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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結構——南京中央體育場設計方法淺析

2024-03-05文化


作者:

蔣夢麟,東南大學建築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建築師。

本文摘自【場地結構——南京中央體育場設計方法淺析】,原文刊登於【建築師】雜誌2023年12月刊,總第226期P11-17。頭條版已略去文中所有註釋、圖片來源、參考文獻等資訊,正式版本以原文為準。

透過對楊廷寶先生設計的南京中央體育場的分析,發現楊廷寶先生在設計中對地形與環境非常註重並以建築的方法予以回應,這種回應逐漸發展成為一種具有場地結構的設計方法,使得建築在環境中完成建造。

目錄概覽

  • 一、背景
  • 二、環境與地形
  • 三、軸線
  • 四、房地關系
  • 五、場地結構
  • 六、結語
  • 一、背景

    建築與地形結合這一問題,是建築學學科中的古老議題,蘊含了建築與地形之間關系的討論。在兩者的關系中,如果能夠形成一種好的結果,就能創造一種新的秩序——場地結構。場地結構來自於地形學,是建築與地形兩者構成的關系及交互作用的能力。場地結構也可理解為環境、地形、建築、空間相關聯從而形成的新結構。重點強調將建築與地形視作共同承載人行為發生的場域,在交互作用和成就中達到平衡,展現出具有清晰性、延展性、開放性的結構。

    楊廷寶的南京中央體育場(以下稱「中央體育場」)設計於1930年9月,當時的國民政府已經遷都南京,在南京實施了不少基建計劃,唯獨體育設施還比較缺乏。作為首都計劃的一部份,同時為了組織民國20年(即1931年)的全國運動大會,以激勵民眾強身健體,當時的國民政府決定新建中央體育場。中央體育場建築群,包括十片場地及場館:田徑場(場內含第一足球場)、國術場、籃球場、遊泳池、棒球場、射箭彈丸場、第二足球場、跑馬道、排球場和網球場,總共可容納6萬名觀眾,是當時遠東最大的體育場(圖1)。

    如今中央體育場在業界討論較多的是如何在風格上做到中西合璧,如何在與場地周邊的兩組大型紀念建築保持了某種聯系的同時又有自己獨立的設計。事實上作為占地頗大的中央體育場計畫在場地和空間上對建築師從總體布局到細節考慮都提出了更多且更具體的挑戰。中央體育場計畫當時由基泰工程司負責設計,於1930年12月完成設計,歷時僅3個月。1931年1月奠基,同年8月竣工,施工歷時僅7個月。就現在的施工水平來看,中央體育場的設計和建設速度也是驚人的。

    圖1:中央體育場規劃鳥瞰設計圖

    文章透過解析中央體育場設計,試圖找到楊廷寶設計中的鑰匙。而這把鑰匙就是對場地的獨到理解,以及在不同層面的應對和處理。楊廷寶在中央體育場的設計中充分體現了對地形與環境的關註與重視,並以建築的方法予以回應,這種回應不自覺地引發了場地結構的確立。

    二、環境與地形

    中央體育場的建設場地由當時的民國國務會議決定,選在南京郊外中山陵南麓東側,靈谷寺南側地塊內,占地約1200畝(圖2)。從既有場地的地形變化來看,「蓋其地處於山谷之間,在二陵之南,北峻而南廣,有順序開展之觀,形勝天然,具神聖尊嚴之象,若就上舉各端考察,均甚妥適」。中央體育場所面臨的地形總體北高南低,逐級下降,用地範圍東西兩側各有相對較高的地形隆起,整體場地呈北、東、西三面環抱的姿態。分析後發現,在決定中央體育場主要場館建設範圍和場地結構時,楊廷寶從場地環境及文脈中尋找到了三條主要線索:

    圖2:中山陵總體規劃圖

    一條是順靈谷寺軸線而下,朝向偏西南方向的空間通廊,結合較為平坦的地形,定義了中央體育場的西側區域。順著靈谷寺的空間通廊,楊廷寶設定了沒有大型建築體量,但需要占地最大的一組功能:跑馬道和第二足球場。從空間體驗上,在主入口的交通廣場上向北就能清楚地遙望到靈谷寺軸線,直面靈谷寺寶塔。而跑馬道和第二足球場就好似靈谷寺的前序空間深入到了中央體育場內。事實上這一點在設計初期的總平面圖紙上就有比較明確的表達。總平面中不僅表示了中央體育場的總體布局,更是把靈谷寺區域也一並繪制了進來,由此可見靈谷寺空間軸線對中央體育場總體布局的影響與參照(圖3)。

    圖3:中央體育場規劃總平面設計圖

    第二條線索是場地以東朝向東南方向的山脊線,它是場地中的一處大的高差變化,限定了中央體育場的東側邊界。結合之前已經布置的跑馬道和第二足球場,一個梯形的建設範圍便從大場地中限定了出來。在這個相對平緩的梯形的區域中楊廷寶設定了田徑場(場內含第一足球場)、國術場、籃球場、遊泳池、棒球場等主要場館建築群(圖4)。

    圖4:梯形建設範圍與地形關系分析

    第三條線索則是場地與中山陵的關系,場地選址在中山陵東側,「兼以地依陵寢,更可時存敬仰」 。事實上選址時對能從場地適時地瞻仰中山陵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在場地布置的時候楊廷寶充分考慮到了這一點,結合之前的兩條場地線索,在跑馬場的南端結合場地東側的主要建築體量,布置了主要入口軸線。這條東西向的軸線面向中山陵一側,在人流進入場地或是結束場地時,都能照顧到西側半山上的中山陵。

    針對中央體育場的選址,楊廷寶仔細甄別了場地周圍的主要影響要素,並結合場地本身地形變化的輕重緩急,在山地地形中為體育場館找到了最為合適的平坦場地。也整體為中央體育場計畫提供了正確的大場地結構。

    三、軸線

    有了對於來自場地的三條線索的整體把握,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較為細致的形體對應和軸線布局。中央體育場中體量最大的田徑場場館由於對陽光來向的基本要求,長軸需為南北方向,因而主席看台則應出現在長軸中部並同時作為主要入口界面。於是進入田徑場的主要道路主軸線則為垂直於長軸的東西向,連線面向中山陵方向的場地軸線直至場地主入口。緊靠田徑場西側布置了國術場與籃球場,它們對稱布置於東西主軸線的南北兩側,以此更加強化了東西主軸線的儀式感。遊泳池、棒球場則與主要的東西軸線成45度夾角布置,這順應了它們所在位置的等高線方向變化。

    另一方面,斜向的45度的軸線也與主要的東西向軸線匯合於主入口的道路交叉處。加之靈谷寺的空間通廊軸線,由此,在體育場主入口處,東西向田徑場主要軸線,45度夾角的遊泳池、棒球場軸線,以及靈谷寺南下的空間軸線三線合一。在進入主入口的那一瞬間,就能非常明確地感知到中央體育場的三組主要建築群。軸線是人活動流線的一種刻意設定,也是儀式感的主要來源。中央體育場的軸線布置照顧到了場館功能布置的需要,但更多地是為了強調地形處理,以及對周邊環境的回應,從而產生儀式感(圖5)。

    圖5:主要建築三條軸線關系綜合分析

    事實上,在中央體育場的設計中對於場地的考慮,包含了外圍環境和內部地形對設計總體布置的影響。總體布置的參考也來源於場地提供的各種線索,並幫助設計確定了總體格局。透過合理的軸線及地形處理,中央體育場中的建築群就像是在地形等高線水流中的幾組石頭,順水而置,很好地順應並融入了地形(圖6)。這為下一步建築與場地的相互平衡提供了良好的基礎。

    圖6:中央體育場規劃實體模型中展現的建築和地形的關系

    四、房地關系

    在周邊環境對計畫提出的挑戰透過總體布局回應和化解之後,擺在建築師面前的下一層級的問題就是如何利用為數不多的建築體量來控制整塊場地,同時利用地形產生辨識度和儀式感。於是建築與場地的關系就成為接下來的設計重點。通常認為的建築與場地之間的關系是位置關系、建築處理地形變化的方式等。楊廷寶在中央體育場的設計中,針對不同建築,在與場地交接時,遵循總體布置軸線關系的同時,運用了不同,但恰如其分的方式幫助場地和建築共同融合,形成了特殊的房地關系。

    1.隱入地形——田徑場

    田徑場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建築體量,占地約77畝,南北長300m,東西寬130m,設10m寬的500m跑道一圈,另設13m寬的200m直跑道兩條。根據總體布局,田徑場所在地形北高南低,東高西低。從短剖面來看,田徑場位於一片相對較高的地面上,西側地形高度逐漸下降,這樣田徑場總體是布置在一個相對的高台上,這也符合東側作為主要入口及看台所需要的辨識度和儀式感(圖7)。在長剖面上,由於地形北高南低,以看台作為基準面,北面直接利用天然地形成為看台。南邊由於地形緩降,看台下的使用空間逐漸增加,作為辦公、運動員宿舍、洗漱等輔助用房,建築體量也逐漸顯現。主席台位置透過兩層建築凸顯在場地中部幫助建築中段形成極具儀式感的體量。從外部看,田徑場就像一根巨大的環形地梁緩緩地從北側的土地裏伸出(圖8)。

    圖7:田徑場主席台短剖面

    圖8:田徑場與地形關系示意

    在與地形的關系上,由於田徑場北側1/4的建築體量就是地形本身,田徑場呈現了一半隱入,一半顯現的房地關系。這種房地關系配合著總體的空間軸線,還在空間和流線上提供了有節奏的感知,使用者和場地的關系在不斷地被建築提示著。楊廷寶曾說過:建築結合地形,不只是指外部的建築空間,而且包括內部的建築空間。配合剖面可以發現,田徑場從整個園區的入口處看,是一個極具儀式感的建築體量緩緩向人們展開,這就是田徑場的西側主席看台(圖9)。

    進入西側看台的首層之後,是一個完整的室內大廳空間,穿過大廳馬上看到的是一個空的場地即田徑場跑道和足球場空間。而後兩部大樓梯引導人們折返向上進入主席看台,空間又開始具有包裹感。此時由於高度逐級升高,在視覺上,對於周邊環境的感知也開始逐漸開放,紫金山和中山陵緩緩進入人們的視野。最後當坐下來回頭看田徑場時,視覺感知則又一次被拋向建築。田徑場的主席看台,在極小的建築體量和流線行程內組織出了包裹、開放再包裹、再開放的漸進空間感知層次(圖10~圖12)。

    圖9:田徑場主席看台主入口的西側立面

    圖10:田徑場主席看台二層高處面向紫金山一側

    圖11:田徑場主席看台與中山陵的位置關系

    圖12:行為與空間序列的展開關系

    當然,這種空間和地形匹配的考慮,在體育建築的交通組織上也具有其獨特的優勢。一方面,北部看台直接利用地形,觀眾就能直接從北部地形高處順勢進入看台;另一方面,靠南側擁有看台下部建築空間的部份,設定了16部公共樓梯聯通觀眾看台和田徑場場外,但並不直接通向賽場。運動員則是從東西兩側的主入口,或是看台下的休息區域直接進入運動場地,避免了運動員流線與觀眾流線的交叉,這一點在楊廷寶的自述文章中也有過明確的表達(圖13)。

    圖13:田徑場立體交通流線分析

    從房地關系上來看田徑場從南至北慢慢地消隱在了地形中。從空間感知上,流線配合實體與空的巧妙組織,田徑場建築忽顯忽隱,與建築體量在地形中的顯隱共同呈現出一種有獨特的空間節奏(圖14)。

    圖14:田徑場與地形的房地關系

    2.成為地形——國術場與籃球場

    國術場與籃球場是兩個相對較小的體量。國術場平面呈正八邊形,北側一邊為器械成列平台,其余七邊均為看台,能夠容納五千四百多人。籃球場平面呈長八邊形,設定環形看台,南側看台最高處設定比分顯示區,平台下方為辦公、運動員更衣等功能空間。能夠同時容納五千多人觀賽。在初步確定的總體布局上,籃球場位於田徑場東西向軸線的北側,地勢較高,國術場位於南側,地勢相對較低。籃球場的主要入口面南,而國術場的主要入口則向北,兩部儀式性的大台階配合牌坊相對設定,共同面向主要軸線,強化了主要場地入口空間序列(圖15、圖16)。

    圖15:國術場與籃球場與地形關系示意

    圖16:國術場與籃球場南北軸線剖面

    在與地形的關系上,由於國術場與籃球場較之東側的田徑場尺寸要小很多,在處理與地形的關系上,也少了很多縱深來與地形發生關系。於是我們看到,楊廷寶在處理國術場與籃球場體量分時別透過自身的看台,在所處的地形區域內形成了明顯的地形隆起,讓兩個場館能夠做到與地形產生較為明顯的對話關系,幫助兩個場館增加了實際對場地的控制範圍,也同時增加了他們的體量。籃球場與國術場所處區域地勢總體北高南低,即使是籃球場北側的地勢最高點,其看台所產生的隆起也微高於周邊場地。從建築與地形關系的角度看,這樣的設計保持了兩組場館的基本體量辨識度,而非使其完全陷入地形之中。在長剖面上看,地形與人造隆起則從北至南共同呈現出起——落——起——落的空間節奏(圖17)。

    圖17:國術場與籃球場南北軸線剖面分析

    從房地關系上看,國術場與籃球場選擇了顯於地形的態度。由於這兩個場地的大小與田徑場相去甚遠,需要透過相對凸顯的形體來增加辨識度,以便能與近在咫尺的田徑場相匹配。另一方面,設計中對形體隆起的處理也是微妙的,楊廷寶用綠化和地形緩緩過渡了因為看台而產生的隆起,這讓建築又回歸了地形(圖18、圖19)。

    圖18:籃球場外觀

    圖19:國術場外觀

    在交通組織和空間感知上,國術場與籃球場隆起的看台提供了上下分層的立體交通。運動員利用隆起平台下方的空間進入運動場,依靠隆起處布置的室外大樓梯則作為觀眾的主要流線,可直接進入看台。觀眾伴隨場地的隆起,拾階而上到達國術場與籃球場的頂部。此時運動場直接進入視野,而周邊更大的環境也完全展現。當觀眾順著看台逐級而下時,環狀的看台開始逐漸產生包圍感,周邊環境則逐漸開始消失,一個相對獨立安靜的運動場所也就被限定了出來(圖20、圖21)。

    圖20:籃球場場地空間

    圖21:國術場場內空間

    在房地關系上,國術場與籃球場透過看台營造了隆起的地形,在鄰接道路的位置,各自嵌入了帶有使用空間的「房屋」,以及屋頂平台部份,與看台共同組成了具有場地感的運動場。配合流線,在使用體育功能的過程中,場地和周邊環境交替顯現,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空間節奏。顯於地形,最終又歸於地形。

    3.順應地形——棒球場與遊泳池

    棒球場與遊泳池所在位置的地形,等高線變化較多,從北到南等高線的走向也有一定的偏轉,於是在總體布局上棒球場與遊泳池軸線追隨地形的偏轉。從與地形的關系上來看,是一種總體順應地形的態度。北側棒球場所處的地形類似於谷口,棒球場呈小於90°夾角的扇形平面,場地半徑為85m,形成了有圍合感的喇叭口,地形順勢而下,承托了北側看台與運動場地。看台就著原山坡地形建造,斜靠在場地北側地形中,共能容納四千人同時觀賽(圖22)。

    圖22:棒球場與遊泳池與地形關系示意

    遊泳池整體平面為矩形,靠北側設定主要建築,包含辦公、男女更衣以及裝置機房。正對主要建築的是標準的50m泳池,寬9m含9條泳道,淺水深1.2m,最深處為北側3.3m,銜接北側主要建築平台,同時也供跳水使用(圖22)。長剖面上,可以看到地形總體由北到南逐漸下降,其中,在遊泳池的北部用建築及平台的方式承接地形突變,帶有功能的建築體量好像一個堤壩,阻斷了傾瀉而下的地形等高線,也順勢形成了位於低處遊泳池的北側邊界(圖23)。

    圖23:棒球場與遊泳池長剖面

    在交通組織和空間感知上,棒球場的觀眾可以從運動場倚靠的地形順勢而下直接進入看台,運動員從南側直接進入喇叭口所圍合的場地。遊泳池的觀眾需要先從外部拾階而上到達看台頂部而後向下進入看台。運動員則從北部依次透過更衣室,消毒池後再向南進入遊泳池。空間上,泳池處於地形低窪處,兩側地形上的看台均高於泳池,遊泳時所能感受到的空間是被周邊看台包圍的空間,形成了較為安靜的氛圍利於選手集中精神比賽。而看台上的觀眾則可以同時感受到周邊環境以及場地內的泳池。在使用遊泳池的過程中,泳者浴乎其間,仿佛天然池沼,高處的看台就好像是岸,水岸之間的高度也透過地形表達了出來(圖24)。泳池北側的建築也作為了棒球場南側盡端的空間收頭。而順應地形變化的棒球場就像個凹陷的座椅,以環抱的姿態作為了棒球場遊泳池這條軸線的收尾(圖25)。

    圖24:遊泳池內景

    圖25:棒球場——遊泳池長剖面關系示意

    在房地關系上,由於這一區域地形變化豐富,棒球場與遊泳池這一組建築,均利用了原有的自然地形,稍作調整形成看台。棒球場就原地形建造,節省了很多土建費用和施工時間。北側的兩個門頭暗示了從高處進入場地的範圍。時至今日,在棒球場已不復存在時,兩個門頭還暗示著曾經存在的地形變化(圖26)。遊泳池北部嵌入的「房屋」部份。透過剖面設計,順勢連線了南北兩塊不同的標高,也為遊泳池提供了必要的更衣裝置等使用空間。這種順應地形的方式,化繁為簡,很好地處理了復雜地形處的房地關系。

    圖26:棒球場門頭遺址

    透過以上分析,不難發現,中央體育場中的主要建築群體,分別以顯隱相間、成為地形,順應地形這三種不同的方式組織了房與地的關系。配合不同建築形體大小和總體布局的軸線關系,時而隱入地形,時而成為地形,時而接續地形。配合不同的使用功能,利用了場地高差,形成立體流線布局,防止了使用和管理上的流線交叉。與此同時更重要的是配合著這些行為,使得環境與場地在空間感知層面時顯時隱,形成了獨特的空間節奏與場地結構。

    五、場地結構

    場地結構是建築空間結構與場地相結合,共同作用後產生的新結構,它凸顯設計者對於場地的理解和處理。場地結構也是將場地納入到建築中去考慮的方法,讓建築內部能夠感知到場地,與此同時也透過建築來揭示被隱藏的場地特征。在中央體育場的設計中,我們看到楊廷寶對於房、地以及空三者之間關系的重視。將空間、建築、地形擰在一起,藝術效果是那麽好!

    在總體布局上,中央體育場場館建築群雖然占地很大,但是室內空間其實很小,能夠幫助控制場地的形體也非常少。在當時那麽一個空曠的場地中,僅僅依靠了這麽一點建築面積和體量,楊廷寶就以房地結合的方法控制住了1200畝的場地。同時形成了像田徑場一樣緩緩離開場地的輕,以及籃球場國術場一樣下沈成為場地的重。使得整個場地更易於形成錨固和瞬變的力量之間的張力,更易於形成領域感。

    楊廷寶將軸線塑造和地形感知相結合,透過建築與地形產生合理的藏與顯,讓體育場擁有了建築感,讓建築在場地上立了起來。使得體育場既有國家級建築所需要的禮儀性,也有對等高線、地平線、山脊線、山谷線的充分回應。在這裏,「房」與「地」互借互成,同時共同組織了立體化的交通、承載了人的行為。場地、建築、構築物相連線形成了獨特的場地結構。從人視角度可以發現,中央體育場的多組建築群,最終從主要入口一側只能看到半個田徑場,好似地形中延伸出來的水平線在紫金山南麓緩緩展開。其余的建築或是成為地形或是融入了地形,成了新的地景,幫助建築完成了在環境中的建造(圖7、圖27)。

    圖27:中央體育場航拍照片 1930 年代初

    時至今日,原先的中央體育場建築群周邊已經加建了一系列的建築,同時原先的樹苗在經過將近百年的成長也成了濃密的樹林。當場地中的建築已經多到無需再用原先的運動場館來支撐這個場地的時候,我們轉而發現楊廷寶原先設計的幾個體育場地,成了這1200畝場地中的「空」。這些「空」幫助稀釋了不斷增加的場地密度,使得整體場地看起來不會過於擁擠。同時它也幫助保持了場地空間包裹和開放之間的平衡(圖28、圖29)。

    圖28:中央體育場航拍照片 1930 年代初

    圖29:中央體育場航拍照片 2021 年

    六、結語

    中央體育場及其建築群占地頗大,楊廷寶對於地形的深刻認識以及在設計中的高妙處理可見一斑。在應對外部環境提供的場地線索時,楊廷寶透過抽絲剝繭的方式條條應對,對於中山陵以及靈谷寺的影響在總體布局中直接回應。針對場地地形本身,由於快速的工期要求,設計需要充分利用現有地形,以此減少土方量,尋找到最為合適的「平地」才能省時省力。隨後配合軸線關系,進一步強化外部條件對總體布局的影響。

    同時將人的行為和環境與空間的顯隱透過房與地的不同組織方式有節奏地控制了起來,避免了體育建築與場所和環境之間割裂的情況,最終展現為同時具有清晰性、延展性、開放性的結構,從而實作了一種空間開放。隨著中央體育場在80余年間的不斷增擴建,這種對場地的清晰控制又再一次適應了加建後場地實與空的反轉。在密度不斷增高的情況下,體育場這一建築型別,從初建時的實體轉變成了高密度下難得的空。這也正是場地結構作為設計方法的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