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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大婚時,我那芝蘭玉樹的丞相夫君自殺在書房裏

2024-02-02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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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辱過我夫君的長公主大婚時,我那 芝蘭玉樹 的丞相夫君自殺在書房裏。

我強忍悲痛整理他的遺物,卻發現了他藏在暗格裏數不清的長公主畫像。

每幅畫像下行都有一段小字:【 吾愛宛宛 。】

原來他早已愛她如此。

再一睜眼,我重生到長公主押他進府那日。

這一次,我沒有花萬兩黃金救他,而是淡淡恭喜道。

「此人眉眼清俊不俗,恭喜公主覓得新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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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近日本宮得了一批新玩物,大家看看姿色如何。」

長公主李宛面容華美昳麗,嘴角噙笑坐在上首。

說罷她拍拍手。

公主府的奴才們拉著一個蓋著紅布的牢籠來到宴會中央。

眾人目光或好奇,或期待地移向舞台中央那個金絲打造的華貴牢籠。

我眉眼漠然,冷冷瞧著。

思緒紛飛,我似乎已透過紅布看見上一世那個芝蘭玉樹的丞相 裴修言 。

2

長公主李宛生活奢靡無度,面首眾多,尤其愛在民間搜羅些俊美男子如同寵物般圈養起來。

基本被她相中的男子都被帶回公主府折磨至死。

我作為皇商,上一世同一時間也受邀參加了她辦的春宴。

那次宴會上,我一眼就相中了清俊嶙峋卻仍挺拔如冷松般的裴修言。

我喜歡他在困境中淡然的眼神,喜歡他即便身處沼澤,仍努力挺直的脊梁。

我斷定此人並非池中之物,以後定有大作為。

我家雖世世代代都是商人,可父親從小就教導我一句話。

「相馬失之瘦,相士失之貧。」

所以我花萬兩黃金求長公主割愛。

李宛雖是不太開心,但看在我願意花萬兩黃金的面子上,仍是把裴修言給了我。

我拉他出泥沼,裴修言也是不負我所托,年紀輕輕就連中三甲,成了近百年最年輕的狀元。

家裏的生意也因為裴修言在官場的緣故做得愈發大了起來。

我們訂婚時,他雖有些猶豫,可裴母對我十分喜愛,他便也應了下來,當時我還只當他沒準備好結婚。

多年的朝夕相處,加上我對他的恩情。

雖然他平時寡言,我也十分自信地認為他肯定是對我 情根深種 的。

他唯一碰我那次是大婚那天。

裴修言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擁著我,溫熱的氣息吐在耳畔。

那晚他格外熱情激烈,在我耳邊一遍遍輕喚著:「晚晚。」

我紅著臉輕輕回應,心中更是甜蜜萬分。

直到長公主大婚那日,他絕望自殺,我收拾他的遺物。

意外發現他書房暗格裏藏著的許多李宛的畫像才恍然大悟。

他喚的根本不是我林晚的「晚」,而是李宛的「宛」。

怪不得大婚那日,滴酒不沾的他像是要把自己喝死般,想來是因為喝多了就能把我當成李宛了。

羞辱感和被誆騙的怒火在心中交織,再一睜眼,我竟重回到長公主辦春宴的這一天。

3

太監拿著金竿子挑起牢籠的紅布一角,眾人屏住呼吸,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太監的動作。

籠內的美景緩緩撩開,眾人呼吸一窒,五個衣衫輕薄的美少年漸漸展現在眾人眼前。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裴修言。

裴修言臉上沒什麽表情,靠著籠壁坐著,垂著的手似乎微微顫抖,散發微微遮眼,下頜輪廓柔和。

當真芝蘭玉樹,皎月清冷。

聽見眾人驚嘆的聲音,他緩緩擡起琥珀色的雙眸,英眉微蹙,不等適應日光,就環向四周找著什麽。

我輕皺黛眉,這一世的裴修言為何比上一世不沈穩這麽多。

而裴修言此時也似有所感,緩緩轉頭看向我。

在視線交接之前,我冷冷收回目光。

「大家覺得這批品色如何?」

長公主輕挑鳳眉,躺在上首的臥榻上慵懶問道。

張閣老家的嫡女忙殷勤接道:「好看得不得了,殿下,比你現在後院那些強了不止百倍。」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李宛眸色流轉,看向默不作聲喝果酒的我。

「林小姐覺得如何呢?」

我端著酒杯擡起頭,沒等說話,余光就感受到一道炙熱的目光。

裴修言抓著籠子欄桿,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而他的動作自然也招來了其他人的關註。

李宛面露不悅,冷冷開口:「認識?」

我臉上平靜如常,心裏卻吃了一驚,一萬種猜測從腦海中劃過。

這一世裴修言的動作實在太過反常,難不成他也重生了?

我沈默了半晌,回道:「不認識。」

李宛勾起嘴角,語氣大度,眉眼卻全是陰鷲試探:「這玩意似乎很喜歡林小姐,若是你也喜歡,送給你可好?」

我平靜接道:「此人眉眼清俊不俗,民女又怎好奪公主所愛,林某在這裏恭喜公主覓得新玩物。」

李宛鳳眼微瞇,滿意地笑笑。

而牢籠裏的裴修言,聽到我的話後,雙手卻猛然握住牢籠的桿子。

力道大得嚇了旁邊的小太監一跳。

輕薄的衣衫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露出身上輕一道淺一道的鞭痕燙傷。

白的皮膚,紅的疤痕交映,有種詭譎的美感。

上輩子我怕他看見這疤痕心裏有陰影,尋遍名醫才把他身上的疤痕治好。

可如今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多管閑事,他或許很喜歡這愛的疤痕也說不定。

我又看了一眼裴修言。

他仍挺著柔弱的身體定定地看著我,我心裏疑惑更甚,現在的他好像被主人拋棄不知所措的寵物。

4

壓下心中疑惑,我側目看向他身後眼神像野狼一樣的少年。

未來的鎮北將軍,傅澤硯。

上一世就聽說他野性難馴,有一次差一點殺了李宛,可李宛偏愛他這個性子,對他千寵百愛。

後來李宛帶他出遊,他趁機跌落懸崖,李宛將皇城掀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他的蹤跡。

再出現已經是五年後,他在北疆戰功赫赫,被老皇帝封為鎮北將軍。

老皇帝因為沈迷煉丹,身體已經不行了,時而糊塗,時而清醒。

一直裝作病弱的三皇子在這個節骨眼也終於顯現出能力,而傅澤硯就是三皇子手下最利的劍。

太子和長公主一母同胞,我勸過裴修言很多次保持中立,可他不顧我的阻攔,還是站了太子黨。

他死後,我才明白他為何義無反顧站了太子黨,恐怕也是因為李宛。

傅澤硯和裴修言在朝堂上勢如水火,長公主聯姻似乎也是三皇子黨一手促成。

思緒想到這,一種惡趣味的心理抑制不住地油然而生。

我看向李宛,指著傅澤硯,清脆開口:「公主,我拿萬兩黃金換這個少年可好?」

裴修言直直地看向我,清冷的眼尾此時滿是破碎的緋紅,骨節分明的手掌青筋暴起,好像想把桿子掰斷。

而小狼崽子卻是瞪大眼眸看著我,痞俊的臉此刻呆呆楞楞的。

5

如同上一世一樣,李宛雖然不大樂意,仍是看在黃金的面子上,把傅澤硯給了我。

宴會後半程我興致缺缺,也沒再看籠子裏的裴修言一眼。

宴會結束後,我身邊的兩個小廝招財和進寶,擡著被五花大綁的傅澤硯上了我林府的馬車。

我端坐在馬車上,打量著面前的傅澤硯。

公主府的人怕傅澤硯逃跑,提前給他下了啞藥和 軟骨散 。

可他現在即使虛弱得厲害,眼神裏卻依然滿是兇戾和敵意。

想著他應該許久未進食了,我從食盒裏取出一塊桃花酥,試探性地餵到傅澤硯的嘴邊。

舉了半天,傅澤硯仍然沒什麽反應,死死看著我,正當我沒了興致,想放下手時,傅澤硯突然暴起咬向我的手。

這一幕嚇得我心臟驟停,本能地把手縮回來,暗罵一句:「果然是狼崽子。」

隨即將桃花酥扔進食盒,閉目養神,不再理他。

回到府上後,我便讓人給傅澤硯松了綁,關在我隔壁院子。

我去書房處理了下事務,傍晚時,估摸著傅澤硯藥效也快過了,又遣人給他做了清粥小菜送去。

招財送完了吃食,就愁容滿面地來我書房稟報。

「主子,我實在沒辦法控制他,便央了府裏的護衛隊將他綁在床頭餵飯,剛餵進去,他就又吐出來了。」

我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手中賬本,而這時候,去打探傅澤硯身世的進寶回來了。

「主子,都打探清楚了,您看看。」

原來傅澤硯是一個孤兒,父親被朝廷強制征兵,後死在沙場。

母親改嫁,從小無依無靠,多虧附近鄰居心善,一家餵他一口飯得以長大。

李宛帶著侍衛去邊郊遊玩,無意發現打獵的傅澤硯,當即就要把他收入公主府。

傅澤硯一路逃進山裏,長公主氣急敗壞,拿全村老弱性命威脅傅澤硯。

兩拳難敵皇威,為了村裏的人,傅澤硯跟著李宛回了公主府。

這無疑是個好訊息,人有軟肋就好拿捏得多。

「走吧,去看看他。」

我站起身,帶著招財進寶去了隔壁院子。

6

我擡腳剛走進屋內,就看見傅澤硯被綁在金絲紫檀的大床上,衣衫淩亂,頭發也因為掙紮炸起來了幾根,倒顯得那張原本野性痞氣的臉可愛了幾分。

傅澤硯見我進來,眼神便開始敵意戒備起來。

我氣定神閑地跟小狼崽子對視。

招財搬來個凳子,我悠然地坐下後揮揮手,讓他們兩個出去等著。

「說吧,你買我來有何目的?」傅澤硯涼涼開口,嗓音沙啞得如同含著沙礫。

我嗤笑一聲,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說道:「放心吧,我對你的身子沒興趣。」

「早些年做生意與人閑聊時,就聽說臨水村有個村霸,為人兇戾乖張,可卻從不欺壓村裏的百姓,相反,若是有強盜土匪來臨水村燒殺搶掠,這個村霸便會挺身而出,從無敗績。」

我回憶著進寶打探的訊息,邊說邊觀察著傅澤硯的反應。

果然,傅澤硯的表情慢慢放松下來。

我接著道:「你雖久居山野,卻心地善良,重情重義,我實在不忍如此品行的人在公主府受磋磨。」

「況且我是個商人,傅公子,我不會做賠錢的買賣。」

傅澤硯聽到最後一句,不屑地冷哼一聲:「有什麽目的趕緊說吧,別繞彎子。」

「你品性良善,又驍勇善戰,我家大業大,如今的世道,背後不知多少賊人惦記。若是想留在林府,你需為我守護林府財產安全,在外便自稱是林府護衛,你有絕對的自由權和人權。」

「你要是心有抱負,不甘現在受人挾制的生活,日後想出人頭地,我還會為你請先生教你讀書武功。」

「你村裏的百姓我會妥善安排,保他們安居樂業,不受長公主的威脅。」

我輕笑一聲,接著道:「當然,你若是不同意我的條件,我就當萬兩黃金交了個朋友,你現在就可以走,我會給你些盤纏,只盼日後你有機緣高升,別忘了關照一下林家。」

傅澤硯審視地看著我,似乎在確定我話裏的可信性。

「但我要提醒你一下,你若出了林家,我敢保證,三天內,你就會再次被長公主抓回去,羽翼未豐滿前,只有我保護得了你,傅公子。」

傅澤硯直直地看向我,他睫毛纖長,如今一副挫敗黯淡的神情都沒有壓低他如描如畫的好皮囊。

不愧讓李宛愛之寵之那麽多年。

「你好好想想,明日給我答復吧。」

說罷,我起身出了門,招財和進寶進來給傅澤硯松綁,他手腕被勒得通紅,卻仍不知痛般低頭沈思。

7

第二日中午,招財便來稟報說傅澤硯想見我。

我讓他把人帶來了書房。

傅澤硯來了書房,默立了片刻,我也沒催促。

「我答應你,還請妥善安排村裏的人。」傅澤硯嗓音喑啞,低聲說道。

我勾起唇角:「自然,這幾日好好休息吧,過幾日教你的先生會來。」

教傅澤硯的先生們配置,是上一世給裴修言的配置。

先生們白日到府上教導,我閑來無事,信步走到書堂。

從後窗戶向內看去,傅澤硯一身白衣背對著我坐在蒲團上。

我怔楞幾秒,是招財提醒,我才緩過神來。

即便背影很像,眼前的人也不是裴修言,而我也不是上一世的林晚。

或許是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傅澤硯每日都非常刻苦。

身體本就虛弱,如今又天天費神費腦,我便讓廚房每天換著花樣給他做些滋補的東西。

一晃快一個月過去,他從最開始的戒備和不信任,如今已能平靜地和我坐下來說話。

我怕他天天這麽學,可別學傻了,便把他叫到書房。

「今天天氣不錯,一起出去走走?」

8

春序正中,草木蒙青。

香葉寶簾的馬車轆轆行駛在長安城繁華的街道上,戲樓今日排的戲是精忠報國。

我想著上一世傅澤硯當了將軍,這精忠報國也投其所好。

下了馬車,入眼便是小橋流水,戲樓傍著一座蓮花湖,雕花的高台閣樓上,琴聲錚鳴,嘈嘈切切,憐人細聲吟唱。

閣樓下,王孫貴族遊著小畫舫欣賞著湖中蓮花。

如此雅致的地方,自然也是我名下的產業。

我帶著傅澤硯上了頂樓,視野最好的地方。

好巧不巧,剛一上樓就和包廂裏的李宛撞上。

李宛臥在白裘美人榻上,姿態矜貴慵懶。

身邊幾個衣衫單薄的美少年斟酒伺候著,而裴修言一身輕渺白袍坐在古箏前。

我腳步頓在原地,傅澤硯不明所以地看著我,順著我的目光看見包廂裏的場景,眼神裏的光如冰霜冷寂。

「林小姐今日怎的有時間來聽戲,還如此難得攜佳人出行?」李宛拂開面前殷勤的美少年,攏了下已滑至臂膀的輕薄衣衫,語調戲謔看著我和傅澤硯。

我面容沈靜,躲開裴修言若有似無的目光,輕輕一笑:「怕他待在府裏太悶,出來走走。」

李宛莞爾,看了眼我身旁的小狼崽子,眼裏的笑意卻未到眼底。

沒人註意裴修言撫琴的手在聽到我說的話時微微輕顫。

9

「過來給林小姐斟酒。」

我坐在李宛身旁,只見李宛纖纖玉手輕輕指了下一旁的裴修言。

裴修言眉眼低垂,起身過來,白皙胸膛上新增的傷疤隨著走動若隱若現。

我看了幾眼就收回目光,便是滿身傷痕又與我何幹。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拿起白玉酒壺,我視線定在白玉酒壺上。

裴修言的手微微一顫,一個沒拿穩,那酒壺蓋子順著玉桌弧度骨碌碌滾到我身上。

我沒說什麽,從容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沾濕的衣服。

倒是李宛嬌美容顏笑意不變,眼神卻陰郁幾分。

「修言,你這兩日心思似乎有些雜亂。」

「跪好。」

裴修言跪在地上。

李宛瑩白纖細的玉手,輕柔地捏住裴修言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著白玉酒壺,瓶口朝下猛灌下去。

裴修言被嗆得眼角緋紅,邊痛苦承受,邊咳嗽,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浸濕本就輕薄的衣衫。

傅澤硯桌下握著的拳頭青筋暴起,咬著牙看著眼前一幕。

我面色不改地按住他桌下的拳。

沒人會比我更心疼裴修言,最起碼上一世是這樣的。

如今想來,我以為的對他好純粹是在多管閑事,或許這是李宛和他的情趣也說不定。

一壺酒飲畢,裴修言喘著粗氣,察覺到我的目光,他也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眼神向下,看見桌下我和傅澤硯接觸的手時眸色微變。

好似對比眼前的苦難,他更在意我身邊的傅澤硯。

淩虐完,李宛心情十分好,又讓裴修言去彈琴。

裴修言面無表情坐在古箏前,起手,卻不知為何停了一下,隨即彈了我上一世最愛的秋夜思。

我呼吸一窒,眼前的光景不斷重疊,恍若前世。

這首秋夜思,還是我教他的。

現在再聽這首秋夜思,我心裏卻再沒那些旖旎情思,只覺得惡心得令人作嘔。

而曾經的猜測也直接坐實,他果然也重生了。

他故意彈這首秋夜思,莫不是覺得我的行為跟上一世不一樣,所以試探我是否也重生了?

別怪我疑心太重。

前世為長公主殉情的他,今世變化這麽大,實在反常。

我不禁心懷惡意地揣測:難不成我們光風霽月的裴丞相,在公主府過了幾天豬狗不如的生活後,忽又念起我上世的好了?

想到這,我頓覺心中惡氣出了幾分。

爛泥就是爛泥,就算我捧他登上高位,也改不了底色是汙穢的爛泥。

10

李宛看著裴修言的側顏,瞇起含情的鳳眸,輕輕往後一靠:「後院這些人,我如今是最喜歡他的,雖是沈悶些,可這張臉真當是我朝絕色。」

我淡淡接道:「聽說皇後近日給您相看了世家公子,他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罷了,公主切勿上心啊。」

裴修言彈錯了一個音。

李宛從胸腔悶出一聲笑,姿態驕矜輕狂:「就算有駙馬了又能如何?別忘了,這可是我李家的天下。」

「公主所言極是。」

「更何況修言能力極為出色,太子哥哥對他也十分喜愛,出身是卑賤了些,跟在我身邊也未嘗不可。」

我眸光閃動。

小廝拿了新的酒壺來給我滿上。

我端起酒杯的盈盈佳釀微嗅,眼眸微瞇。

李宛轉頭笑盈盈地看著我,我微微一笑,掩袖喝盡。

沒一會兒,我便撫著額頭,狀似眩暈的神態。

李宛見狀,臉上笑意更甚,我面懷愧色,對李宛說道:「公主,我不勝酒力,恐失態於人前,這便告辭了。」

李宛看向包廂內室,語氣不容拒絕:「這就有休息的地方,林小姐先休息下。」

隨後就有兩個少年走過來扶著我。

我心中怒意漸生,臉上卻仍愧色。

李宛喚那兩個少年好好照顧我,我一把甩開少年們的手,拉起傅澤硯說道:「有阿硯照顧我就好,叨擾了。」

沒等傅澤硯反應過來,我一把將他拽進內室,門關得震天響,直接將他按在床上。

傅澤硯看著趴在他身上的我,腦子一度轉不動了,只聞到一股雅致香氣隨著吐息清疏襲來。

傅澤硯輕顫一下,好像冬日裏脖頸倏然落入一片雪花。

我雲鬢微微散亂,粉臉若霞,與平日總是拿著賬本淡然薄涼,又精於算計的林晚截然不同。

他慌張地推著我的肩膀,又被我按著肩膀,死死按在床上。

他本應該痞氣薄情的一張臉,此刻是不符合氣質的純情,烏黑眼眸瞪得大大的,說道:「幹什麽林晚!」

而我本迷離渾濁的眼眸,現在也恢復清明。

我趴在他的身上,貼在他耳邊輕聲道:「別動,剛剛的酒裏被下藥了。」

溫熱的嘴唇無意擦過傅澤硯的耳邊,他身體僵硬,呼吸沒了節奏,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我並未發現他的異常,接著道:「酒讓我全都倒進了袖子裏,小時候就見過這招了,敢在我的地盤上跟我玩陰的。」

小狼崽子倒不算無情無義,聽到這話俊眉一皺:「她為何要對你下藥?」

我冷笑一聲:「她秉性一向跋扈無理,無非因為我橫刀奪愛買了你,或者……還因為裴修言。」

我邊摸向床底暗格,邊問道:「會叫嗎?」

「叫?」

「對,見過男女之事嗎?不用我教你吧。」

「你先叫一聲我聽聽。」

我見傅澤硯傻傻看著我,就又催促了一遍,傅澤硯反應過來,敷衍地「啊」了一聲。

我瞇著眼睛無語道:「請問剛剛是野驢發出的聲音嗎?」

手終於摸到凸起,哢嗒一聲,床底出現了一條地道。

我彎腰進去,看了一眼磨仍不開臉面的傅澤硯,囑咐道:「你先叫著,好好叫,別讓外面懷疑,我換人過來。」

說罷,我便輕聲蹭進地道。

傅澤硯看著我消失在地道。

過了好半晌,終是漲紅著臉看了門口一眼,嘴裏罵了幾句。

11

傅澤硯身體養了一陣後,我就給他安排了練武的課。

還沒上兩天,傅澤硯突然暈倒在演武場上。

聽到訊息,本在外出差的我連忙趕回府中。

招財已請了杜神醫為傅澤硯診治,昏倒原因是這兩天又不要命一樣練功,即便發燒,也不休息。

我看著床上面如白紙,不省人事的傅澤硯頓感無奈。

「沒大事,吃兩天藥就能退燒了。」杜神醫寬慰我道。

點頭感謝杜神醫,讓招財去煎藥,我守在床邊給傅澤硯擦著虛汗。

我邊擦邊喃喃自語:「你可千萬別出事,以後三皇子,裴修言,還有我林家做大做強,再創輝煌,還得指望你呢。」

傅澤硯眉頭微微皺起,我動作頓在原地,看他仍沒醒來的跡象,只能認命地守在床邊。

12

守了傅澤硯一夜,招財說碎玉軒的掌櫃上門拜訪。

我內心疑慮,碎玉軒是皇後母家的生意,平時並沒有什麽生意上的往來,所謂何事?

我讓人請碎玉軒的掌櫃在大堂稍微休息下,我換套衣服便來。

等我到大堂看見來人時,神情凝固。

不是別人,正是裴修言。

「晚晚...」裴修言繾綣呢喃。

我眉梢冷寂下來「裴公子越矩了,我叫林晚。」

旁人都結束了大堂,獨留我和裴修言。

「你也回來了。」裴修言緊緊盯著我,輕聲說道。

肯定的語氣,想必是我這一世不同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懷疑,再裝傻也沒意思,我幹脆的說道「對,所以呢?」

「在商言商,你今日既是碎玉軒的掌櫃身份來,到底所謂何事?若是想敘舊,我想你跟公主應該更多話聊吧。」

裴修言聞言面色慘白。

我從沒見過我朝最光風霽月的裴丞相有如此狼狽的時刻。

我冷笑一聲,身心舒暢地欣賞著他現在這副被戳破痛苦的神情。

「你看見了。」裴修言語調澀然。

「一共 110 幅畫像,你真是深情得讓我作嘔。」

裴修言似是被我眼裏的嫌惡燙到般,支撐不住身體,向後踉蹌兩步。

我接著憎惡說道:「我不知道你這一世總搞這副惡心的姿態是要幹什麽,李宛可不是能容忍你心裏有別人的人。」

「晚晚……」他眼尾緋紅,語調破碎,含愧喚道。

「別叫我晚晚!」聽到這個詞,我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終是維持不了表面的體面。

「世人皆道我林晚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可裴修言,我對你怎麽樣,你應該心裏有數,我的真心換來的就是你這麽多年的欺騙?」

裴修言語調酸澀,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的伶俐如今忽然失靈,只曉得重復「對不起」幾個字。

我不耐煩的打斷他遲來的道歉。

「我們林家跟你碎玉軒沒什麽生意好做,裴公子慢走不送。」

裴修言木然地看著我眼裏的恨意,清寒的線條灰敗如槁木。

13

回了書房,就聽進寶說傅澤硯醒了。

我推門進到傅澤硯的屋子,卻沒看見傅澤硯。

我輕聲喊了兩聲「傅澤硯」,也無人回應,反倒是內室傳來水聲。

掀了內室簾子進去,入目便是繚繞水霧中若隱若現的少年。

我忙退至外屋,尷尬地說了句:「對不起。」

屋內的傅澤硯顯然也沒反應過來,久久沒出聲。

「你洗完來書房找我吧。」

說完我便快步走出院子。

我朝雖然民風開放,不設男女大防,我心裏還是比較保守的。

軒窗明燈,燈火搖曳。

傅澤硯來找我時,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也抿著嘴裝嚴肅,耳根粉紅。

「你找我?」

傅澤硯偷瞄我一眼,不自在的問道。

我咳嗽一聲,正色道「事成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有個好身體才能更快成長起來,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

傅澤硯看著我眸光微閃,從胸腔悶出一聲「嗯。」

「你這方面有興趣的話,過些日子養好身體,我帶你去軍營玩玩。」

小狼崽子雙眸頓時燦亮。

14

傅澤硯中午出了府,一直到晚上還沒回來。

我眼皮一跳一跳,直覺出了什麽事,讓招財去打聽,回來的小廝說傅澤硯和一女子在賭坊。

賭坊,別人不知道,可帶有一世記憶的我知道,那是王雨生斂財的生意,而王雨生,上輩子在李宛抓裴修言回府前,曾是裴修言的同窗。

來不及多想,我帶著招財進寶,又帶了一批護衛隊,駕著馬車去了賭坊。

路上招財跟我敘述了一下事情經過。

傅澤硯本有個青梅竹馬名叫漣漪,這漣漪有個爛賭鬼的哥哥,因為還不起賭債今天被賭坊扣下斷了一條腿。

賭鬼哥哥為了保命,便要賣了他妹妹還債。

王雨生給漣漪一次湊夠錢的機會,漣漪無法只能向傅澤硯求助,可傅澤硯哪有錢,結果就是幾個人都被扣在賭坊,王雨生便讓打手們把傅澤硯也廢了。

剛到賭坊門口,就聽見裏面嘶喊打殺的聲音。

我黛眉輕挑,手掌一揮,一批人浩浩蕩蕩的進了賭坊。

賭坊內一片狼藉,數十個打手躺在地上,傅澤硯嘴角滲血,眼底雋冷,殺意盡顯。

拎著一個沾血凳子擋在滿臉淚痕卻更顯清麗的漣漪面前,漣漪那個爛賭鬼哥哥被斷了一支手和一條腿,躺在地上淒慘哀嚎。

王雨生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還有三十來個打手站在他的身後。

裏面的眾人聽到門口的動靜,齊齊向我看來。

王雨生吐了一口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輕笑道「林老板,今個兒什麽風把你吹來我這小作坊了。」

我淺淺笑了一下,語氣不緊不慢「我的人不懂事叨擾了王老板的生意,我來接他回家。」

王雨生冷哼一聲,手指傅澤硯「你的人?你說的是這個強出頭的楞頭青?」

傅澤硯一瞬不瞬,緊緊的盯著我看。

「正是。」

王雨生冷冷的看著我「若是我不讓你帶走呢?」

招財搬來個凳子,拿披風一蓋,我眉眼淡然的坐下。

「你大可以試試看,現在你不放人,明天一早你匿稅的證據就會出現在官衙的案桌上。」

「我不才,官府裏倒是有些交好的大人,大概可以讓你牢底坐穿。」

王雨生因為做生意太毒,總賺些昧良心的錢,京城生意人便叫他王狗子。

王雨生目眥欲裂,惡狠狠的看著我。

過了好半晌憋屈的吐了口氣,陰狠的看著傅澤硯道「小子,今天算你運氣好,趕緊走!」

傅澤硯遲疑的看了看身後怯怯拉著他衣角的漣漪,我涼涼開口道「那個姑娘我也要帶走。」

「林晚你別太過分了!她哥哥還欠我錢,她走了我找誰要!」

我隨意的往地上扔了個錢袋子,冷冷道「轉告裴修言,今天的事情我會一一討回來。」

起身離開,林府的護衛護著傅澤硯和漣漪出了門。

15

回府後,傅澤硯默立在原地,余光略過我一瞬,字斟句酌的開口道「今天謝謝你。」

我壓著內心的火氣,眉眼如冰霜般冷寂,看著傅澤硯涼涼開口。

「今天的事,我倒是要跟你算算帳。」

「你罪一,行事無腦。你出門在外打的都是我林家的名號,遇到點事就方寸大亂,好戰魯莽,不管王雨生是什麽目的,今日若不是我去了,他在長安城的勢力夠廢你十回。」

「你罪二,玩忽職守。你身為林府護衛,不說那萬兩黃金,我每月給你的薪資和投入你身上的精力,你自己算算有多少錢,今日正是你當班,你招呼不打就出了府,我請你過來吃白飯的嗎?」

「你罪三,以下犯上。不要以為這些日子我對你好,我們的身份就是平等的,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有權利任意處置你,就你剛剛逞能的樣子和今天給我闖的禍,我完全可以給你打半死,誰又能說我怎麽樣。」

「愚蠢至極!」

傅澤硯低著頭聽著罵,握在身側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終是一句話都沒反駁。

「自己去招財哪領罰。」

傅澤硯出門後,我才郁燥的吐出一口氣。

今天這事要說跟裴修言沒關系,我是一百個不信。

畢竟上輩子可沒聽說發生過這樣的事。

只不過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為自己提前鏟除異己,還是因為我買了傅澤硯。

不過都無關緊要,動了我的人,就該為此付出代價,更何況上一世他欺騙我那麽多年,他不仁,別怪我不義。

我寫了一封上一世的太子黨關系圖,以及裴修言的暗線,讓暗衛秘密放到三皇子馬車裏。

傅澤硯這麽在乎漣漪,我又讓招財去問漣漪,可願意放棄這樣的畜牲哥哥。

得到肯定答復後,我便派了人將漣漪哥哥扔出了長安城,自生自滅。

15

下午,我悠然地躺在秋千上讀著長安城最近新火的野書【一百零八胎之毒醫娘親帶球跑】。

我齜著牙,正讀到男主因為吃醋誤會,強吻女主的關鍵環節。

讀著讀著,只覺得眼前的日光一暗。

擡頭一看,傅澤硯端著個食盤站在我面前,眼神不安地閃躲。

我收起不上台面的表情,問道:「何事?」

「聽進寶說你愛吃桃花酥,我,我今日做了一些,進寶說味道不錯,你嘗嘗?」

小狼崽清俊痞痞的臉上是自己都沒察覺的討好,雙手拿著食盤,沖我遞了遞,嘴巴緊張地抿緊。

我捏起一塊桃花酥,瞥了一眼傅澤硯,他看著我,眼裏滿是期待。

我內心輕笑,這人,連表情都不會藏,算了,給他個台階下吧。

我輕咬一口,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還不錯。」

傅澤硯隱晦地彎起嘴角,平日裏冷峻的眉眼也跟著柔和起來。

「我想給你道個歉,昨日的事是我沖動了,考慮不周,以後不會了。」

「還有……漣漪的事謝謝你。」

我擺擺手:「我知道你因為心上人著急,但我幫她也是因為她本身有能力,互贏的事兒,犯不著謝我。」

「什麽心上人?」傅澤硯一楞,笑意僵在嘴邊。

我咬了一口桃花酥,含糊說著:「漣漪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才不是,別亂說!」傅澤硯梗著脖子,身體微微挺直,急急反駁。

我只當小男孩害羞,看著手裏的野書,不甚在意地敷衍著:「好好好,不是。」

「我真不喜歡漣漪,我只把她當妹妹看,我……」

我看著野書隨口嗯嗯嗯,是是是。

經典的林晚式敷衍。

傅澤硯神色變換了幾番,盯著我看了許久,我沈浸在王爺和毒醫的世界裏無法自拔,沒有理會。

良久後,只聽他嘆了一口氣,拿起桌子上的蒲扇,對著我輕輕扇風。

漣漪在城北開了家餛飩坊。

我出城偶遇此處時,漣漪給我給我端來一碗餛飩。

我看她清麗的臉蛋氣色也好了很多,就知她最近日子過的也應該舒心自在的,

她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林小姐,我一直沒機會跟您說一聲謝謝。」

「那事出了之後,我還怕你會遷怒硯哥,可是您不僅沒生氣,還幫我開了這家餛飩坊。」

「您的大恩大德,漣漪沒齒難忘。」

「硯哥是個好人,小時姥姥經常給他送飯,所以他念我家好至今,他對我...」

漣漪頓了一下,眸色黯淡下來。

我默不作聲,接著聽她說。

「只是家人般的存在,林小姐,我能感覺到硯哥對你的在意。」

「林小姐,我說這麽多沒有別的意思,只希望你們沒有因為我的事產生隔閡。」

漣漪揚起笑,我聞言心思雜亂,回了句「好」

突然想起上次長安城燈會,我贏了個小豬燈,滿眼笑意的說跟和他很配。

他擡起頭,

身後萬千燈火,繁星重重,他眨著明睞幹凈的眸,看我看出了神。

那時的他竟有種奇異的天真和孩子氣。

後來的幾天,他故意躲著我的目光,在我不看他的時候,又不自覺的追隨我的一舉一動。

原是這樣。

16

春來夏往,北燕南飛。

轉眼又是一年皇家狩獵。

傅澤硯的基礎功已經練得七七八八,我便帶著他一起參加了這次狩獵見見世面。

馬車行駛一天,才到了皇家狩獵場的郊區。

也難得,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李宛和裴修言。

李宛坐在寶鼎香車上,旁邊是新的男寵,旁邊跟著眾多的婢女奴才,好似仙童仙女下凡。

而裴修言在最後的車,我給了三皇子秘密書信後,太子黨勢力便逐漸開始被削弱,裴修言大概又出了點計策,得了李宛的青眼,這次能跟著來皇家狩獵。

這一世沒了我插手,他的命運,終於走到自己該走的路上了。

「這酒太烈,少喝些。」傅澤硯的話拉回了我的註意力,他將我面前的果酒換成溫水。

「傅澤硯,你現在怎麽這麽婆婆媽媽。」我不滿地嘟囔著。

「上次杜神醫就說過讓你少飲酒,再不聽話,我就向杜神醫告狀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啰嗦。」我轉過頭去,正好對上裴修言的沈沈目光。

也不知道他這樣看了多久,我收了臉色,移開視線。

傅澤硯看了一眼不遠處仍盯著我看的裴修言,冷冷勾起嘴角。

太子提議眾人去打靶場比試,彩頭是東海夜明珠。

上一世的榜首我記得是新武狀元。

而這一世參賽人員稍有不同,裴修言和傅澤硯都報了名。

二人容貌實在太過出眾,站在場上顯得跟旁邊人格格不入,自成畫風。

台上的觀眾們目光不自覺地被兩個人吸引,一個是清寒冷松,一個是桀驁驕陽。

我耳邊,全是未出閨閣的女兒們對傅澤硯的好奇。

裴修言有兩世的記憶,所以贏傅澤硯是一定的事。

而我還是同意傅澤硯去報名,趁著這次磨煉一下傅澤硯的脾性也好。

傅澤硯的表現,卻是超出我的預期,只練了一年,卻隱隱有壓過裴修言的勢頭。

少年的身姿初長成,衣袍下蟄伏的肌肉不壯碩,但也不羸弱。

他黑發藍衫,腰間懸著箭桶,墨眉入鬢,眉眼淩厲,盡是勢在必得。

前世馬背上那個鮮衣怒馬,肆意桀驁的少年將軍好似又出現在我眼前。

賽場上如火如荼,三人不分伯仲。

太子饒有興味地道了一句:「後生可畏。」

隨即升了彩頭,三人進入最終的比試。

而比試的方式,是三人面對面站定,頭頂蘋果,射中蘋果即可,輪流比試,生死不論,若是害怕,可以認輸。

李宛面上帶笑,視線牢牢地定在傅澤硯身上,那是毒蛇盯獵物的表情。

那武狀元面色難看,第一個怯了場:「這樣的生死比賽,即便要打也該是在戰場上,我結束。」

17

傅澤硯不屑地笑笑,在他開口之前,我站起來喊了句:「阿硯!」

眾人齊齊看向我。

我面露痛苦,輕輕道了一聲:「我身體不太舒服,阿硯。」

傅澤硯面色焦急,把箭桶一扔,沒管身後等著比賽的裴修言和觀眾席上的眾人。

單手輕輕撐在圍欄上猛地一躍,來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仔細盯著我的臉色道:「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我帶你去找太醫。」

說罷他就對著太子說了句:「抱歉,太子殿下,我結束。」

裴修言無聲地看著我消失的背影,良久,才緩緩垂下拉著弓箭的手。

回到帳篷後,太醫就來給我診脈,診了半天,說我並無大礙,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等太醫走後,傅澤硯才垂眼輕聲問道:「你不想讓我跟他比試嗎?」

「我有十成的把握,而且那夜明珠挺好看的,我想贏下來給你打套首飾。」

傅澤硯委屈的說著,看見他的神情,想講的話頓時哽在喉嚨裏。

我不是傻子,加上漣漪的話讓我多了心,這一年我當然能感受到他隱晦的愛意。

18

可上一輩子的事讓我再也無心情愛。

更何況,傅澤硯能分清他到底對我是伯樂般的孺慕之情,還是愛嗎?

他一直沒表現得很明顯,我也就一直沒法說。

事到如今,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必須跟他說個明白。

我冷下臉,漠然開口:「謝謝你的心意,不過不必了,我別的沒有,就是錢多,想要我自己會買。」

「那怎麽能一樣,這是我的心意!」

我靠在床上,傅澤硯半蹲下身子,他仰著俊朗的面龐,好似虔誠的信徒。

眼底更是不加掩飾的受傷。

「如果你想跟我談什麽狗屁愛情,恐怕找錯人了。」

「我的時間很有限,我每天最大的苦惱是我的時間要用在什麽地方才能給我帶來最大的報酬。」

「阿硯,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你說,不要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有太多比情愛更應該在乎的事了。」

「就算喜歡,我也應該喜歡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不是攀附於我的人,若是那樣,你與李宛的玩物們又有何區別?」

我這話說得很絕,沒給他留任何希望。

19

傅澤硯久久沒說話。

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擡起血紅的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主子。」

傅澤硯剛走,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我冷冷看著拿著今日彩頭的裴修言。

「何事?裴公子。」

裴修言楞了兩秒,一向情緒不外露的他,此刻竟有些無措。

他拿出今天的彩頭夜明珠,道:「我記得上一世你很喜歡夜明珠……」

「上一世?呵,就這樣的夜明珠,父親在我五歲生日的時候就送了我一箱。上一世我喜歡,是因為那顆是你送我的。」

「而且你這個夜明珠,贏得並不體面,若是比到最後,你贏不了傅澤硯。」

裴修言暗啞著嗓子,聲音沈的能將我壓死。

「贏不了又如何,只要你還愛我就夠了。」

裴修言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近。

「我知道你買他是為了氣我,我可以做任何事祈求你的原諒,不要用這種方法好不好。」

「你哪來的自信我還愛你?」我用力甩著他的手腕,只覺得連著胸腔都泛著惡心。

「你給他請的老師,住的院子,都是我上一世的。」

我怒聲喊道「就算我最初買他動機不純又怎麽樣?」

「實話跟你說吧,知道我為什麽這一世會買傅澤硯嗎?」

「因為他是你的克星啊,我會如上一世捧你一樣,將他捧他上高位,只要你不快活,我就快活了。」

「最重要的是,他沒你臟!」

我往後倒去,以一種自損的方式,終於掙脫裴修言的束縛。

心中煩躁不已,不想跟他共處一室,不想再看他那張臉一眼,我拉開帳篷簾子要出去。

卻撞到拎著酒壺,渾身酒氣的傅澤硯。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他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我默立在原地,他平靜地看著我,眼裏好像最初見面般的冷淡和疏離。

我張口,卻無言。

雖然有點愧疚,可就算聽到,又能怎麽樣呢,不管我的目的是什麽,我把他拉出來的事是真切的。

想到這,我亦冷冷地垂下眉,擡步離開了這個是非地。

22

李宛發來了請帖,邀請我和傅澤硯上公主府小聚。

我捏著貼文犯了難,一是從上次狩獵回府後,傅澤硯就沒理過我,看見我就像看見陌生人,就算有事,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對進寶的狗都比對我熱絡些。

二是上次狩獵後,我就覺得李宛似乎對傅澤硯又來了興趣,她想得到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朝廷需要用錢,我林家的生意龐大繁雜,動了我,全國的經濟都會大震動。

所以現在這個節骨眼,她估計不會太難為我。

但是傅澤硯說不定會遇到什麽意外。

深思熟慮後,我讓進寶邀約了李將軍到酒樓小聚,是時候了,該送傅澤硯走他該走的路了。

和李將軍打過招呼後,我就叫傅澤硯來了書房。

他眉眼漠然,本就冷厲的眸子顯得更加難以接近。

看他這副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沒好氣地通知他月末啟程參軍。

傅澤硯冷冷勾起嘴角:「參軍後呢?像什麽狗屁上一世一樣,幫你對付裴修言嗎?」

我額頭青筋直跳,心中火氣躥出三米高:「傅澤硯,用不著陰陽怪氣跟我說話,就算你不願意,我不會說你半個字。」

「裴修言在太子黨又如何,現在朝廷的那幾股勢力,哪股不缺錢?想廢一個裴修言,我易如反掌。」

「我怕的是你又落入李宛手裏,懂不懂?」

我看了一眼沈默的他,只覺愈發寒心,狼崽子就是狼崽子,養了這麽久還養不熟。

「你走吧,我會給你些盤纏,想幹嗎,想走哪條路隨你,林家以後跟你沒有關系,出去,不想看見你。」

我翻起手中的賬本,不再看他,傅澤硯站在那裏,久久未動。

很久後,才聽見他喑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我會去的,就當報答你的恩情。」

語畢,出了書房。

我煩躁地揉了揉額頭。

23

他啟程的那天我沒去送,進寶回來後跟我說,他一直心不在焉頻頻望向門口,我覺得這話有些誇張。

一晃三年過去,這一世因為有我的扶持,傅澤硯比上輩子成長的更快。

而裴修言卻沒有上輩子順遂,艱難的在太子手底下做事,李宛對他的興趣似乎也淡了些。

我給裴修言使絆子的同時也和三皇子搭上了線,只道:「民女願做開國之功,助您一臂之力。」

更何況上輩子奪嫡戰贏方也是三皇子黨,我便也沒什麽顧慮。

和三皇子接觸過後,我不敢說他會不會是明君,但絕對會是個仁君。

近日,我帶著漣漪打算去江南引進一些特色小吃到酒樓。

行至途中,就遇到一群劫匪。

十個左右的劫匪,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地擋在小路中間。

林家護衛和進寶將我和漣漪圍起來保護。

為首的那個胖子坑窪的臉上,兩只小眼睛色瞇瞇地盯著我和漣漪,漣漪上前一步擋在我的面前。

胖子笑瞇瞇道:「小娘子,讓你旁邊這些嘍啰乖乖讓開,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一會兒能少吃些苦頭。」

幾個劫匪齊齊笑了起來,聲音刺耳難聽,好像禿毛斑鳩。

胖子旁邊的一個小弟吹了聲口哨:「大哥,這兩個娘們能不能勻一個給弟兄們,好幾天沒開葷了。」

那胖子大笑,還沒等開口說話,就聽「咻」的一聲,一道勢如破竹的淩厲箭意破空而出,正中胖子眉心而去。

下一秒,胖子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應聲倒地。

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那幫劫匪頓時慌了神,亂作一團。

進寶四處望去,只見我們身後不遠處,三個男子騎著高頭大馬,颯爽英俊,猶如天神下凡。

而為首的那個拿著弓箭的男子,高鼻薄唇,眼瞼很薄,垂下的睫梢極為濃紺冷峻。

蕭蕭寒風中,他軍袍微微擺動,眉眼俊俏得難以描畫。

進寶仔細辨認很久,瞪大眼眸大喊一句:「硯哥!」

24

客棧裏,我們休息了一下,就下樓簡單點了些菜。

點好後,進寶就去叫了傅澤硯和他的兩個手下。

三年沒見,進寶拉著傅澤硯嘰嘰喳喳地問著。

我目不斜視地與漣漪聊著天,這麽久沒見,再見傅澤硯,我的不自在大於重逢的喜悅。

沒想到,傅澤硯徑直坐在我旁邊。

心臟一顫,漣漪跟我說話,我面上點著頭,心思卻被傅澤硯吸引。

他長高了,黑了些,棱角更鋒利,也不再是曾經那個撒嬌的少年,一舉一動都是專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感。

心思雜亂,面上我還是保持著商人的基操,面不改色地吃著飯。

「原來你就是林小姐,久仰久仰。」傅澤硯的一個屬下,名叫張保國咧著嘴跟我打著招呼。

我夾菜的動作僵住,傅澤硯面色不改,淡淡開口:「吃你的飯。」

進寶這時候又好奇地開口問他們:「你們怎麽會在這,這麽巧。」

張保國笑呵呵地接道:「還不是聽官府的說林小姐來這兒了,傅哥要看一眼,我們二人非要跟著他來……」

傅澤硯眸色淡淡瞥了眼張保國,張保國假笑,脖子瑟縮了一下,悶頭幹飯不再開口。

漣漪莞爾,和進寶對視了一眼。

吃了兩口,我就撂下筷子上了樓。

月華如練,現在已是夜半分時。

實在睡不著,我披上衣服,打算去客棧後院的小亭子走走。

碰到了在亭子裏看月亮的傅澤硯。

我站在原地,傅澤硯聽到動靜回眸看來,視線在空中交接,這次我沒躲開。

25

「我差點死在三牛灣,那邊地貌崎嶇,我們中了埋伏,後來還是保國拼了命將我救出來……」

我們坐在石凳上。

我看著傅澤硯硬朗的側臉,他表情十分平淡地講述著在北疆這三年。

「這三年我一共給你寫了兩百多封信,但是一封都沒寄出過。」傅澤硯轉頭看向我,眼眸好像月下的一汪泓泉。

「剛去北疆的時候,我對你一直賭著一口氣,直到在三牛灣快死了的時候,我唯一想的卻是,如果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

「對你所有的怨在那一刻都煙消雲散,我只想活著,再見你一面。」

心臟酸澀,我低下頭,不讓他看見我的神情。

「也是這個念頭,讓我每次都死裏逃生。」

「直到今年,我們被調了回來,三皇子黨提我為鎮北將軍,曾經我這個李宛的玩物,如今已是太子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黨政之鬥,行伍磨折。」

「他們都誇我少年將軍,有勇有謀,名滿京城。他們說女人,名利,如今對我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傅澤硯頓了一下,自嘲般輕曬一聲。

「可這些我都不想要,我只想問你一句,如今的我,算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嗎?」

「晚晚,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傅澤硯聲音虛渺,輕飄飄的,好似怕嚇到我般。

月色溶溶,映照在他的側臉,深邃柔和。

26

回了長安城後,傅澤硯就受封去了自己的將軍府住。

裴修言那邊能力不足,除了一直鉗制傅澤硯外,對三皇子黨始終做不了任何動作。

沒了我上輩子幫他聯絡的人脈以及資源,這一輩子他,無法復刻上輩子的輝煌。

可我被綁架了。

在長安城的大街上,身邊有護衛的情況下,被綁走了。

漣漪甚至為了護我被傷了胳膊。

我以為綁我的會是李宛或者太子黨,沒想到卻是裴修言。

傅澤硯給我安排的暗衛也死得七七八八。

我被綁著坐在床上,被蒙著眼睛。

裴修言修長的手指視如珍寶般將蒙住我眼睛的絲布拿了下來。

我閉著眼睛,緩緩適應著刺眼的日光。

裴修言輕輕笑著看著我,眼裏,是陌生的癡迷和炙熱。

我冷冷看著他,道:「怎麽?抓我來給你的公主報仇?」

前一陣子,西域的使者來朝做客,一是為了兩國建交,二是商討長公主李宛與西域皇子聯姻之事。

李宛惡名遠揚,西域的使者自然也是有所耳聞,可是這聯姻關乎兩國關系,也不是說退就能退的。

所以我就推波助瀾了一下,老皇帝和太子等人帶著西域使者遊禦花園的時候,碰到了正好殘忍淩虐不受寵十七皇子的李宛。

西域這下有了正當理由退婚,而我也報了當年她給我下藥的仇。

老皇帝狠狠丟了臉,百姓怨聲載道,甚至敲了登聞鼓,大臣們的折子不要命地往老皇帝面前飛,忠心耿耿的老丞相直接死諫,李宛被無限期關在公主府。

如今我在宮裏的棋已足夠用,想讓李宛出醜的方式太多,我終是沒喪了良心,像她一樣做出下藥的事來。

裴修言聽到我的話後,苦笑一聲:「晚晚,你看這裏熟不熟悉?」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床,熟悉的屏風,熟悉的布景。

這裏竟跟上一世我二人的房間一模一樣。

「我花了 3 年時間,將我們上一世的林府還原,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我看著裴修言眼底的執拗,汗毛倒立。

「你 3 年來一直在謀劃這件事?」

「裴修言,我早就跟你沒有家了,清醒點吧!」

裴修言低下清寒的眉,勾起嘴角,似是菩薩垂首,又似精怪引誘。

「那你跟誰有家?傅澤硯嗎?」

「我知道你在等他來救,你衣服上戳破的熒光粉,和那些暗衛都已經被我處理掉了,誰都不會找到這裏。」

「你瘋了?」

27

裴修言伸手想觸碰我的臉,我猛地一躲,他眸光微閃,臉色灰敗下來。

克制地理了理我衣服的褶皺。

「不管你罵我喪心病狂還是無恥之徒都不重要,能讓你待在我身邊,這個法子就是不破不立的錦囊妙計。」

「你知道嗎,晚晚,這其實是我們的第三世了,曾有仙人入夢說,這是我們的最後一世。」

裴修言似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看著我,卻似乎在透過我看著別的什麽一樣自顧自說著。

「第一世就是我自殺的那一世。」

「那一世的裴修言,所有的氣節和筋骨都被李宛打碎了,你對我好一分,我便對回憶刺痛一分,我幸福一分,曾經的恥辱和羞憤便會多一分。」

「即便你將我買出府,我仍舊是玩物裴修言,我必須愛她,這樣我才是曾經那個清白走在人間的裴修言。」

「對不起,晚晚,那一世沒能和你好好道別。」

「第二世我重生到我們訂婚前,這一次我決定不再拖累你,拒絕了訂婚,你沒說什麽,坦然地接受了我的退婚,那一刻,我竟有些失落。那之後李宛又盯上了我,結局你自然能猜得到,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玩物罷了。你和風揚訂了婚,訂婚宴我陪李宛參加了,你依然那樣明艷美麗,沒有我的生活,你過得更加順遂,看見你身邊的風揚,我當時竟有不顧一切地殺了他的沖動。」

「你本就應該是我的,第二世,仙人讓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所以我再次自殺,開啟了我們的第三世。」

裴修言笑著,可我似乎看到他流出了一滴淚:「我們這一世,該美滿幸福的,理應這樣。」

「或許這一世的意義,是那個仙人想讓我看清你,不再重蹈覆轍。」我絲毫不為他的故事所動,涼涼開口。

「還好是最後一世,我造了什麽孽,要陪你玩三輩子?」

「放了我,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裴修言。」

裴修言緩緩擡起緋紅清冷的眼:「除非我死。」

「我除掉傅澤硯,這樣你就會安心跟我在這裏了,對不對?」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我微微笑道:「你三更殺了他,不到五更,我一定下去陪他,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28

我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

裴修言無法,拿我全府的性命威脅我。

認識這麽久,我才發現天人之姿的裴丞相也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笑道:「我人都死了,還管什麽身後事,這輩子我對不起林府人,等下了地府,我再向他們賠罪。」

我接著不吃不喝,我能賭的,是他會不會心軟。

第 5 天的時候,裴修言把杜神醫抓了過來,也因為這個行跡,傅澤硯也順藤摸瓜找到了裴修言的住所。

找到我後,傅澤硯眉眼冷如霜寂,抱著我上了馬車,我知道那是他發怒的表現,我拉著他的衣袖。

他揉揉我的頭,說道:「放心,我有分寸。」

隨後淩厲地轉身,向裴修言走去。

馬車外傳來了拳拳到肉的悶哼聲,我拿出傅澤硯為我準備的桃花酥。

馬車還沒到府,招財就等在小門,聽到外面有動靜,就急匆匆地從府裏出來迎,進寶一把拉住招財,呵斥道:「穩重點,還沒回來呢。」

招財一拳頭捶到進寶頭上:「現在還穩重個屁。」

「哥!你又打我!」

29

這一世的太子黨沒了裴修言的幫助,瓦解得很快。

三皇子可謂是勢如破竹,老皇帝吃丹藥猝死的那天,三皇子帶兵直接圍住太子等人,當面撕了傳位給太子的詔書。

三皇子事成後,太子和皇後被囚禁在皇陵,也是這時候我才聽傅澤硯說了三皇子母妃被皇後害死的事情。

李宛從上次西域使者的事後,就沒出過府,所以也不知道奪嫡的事。

三皇子下令,公主府的面首們可自行決定去留。

我養好身體後,就把裴修言扔到了公主府。

李宛早已沒了往日作為長公主的尊貴,身上滿是她後院的面首們報復的疤痕。

她披散著頭發,臉色蒼白,滿臉陰郁,看到我後,還在耍著公主的威風。

她狠狠揮手,將桌面的吃食全都打落在地,嚇了旁邊的嬤嬤一跳。

她沖著我大吼道:「我是長公主李宛,林晚!我要殺了你們!」

我看了一眼被暗衛押著的裴修言,道:

「或許你口中的三世,如今這一世,我們各自才都圓滿,李宛永遠屬於你了。」

「對了,漣漪的傷我還沒跟你算。」

傅澤硯留給我的侍衛進來,我把侍衛身側的長劍一抽,下一秒,裴修言的胳膊頓時血流如註。

裴修言眨著沾血的睫,鮮血盡數糊在胳膊上,先是溫熱,很快血液變得冰冷,流到地下,凝固成暗紅色的汙漬。

他掙紮著喚著「晚晚」,用力掙脫著暗衛的挾制,顫抖著摸向我的裙角。

血色裂痕開裂,好似不動聲色的天羅地網。

我面色冷淡地向後退了一步,轉身不再看身後二人。

出了公主府的時候,卯時天色剛剛泛白,天空中仍掛著幾顆時明時暗的星辰,寒氣冰冷,冷冽的晚風刮得人臉頰生疼,連呼出的氣息都能瞬間凍結。

林府的馬車等在公主府的外面,傅澤硯身姿挺立,站在馬車旁。

「漣漪和招財進寶在酒樓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是你愛的湘菜。」

我拉住他伸出的溫熱手掌,笑了一聲,說道: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