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青未了散文有獎征文‖武慶富：摸神仙

武慶富

也許是驚嘆於它在地下蟄伏三年一夜之間的神奇變化，家鄉人都把金蟬叫「神仙」，把捉金蟬叫「摸神仙」，還把神仙變的蟬叫「捎錢兒」。

因為神仙有很高的營養價值，含有豐富的優質蛋白和多種胺基酸、維生素等，是上好的補品，還具有預防心血管疾病的功效，在農村一直流傳「一個神仙勝過一個雞蛋」的說法，也有把吃神仙比作吃「唐僧肉」的美譽。

每年芒種前後，臨近麥口時間，就能聽到捎錢兒扯著嗓子喊了，只是人們都把心思用在了麥收上。等過了夏至，麥子入完倉，棒子苗長到一紮來高的時候，才能抽出空來摸神仙。

此時捎錢兒的叫聲不再單調，開始日漸熱鬧起來，有的淺吟低唱，有的引吭高歌，有的斷斷續續聲斷意連，有的一高一低打著節拍，仿佛在不約而同的演唱著一首盛夏大合唱。

小時候，下午一放學，孩子們就三三兩兩的走出家門，一手拿個罐頭瓶，隨手折根小木棍，來到大樹下、樹林裏，緊盯著地面上的洞口。此時的神仙，正在洞裏用兩個有力的前爪拱破一丁點兒地皮，等到天一黑下來，就趁著夜色爬出洞口，找個樹幹爬上去蛻皮。

孩子們低著頭，用手中的小木棍仔細檢查著樹下每一個可疑的洞口。如果洞口輕輕一碰瞬間變大，肯定會看到一個蓄勢待出的神仙，把小木棍往洞內一伸，有的神仙就用兩只前爪緊緊抱住木棍，輕輕往上一提，神仙就被帶出洞來。也有的神仙警惕性很高，洞口一被挑開，手腳一松就掉到了洞底。只得再折一根較粗的樹枝，把洞口輕輕刨大刨深，免得傷到神仙，直到用兩根手指夠到它的腦袋，一下就它捏上來。

待到天色稍暗，神仙大都已經爬出洞口，大家開始把註意力轉移到樹幹上。一看到樹上有鼓鼓的凸起，就用手摸一下。當摸到一個軟軟的使勁往上爬的，肯定是神仙無疑了。但有時兩個正在疊羅漢般交尾的瞎碰，也神似一個趴在樹上的神仙，情急之下，一個彈指打過去，就攪了它們的好事。

摸神仙是需要一些膽量的，不僅需要去一些平常人跡罕至的地方，等天色完全黑下來，長蟲、老鼠、癩蛤蟆等這些小動物也都開始活躍起來，老遠就能聽到它們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果碰到兩只刺猬打架，發出的聲音就像人劇烈運動後喘粗氣一樣。有時候，在不知不覺中，會來到村子周邊的墳地附近，不經意間，看到花圈和高低不平的墳堆，就趕緊呼叫附近的夥伴，不管這裏神仙多不多，兩個人趕緊離開。

回到家中，把神仙倒在臉盆裏，用水清洗幹凈，開啟天井裏的鹹菜缸，把每一個都浸在鹽水裏，一會兒的功夫神仙就不動彈了。但也有個別幸存者，沒被鹽水淹死，偷偷跑到鹹菜疙瘩上，成功完成了蛻皮。第二天一掀開鹹菜缸，一只捎錢兒就「蹭」的一下吹著勝利的哨音飛走了。

待攢到裝滿一盤的時候，孩子們就開始讓大人炸神仙了。由於擔心吃了神仙腿會傷到腸胃，就把所有的神仙腿都從根部掐斷，只剩下光禿禿的身子。神仙經油一炸，渾身金燦燦的，體積也膨大了不少，吃在嘴裏滿口噴香，對大人和孩子都充滿十足的誘惑。據大人說，在大城市的飯店，一盤炸神仙能賣到好幾十塊錢。

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之受工作和時間限制，在家摸神仙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無論走到哪裏，一過夏至，總會想起小時候摸神仙的那些美好時光，就會情不自禁的給父母打電話，問今年神仙多不多，留點放在冰箱裏凍起來，回家的時候炸炸吃。

時光荏苒，歲月如歌，轉眼間，自己已從青澀少年進入不惑之年。如今，村莊已經拆遷，村裏的父老鄉親都已住上樓房。夏日的傍晚，寬闊的馬路旁，明亮的路燈下，小區周邊的樹林裏，依然活躍著摸神仙的人們。大家並不在意能摸到多少，而是想找回那些遙遠的回憶，留住那份濃濃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