬挂在礼堂正面青天白日旗下,庄严慈祥的「孙文先生」遗像及遗嘱,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代表团长,热田神宫宫司篠田康雄与邓传楷次长握手,墙上隐约可见中山先生遗像及【总理遗嘱】

此后,台当局将这段竹节陈列于位于台北市的国军历史文物馆中,供民众参观。

历史冥冥之中总有巧合,抗战初期,凶悍的十八师团打着「敌国降服」的口号,在华中华南战场上所向披靡。十八师团的士兵在战场上发现的这节与「敌国降服」口号有同样意味的竹筒,带回国内,供奉在「敌国降服」牌匾下。5年后,身上缝着「敌国降服」布条作为护身符的十八师团士兵,在缅北被我远征军重创,并被缴获了师团关防大印,象征着这支部队彻底被降服,也象征着日本军国主义也即将被降服。若干年后,这节竹筒又与十八师团的关防大印共同陈放在国军历史文物馆中,日夜躺在一起。

北九州的福冈人或许还没弄清,降服元寇,护佑日本国土的,并不是天皇列祖列宗的神灵派来的神风显灵,真正战胜敌人的,是面对外敌入侵,从九州各地赶来作战的英勇武士们。二战末期,日军为了挽救败局,组建「神风特攻队」,试图借抵御元寇的神风威名,幻想着天助神佑,再次救日本于危亡之际,但最终避免不了落败的下场。因此无论是「终有一天,将我们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还是「敌国降服」,都是象征着一个民族,面对外敌入侵时绝不屈服,誓死保卫国家,奋力抵抗侵略者的大无畏精神!

桂南战场上的【竹林遗书】,或许并不是某个战士在面对强敌,决心以身殉国前的临终豪言,但却是千千万万抗战将士的心声。他们抱着「抗战必胜!」的决心,前赴后继的走上战场,用了八年的时间,以三百多万鲜活的生命的凋零,筑成血肉长城,坚持到最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