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于领袖和统帅,可能意味着「运筹帷幄」、「千秋功业」,也可能一如【拿破仑】,只是为了挽回自己与约瑟芬皇后相形之下猥琐不堪的虚荣心而已,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拿破仑以「战争」杀人,和罗伯斯庇尔用「断头台」杀人毫无二致,其中的卑劣和残忍是一以贯之的。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战争更是百姓的炼狱,一旦战争机器运转,人的生命和尊严,被践踏得连蝼蚁都比不上,当然,也有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就像机会主义者约瑟夫 · 富歇。
「靖康之变」中,一边是庸懦、无能,又怂又蠢的皇帝,另一边是一群卖主求荣、毫无下限的同胞,他们对外敌奴颜婢膝,随时准备投向下一个可能的主子,为此,不惜对同胞痛下杀手、惨无人道。
托生在这二者之间,中原百姓们活得连刍狗和蝼蚁都不如, 当然,不只有升斗小民如此,那些失势的豪门、贵戚、权贵也概莫能外。
一开始——
寡君越在草莽中,万姓摧心折肝,号呼叫天,而奉使之言,乃以金帛为约,如此则是质寡君以要利也。
金人扣押钦宗皇帝,作为人质,要挟宋人,必须凑足金银匹帛,赎买他们的皇帝,因此,予取予求,而办事官员们将金人的欲壑难填转嫁给京城的百姓身上,至少这一刻,他们认为皇帝还是有可能回来的,还是他们的主子,但他们的眼里只有主子,其他人什么都不是。
金人恐河北河东守臣未肯割地,乃取四十五处守臣亲属质於军中,以待分割地界了日送还。又取蔡京、童贯、王黼、张孝纯、蔡靖、李嗣本等家属二十馀家,及李纲、吴敏、徐处仁、陈遘、刘鞈、折可求。开封府唯命是听,其或在贬所,或巳出京者,具以实告,其见在者次第发遣之。自是,开封府召集团结大小, 绳列於廊庑,不遣者累日,饮食不给,寝处不问,啼饥号寒之声,朝夕不绝 。
一言以蔽之,金人要什么,他们给什么,所以,人的生命和尊严,在他们眼底,连个物件都比不上,当时的开封府尹是王时雍,曾出于王黼门下,但对昔日主子王黼的家人下起手来,也毫不手软,何况其余,不只王时雍辈,爪牙和帮凶们更是无耻之尤:
京师上四军尽皆执役,三衙使臣尽皆分地监督,每军各执旗帜为办,运肘扬扬然,以为已功,讼其劳苦,争持交领照会,来请食钱。又复矜夸,云:「独我才去,便得收领,并不退回。」殊无愧色。
那些负责向金人运送人质和金银匹帛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这正是北宋晚期,尤其是徽宗朝后期的政治文化,所以,当整个王朝的官员和官军只知唯上是从,而不顾公义和廉耻,其结果必然如此,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和氛围下,谁也不是例外:哪怕今日是权贵、豪族,明日也可能猪狗不如。
虽戚里、权贵、豪族,官至承宣使,妇人封邑至恭人、夫人,皆荷项拷掠,期於必纳而后已。
一如引文,这些「戚里、权贵、豪族」,乃至「恭人、夫人」,都和那些人运送的——「独我才去,便得收领,并不退回」——的金银匹帛一样,都是他们用以弃保和邀功的本钱而已,他们并不会对这些昔日的「权贵」感到痛惜和同情,唯一在乎的是能否顺利交差,获得主子们的认可。
当然,主子同样也不会在乎他们。
其人晚食复来,上曰:「朕渴,欲饮水。」遂指水所在处,使往求之。 既得,上令先尝,然后取饮 。
这位「郎官」(大概类似于厅局级干部),急于向宋钦宗「献忠」,但在宋钦宗眼里,他和那些用来「试毒」的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至于偶尔表露的「关切」(「卿曾晚食来否?」),大概是当不得真的。
郎官出门,至上所居幕次,日已曛暮,於帘外起居。上初不知,自持一烛,揭帘问:「卿何人?」郎官以实对,押冠冕至此。上曰:「 卿曾晚食来否? 」答曰:「臣未曾食。」上曰:「宰相幕次去此不远,卿可往就求晚食,如无睡处,却来此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