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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方建新
整理：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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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年內，父親與繼母相繼去世，我悲痛欲絕，怎麽樣也緩不過神來。
這一天是周末，老婆與兒子兒媳看我精神不振，想拉著我去外面轉轉散散心，被我拒絕了。
我哪裏都不想去，等他們走了後，望著兩位老人的遺像，思緒飄向了四十多年前……。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隨即門被敲山響，有一個男人在叫嚷：
方建新，你開門，開門，方建新。
我走過去開啟門，呼啦湧進了一群男女，目測大概有十幾位，我震驚問：
你們是誰？為什麽跑到我家來？
領頭的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答非所問說：
好你個小子，你趕緊把我母親的三套房子交出來，否則我饒不了你！
他身邊站著的兩位男女也附和：對，全部交出來，這都是我母親的財產，你憑什麽獨吞？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這是繼母的三個孩子。
我以前聽她老人家說過，她的第一段婚姻裏育有兩男一女。
不過這麽多年以來，他們之間並沒有來往。
繼母去世，我曾經嘗試著聯系過這三位，拜托老家人帶過話給他們。
可這三人說：她不是我的母親，死了就死了，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一直等到繼母下葬，也沒見有一個人出現。
既然如此，既然聲明沒關系了，可為什麽突然跑來奪家產呢？這是唱的哪一出？
弄明白了他們的來意，我回答：不錯，我父母留下了一點遺產給我，可跟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你們三人沒有贍養她老人家一天，她的晚年生活都是我在照料，她生病臥床了幾年，你們為什麽不來盡孝的？
如今老人屍骨未寒，卻都跑來爭奪家產，怎麽好意思的？
領頭的男人叫囂：少說這些廢話，根據法律規定，我們都有繼承權，你不給的話，咱們法庭上見！
一起來的那群人齊聲附和：對對，你給不給？不給，我們現在就去告你。
我冷笑：隨你們的便，盡管去告好了，不過現在，請你們全部都出去！
可這些人根本不想走，他們眼睛滿屋子搜尋，大有開始搶劫之勢。
我心裏一陣緊張，看來這一群人很野蠻，估計還是法盲，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刻，門口出現兩道人影，有人高喊：
都停下，都不要吵了，我有東西給你們看。
一屋子的目光刷的一下齊齊射向來人。
02
我叫方建新，今年已經56歲了，目前舉家生活在杭州。
40年前，我還在安徽的老家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
我三歲時，母親跟著一群人出遠門討飯，再也沒回來，至今不知生死。
父親帶著我艱苦度日。
那時候的日子可真苦啊，奶奶一共生有五個兒子，我父親是老四，前面三個兒子成家，耗盡了家裏所有的一切資源，輪到我父親結婚時，奶奶家已經窮得飯也吃不上，哪裏還有錢給他蓋新房？
所以，我母親進門，基本上沒花什麽錢，父親帶著她住進了一個窩棚裏。
聽父親說，由於貧窮，由於奶奶偏心眼，父親與母親經常吵架。
吵著吵著，母親丟下才三歲的我一去不回。
父親曾經出去尋找過幾次，可最終無果，三年後死心。
我八歲時繼母張紅芳來到我家。
繼母以前有一段婚姻，生有三個孩子。
據她說，她前夫有暴力傾向，經常無緣無故打她，有時候睡覺睡好好的，半夜裏這男人就騎在她身上掐她脖子，罵她一天到晚勾引男人，總是給他戴綠帽子。
究其原因，她的前夫一只腿有點瘸，而繼母長得漂亮，所以他總是不自信。
挨打受罵十年，繼母不堪忍受，提出來離婚。
男人當然不肯了，繼母以死相拼，還揚言要毒死他。
看著繼母視死如歸的樣子，男人害怕了，只好答應放她走，但是男人說：
你要走可以，三個孩子你一個也不許帶走。
繼母為了逃脫這個牢籠，狠下心答應了。
她心裏設想得很好，等自己在外面站穩腳跟，再把孩子一個一個接出去不遲。
可是，等她三年後回家接他們，三個孩子因為那男人的教唆，一個也不肯跟她走，還罵她是壞女人，朝她吐口水。
她的大兒子十多歲了，居然還摸出來一把鐮刀瞪著眼砍她。
無論她怎麽解釋，孩子們就是不聽，繼母只好失望而走。
03
繼母來到我家，當時我才八歲。
她沒來我家之前，我的日子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我沒有母親，父親又要出去掙錢，奶奶也不肯帶我，他只好把我一人留在家裏。
我的堂哥堂姐足足有十二個，他們欺負我沒媽，欺負我父親老實，經常趁父親不在跑我家找好吃的。
南瓜紅薯馬鈴薯玉米花生……，見到什麽他們就搶什麽。
本來家裏就不富裕，難得有一口吃的，再給這群孩子一搜刮，我與父親餓肚子是常有的事。
我太小，父親又老實，他不敢去與三個伯伯爭理，況且東西都是孩子們拿跑了的，父親更是無法開口討要。
有一次，父親出去生產隊幹活，他囑咐我把門從裏面插上，誰敲都不要開，我點點頭。
等父親走了以後，我一個人躲在屋裏，心驚膽戰。
因為我知道，門插上也沒用。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有人咣咣咣敲門，我嚇得縮成一團。
一會兒，門不響了，但我看到門栓在動，我知道，這是大堂哥在用鐵絲撥門。
20秒鐘，門被成功撥開，一群孩子歡呼著湧了進來。
他們東翻西翻，把父親藏在床底深處的半袋子花生與玉米拎著揚長而去。
這可是我們家冬天的口糧啊。
我不敢上去搶奪，畢竟我才五歲，哪裏打得過他們？
父親回到家，望著一地的淩亂不堪，氣得嗷嗷痛哭。
他實在氣不過，跑到三個伯伯家討要，卻被三個伯母一陣奚落。
大伯母說：你哪只眼看到我孩子拿你家東西了？
二伯母說：你沒東西吃，我可以給點你，但是不要誣陷孩子們。
三伯母說：你還像個做大叔的樣子嗎？沒有證據就胡說八道，他們可都是你的嫡親侄兒侄女。
奶奶也蹦出來發言：老四，即使是孩子們拿了，你做叔叔的也不該上門要，你家有吃的，應該主動給他們吃才對。
孩子們要不是餓肚子，怎麽可能去你家拿吃的啊？
父親聽了，也覺得有理，反正都是一家人，拿去就拿去吧，畢竟自己只有一個孩子，好養活，三個哥哥家孩子多，負擔太重了。
他與大人們有這種思想，那幫堂哥堂姐們的行為更是猖狂。
這樣無法無天的行為，一直到我繼母進門，才被遏制住。
04
繼母來了後，那群孩子消停了幾天。
可他們肚子餓啊，堂哥畢竟大幾歲，比較狡猾，他開始試探繼母，看看這女人是不是跟父親一樣老實可欺。
這一天，他趁大人們都去做工了，大搖大擺帶著手下來到我家。
剛一敲門，繼母開門，她問：你們來幹嘛？
堂哥回答：來找建新弟弟玩。
繼母說：那就進來吧，不過我家有大狼狗，你可要註意了，不要被咬傷。
堂哥不信，直接進屋。
突然一道黑影快速竄出，直接把堂哥撲倒在地，嚇得他哇啦一聲喊：奶奶快救我啊，奶奶快救我啊。
那群孩子見狀，尖叫著四散逃跑，跑到奶奶屋子裏把她拉到我家。
奶奶來了，大狼狗還追著堂哥撲咬，奶奶差點嚇暈過去，她大聲吩咐：
老四家的，你趕緊把狼狗喝住，不要咬了建民。
繼母這才出聲制止住大黑。
大黑呼哧呼哧伸出血紅的長舌頭一個勁運氣，一臉的不盡興。
大堂哥嚇得臉色煞白雙腿發軟，怎麽樣也爬不起來。
奶奶過去把他攙扶住，隨即指著繼母罵：
你從哪裏弄來一條野狗？你要把我大孫子咬了，我饒不了你！
才進門沒幾天你就如此猖狂，這還得了？等老四回來，我非叫他揍你一頓不可！
繼母笑了：媽，這是我的家，你們跑到我家來大呼小叫的幹嘛？
我養狗是我的自由，誰以後上我家胡來，我就讓大黑咬他，如果怕大黑咬，最好都給我老實點。
奶奶氣壞了，指著繼母：你你你，你這個歹毒的女人，老四娶你回來，真是瞎了眼。
繼母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兒子既然娶了我，我就要維護他的利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是怎麽對待他們父子的，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們倒好，盡可著這對父子欺負。
而你作為長輩，不但不說一句公道話，還助紂為虐，太不像話。
還想讓你兒子打我？你看看你兒子會不會打我。
奶奶被繼母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苦瓜臉拉得更長，她只好放下一句狠話：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否則的話，咱們走著瞧！
說罷，帶著一群孫子孫女離去。
我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一群人都離開了，我還沒回頭神。
繼母走過來把我抱懷裏：建新別怕，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了，一切有媽在呢！
我這才醒悟過來，望著那群人狼狽離去，心裏一陣爽快，對繼母由衷佩服。
我不由自主點點頭說：你太了不起了，以後我再也不用怕他們了，不過，這條大狼狗你是從哪裏弄來的啊？
繼母一笑：要我告訴你可以，那你喊我一聲「媽媽」。
是的，她到我們家五天了，我只稱呼她「餵」，那句媽媽，怎麽樣也喊不出口。
我對她不反感，但是讓我這麽快改口，我做不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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