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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註意:全員角色皆已成年,架空背景,貴族學院設定(類似大學)
「跳哇,怎麽不跳啊。」
「誰啊這是……」
「A班的那個肥婆啊,周小枝。」
數不清的竊竊私語聲從一張張鮮活年輕的面容中溢位。
興奮的,鄙夷的,看熱鬧的,漠不關心的……
盡管情緒迥異,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時不時擡頭,望向教學樓頂樓的天台。
一個穿著聖斯學院統一的套裙制服的女孩站在天台的邊緣,長頭發披散著垂下來,擋住了她的面容。
此刻,她並攏的雙腿離這棟七樓的教學樓天台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樓下聚集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滾啊。」
懶洋洋的兩個字便成功地讓喧鬧擁擠的人群自動往兩邊退開。
說話的少年身高頎長,深藍的制服外套被他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白色襯衫下隱約可見蓬勃健碩的肌肉,帶著耳釘,面部輪廓鋒利流暢,那雙狹長銳利的眼眸緩慢地移過人群,眾人便自動將眼睛垂下去,不敢與之對視。
身旁的好友不免笑道:「火氣這麽大啊,江少?難不成你緊張上面這妞兒?」
江原聞言,嘴裏嚼著東西的他略微一頓,掀眸道:「陸霽明,你他媽沒病吧?這肥婆不是你女朋友嗎?」
陸霽明噗嗤一聲笑出聲:「別……」
他連連擺手:「我就算了。」說著親一口懷中小女友的漂亮面頰:「我這懷裏已經有一個了,對吧?」
陸霽明天生一雙桃花眼,面容俊美得如同校園漫畫中的陽光男主,他此刻隨意的低頭一瞥便讓懷中的女友心馳神蕩,低頭嬌羞地嗯了一句。
江原又嚼了下口中的口香糖,隨後還是惡心,扭頭給吐了。
方明珠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聲音嬌滴滴的:「別管他胡說八道。」
江原隨意地點點頭,撇開她的手。
方明珠擡起眼瞅了一眼站在天台的人,視線便始料不及地交匯——
周小枝往常那雙總是含著驚恐畏縮的眼眸,此刻摻滿了寒涼又刻骨的恨意。
她緊緊盯著他們三人。
方明珠白皙面頰上揚起的笑容微微凝滯,心底不可自抑地閃過懼意。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轉變,方明珠感到難以言說的羞惱:她竟然會被這個廢物嚇到!
為了掩飾,方明珠艷麗白皙的小臉上重新揚起笑容,對著他們道:「你們說,她不會真跳吧?」
陸霽明瞥了一眼樓上那個臃腫的身影便嫌棄地挪開視線,輕飄飄道:「誰知道呢。」
江原看都沒看,鼻腔裏溢位一聲嗤笑:「跳唄,反正今天老子就在這兒守著她跳。」
方明珠笑道:「誒,可別這麽說,要不一會兒說是我們逼死她了。」
江原索性拿出手機打著遊戲:「誰讓她來我們學校的?長得又肥又壯,跟一頭豬似的,還是個窮鬼。」
在這樣頂尖的貴族學院,學生之間也因為出身家庭劃為天然的階層等級。
像周小枝這樣,就屬於最底層的學生,換言之,在這裏,她可以受到任何人的欺淩。
在這樣壓抑瘋狂的環境下,這裏的學生們也大多都同情心淡薄,對於眼前的周小枝,他們的目光也大多都是新奇看熱鬧的居多。
「咦,這女的不是之前給顧少寫情書,還當眾脫衣服的那個胖妹嗎?」
「哈哈哈別說了,我現在想起來那天都想笑啊。」
「我天,是她啊,怎麽有臉的……」
……
底下的聲音愈發大,周小枝雖然聽不見,但她俯瞰的視角能夠清晰地看見下面人臉上的驚異、嘲諷、恍然大悟、八卦的表情。
心臟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周小枝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淚水也奪眶而出。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從她來到這個學校,便受到無盡的欺淩與辱罵。
她好累,真的好累……
漸漸地,她的目光變得平靜下來,準確的來說,是死寂一片。
而她的雙腳也以微弱的距離向前挪動了幾厘米。
幾只羽毛潔白的鴿子飛掠過一望無際的天空,短暫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周小枝仰起蒼白的臉看向它們,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對不起了啊,還是失約了。
她黯淡的眼眸泛起點點笑意,但這一點僅存的溫暖卻轉瞬即逝。
下一秒,她毫無預兆地往前仰倒下——
時間像是靜止了,整個嘈雜的世界都仿佛安靜下來。
直到肉身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地上的聲音才徹底喚回呆滯的人群。
破碎扭曲的肢體、逐漸蔓延的鮮紅血液……
看見淒慘可怕的景象,人群紛紛往外後退,神情驚惶害怕。
有人禁不住嘔吐,有人忍不住逃跑,有人撥打了報警電話……
學院廣播系統的鈴聲響過兩遍,刺耳巨大的動靜將短暫停歇在樓頂的白鴿驚得飛起。
對面五樓的教學樓窗簾被拉開,一張顯眼的面容出現在後面:冷白皮,面容清雋,眼下一點淚痣。
穿著無一絲褶皺的黑色制服外套,直射的陽光從他胸前鐫刻著「顧淮」兩個字的金色銘牌上一晃而過。
白色紗幔輕輕飛舞,高挑的少年手上拿著畫筆,臉上帶著被打斷思路的不耐。
他的視線從對面樓下倉皇逃竄的人群一晃而過,並未停留。
隨即便事不關己地拉上了窗簾。
第2章
聖斯學院。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內,主任職務的老師為面前沙發上坐著的貴婦倒了一杯熱茶。
「余夫人,不知您看完學院的設施全景後,對於寧梔小姐的入學有什麽意見呢?」
盡管是謙卑的態度,但老師臉上的神情卻十分自信篤定。
被她喚作余夫人的女人名叫寧珮,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保養得宜,加上自身底子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
寧珮淡淡一笑:「聖斯學院目前是維亞最頂級的學校,學校環境和師資設施都無可挑剔,這也是我們和小梔選擇這裏的原因。」
這話的確不是簡單的恭維,聖斯學院是維亞國最為頂尖的學院,背後的扶持者多為頂級財團與皇室貴族成員,整個學院占地廣闊,寸土寸金,教學設施一應俱全,歐式建築,紅磚青藤,書香氣息濃厚。
在維亞國,聖斯學院簡直就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學了,任何學校都無法與之比擬。
聽到這裏,老師便明白這一單算是成功了,盡管余家不是頂級的財閥豪門,但也不落下乘,加上余氏企業近年來良好的社會公益效應,接收這樣家庭教育出來的千金名媛,對於聖斯學院絕對是有利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今年的招生績效也可以大大地增添一筆。
老師臉上的笑容不覺擴大,也更加賣力地為她介紹保證,恭維話層出不窮。
「……聽說余先生的前幾天又為貧困兒童撥劃了一大筆資金呢,他真是太熱心了……」
「……真羨慕余夫人啊,女兒乖巧漂亮丈夫事業有成又溫和友善,這樣幸福美滿的家庭,真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啊。」
寧珮聽著,始終神情淡然,只是在聽到最後一句時唇角維持的笑容弧度中雜糅進一絲嘲諷。
幸福美滿?
好在做了這麽多年合格優雅的貴太太,寧珮已經學會在人前很好地掩蓋自己的情緒了,她垂眼輕抿一口熱茶,再擡眼時便恢復了之前安之若素的貴婦形象。
一道略微淩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平胡的氛圍。
一位穿著統一職業套裝的老師急匆匆地跑過來:「我……我剛才帶寧梔同學去領制服,可轉眼她就不見了。」
「不見了?」
主任一驚,站起身來:「找過附近了嗎?」
老師亦是著急不已:「都找過了,但都沒有找到。」
「這……這可怎麽辦?」
主任焦急地望向寧珮:「余夫人,要不您打個電話給寧梔小姐……」
寧珮打了幾通電話,都顯示無人接聽。
聯想到幾個月前發生的那場事故,主任已經嚇得面色發白,魂不守舍了。
這個孩子要是出事了,可不像周小枝那樣好擺平……
她當即站起來,打電話給警衛處調監控找人。
與此同時,寂靜的天台上,一位姝麗窈窕的身影出現了。
少女被微風吹拂的發絲都透著股別樣的繾綣美麗,但她嬌美精致的臉上露出的灰白如同死寂一般的神情卻更令人心驚。
天台已經廢棄多時,平時便少有人來,出了那件事後這個地方更是被視為不祥之地,連基本的清潔打掃都沒人做了。
眼下這裏遍布塵土與泥濘的青苔,更顯荒蕪淒涼。
寧梔朝著天台邊際走去。
嶄新的黑色皮鞋下,便是幾十米的高空。
寧梔臉上卻沒有一絲畏懼,只是安靜地凝視著腳下這片能夠將她拖入死亡深淵的地方。
小枝,你當時站在這裏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呢?
幾個月前,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寧梔得到了一個足夠將她擊垮的訊息:她的摯友周小枝跳樓自殺了。
聽到自殺這幾個字的時候,寧梔便知道小枝的死絕對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她明明最樂觀積極了,怎麽會自殺呢?
而就在小枝自殺的那一天,她唯一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因為車禍意外離世了。
校方給出的解釋是:小枝母親意外離世,小枝聽到訊息後傷心過度,一時想不開……
騙子!
寧梔咬住唇瓣,眼角呈現出異常的緋紅。
她們母女倆一定是被那幾個惡魔害死的!
寧梔看著腳下的高空,心底荒涼叢生,悲痛難忍。
小枝告訴過她,她有恐高癥,所以……最後是有多絕望才會從這麽高的樓上一躍而下?
……即使心裏堆砌了萬種疑問,寧梔卻再也無從得知。
她顫抖著睫毛閉上眼,一滴清淚悄然地滑落面頰。
再睜眼時眼底一片清亮灼人。
沒事的,她會替她將那些害死她的人一個個除掉。
最後,她緩緩拿出一束純白無暇的桔梗花,一如當年。
寧梔噙著淚光的眼裏露出一個笑。
就讓它,先替我陪著你吧。
……
寧梔走下天台,剛好碰見前來尋找她的一行人。
她早就擦去了眼淚,只是眼睛還有些發紅,索性便垂著眼,乖順道:「母親。」
寧珮神情淡漠:「你到這裏來做什麽?電話也不接,連累老師喊了一群人到處找你。」
寧梔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搬出:「我剛到新學校,便想著到處逛一逛,忘了跟老師說一聲,我的手機為了上課調成靜音模式了。」
說完她對著眾人微微鞠躬,眼底滿是歉疚:「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了。」
眾人看著眼前的少女,像是被怔住了一般。
她穿著聖斯學院統一的夏季制服——上身是深藍色的收腰小西服完美地襯托出她的纖細身姿,同色系的百褶短裙下穿著純白長膝襪的雙腿纖長白皙。
烏壓壓的秀發披散在身後,額前的劉海微卷輕盈,肌膚賽雪,五官秀致柔雅,姿態優雅舒展,渾身都散發著貴族千金名媛的優雅氣質。
主任率先反應過來,打著圓場:「沒事,下次註意就好,畢竟你剛到這裏,對地形也不熟悉,要是出了什麽事就不好了。」
寧梔眸光落在她身上,對她展露出一個恬美的笑容:「老師,怎麽會呢?這可是學校,會出什麽事呢。」
主任卻在聽完這話後笑容僵硬了一瞬,尤其上面就是天台,她眼神閃爍了下,沒有再接話。
靜滯的氣氛還是被寧珮給打破。
「好了,既然找到人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她從走出辦公室開始便一直維持著淡然到近乎冷漠的神態,這使得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學校主任有些詫異。
怎麽感覺……余夫人好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點都不關心呢?
「給老師們添麻煩了。」
直到臨走前,她都沒再看寧梔一眼,更沒有和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母女倆就像是兩個陌生人一樣。
A班。
穿著制服的卷發女生正坐在後排一個女生的桌上,手捏著桌前女生的臉,尖利的粉色指甲在女孩臉上刮出紅痕。
女生神情吃痛,條件性地想要掙脫但心裏滋生的恐懼卻禁錮住了她的動作,只得生生地忍下來,哆著嗓音道:「明珠,我……我是哪裏惹到你了嗎?」
方明珠漂亮的面頰上揚起一抹笑,給旁邊的跟班江芷怡一個眼神,江芷怡便拿過女生放在桌上的化妝包,將裏面那只黑色口紅遞給方明珠。
方明珠接過,似笑非笑地看著上面的名牌標誌:「這可是名牌口紅啊,你怎麽用得起啊?」
女生是特招生的身份,盡管成績優異,但家境貧困,這樣的身份在這所極其註重等級差異的貴族學院便只有受欺負。
她眼神躲閃,企圖伸手奪回自己的口紅:「這……這是我自己攢錢買的。」
方明珠卻慢悠悠地避開女孩伸來的手:「哦,是嗎?」
說完便自顧自地按下口紅頂端的浮雕開關,口紅便彈了出來。
與精裝的外殼不同的是,裏面的口紅膏體明顯粗糙許多,色彩也黯淡無光。
方明珠笑道:「我倒不知道,D.e的東西何時竟然做得這樣粗糙了。」
周圍適時地響起嘲笑的聲音。
女生忍受著來自同齡人的嬉笑嘲諷,咬住唇瓣終於承認:「這……這是假的。」
以她的家境,是買不起這樣一支奢侈品口紅的,但在這個豪門遍地、攀比霸淩之風嚴重的貴族大學裏待久了,對金錢的渴望也潛移默化地植入心裏。
所以她才會用名牌口紅外殼裝上低劣便宜的口紅,以此來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虛榮心。
見她終於承認,教室裏竊竊私語的嘲諷聲愈加濃密:
「嘖,好惡心啊,竟然撿別人用過的口紅外殼……」
「她是不是有病啊,不嫌臟嗎?」
「就是啊,一支口紅而已啊,還比不上我的一頓飯錢……」
這些輕描淡寫的話語從一個個趾高氣揚的貴族小姐少爺嘴裏面說出來,像一柄柄鋒利的刀片,刮得人鮮血淋漓,無地自容。
方明珠抱起雙臂,欣賞著這個特招生面色漲紅,淚珠簌簌落下的樣子,愉悅地彎起塗了鮮艷唇色的嘴唇。
他人的痛苦就像是一劑興奮劑,是使她快樂興奮的源頭。
她甚至笑盈盈地捏起女生低垂滿是淚痕的臉龐,對上她恐懼傷心的眼眸笑眼彎彎:「既然你這麽喜歡收集,那我們以後就把用過的化妝品盒子都給你好不好啊?」
方明珠生得美麗,平日裏豪車接送名牌加身,聽說父母也是大名鼎鼎的方氏財團創始人,只不過他們現在沒有在國內,比較低調少有音訊,但不置可否,身為獨女的方明珠生來便是千嬌萬寵的存在。
她在學院裏一直呼聲很高,身旁追隨簇擁者眾多。
她的話立馬得到了教室裏其余女生的贊同。
粉盒、口紅、粉底液……
這些東西都鋪天蓋地的落在她的桌子上,身上,在幹凈的制服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恥辱的墨點。
女生抖個不停,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就這樣被大剌剌地劃開,擺在青天白日下,任由她們嘲笑觀看。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坐在自己課桌上施施然欣賞著自己慘狀的方明珠:她頂著一絲不茍的精致妝容,那張漂亮的面容上寫滿了快意。
她不懂,自己一向謹小慎微,為什麽會招致這樣的禍事。
於是她仰著滿是淚痕的臉,乞求地看著方明珠,聲音怯弱:「明珠小姐,我……是哪裏做錯了什麽冒犯到你了嗎?」
方明珠微楞了下,反應過來後唇角的笑容逐漸擴大:「沒有啊。」
女生的聲音不自覺低下來:「那……那為什麽你要……」
後半部份的話湮沒於她漸顯惡意的笑面。
方明珠雙手抱胸,微俯下身,手拍在怔住的女生臉上,輕聲道:
「我最討厭的就是認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她的力氣不大,只是拍了下,但這樣屈辱的動作卻比直截了當的巴掌更加傷人。
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女生終於黯淡地垂下眼。
籃球被砰地一下扔在門上的聲音才將這場殘忍的鬧劇徹底終止。
方明珠看見來人,註意力瞬間便轉移,揚起笑容走過去:「怎麽了?」
少年穿著黑色的籃球背心,由於剛才的運動汗意已經將輕薄的衣料浸透。
他此刻正仰頭喝著冰水,握水瓶的手臂肌肉形狀健壯,外溢的水流順著凸起的喉結一路流淌下去,顯出衣服中若隱若現的腹肌輪廓。
方明珠走近,目光中不自覺地顯露出癡迷。
江原一口氣灌完一瓶冰水,俊朗銳利的眉眼間的積郁卻絲毫沒有削減。
他隨意地將瓶子捏扁,然後扔在一旁的地上。
方明珠也調整好了自己的面部神情,像平常的好友一樣笑道:「怎麽了?是比賽輸了?」
江原聞言,丟了個不耐暴躁的目光過去:「你tm有病吧?老子能輸?」
江原便是這樣的脾氣:陰晴不定、暴戾恐怖。
即便是素日裏和他走得較近的方明珠,也時常會被他當眾拂面子。
她笑容僵硬了些。
剛和女友膩歪回來的陸霽明坐在江原身邊,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臉不爽的江原,一起長大的他早就習慣了他這陰晴不定的性子,慢悠悠道:「又發病了,要不要找個女人發泄發泄?」
江原沒有搭腔,粗暴地將家裏傭人事先準備的藥一股腦地塞進嘴裏。
隨著年歲的增長,藥的效果似乎越來越弱了。
他又猛地踹了下桌腿,拿出放在桌盒裏的煙點燃吸了口才算將心底那股躁動不安的火氣給壓下去了些。
其實聖斯的校規中寫明了學生不允許吸煙,但所有的規則都有例外。
而江原這樣的學生,明顯就屬於例外。
方明珠也重新湊了過來:「一年B班有個齙牙特招生,放學去和他玩玩?」
江原聞言,抖了抖煙灰,看向方明珠的眼神中這才帶了點笑。
而坐在他身旁的陸霽明則搖頭笑了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又有倒黴蛋要遭殃了。
又找到了一個好玩的玩具,江原心情似乎好了些,回頭對他道:「等下一起?」
陸霽明興致缺缺地搖了搖頭:「不去,晚上有美女約。」
這樣單純的暴力血腥遊戲太無聊了,女孩們年輕鮮活的身體與單純好騙的心靈才是他感興趣的。
江原輕嗤了聲,沒說話。
陸霽明眼角微挑,笑道:「要不你叫阿淮去也行。」
說著便笑著看向斜前方的那個身影。
被叫住名字的少年膚色冷白,雙目絲毫不曾從面前的畫紙上移開,薄唇輕啟:「不去。」
這種暴力欺淩的活動,他一向是無動於衷的。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畫室裏待著畫畫。
接連被拒絕兩次,江原煩躁地揪了揪頭發,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教室裏的喧鬧結束於教導老師的到來。
老師面帶微笑地環顧了一圈四周,目光在課桌淩亂,雙眼紅腫神情麻木的女生身上稍凝片刻,很快便若無其事地轉開。
而後微笑不變地說道:「和大家宣布一件事,班上新來了一位同學——寧梔。」
說著便對門外站立的那個身影笑道:「寧梔同學,進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寧梔緩緩步入教室,她出眾的容貌氣質瞬間便吸引了全部人的視線。
少女穿著制服,烏發如雲,背著精致白色的小牛皮書包,在滿室驚艷詫異的目光下彎一彎紅唇,聲音輕柔動聽:「大家好,我叫寧梔。」
靠,不僅人長得美,聲音也這麽酥!
連獵艷無數的陸霽明都楞了一下,回過神後便率先捧場地鼓掌:「歡迎新同學!」
教室裏掌聲不斷。
寧梔循聲望去:率先起哄的少年生得俊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笑起來勾人於無形,臉頰邊的酒窩盛滿陽光,仿佛青春校園的男主角。
見她看過來,陸霽明笑容更加濃,註視著她的眼中滿是看待獵物的勢在必得。
他很善於利用自己的外表來捕獲少女們的芳心。
但這一次,他卻失算了。
少女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只有一瞬,連唇邊的弧度都不曾改變。
但指甲嵌入細嫩掌心的痛楚卻在提醒著寧梔,看見這張惡心的臉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壓抑住心底翻湧而上的憎惡。
這只是開始。
她勸慰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她感受到了來自前面第二排的一位女生毫不掩飾的嫉妒目光。
漂亮又帶點傲氣的臉龐。
寧梔將這張面容與方明珠這個名字對上號。
方明珠早已從被寧梔美貌震驚中緩過來,望向寧梔的目光中滿是不忿與嫉妒。
寧梔眼眸微彎地回望過去。
她的目光緩緩移至陸霽明身旁的那位桀驁俊美的少年。
眉釘、挑染的淺藍色頭發……
看來這就是江原。
江原戴著耳機,低頭打著遊戲,根本沒有註意到新生寧梔的到來。
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註視,隨意地一擡眼。
漂亮的陌生少女安靜地凝視著自己……
四目相對的瞬間,江原楞了下,片刻後又冷漠淡然地移開眼。
他狀似無意地問陸霽明:「這誰啊?」
陸霽明臉色不太好地回他:「寧梔,新轉來的。」
江原冷淡平靜的哦了一聲便又不感興趣地繼續打遊戲。
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心悸都是錯覺。
顧淮看見寧梔的那一刻,也怔楞了稍許。
他註視著寧梔,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畫筆。
寧梔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
她忽地輕輕笑了:這下人都齊了。
少女一笑,便如冬雪消融、春花初綻。
不可言說的盈盈動人。
她在全室靜寂中笑著說出自我介紹的最後一句:「很高興來到這裏。」
第3章
寧梔的同桌是一個叫袁玫的女生。
她生就一張討喜可愛的小圓臉,望著寧梔的眼裏都仿佛閃著光。
寧梔將背包裏領到的新書擺在桌面上,由於她轉來得比較突然,所以這套課本也是從儲藏室裏臨時找的,有幾本書上有著淡淡的泥點。
寧梔便拿出隨身攜帶的濕巾紙,耐心仔細地將它們一一擦拭幹凈。
少女神情溫柔專註,睫毛纖長,披散在肩上的烏順發絲在陽光下散發著柔軟亮眼的光澤。
袁玫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新同桌,臉不知不覺地便紅了。
等到寧梔終於擦幹凈書本後,看見的便是一張紅透的臉。
與她柔軟清透的眸光相撞,袁玫的臉更加紅了。
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少女啊……
她面頰通紅,神情閃爍,似乎想要和寧梔打招呼,但卻太過緊張,遲遲說不出話。
寧梔彎一彎毓秀紅潤的唇,主動伸手道:「你好,寧梔。」
袁玫楞了幾秒,反應過來後連忙伸手握住她的:「你好……」
袁玫笑容羞澀:「我叫袁玫。」
她們就這樣認識了,不得不說,寧梔天生就是有一種魔力,能夠讓人在最短的時間裏喜歡上她。
袁玫的性格本就屬於比較外向的,一上午還沒過去,她就熟稔自然地一口一個「小梔」了。
「…小梔,你怎麽突然轉到聖斯來啊?」
但坐在她身側的寧梔纖長的睫毛彎彎,神情溫和自然地回答她的問題,
「嗯……因為聖斯畢竟是維亞目前最出色的學校,不管是教學資源還是條件都是頂尖,所以我們全家商量了以後還是決定搬到這裏來。」
這樣的回答屬於最普遍的理由了,因此袁玫也只是點點頭,沒當回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寧梔來之前獨自對著鏡子練習過許多次。
每一個字她都倒背如流,因此在幾個小時前的入學面試裏,她含著標準的笑容,只思索了短短一秒便將這個答案說出。
但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在這一秒裏,她的腦中劃過了另一個答案。
最真實的答案。
——她是來拉他們下地獄的……
下課的鈴聲響過幾遍,寧梔拿著筆,專註地坐在座位上補著剛才上課時沒寫完的筆記。
喧鬧的教室裏一道細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哭聲引起了她的註意。
她微微側頭,向後看去——
後排一個女生,正趴在桌子上,瘦弱的肩膀輕輕抖動。
寧梔的視線從她洗得發白的袖口與襯衫上顯目的粉底液上輕輕掠過。
「煩不煩啊,哭得老子頭疼,滾!」
坐在女生前面的男生不耐地摘下時下最流行的潮牌耳機,對著她毫不留情地吼道。
而周圍嬉笑打鬧聲也只停滯了一瞬,隨著女生倉惶狼狽的逃跑而終止。
寧梔輕聲道:「她是誰啊?」
袁玫臉上浮起些許同情:「她叫鄒筱雨。」
袁玫頓了頓,繼續道:「是個特招生。」
見到寧梔秀美的面上流露出淡淡的疑惑後,袁玫嘆了一口氣,解釋道:「聖斯是貴族學院嘛,按理說接收的都是貴族子女,但是你也知道,維亞國近年來叫嚷著「平權」的人越來越多,聖斯便也開始招收各地成績優秀的普通學生,叫他們特招生。」
講到這裏,一向大大咧咧的袁玫臉上也顯了同情:「但是嘛,聖斯雖然明面上允許他們入學,還打著學費減免的優惠政策,但其實還是裏面的大部份學生也都是貴族子弟,所以那些特招生的日子,就很難熬了……」
寧梔無疑是個合格的聽眾,也隨著她的情緒變化嘆了一口氣,搖頭輕聲道:「他們太可憐了。」
「出身也不是他們可以決定的啊。」
袁玫贊同地點點頭,望向寧梔的目光裏更覺親切:在聖斯難得找到這樣沒有階級觀念之分的人。
盡管她也很厭惡這些上位者對特招生的霸淩嘲弄,但袁玫清醒地知道,這所學校裏的自己抑或是其他人,都無法改變這樣的局面。
所以最後,她還是提醒寧梔:「小梔,你可不要因為同情亂出頭啊,萬一惹到了他們幾個,那可就慘了。」
寧梔眼中不起波瀾,但語氣卻摻進一絲疑惑:「他們?」
袁玫輕拍下腦袋:「哦,對了!」
「差點忘了給你科普,聖斯學院裏身份最尊崇的三位學生,僅有的三名金色勛章擁有者,剛好都在我們班。」
聖斯學院內部階層等級不僅出現在普通的貴族與平民之間,而最直接的體現,就在每位學生的佩戴的勛章,勛章將學院裏的學生劃分成了三個等級:身為平民的特招生沒有資格擁有的,胸前空空蕩蕩;而絕大部份的貴族學生,都會在入學的時候獲得一枚銀制的、刻有自己姓名與年級的勛章。
寧梔胸前就別上了這樣的勛章,那是一枚精巧美麗的手工制成的勛章,如同藝術品一般。
可誰知,這樣好看的東西,下面掩蓋了多少欺淩苦痛呢……
寧梔輕輕摩挲著它,若有所思。
袁玫繼續講述著:「而純金的校牌勛章,自然代表著最高層級的貴族子女。」
寧梔握筆的手指動了動,瓷白的小臉上浮起感興趣的笑,聽著身側袁玫的介紹。
袁玫扭過頭,隱晦地指了指後排正趴著補覺的少年:「第一個,就是江原,痞帥痞帥的,體育很棒,經常上課上到一半就去打球,但是脾氣……差到爆,動不動就發飆,連老師都不敢惹他。他家裏超有錢,又是家裏的小兒子,一入學就給聖斯學院捐了好幾棟樓和教學裝置……」
「第二個嘛,就是倒數第三排的陸霽明,他父親是政府高官,背景深厚,笑起來迷死個人啦,看起來又帥又溫柔,但是,他每一任的女朋友,都不超過一個月。」
「最後一個……」寧梔註意到,袁玫的臉色略微浮起紅暈,語調也小了許多。
「就是坐在我們斜後方的顧淮。」
寧梔聞言,轉頭朝後看去,正巧碰上顧淮望向窗外的目光。
四目相對,空氣凝結。
幾息過後,他移開視線,註意力繼續回歸到手中未完成的畫作。
袁玫激動地握住寧梔的手,強行按壓下激動道:「啊啊啊!他剛才是不是往這邊看了幾秒啊?」
寧梔收起特意朝他施展的柔柔笑意:「好像是吧。」
這樣的一個小插曲讓袁玫激動了好一會兒,平復了心情才繼續道:「顧淮是公爵獨子,身份尊貴,他性子清冷疏離,對外界事物一向漠不關心,只沈浸在自己的畫作中。」
袁玫不禁小小聲對寧梔感嘆:「這樣的人,才稱得上貴族。」
寧梔笑著應和,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嗎?
在她看來,這三個人,骨子裏都是一樣的惡劣冷漠。
不過沒關系,她會親手將高高在上的他們一個一個地拉下來。
露出他們最醜陋惡心的真面目
第4章
寧梔坐在寬敞的豪車內,翻閱著面前小桌上的課本。
少女坐姿端正,隱匿在烏亮發絲中的側臉線條精致流暢,纖長的睫毛如純美的蝶翅輕輕翕動。
司機和寧梔是同一年來的余家,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心底對她不僅有尊敬,亦有關切。
見狀不免道:「小姐,您平時已經很刻苦了,今天又上了一天的課程,要不就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冰箱裏,有您喜歡喝的草莓牛奶。」
表面功夫做得到位,但只有寧梔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看進去,於是便順著他點點頭,彎唇露出一個乖巧恬美的笑容道:「好。」
說著便從一旁的車載冰箱裏拿出一小盒淡粉色牛奶,插上吸管喝著,欣賞著窗外沿途的風景。
車子已經駛進富人居住的別墅住宅區。
清新自然的空氣逸進鼻腔,道路沿旁精心培育的各色鮮花與綠植一一掠過眼底。
無疑是一場視覺盛宴。
坐在車裏的寧梔平靜的眸底卻泛起陣陣冷意。
……
七歲的她跟著母親第一次走進這片地域時,眼底都是新奇與驚嘆。
因為眼前的這一切對於一直生活在陰暗潮濕小巷的寧梔來說,就像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美麗的、聖潔的——
哦,對,還有富裕的!
「富裕」是寧梔從臉上帶著喜色、整日念叨的母親嘴裏學來的新詞。
衣著簡陋、頭發披散著的寧珮無比激動,同她一遍遍強調:「小梔,我們很快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年幼的寧梔被激動的母親緊緊摟在懷裏,仰頭看著她奶聲奶氣道:「媽媽,什麽是好日子?」
早早便經受貧苦磨難、脾性不好的寧珮難得地對女兒和顏悅色,摟著她耐心道:「就是可以成為人上人的富裕日子。」
彼時的寧梔還不懂人上人與富裕的具體含義,但看著昏暗的屋子裏母親閃著光的眼睛,她便也跟著開心激動起來。
不久後,盛裝打扮的母女倆便由豪車接出了那條居住了多年、逼仄潮濕的小巷,送進了這裏。
母女倆坐在車後座,如同驟然跌進重重疊疊的美夢幻一樣無所適從。
但那時候的兩人都不知道,眼前一切的美好夢幻,其下掩藏的都是難以言說的齷齪與汙濁。
……
「小姐,到了。」
司機的話才將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寧梔喚回。
不知為何,她的臉比上車前更蒼白了幾分,點點頭,扯出個笑容應付:「好的,謝謝李叔。」
寧梔一進門,女傭便接過她的書包。
她換上室內拖鞋,徑直走進客廳。
余氏集團多年前曾是維亞首屈一指的地產企業,但余老夫婦的獨子余學深卻無心生意,偏愛文雅詩意,因此,余老夫婦過世後,余學深在此後數年間便將大部份產業都陸續出讓出去,只經營著一家中等規模的文化產業公司。
家裏的裝修風格也承襲了他一貫的喜愛:素雅簡潔,獨具格調。
這半個月他去外地出差,並不在家中,寧梔洗凈手後,徑直去了飯廳。
純白的桌布上已經擺上了她的晚餐,寧梔走到餐桌旁坐下,姿態優雅緩慢地用著餐。
而坐在餐桌對面的人,是提前回到家、已經換上了家居服、面色陰沈的寧珮。
自始至終,二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連眼神交流也不曾有。
銀質的刀叉重重地擲於盤中的聲音劃破了著令人窒息的安靜氛圍。
寧珮死死瞪著寧梔,氣息不穩地訓斥:「你真是越來越沒有教養了!」
寧梔喝著香醇的鮮奶油蘑菇湯,長睫低垂,像是根本沒聽見母親的斥責一般。
她平常冷淡的態度更加刺痛了寧珮,她冷哼一聲:「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寧梔置若罔聞,喝完湯用餐巾擦拭過唇後轉身朝樓上走去。
寧珮繼續用尖酸的語調說:「是,我這個親生母親怎麽比得上別人有錢有勢的啊,當然要給我天天甩臉子看……」
寧梔上樓的腳步一頓。
寧珮看見台階上的少女側過臉,對著她露出一個輕緩的微笑。
她楞在原地,聽著寧梔平靜地註視著她,一字一頓:「你配嗎?」
寧珮氣血上湧,剛要出聲訓斥,看見寧梔清亮又泛著冷意的眼眸時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再沒了底氣說話。
浴室裏的水聲停止,洗漱過後的寧梔披著微濕的長發,走到書桌前。
然後小心仔細地將桌板掀起,一個純黑的資料夾便顯露出來。
她開啟資料夾,將裏面的照片與資料熟練地擺放在桌面上。
照片裏面的人赫然是顧淮,陸霽明,江原,還有方明珠。
回想起今天見到的真人,寧梔捏著照片的手漸漸發白,眼底泛起紅色……
就是這幾個人,就是他們害死了小枝!
她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
寧梔閉了閉眼,才將心間滾湧的怒火按捺下。
從長計議……
這幾人的身份非富即貴,方明珠算是最好對付的,難的是那三人,而且據寧梔這些時日搜集來的資料顯示:顧淮、陸霽明和江原這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交情匪淺。
她得想個辦法,將這三個人各個擊破,不、最好是讓他們互相殘殺……
那才叫省力又痛快。
良久,寧梔拿起書桌上倒扣的鏡子,朝鏡中望去:明晃晃的台燈照耀下,脂粉未施的少女容貌綺麗美好。
她對著鏡中,彎一彎唇角,甜蜜又帶有點少女羞澀的清純笑容便淺淺在嘴角綻放。
猶如芬芳皎白的梔子花一般沁人心脾。
寧梔對著鏡子仔細思量,看向鏡中時的笑容也愈加深長。
*
「小梔,你今天換香水了嗎?」
寧梔正專心解著筆下復雜的方程式式,嗓音輕和:「嗯。」
袁玫一邊將書本拿出來一邊不經意道:「我還是覺得你昨天的香味好聞。」
梔子花香與一股暖香結合,清雅淡和,很是獨特。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寧梔身上內建的香味。
寧梔笑了笑:「昨天那瓶香水被我不小心打碎了。」
「啊?那真可惜。」
上課鈴響,老師站在講台上面宣布了一個訊息。
「同學們,為了激勵大家的學習興趣,我們決定設定一個學習互助計劃:在下周三的月度測驗下來後,根據成績名次來組建同桌學習搭檔。」
維亞國的大學進入也是多依靠身份,像聖斯學院裏的大部份貴族學生,他們當初沒菲什麽力氣便輕輕松松地進入了這所頂尖高校,而平民則需要靠著異常優異的成績才行。
大概是為了平衡這樣的差距,進入大學後學院還設定了大大小小的考試,每個月都有,就是為了督促大家認真學習。
老師繼續說:「簡單來說,就是第一名與最後一名同學成為同桌互幫互助,第二名去幫助倒數第二名…以此類推。」
現在的座位都是自由選擇的結果,因此底下不少學生聽見這個訊息都在低聲抱怨,安靜的教室裏頓時嘈雜聲遍起。
「憑什麽啊……」
「就是,我才不想和陌生人坐呢……」
最後一排的江原被周圍此起彼伏的抱怨講話聲給吵醒,不耐地睜開眼靠在座位上。
「又怎麽了?」
煙癮又犯了,他隨手翻出一塊口香糖扔進嘴裏,問陸霽明。
陸霽明聳聳肩,跟他說了這個無語的計劃。
江原聽完,果然露出譏諷的笑:「神經。」
而坐在他們不遠處的方明珠聽完老師的這番話後,心中卻止不住的激動起來。
她的好友也在笑著跟她小聲道:「明珠,提前恭喜你了。」
盡管心底高興,但方明珠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什麽?」
「當然是你下次就和江原做同桌了。」
愉悅的笑終於從方明珠的唇角溢位。
江原體育能力強悍,但文化課的成績一直穩居倒數第一,而方明珠不僅家世優越,成績更是碾壓了眾多刻苦學習的特招生,常年居第一,這使得她在聖斯有著「全能女神」的贊譽。
與此同時,袁玫亦是叫苦不叠:「啊,我不想換座位!」
寧梔低眉看著手裏班上的成績名單冊,眼底浮過一絲笑,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我覺得還不錯。」
她正愁不知道怎麽接近他們,這下……真是老天都在暗中幫她啊。
寧梔眉眼彎彎,笑容擴散,愈加明媚動人。
第5章
熱水匯入杯中,冉冉升起的水蒸氣撲在寧梔的面上。
熱氣氤氳了她瓷白姣美的面容,顯出幾分罕見的冷酷漠然。
等到熱水快要漫出杯中的最後那一刻,她才伸手關掉水。
端著盛滿熱水的杯子轉身,一張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容卻出現在眼前。
她看著幾步開外的人,握住水杯的手有一瞬間的收緊。
但她臉上卻露出一個輕柔的微笑,禮貌中又帶著幾分疏離,倒是很符合轉學不久遇見同班同學的情景。
她生得本就出色動人,只淺淺一笑便足以令人心動。
離得近了,連自詡閱美無數的陸霽明都有些晃神。
寧梔拿著杯子,對他點點頭便徑直越過他身旁朝教室走去。
沒走幾步,她便被陸霽明拉住了。
陸霽明已經換上了慣常使用的撩妹伎倆,白凈而具有迷惑性的面龐上露出陽光迷人的笑容,滿嘴花言巧語地扯著一些話題。
而寧梔則始終配合著他的對話,臉上的神情溫柔而乖順。
這讓陸霽明心裏的把握大大加深,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對了,你有男朋友嗎?」
盡管語氣柔和,但他臉上卻一閃而過幾分不以為然的自信篤定。
就算是有,那個人很快也會成為過去式。
寧梔笑著搖搖頭。
他神經松懈下來,笑容也隨之更加柔和,走近一步溫聲道:「那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少年容貌俊美如畫,尤其是那雙勾人於無形之中的桃花眼,此刻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你,再硬的心腸都會為之動容。
可這一套在寧梔面前卻完全行不通。
她笑著搖搖頭:「不好意思,可是……」
在他逐漸僵硬的面部表情下,她咬了下唇瓣,似乎很是難為情地道:「你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寧梔說完,又歉疚地看了他一眼,才掠過他朝教室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陸霽明臉上的笑已然褪得一幹二凈,神色越加難看。
不甘而惱怒地註視著寧梔窈窕的背影,雙拳逐漸收緊——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女孩這樣毫不留情地拒絕。
而且,她的理由居然是不喜歡他這種型別!
這對一向對自己的性吸重力自信到自負的他簡直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寧梔頂著背上的目光,走過轉角後嘴角的笑容浮起幾絲盡在掌握之中的算計。
越是得不到的,對於陸霽明這樣自負又濫情花心的爛人,才越是放在心上。
陸霽明面色陰沈地回到教室,弄出的桌椅動靜另旁人紛紛側目。
正在補覺的江原被吵醒,罵了句臟話。
「抽瘋啊你!」
陸霽明一整天都沒再說話,臨放學前的課間,方明珠走到了課桌旁。
「怎麽樣?放學去「照顧」一下C班新來的那個特招生?」
江原雖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但不知怎麽的,卻患上了暴躁癥,這種病只能靠藥物逐漸矯正,但暴戾多變的情緒與豐富異常的精力卻是無法控制的,而學校裏那些沒有背景的特招生便是他發泄情緒的最好方式。
情緒對於他來說是最不可控的東西,眼下他懶散地坐著,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他冷淡地瞟了方明珠一眼,正要回絕,陸霽明卻搶先道:「好啊。」
他此時臉上已經沒了最開始的怒氣沖沖,只剩下些許不易察覺的沈郁。
這話使得原本興致缺缺的江原微挑眉,也是這個時候他才回憶起陸霽明今天的不尋常。
江原顯然像是找到了一個新的興趣,盯著陸霽明:「你今天下午是怎麽了?」
「誰惹你了?」
陸霽明才不可能將如此丟面子的事說出來,但內心的郁悶惱火卻讓他無法輕描淡寫地將問題略過,所以他只是陰沈著面色不說話。
難得看見陸霽明這副吃了癟的模樣,江原悶聲笑起來。
陸霽明臉色越發黑,正當他的情緒快要爆發的時候,江原才止了笑。
拍拍他的肩:「成。」
「我陪你去,今天好好去發泄發泄。」
一旁的方明珠也笑著捋了捋耳後的頭發,搭腔道:「是啊。」
接著她有些遺憾地說道:「唉,可惜那個肥婆沒了,那才好玩呢。」
她輕飄飄的話語落進前排的寧梔耳中,她身姿筆挺,快要寫完的端正字跡卻不受控制地往旁一劃。
拉長的筆畫快要劃破紙張,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刃,直直刺入心中。
寧梔垂眸盯著那道突兀的痕跡許久,終於轉頭看向身旁一無所知的袁玫。
「小玫——」
袁玫聽到她的呼喚,擡起眼,便看見她文善溫暖的笑靨。
「學院後巷開了家新的料理店,據說味道不錯,我們今晚去嘗嘗怎麽樣?」
袁玫還沈浸在她親昵自然的那一聲「小玫」中,盯著面前漂亮的面容,暈暈乎乎地點頭:「好……好啊。」
*
夜幕降臨,深暗的寂靜巷裏,一個穿著聖斯制服的男生瑟索著身體,跪在臟濕的地上。
他渾身都在顫抖,頂著一張被眼淚糊滿鼻青臉腫的面容哀求著眼前的幾人:「對……對不起,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他一直念叨著自己錯了,希望能夠透過不斷的祈求換取他們的良心發現。
江原卻被不斷念叨的他激得越發煩躁,提起地上的人就是一拳。
「閉嘴。」
「吵死了。」
江原眉眼含煞,猶如地域鬼剎。
方明珠則笑吟吟地倚在墻上,像看好戲般註視著這一切。
陸霽明摟著懷中的女友,指尖是還未燃盡的香煙。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熟若無睹地看著發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血腥霸淩。
與此同時,幾十米外的安靜街道,袁玫看了一眼略顯昏暗的路燈與陌生漆黑的模組屋,攬著寧梔的受不由得緊了。
「……小梔,我們要不還是走之前的那條路吧,這裏的巷子好黑啊,我有點害怕。」
兩人在附近吃完飯打算回去時,寧梔突然說她聽說這附近有一條比較近的路,加上今天確實比較晚了,袁玫便也答應了。
可眼下,她卻隱隱有反悔的跡象。
寧梔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一邊柔聲安撫她:「沒事的,你放心。」
相比於她的恐懼,寧梔則顯得十分鎮定,袁玫也漸漸安下心來。
可就在兩人走過一條巷口時,卻聽見裏面傳來的痛苦呻吟聲。
——雖然微弱,但在眼下這樣的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明顯。
第6章 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地僵楞在原地。
袁玫驚呼一聲,捂住唇後退幾步。
「誰?」
巷子裏驟然安靜幾秒後,一道淩厲的女聲自裏面傳出。
反應過來的袁玫與寧梔剛跑幾步,便被後面追上來的人給攔住了。
幾個穿著聖斯制服的男男女女將她們二人圍住。
看見是同齡學生,袁玫倒是沒有剛才的害怕了,鼓足勇氣道:「讓開,我們要出去!」
圍著她們的學生卻不約而同地露出嘲諷惡意的笑,絲毫沒有動。
回去?想得美!
方明珠抱著雙臂悠悠從黑暗中走出,嗤笑一聲:「真巧啊,遇見同班同學了。」
她笑著看著二人,只是臉上的笑意在觸及路燈下的少女時逐漸晦隱消失。
即使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都無失真她的出色美麗。
方明珠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恨不得將她這層皮撕下來披在自己身上。
陸霽明走過來,看見寧梔那張讓他記恨了一天的臉時緩緩笑起來。
呵,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說:「這麽晚了,怎麽兩位同學還在外面晃悠啊,這可不是好學生的做派啊。」
袁玫顫抖著聲音解釋:「我……我們只是路過這裏。」
方明珠壞心頓起:「誰知道你們是路過還是故意?」
陸霽明頓時明白方明珠是不打算輕易把他們放走了。
但他也沒有出言阻攔,畢竟寧梔今天才駁了他的面子,讓她吃吃苦頭也好。
這樣想著,他嘴角便勾起一絲笑,發下指令:「既然這麽想來,那就到巷子裏來,好好感受感受。」
袁玫聞言,眼淚頓時溢位眼眶,拉著寧梔的手不斷顫抖:「不……」
可她們面對人多勢眾,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就在圍著她們的人打算上前推搡二人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寧梔開口了。
」我跟你們進去,她留下。」
她面色微白,像是和袁玫一樣處於恐懼中,但話語卻格外堅定。
陸霽明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低笑了聲:「行。」
袁玫回頭看見寧梔,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小梔,不要……」
寧梔將一包紙巾塞進她手裏,在她耳邊道:「沒事的。」
「相信我。」
最後她硬生生地撇開袁玫緊拉著她的手,走進了那條深邃黑暗的巷道。
方明珠突然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寧梔便摔坐在冰冷刺骨的青石磚上。
外面街道的些微燈光泄進巷子裏,借著這束光,從寧梔的角度隱隱約約能看見巷子更深處倒下的那個人影。
想來這就是那個倒黴的特招生。
寧梔在心裏思量著,但面上卻像是根本沒看見一樣,只乖順默然地垂著眼。
一雙昂貴的名牌球鞋出現在她的視線。
「這誰?」
江原看著腳邊突然被拎過來的女孩,微皺眉頭。
方明珠用告狀一般的口吻說:「她是我們班新來的那個,沒想到居然偷偷跟蹤我們來這裏……」
」也不知道有什麽目的。「
漆黑的巷道並不能讓他看見她的樣貌,可腦海中閃過幾天前站在講台前那張清艷絕倫的面容。
他很快察覺到自己的走神,離遠了幾步,煩躁道:「那你們打算怎麽處置?」
方明珠見他對寧梔並沒特殊,心裏總算舒服了些,笑盈盈地出主意:「阿原,要不你出手,給這個新來的不懂事丫頭一點教訓吧?」
她愉悅的語調微微上揚,說出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惡毒。
江原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正要開口說話時,地上一直靜默著的少女突然說話了。
「我們沒有跟蹤你們。」
她興許是害怕極了,顫抖的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卻還極力維持。
「我和袁玫是在附近吃飯,想抄近道回家所以才走這邊的。」
寧梔抽泣了一下,繼續:「不信的話,我可以將手機裏的付款憑證給你們看。」
一陣詭異的靜默之後,方明珠開口了:「誰信你的那些鬼話!」
她似乎對寧梔的辯解很是惱怒,說著就走過來,揚起手準備打下去。
卻遲遲沒有響起聲音。
江原捏住她的手,聲音不辨情緒:「夠了。」
方明珠簡直不敢置信:「可是她……」
江原的聲線已然不耐:「我說夠了。」
「老子現在沒心情,不玩了。」
說完不再看任何人,徑直朝巷外走去。
方明珠恨恨地瞪了一眼寧梔,連忙跟上江原。
只有陸霽明還站在不遠處。
黑暗中,只聽得他一聲輕嗤:「你倒是運氣好。」
他走過來,伸手要拉寧梔。
寧梔卻躲開他的幫扶,扶住墻站了起來。
陸霽明剛才好轉的臉色又迅速冷下,正要教訓她不知好歹,寧梔卻直接越過他朝外跑去。
方明珠緊緊跟在江原身後,嘴上仍不罷休:「阿原,你怎麽就這樣放過那個丫頭了?」
「…要是她是故意跟蹤我們,手機錄下剛才的那些視訊上傳到網上去,那……」
江原突然站定轉過身來與她對面,深邃的夜色讓方明珠看不見他此刻的面部神情,可他高大的身形與渾身散發出來的陰郁氣質讓她無端心緊。
江原安靜了幾秒,冰冷的聲音才從她耳旁劃過——
「方明珠,別tm的以為我是傻子,老子最討厭被人利用。」
心情好時他可以放任她平日裏打著自己的名號去作威作福,可凡是都有個度。
他江原也不是傻得無可救藥,被她攛掇幾句就心甘情願地當槍使。
方明珠也被他湊近時眼中流露出的厭煩與警告怔住,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
江原沒再看她,點燃一根煙,朝巷子外走去。
「那個……請等一下。」
站在巷口的他一轉頭,便看見少女奔跑著向他而來。
寧梔在他面前站定,白皙的面頰上帶著運動過後的淡淡紅暈。
她輕喘著氣,漂亮明潤的眼眸註視著他,彎出一抹純粹的笑。
她說:「剛才,謝謝你。」
江原沈默地看著眼前漂亮得過分的少女,心中對她的評價多了一條:生得不錯,但腦子不好。
她要是看見,剛才倒在她幾步之外的那個特招生,眼淚肯定都會被嚇出來。
想到這裏,他又掃了眼她那雙璀璨清澈的眼睛,沒來由的想:這雙眼睛哭起來會是什麽樣……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猛吸了一口香煙才趕走那股莫名的情緒。
寧梔最討厭煙味,於是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只是面上仍舊是那副不值錢的傻白甜模樣。
江原沒再看她,面色冷淡地哦了一句便轉頭就走。
不料身後的少女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江原轉過身,不耐地盯著她:「還有什麽事情?」
他屬於很有侵略性的長相,加上一頭挑染過的不良少年頭發,眼中的一點情緒都會被放大。
寧梔臉上也出現了小心翼翼的恐懼。
江原看著她面部的神態變化,心情更糟,連帶著臉色也更壞:「有事就說。」
寧梔垂著眼睛,慢慢走近他,張開緊握的手——
在街旁路燈的照耀下,出現了一張印著淺粉色花朵的創可貼。
她還是不敢擡眼看他:「我……看你的右手受傷了,所以想把這個給你。」
受傷?
江原瞥了眼自己垂著的右手,上面果然沾著血。
但不是他的,而是剛才打人時沾上的。
江原覺得好笑又荒誕,正要開口,寧梔卻徑直將創可貼塞進他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裏,跑了。
江原看著她的背影,手中的那塊創可貼似乎還殘留著她手心的溫度。
直到耳旁傳來陸霽明的調笑他才醒過神來:「嘖,還真看入迷了?」
陸霽明斜靠在巷子口,也不知道在那裏看了多久。
陸霽明笑:「阿原,眼光不錯啊。」
江原像是被他的話刺了一樣,擰起眉,面色冷沈下來:「別胡說八道。」
他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因此並沒有註意到陸霽明此刻笑容中的怪異:雖然嘴角是彎起的弧度,但是眼底卻並沒有什麽高興的情緒。
陸霽明:「那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話音剛落,江原便將手中那枚創可貼扔在地上,黑著臉走了。
等到江原走遠,陸霽明才慢慢走過來,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
他看了眼地上被灰塵掩蓋的創可貼,然後伸腳狠狠地碾了上去。
低垂的眼裏是深重的惱怒與不甘。
她避自己如蛇蠍,轉頭卻對著江原大獻殷勤。
陸霽明素來含笑的眼底浮現出戾氣,腳下的力道也隨之加重。
陸霽明的女友珍珍走過來,看見的便是他垂著眼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的樣子。
她走過來:「霽明,你怎麽了?」
下一刻卻被他驟然擡眼露出的情緒給驚住。
但不等她詢問,陸霽明已經走了過來,攥著她的手腕便將她往身旁的巷子裏扯。
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過後,便是女孩呼痛的呻吟。
她受不住這樣沒有前戲的對待。
但一向對她溫柔的陸霽明此時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絲毫不顧及她的痛呼。
一切結束後,陸霽明松開手,她便不受控制地靠著墻面倒了下去。
陸霽明看著她蒼白的面頰與憔悴不堪的模樣,沒有心情再做其他,於是只是微俯下身,摸了摸珍珍的臉,將一張卡放在她的手裏,聲音放柔:「乖,今天晚上是我太沖動了,沒註意好分寸。」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這張卡你隨便刷,去醫院看看,你之前不是說看上了一款包嗎?去買吧。」
珍珍茫然地看著陸霽明溫柔含笑的俊美臉龐,腦海中卻一閃而過他片刻前的樣子:朦朧的夜色中,他素來柔和的桃花眼裏滿是陰鷙,面無表情地對她施暴。
眼前的人久不回應,陸霽明也沒了耐心,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住步伐,轉頭看來,珍珍眼裏頓時亮起,希望他能夠顧念著情分,將她帶走。
可在她期盼含淚的目光中,陸霽明只是微笑道,以提醒的口吻道:「對了,別忘了買點事後藥。」
珍珍看著他的背影,終於泣不成聲。
第7章
袁玫看見寧梔完好無失真地出來之後,立刻撲上前抱住了她哽咽道:「對不起……」
她的雙眼紅腫,滿是愧疚地不住道著歉。
寧梔輕聲安撫著她:「別哭了,他們沒對我做什麽,我沒事的……」
說著輕柔地用手帕將她面上的淚水拭去。
袁玫上下仔細檢視了她,發現她確實沒受傷後不安內疚的心終於緩和了一點。
「小梔,你真傻,居然為了我一個人去面對他們,我們明明才認識幾天……」
「你怎麽這麽好……」
袁玫心中感動又酸澀,將頭靠在她的頸窩。
寧梔聽了,只搖搖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這是我應該的……」
該說對不起的是她。
今晚的一切都是她策劃的,她利用了袁玫,還害她身處險境。
但寧梔不後悔,從她決定為小枝復仇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做好了拋棄一切的可能,良知也包括在內。
走到路口時,一輛閃著前燈的車停在這裏,仿佛在等待著某個人。
車窗緩緩降下,寧梔喊了聲:「李叔。」
「誒,小姐……」李叔頷首。
」你怎麽在這裏等我?我今天晚上跟朋友一起吃飯的事情不是已經提前說了嗎?」
李叔忠厚的臉龐上顯出為難的神色:「是……先生回來了。」
寧梔反應了兩秒,才露出一個笑容:「啊,這樣啊。」
「爸爸不是說要出差半個月嗎?怎麽提前回來了?」
這個問題顯然不是李叔能夠解答的了。
寧梔轉頭對袁玫說:「小玫,走吧,你今天就坐我們家的車回去吧。」
袁玫眨了眨眼:「啊?方便嗎?」
「嗯,走吧。」
寧梔和袁玫一起走向後車座時,袁玫內心有點忐忑。
因為她察覺,剛才寧梔在聽見她父親回來的那一刻,身體十分僵硬,深受父母嚴厲管教的袁玫便覺得,她一定是擔心父親責備,在寧梔提出送她回去時她沒有猶豫便應下,也是想如果她的父親一會兒在車上責備小梔,自己也可以幫她說幾句話。
然而令袁玫吃驚的是,車門開啟後,座位上的男人帶著一副眼鏡,長相溫和斯文,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會斥責人的父親。
余學深看見這個陌生的少女,眼神流露出幾分訝然,詢問寧梔:「小梔,這是你的朋友嗎?」
寧梔沈默著點點頭。
他一點沒有成年人的架子,笑得溫和:「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余學深一直在以一種很親近的口吻問著袁玫的情況,時不時還開個不傷大雅的小玩笑,逗得袁玫眉眼彎彎,早就放下了剛才的擔憂。
對話過程中,他也以一個慈愛父親的口吻拜托作為寧梔同桌的她照顧一下新來的寧梔,袁玫當然一口笑著應下。
最後下車時,袁玫的心情已然十分放松愉悅,不僅向寧梔告了別,也對著余學深喊了聲叔叔再見。
車門重新被關上。
車廂內的溫寧祥和的氛圍一下蕩然無存,只剩下如死亡一般的靜寂。
寧梔與余學深隔著不遠的距離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余學深擡起眼,看向懸掛前面的後視鏡,眼裏的柔和散去,轉而在鏡中用那雙冰冷而嗜血的目光打量坐在自己身旁的寧梔。
良久,他才冷笑道:「瘦了。」
「在家沒好好吃飯?」
寧梔擠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剛剛轉學,壓力有點大。」
余學深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也是,這麽晚才回家,看來確實壓力大。」
冷白的車光打在他白凈斯文的面皮上,將他的笑容襯托出幾分陰冷與詭異。
「我們家的門禁時間是多少?」
「…八點。」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擡起來晃了晃,笑道:「你遲到了。」
寧梔抖了一下,垂著眼眸,低聲道:「對不起。」
余學深卻搖搖頭,慢慢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小梔,我覺得遲到就會有懲罰,你說呢?」
……
別墅門開啟,是妝容優雅精致的寧珮。
「怎麽今天就回來了?不是還有幾天嗎?」她淺笑著接過他脫下的西服外套,仔細掛好。
余學深輕描淡寫:「計畫會提前結束了。」
寧珮笑容柔和,語氣綿軟:「你出差這麽多天,辛苦了。我給你熬了補湯,在飯廳放著……」
余學深打斷她的話:「我回來前已經用過飯了。」
看著余學深帶著寧梔上樓的身影,寧珮臉上的笑冷卻下來。
她刻意化的精致妝容、精心挑選過的香水將無人問津的她襯托得如同一個小醜。
費盡心思都得不到丈夫關愛的小醜。
不久後,安靜的飯廳突然爆出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女傭急忙趕來:「夫人,怎麽了?」
寧珮看著碎裂一地的瓷片和四溢的湯汁,平靜地說:「沒什麽,剛才失手,把給學深熬的湯盅打碎了。」
女傭一臉可惜:「這可是夫人您熬了一下午的……」
寧珮的手顫抖了下,面色有些蒼白地吩咐道:「好了,你將這裏收拾一下,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上樓休息去了。」
二樓最裏面的房間是面積最大的房間,醉心藝術的余學深將它裝修成自己的書房,平時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這裏,平日裏也不允許人隨意進來。
寧梔跟在他身後,二人一同走了進來。
余學深走到房間最南側,那裏是一個嵌進墻面的巨型書架,收錄了許多外面市面上買不到的珍藏典籍。
他伸手在第二層的書架後摸索了一陣,書架後發出滾輪機械轉動的聲音,下一刻,書架自中間裂開,一道隱藏其中的房間出現在二人面前。
饒是早就做過心理預設,但看著眼前這個帶給她多年噩夢的地方,寧梔還是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那是她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像是被潮濕粘膩的蛇攀上肌膚一樣的惡心,恐懼。
但她清楚,今天這一遭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所以她深吸一口氣,邁著僵硬的步伐跟著余學深進去了。
這其實是個很平常的房間,配備有辦公桌和休息的床,但房間的墻面上卻掛著一些很……奇怪的東西:特制的軟鞭、實木的戒尺、各種花色的繩索……
林林種種,整面墻都是這類東西。
乍一看,令人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第8章
但寧梔已經看著眼前這些可怕詭異的懲戒刑具,只是攥緊汗濕的手心閉了閉眼。
余學深解開領帶隨意地扔在床上,然後坐在椅子上。
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外界眼中那個溫和儒雅的余總便仿佛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個嘴角噙著一抹陰冷又不知所謂笑容的男人。
「開始吧。」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寧梔僵硬地轉過身,面對著他,然後伸手移向了自己扣到最上方的紐扣。
一顆、兩顆……
深藍色的西式制服被解落在地,緊接著是裏面的純白蕾絲花邊襯衫、短裙……
直到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貼身的內衣,余學深才勾唇:「可以了。」
寧梔舒了一口氣,幸好……
幸好他還保有余地。
余學深用打量的目光一寸寸地審視著眼前這具的完美軀體。
目光裏漸漸摻進不能為人道的邪惡與嗜血的渴望。
他走到墻邊,審視一番後選擇了最上面的東西。
他指了指地板。
寧梔早已習慣,順從而乖巧。
余學深笑了,緩緩繞到她背後,臥室的燈光照在她瑩潤無瑕的背上,就像是一幅絕美無瑕的白玉畫卷。
遠比他收藏的任何一件藝術品都要美。
余學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眸光閃著火熱異常的光芒,伸手揮向她……
寧梔悶哼一聲,疼得身體都戰栗起來,臉上和肌膚上布滿了涔涔的汗水,看起來可憐極了。
余學深有一種完成了一件驕傲作品的滿足感。
他扶起快要暈倒的寧梔,面色柔和:「躺到床上去吧,我給你上藥。」
寧梔很早之前便明白,面對這個惡魔時,無條件的服從才是減少苦頭的最好方法。
她順從地照做。
藥膏抹在傷口上,剛開始會帶來刺痛,但刺痛過後便是緩解疼痛的清涼。
抹完藥膏後,火燒火燎的感覺總算消下去不少。
但很快,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背上那只為她塗抹藥膏的手,在塗完過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反復逡巡在自己的肌膚上。
余學深眸光狠厲,力道很大地擦著她帶傷的肌膚,呼吸粗重:「這麽好看的皮膚,就該有那些傷痕……」
寧梔腦海中警鈴大作,她慌忙翻身,輕聲呼喚回來他的理智。
這道清脆的呼喊似乎讓余學深猛然清醒了。
他悻悻收了手。
寧梔連忙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余學深面色陰沈地看著眼前年輕鮮活的動人少女,目光深邃危險。
像是一只極力掩飾自己噬人欲望的惡狼。
過了許久,他眼底洶湧的情緒才逐漸平息,看著眼前已經穿戴整齊垂著頭站在自己面前的寧梔,他慢慢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
「小梔,我今天這樣對你,是為了懲罰你的不守時,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一個體貼懂事的好孩子,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吧?」
不看放在一旁的東西,兩人仿佛關系尋常。
寧梔盯著自己光裸的腳,眼眸垂著,聲音乖順悅耳:「我明白的。」
等到徹底結束房間,寧梔臉上的笑容才倏地湮滅。
後背的疼痛襲裹著剛才那些不堪的記憶侵入腦海,寧梔扶住墻面幹嘔了幾下。
惡心,太惡心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懸掛於天花板上的走廊吊燈,眼瞳黯淡失神,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破敗玩偶。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一肚子氣的寧珮睡不著,在樓下喝了一整瓶威士忌才拖著醉醺醺的身體上樓,卻不料剛好碰見寧梔。
寧梔也看見了她,她冷淡地移開視線,像是根本沒看到這個人一樣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今晚一再被忽視的經歷讓寧珮被酒精蒙蔽的精神陡然崩潰。
她追上去扯住寧梔,不許她走:「站住,你這個死丫頭!」
她聲音尖利,在這個豪華安靜的別墅內形成響亮的回音。
寧梔一臉木然地看著這個將她帶入人世、也將她推入地獄的女人。
幼時記憶中的她總是臉龐嬌艷,眼睛裏像是蓄著無盡的野心,遊離於無數上層名流之間……
而現在的她,已經過上了她夢想中的貴婦生活,但此刻失了昂貴脂粉的堆砌偽裝,她臉上的憔悴蒼老一清二楚。
寧珮拽著寧梔,正要繼續發泄,寧梔卻盯著她的臉仔細端詳幾秒後,笑了。
寧梔仿佛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一樣,悶聲笑著,連肩膀都忍不住抖動起來,漂亮的眼眸中水光粼粼。
寧珮雖然醉了,但還是讀懂了她笑容裏隱藏的暗諷,當下心火越燒越旺,使得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她從牙縫裏一字一頓地擠出這幾個字。
寧梔聽到這句話,卻笑得更開懷了,她湊近寧珮,直視著她快要噴火的眼睛輕聲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而且,她變成這樣,寧珮這個做母親的,可是功不可沒啊。
腦海中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寧珮準備將手中的酒瓶揮向身旁的寧梔。
寧梔看出了她的意圖,並不閃躲,只淡然地站在原地。
寧珮對上寧梔眼中的無畏與近乎挑釁的諷刺,理智瞬間回籠,原本揮向寧梔的酒瓶也變了方向,砸在墻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樣的動靜很快驚動了書房的余學深,他皺著眉出來看到的,便是一身酒氣神情慌亂的寧珮和面色微蒼白的寧梔。
清醒後的寧珮看著眼前的場景知道自己犯了錯,嘴唇動了動正要辯解,身旁的寧梔卻搶先一步開口。
「我累了,明天還要上學,就先回房間休息了。」
寧梔神色疲憊,先前出現在眉目間的攻擊情緒一掃而光,只剩下平如死水的乖巧順從。
余學深則語氣慈和,鏡片下的笑容溫和儒雅:「好,你先回去休息。」
等到寧梔走進房間,他才將視線投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寧珮。
「我記得跟你說過,不要在家中酗酒。」
「學深……」
面對著他迫人的目光,寧珮嘴唇顫抖著想要上前解釋。
但在他冰冷無聲的警告下,寧珮最終沒有敢靠近。
余學深語調毫無起伏,看她猶如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我需要的是你扮演好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
寧珮喏喏點頭。
余學深最後瞥她一眼:「記住你的身份。」
等著他頭也不回地走進書房,寧珮身形一晃,扶著身後的欄桿扶手才站穩,眼睛周圍帶有情緒異常激烈的緋紅。
身份?寧珮喉腔裏發出短促怪異的諷笑。
她是什麽身份?
他的新妻子?還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擋箭牌?
*
雖然酒瓶沒有傷到寧梔,但她身上還是被晃出的酒液沾染到了些許。
寧梔最厭惡的味道便是煙酒,大概是由於幼時和寧珮居住在巷道時,她總是毫無節制地酗酒抽煙,使得她們那間狹窄而空氣阻塞的小房子裏總是充滿一股難以言狀的怪味。
這也是她已經非常疲憊,還要堅持泡澡的原因。
她往放滿熱水的浴缸裏扔了一個羽球,香甜的芬芳氣味隨著粉色的泡沫很快填滿浴缸。
寧梔躺了進去。
溫熱的水輕輕拂過她身後的傷口,起初有一些刺痛,但她為了徹底祛除自己身上的酒味,她還是皺著眉頭忍下了。
忍耐,這是她這麽多年來最常做的事情了,不是嗎?
……
那時侯的寧梔對於新出現在家裏的余叔叔印象很好:他不僅長得斯文儒雅,而且還總是笑瞇瞇的溫和模樣。
每次上門都會給她帶新出的公主裙和漂亮精致的玩偶,親切地抱起她為她讀繪本上的故事。
母親也很滿意這個優秀溫和又多金的男人,感慨於自己終於找到了一棵穩定的大樹倚靠。
兩人相識不過幾個月便結婚了,她們倆也理所應當地搬進了這棟奢華的別墅。
剛開始的日子無疑是幸福美好的,繼父和藹慈愛,滿足了願望的母親也對她顯露出少有的溫情。
那一年多的時間,簡直是寧梔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第9章
這一切的美好破碎於寧珮無意間在書房外看到的一幕。
她控制不住地顫抖身體,不敢相信余學深內心的恐怖與變態。
她的美夢也逐漸清晰明了,顯露出隱藏內裏的汙穢:怪不得他會娶自己,怪不得他人前人後總是兩種面孔……
原來竟然有這樣虐待人的偏好!
寧珮拉著寧梔,轉身便要離開。
余學深沒有阻止她,只是站在原地平靜地說:「你舍得現在的生活?」
寧珮的腳步頓住了。
余學深:「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自然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寧珮身體僵硬著,過了很久,她才松開緊緊拉著寧梔的手。
見此,余學深笑,他已經知道寧珮的答案了。
自那天過後,寧珮便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地位,明白了要想繼續現在這樣的生活她必須得順從余學深。
還有犧牲她的女兒。
寧梔一直都懵懵懂懂,只將一切歸結於自己的不聽話才會惹得他如此殘暴地對待自己,直到她年歲漸長,開始懂事明理後,才漸漸察覺出不對。
起初她無比地恐懼,尤其是面對每次的「懲罰」時,她都會害怕地生理性嘔吐不止,她向寧珮求助,得來的卻是她躲閃逃避的話語,她嘗試反抗,但迎來的卻是將她關進臥室三天不給吃喝。
傷痕累累的她終於開始學著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
余學深是個極其虛偽的人,他有虐待人的傾向卻習慣將自己包裝成正人君子的模樣。
寧梔察覺到這一點後,便會在他即將失控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醒著他的身份。
但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還是讓她過早地失去了笑容,她變得過於沈默,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
這樣的她,即使成績優秀面容貌美,在學校也沒有一個朋友。
而周小枝的出現,如同一束溫暖明亮的陽光,照進了她灰暗潮濕的內心。
平心而論,周小枝的樣貌只能算中等,但她笑起來臉頰上的酒窩便若隱若現,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帶上了歡樂的氣氛。
她樂觀善良,總是喜歡笑著面對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即使父親早逝,母親多病纏綿病榻的困窘生活也沒能讓這個如野草一樣頑強的女孩屈服認命。
她現在還記得,剛轉學來的周小枝坐在她身旁,對著她眨眨眼睛:「好巧哇,我們的名字讀音一樣啊。」
小枝,小梔。
小枝性葛文柔善良,撫平了她心裏的傷痛。
她是可以陪著她靜坐一整天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的朋友,是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她心情變化的朋友,是鼓勵她、給予她新希望的朋友……
有了她,寧梔的臉上才逐漸展露出少女的純真笑容。
從十歲到十六歲,周小枝就是保護她、陪她度過那段幽暗歲月的枝葉,寧梔則是在她的陪伴下才煥發出奪目光彩的花朵。
如今小枝死了,寧梔這朵花也將面臨枯萎,但她要在枯萎之前,將那群惡魔送進地獄。
*
「這次測驗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穿著講究的教師站在講台上,笑容可掬地對著台下道:「那麽今天就會按照成績名次來為大家安排座位,請大家做好準備。」
台下一片哀嚎,這樣的安排方式顯然是不合於大眾的,老師見狀也只是笑了笑,用手勢示意學生安靜下來:「好了,我要開始宣布等級名次了,大家也可以留意一下你們各自的新同桌會是誰。」
這句話成功地吸引了學生的註意力,大家都暫時拋卻了對這個腦殘安排方式的不滿,轉而開始滿心忐忑地將精力放在接下來的名次上。
剛才還大聲抗議的聲音漸漸歇了下去,只剩下學生們猜測名次的聲音。
「…你覺得你這次考得怎麽樣?」
「不知道,我都沒復習……」
「切,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老師清了清嗓子,教室裏的細微嘈雜頓時消失。
「這次我們班的第一名是——」
台下有人小聲猜測道:「方明珠。」
寧梔放下手中的筆,朝後方看去,被他們念著名字的方明珠唇角帶著倨傲的微笑,已經做好了站起來接受大家贊嘆的準備。
她對上寧梔看過來的目光,笑容裏帶上更加顯目的挑釁:就是要讓她知道,她寧梔只是個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草包!
「寧梔同學!」
老師清脆響亮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畔炸開,教室裏所有人都楞在原地不可置信。
方明珠臉上的微笑逐漸從僵硬變成夾雜著不可置信的難看,面色幾經變幻,好不精彩。
老師亦是十分激動:「讓我們一起恭喜寧梔同學!」
寧梔在欣賞完方明珠的難堪窘態後,才揚起甜美的笑容站起來接受教室裏響起的掌聲與註視。
她眼仁明亮,笑容純美:「謝謝大家,我會繼續努力的。」
接下來,老師用了足足十多分鐘來表揚寧梔,說她剛轉來半個月就取得了這麽優異的成績,屬實難得,讓大家都向她學習。
方明珠垂著眼接受著周圍若有若無的打量目光,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同桌兼朋友的江芷怡回想起自己片刻前信誓旦旦的馬屁,也是神情尷尬。
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向都是方明珠的第一,居然會被一個才來的新人奪走……
察覺到方明珠內心的怒氣,擔心自己一會兒被遷怒的江芷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拉方明珠,嘴上安慰道:「明珠……一定是她這次走運,你別放在心上。」
下課鈴聲響起,方明珠鐵青著面色拂開她的手,跑出了教室。
寧梔收回余光,視線落在手中的成績單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最上方。
而最後一名,則是萬年不變的江原。
她唇角勾了勾,不枉自己這些日子廢寢忘食的努力。
袁玫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小梔,你也太厲害了吧!」
「不僅長得這麽漂亮,居然還是個超級大學霸。」
她看了看跑出去的方明珠,偷偷湊到寧梔耳旁笑道:「你都沒看見方明珠剛才的臉色,可有趣了!」
「你沒來之前,她一直都是第一——」
說著袁玫像是想到了什麽,搖頭補充道:「哦,也不是,周小枝剛開始也得了幾次……」
寧梔擡目看向她:「周小枝?」
第10章
袁玫自知自己說錯了話,提到了不該提的人,神情有些慌亂道:「哦……我突然想去洗手間了。」
看著她的背影,寧梔的眸光漸漸趨於平靜與了然。
小枝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的聖斯學院,剛開始她寄給自己的書信中,還附加了她在班上的成績單,每次都是第一。
後來……寧梔眼裏沁出絲絲冷意,想來方明珠的惡意針對,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嫉妒心強烈的她不允許班上任何人強過她,要是有,她便要用盡手段摧毀。
寧梔想起剛才方明珠的窘迫與怒氣,唇角多了不易察覺的暗諷:這還只是開始呢。
寧梔收拾好書本,去往自己該搬的座位,剛巧碰上拎著書包的陸霽明。
由於調換座位,教室裏走廊上堆積了許多雜物,空間一下便狹窄逼仄了許多,往常兩三個人都能透過,此刻卻只能讓一個人經過。
陸霽明眸光稍冷,停下步子,就這樣站在原地堵住她的去路,俊美的面容上帶著微沈的笑意。
寧梔走到他跟前便過不去了:「請讓一下。」
陸霽明看著她薄瓷一般的肌膚和嬌美精致的五官,心癢無比,同時心中又泛起被拒絕的怒氣,輕笑一聲沒有動:「如果我說不呢?」
寧梔臉上也不再帶笑了,只是盯著他。
陸霽明看著她的面部神情變化,怒意更甚,她之前對江原可不是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怎麽獨獨對自己如此厭惡冷漠。
與江原常年的暴戾冷面相比,陸霽明可謂是和顏悅色,俊美如畫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不知俘獲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可這並不代表他的脾氣有多好,相反,他只是喜歡用這副具有欺騙性的皮囊達到目的罷了。
眼下他收了笑,內裏的惡劣便逐漸露出,正待他還要低頭對寧梔說些什麽時,身後卻突然來了人。
面容清俊的顧淮神色如常地站在他身後:「霽明,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的出現緩和了氣氛,陸霽明也不好當著他的面發火,最終冷著面一言不發地走了。
寧梔對著眼前高瘦的身影,抿唇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來:「謝謝。」
顧淮素來對事物冷淡,此時也只是點一點頭,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
因此他也沒有看見,寧梔那張溫順含笑的面容上一閃而過的算計。
很好,這是個不錯的開頭。
自己還沒主動出擊,他倒是先……
寧梔收起眼底的笑,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走去。
江原昨晚打了通宵的遊戲,今天從早上第一節課睡到最後一節,壓根不知道成績排名的事情。
他正埋頭睡著,突然課桌被人輕輕叩響。
力道不大,但擾人清夢實在令人煩躁。
江原心頭火頓起,擡起頭怒目而視:「誰TMD不長眼……」
當他看見寧梔抱著書包,站在自己跟前時,余下的話語便自動消弭。
他從剛開始的驚愕中緩過神來,抓了抓被睡得淩亂的頭發:「怎麽,有事兒?」
語氣算不上好,但寧梔卻渾不在意地明媚一笑。
「真巧,原來我們是同桌啊。」
亭亭玉立的少女笑起來秀潤的眉眼彎彎,更是難以言說的姝麗顏色。
江原莫名覺得心跳亂了,一股難為人道的燥熱也順著血液流淌至四肢,這樣不受控制的反應令他很反感,因此對著眼前的「罪魁禍首」,他也起了惱:「你走吧,我不習慣陌生人做同桌。」
他說話時那雙狹長銳利的眼眸看著窗外,語氣生冷又不近人情。
寧梔雙手抱著書包,站在他身旁,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不知所措的尷尬。
教室裏的人都註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竊竊私語地討論著。
而早就密切關註江原的方明珠此刻終覺得舒心了點,抱著雙臂一副坐看好戲的神情。
她就知道,阿原這個性格,連她都不假辭色,何況這個才來沒幾天的臭丫頭。
寧梔在眾人或是同情或是嘲諷看戲的目光中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擡起。
一直扭頭看著窗外實則目光發直心緒不定的江原突然感覺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過頭,正巧撞進一雙漾著柔軟水光的杏眼明眸中。
窗外陽光正好,灑在她纖長卷翹的睫毛上,如那天晚上一樣,她對她伸出白皙柔嫩的掌心。
這一次,不再是那張被他丟在地上的創可貼,而是一小顆糖果。
包裝小巧精致,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討好似地彎一彎眼:「那……請你吃糖可以嗎?」
少女面上雖帶笑,卻還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與無措。
方明珠險些笑出聲來,江原從來都不碰這些幼稚到極點的糖,要是有用就見鬼了……
下一秒,她就一副見鬼了的不可置信。
因為江原居然站起身,讓她進去了!
雖然他沒有接那顆糖,但確實是同意她做他的同桌了。
看著寧梔臉上的欣喜,方明珠簡直都快被氣暈倒。
「謝謝你啊。」
寧梔朝著他笑著說道,她聲音又軟又甜,倒是比她手心裏那顆糖甜多了。
過了幾秒,江原才嗯了一聲以示自己知道了,坐遠了些。
他皺著眉,斜睨著她十分不耐地清了清嗓子:「記住了,雖然我們是同桌,但我脾氣不好,以後離我遠點!」
「記住沒?」
寧梔抿著唇乖巧地點了點頭。
隨後江原便別過臉低頭打遊戲了。
瞧著他微紅的耳尖,寧梔眼底劃過一絲了然的笑。
座位已經全部排好了,一道身影落坐在江原身後。
寧梔轉頭揚起笑容:「原來你坐這裏啊。」
「對了,你……的名字是叫顧淮?」
顧淮整理著書本,只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過了兩秒才點頭。
江原眼睛盯著手機裏的遊戲,思緒卻不自覺地飄向旁邊。
尤其是寧梔笑盈盈地和顧淮講話時,他心口便沒來由的氣悶。
「剛才……的事情,謝謝你啊。」
寧梔將一顆糖放在顧淮的桌面上:「你可以試試,很甜的。」
顧淮對甜食沒什麽興趣,剛要出聲拒絕,在看見她期待柔和的眸光時……
最終,寧梔看見眼前清俊如松的少年微微頷首:「好。」
與此同時,江原手機音量陡然增大,裏面激烈的遊戲聲音打斷了談話。
江原死死盯著螢幕,操縱遊戲的手上青筋崩起,打鬥的聲音混著系統恭喜的聲音接連不斷。
最終江原贏了,他卻將手機往桌盒裏一扔,最後摸出一包煙大步朝教室外走去。
面色冷得嚇人。
第11章
穿著球衣的江原回到教室。
單薄的球衣掩蓋不住少年健碩的身軀與肌肉線條。
即使江原早有「惡名在外」,令人不敢接近,但此時的他一進教室,便吸引了大部份女生的目光。
方明珠最喜歡的便是他這副帥痞不羈的模樣,她理了理頭發,對著鏡子檢視了妝容才上前。
「打得怎麽樣?」
方明珠察覺到周圍女生羨慕她能與其攀談的目光,笑得更加自然熟稔。
她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
江原神情有運動後的淡淡倦怠:「就那樣。」
雖然說上話了,但他的視線卻從始至終都沒落在她臉上,這讓急於表現的方明珠有些不滿,她追上前,以歡快的語調道:「那肯定是贏了啊。」
說著便給身旁的江芷怡遞了個眼色,一條幹凈的毛巾便遞到了她手上。
方明珠踮起腳,手舉著毛巾朝著江原的額角探去:「你出汗了,我幫你擦一下吧。」
江原卻一點兒也不給面子,不耐地撇開她的手:「別碰。」
盡管江原打完球有在更衣室沖澡的習慣,但此刻體內的運動熱氣還有部份殘余,燥熱逼得他眉宇中的攻擊性愈顯,迫不及待地想要冰水解熱。
但他走到座位前,拿起桌上的冰水便要一飲而盡,一只細白的手卻握住了他的手臂。
寧梔眉目彎彎,將一瓶電解質水遞給他。
眼眸明亮而專註:「你……剛運動完,喝冰水不太好,喝這個吧。」
柔軟細膩的肌膚與他手臂上的肌膚一接觸,江原便感覺那小塊皮膚快要燒起來一樣,反應過來後,僵冷著臉色將她的手給拂開。
誰知他的力道沒個輕重,寧梔手裏拿著的水便倒在桌上,還灑了一些在她衣領上。
看著狼狽的寧梔,江原又看了看自己推開她的手,罕見的空白與一晃而過的無措出現在他面上。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可看見周圍各色目光,他什麽也沒說,最後站起身,徑直出了教室。
桌椅因為他狀似怒意的動作發出刺耳的聲音,上課的鈴聲也伴隨著他摔門而去的聲音重重回響。
方明珠收回眺望的視線,惱恨地瞪著寧梔,似要將這個當著她的面對江原獻殷勤的人給生生撕碎。
即使怒火沖天,好在方明珠也沒有徹底失去理智,最後只是將手中的毛巾狠狠摔在地上。
老師一進來,便看見摔門而去的江原,態度囂張惡劣,一點都沒有學生應有的樣子。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老師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生生忍下,低頭翻開手中的課本:「同學們,請大家翻到九十二頁……」
寧梔將書翻到指定的頁數,聽著上面老師的講解,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掩蓋了她此刻的心不在焉。
這個老師的反應只是聖斯學院裏最為常見的做法罷了,畢竟這所學校裏最尊貴的不是教授知識的老師,而是用金錢和權勢堆積出來的貴族子弟。
包括剛才,寧梔肯定,如果自己不是和方明珠同等階級的貴族,她一定會被狠狠教訓一頓。
……在外界眼中,聖斯一直都是眾多人努力的方向、無數學子求學的目標,因為這裏有著頂級的教學配置與名師資源。
但只有進來後才知道,這所舉國聞名的學府殿堂隱藏其中的骯臟腐敗。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不過如此罷了。
恍惚間,她想起當初小枝得知被聖斯錄取後給自己寄來的信件中流露出來的欣喜歡愉,龍飛鳳舞的字跡間都可以看出她的滿足。
她真真切切地為自己多年的努力得到報酬而高興,卻不知,這份豐厚的報酬,最後竟會吞噬了她的性命。
她想得出神,連眼眶也不知不覺地紅了一圈,好一會兒才註意到背後傳來的輕消音響。
竟然是萬年沈默的顧淮遞給她一方手帕。
他看見寧梔通紅的眼睛,怔楞了幾秒,說道:「……你的衣領濕了。」
寧梔很快便進入了狀態,感激地笑著接過:「謝謝你啊。」
顧淮收回手,還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不用。」
老師這節課講的,方明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亂糟糟的。
正巧前座的兩個女孩子也聽不進課,將書豎起放著擋住老師的視線,瘋狂八卦著班上的事情。
兩人的竊竊私語聲不斷傳進方明珠耳中。
「…誒,新轉過來的那個寧梔可以啊,居然敢喜歡江原?」
「啊?真的假的,我怎麽沒看出?」
「嘖,就你反射弧最慢,校園論壇上都傳開了…而且你剛才沒看見她對江原笑的樣子,還有平時,江原不是從不吃早飯嗎?寧梔還將牛奶帶過來給他呢,對了,上次考試……」
「哇,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她膽子真大。」
「哼,這有什麽,江原雖然脾氣爆了點,可長相和家世哪個不是萬裏挑一的顯眼啊?」
說著,其中一個女生像是想到什麽一樣道:「可……江原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嗎?」
「從入學以來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我還記得有一個剛入學的小學妹對他一見鐘情給他送東西,東西直接被他當著面扔進垃圾桶。」
「我看,這次就不一定了,寧梔長得漂亮啊,過去聖斯哪有這麽漂亮的女生啊?簡直跟洋娃娃一樣,她剛才對江原笑的時候,把我都快甜化了,」
……
兩人聊的起勁,全然不覺身後方明珠逐漸變青的面色。
她握著水性筆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還是忍不住心間灼燒一般的感覺:「你們有完沒完?」
前桌兩名女生討論得正興起,被她打斷也很不爽,可按捺著她比她們顯赫的家世還是忍了下來,停止了交談。
只是轉過頭,兩人不約而同地對了個眼色,趁著方明珠暫時移開視線,極其小聲地吐槽。
「神經病啊,管我們做什麽。」
「呵,她喜歡江原,聽不慣這些唄。」
「有什麽了不起,她整天跟在人家後面,怎麽也沒做成別人女朋友?」
「就是,我早就看不慣她平時趾高氣昂的派頭了,要不是看在她是方家的人……」
第12章
與此同時,陸霽明的現女友薛珍也頻頻回頭,好奇地張望。
陸霽明察覺到她的分心,稍有不虞,在桌下牽住她的手,緩緩摩挲:「看什麽呢?」
「和我在一起都不專心?」
薛珍連忙搖頭,小聲羞赧道:「沒有啊……」
陸霽明盯著她泛著粉暈的面頰,俊顏含笑:「那你在看什麽?」
距離那晚已經過去一段時間,薛珍心底的恐懼與抵觸也隨著陸霽明的溫柔多情而消失不見。
薛珍自己也在嘗試選擇性地忘掉那晚可怕陌生的他。
沒辦法,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誰能抵禦這樣多金俊美的陸霽明?
即便已經和陸霽明在一起一段時間,看著近在咫尺的他,薛珍還是忍不住害羞。
她面色緋紅,艷若桃李,嗓音也如春水柔軟:「都說了沒看什麽嘛……」
陸霽明最喜歡用這具皮囊去哄騙別人,他享受於別人沈溺於他所制造的「溫柔深情」中,享受於掌控別人的喜怒哀樂,看著她們因為自己的偽裝而情深一往。
等到他玩膩了,就毫不留情地抽身離去。他也會在那時「好心」地告訴她們:他從來都沒有真心喜歡過她們。
這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只是他用來消遣時光、以及證明自己魅力的玩具。
而薛珍也正如過去他的每一任女友一樣,已經徹底淪陷,他對她的興趣也逐漸褪去,只是表面上還沒表現出來。
薛珍說:「因為班上的人都在說寧梔喜歡江原,所以我……」
她余下的話沒有出口,因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聽到這話的陸霽明臉色不太好。
「霽明,你怎麽——」
話音未落,她面色突然一白,因為陸霽明握著她的手突然用力,突如其來的疼痛差點令她驚叫出聲。
陸霽明很快反應過來,松了力道。
「不好意思,弄疼你了吧?」
他連連溫聲道歉,唇畔帶著歉意溫柔的笑。
在男友面前,薛珍顯得很嬌氣,嘟著唇撒嬌道:「疼……」
他又笑了笑,伸手給她揉著被自己捏紅的部位,力道溫柔適中。
即使兩人早已做過更加親密的事,薛珍看著他低垂的睫毛與微揚的唇角,還是免不了沈浸在他的溫柔中,暈暈乎乎。
陸霽明手上動作繼續,擡起眼眸凝視著她:「珍珍。」
薛珍:「嗯?」
他語調溫柔緩慢,註視著她的眼眸一眨不眨,深邃如濃墨:「那晚我叫你記得買藥去吃,你吃了嗎?」
薛珍瞳孔驟然一下緊縮,面上的笑容略微凝固,直直地看著眼前對她微笑的陸霽明。
雖然他還在笑,但已經冷靜下來的薛珍還是從他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裏看出些許危險。
與那晚的他如出一轍。
面對他溫柔卻不容拒絕的逼視,薛珍手腳一陣陣發冷,想要將手從他溫熱的手掌中抽離,卻被他的手牢牢禁錮住。
他笑容不變,手中力道穩健,輕聲:「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薛珍只好下定決心,猛點著頭:「吃、吃了……」
「真的嗎?」
他一面說,一面仔細地觀察著她的面部神情,似乎在探究話語真假。
薛珍另一只手狠狠掐住掌心,才讓自己保持冷靜。
半晌,陸霽明終於移開了釘在她臉上的目光,松手一笑:「珍珍,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居然當真了?」
他眉目舒朗,桃花眼彎起,裏面似乎蘊著醉人的水光。
他力道溫柔地拉著薛珍的手:「我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我們這個年紀還沒完成學業,若是真中了,那受苦的還不是只有你。」
薛珍怯怯擡眼,想要告訴他自己不介意嫁給他為他生孩子,可對上他微微彎著的黑色眼眸時卻息了開口的打算,只垂下睫毛點點頭。
陸霽明將她攬入懷中,唇邊的笑容似是凝結,眼底掠過幾分不耐與煩躁。
要不是那晚太沖動忘記做措施,他也不至於在這個已經失去興趣的女人身上費這番功夫。
*
夜晚。
寧梔坐在書桌前,兩只細白的手交叉而握,柔和清麗的五官褪去了笑容,呈現出極度的冷酷。
她斂下長睫逡巡著桌上的照片復盤自己這些時日的成果進展。
江原性情危險暴戾,可他性格直率又不懂撩撥手段,所以寧梔決定先接近攻略他;
陸霽明最為浪蕩花心,要想讓他動心不能太過直白,必須劍走偏鋒,讓他先體會到不甘心的滋味,牢牢記住她。
這段時日她對江原的熱忱和對他的冷漠成功地讓這個無往不利的花花少爺體會到了落差與惱怒,對她的興趣也達到了空前的程度。
寧梔緩緩勾起弧度漂亮的唇角,這很好。
這兩個人的進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至於顧淮……
根據她先前搜集來的資料顯示,顧淮是皇室成員,身份尊貴,為人高冷淡漠,潔身自好並不像陸霽明和江原一樣惡劣。
這樣的人,一開始寧梔並沒有想好怎麽接近,所以她將精力都放在了江原和陸霽明身上。
然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寧梔發現,他對自己的態度雖不算熱忱,但也不是她想象的冷漠。
偶爾她回過頭,還可以看到他眸光落在她背上,出神怔住的模樣。
雖不知道他為何對她表現得特殊,但寧梔也不在乎這個原因。
她現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計劃上:她要讓他們三個都不可自拔地愛上她,然後看著這三個聯合作惡的人自相殘殺、跌落泥潭。
最後她再親自將他們解決掉。
一想到那個畫面,寧梔眼裏便隱隱跳動著詭異的興奮,眼角的皮膚泛著綺麗的艷紅。
去浴室用冷水洗了個冷水臉,冷靜下來後她才重新坐回書桌前規劃著之後的計劃。
很快她便有了主意:江原和陸霽明……已經在按照她所預料的發展,就只剩下顧淮了。
現在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與顧淮相處,增進感情的機會。
可能是上天都在幫她,沒過多久,她便等來了這個機會。
第13章
又經歷一次大型月考後,耗費大量腦細胞的學生們都有些昏倦。
沒想到老師接下來宣布的訊息卻足以點燃所有人的情緒。
」為了疏解大家的壓力,學校決定舉行一場野外露營。」
剛剛還靜寂沈倦的課堂瞬間便活躍鬧騰起來。
「誒,這個有意思!」
「…老師,什麽時候開始啊?」
「老師,是隨機人選露營還是自由組合啊!」
……
老師敲敲講台,示意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才繼續講道:「這次的露營活動是學院為了鍛煉大家的戶外生存與獨立能力而設定的,活動在後天開始,為期兩天。大家什麽都不用帶,到時候會給每一位同學準備一個背包,裏面會有大家所需要的東西。」
聽到為期兩天,學生們更加激動,那就說明這次露營他們可以完整地在野外居住一個晚上!
看著教室裏熱烈至極的氣氛,老師笑著搖搖頭,繼續說:「這次露營學院采取的是按照排名來一一來組隊,兩人一組。」
「也就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為一隊,第三和第四、以此類推……」
此話一出,原本還興致高漲的學生瞬間像是被掐滅了激情,哀嚎抱怨聲不斷。
這種外出遊玩的活動,和不熟的人一隊,那還有什麽意思。
很快就有人舉起手:「老師,可以不參加這個活動嗎?」
「這個露營活動是算在學習實踐課程裏面的,屬於同學們必修課程。」
「…啊不是吧,這麽搞。」
「嘖,領導像是有那個大病!」
看著底下學生們愁眉苦臉,也是學生時代過來的老師也是深感同情,但職責需要,她還是慰勸地笑道:「都是一個班級的同學,大家也都認識,所以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相處相處嘛。」
這番不痛不癢的話語並沒有過多安撫到學生,教室裏躁動抱怨聲不斷。
而相比他們,寧梔則顯得淡定多了,她微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笑意,唇角勾出莫名意味的弧度。
這可真是……連上天都在幫她啊。
*
這次露營的地點選在風景秀麗的秋雲山,學校派了三輛大型汽車接送學生。
寧梔一下車,便自然而然吸引了人群的註意。
絕大多數學生今天都沒有穿學院制服,寧梔也不例外:她上身穿了一件柔軟的淡粉外套,下身是一條淺色闊腿牛仔褲,身形纖細美好,興許是露營的緣故,她將素日披散的長發紮了一個利落的高馬尾,額前的空氣劉海輕盈蓬松,青春美好。
下車時袁玫還抱著她的手臂撒嬌抱怨:「好討厭這個安排……」
寧梔暼見她嘟著唇,悶悶不樂的樣子,柔聲細語:「好啦,我們周末一起去玩好不好?」
「就你上次想去的那家。」
得到這句話,袁玫低落的心總算好受了點。
學生們全部集合,每個人領了一個滿滿的登山包後,終於開始分配隊伍了。
「寧梔,顧淮第一隊,方明珠,董慧第二隊……」
「……」
顧淮今天也換下了制服,穿的剪裁得體的白色襯衫與黑色長褲,簡單的服裝卻襯得他越發清俊矜貴,不少女生都紛紛側目過來。
寧梔走上前站在他身旁,笑容明澈:「我們兩個一組哦。」
顧淮目光落在她含著笑容的精致面龐上,嗯了一聲。
寧梔歪著頭,眨眨眼:「你今天的裝束也很好看。」
顧淮楞了幾秒,微微抿唇,視線罕見地飄忽了下。
寧梔看著他這副明顯害羞的樣子,笑容微深。
「……已經找到隊友的隊伍可以出發進入叢林了。」
寧梔:「我們走吧?」
顧淮點頭,跟在她身後一起朝著入口走去。
還在隊伍的江原從寧梔主動朝顧淮走過去時便一直註視著兩人。
看著連背影都登對美好的兩人,江原眉眼間漸漸積滿寒霜。
站在他身旁的陸霽明也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那兩人,眼睛微微瞇起。
半晌,陸霽明才若無其事地收回冷凝的視線,此時的他也註意到了江原噴發著怒意的眼睛與緊繃的下頜。
陸霽明正要對他說些什麽,江原卻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走出了隊伍。
陸霽明註視著他的背影,又眺望遠處那個令他惱火多日無可奈何的纖細身影,嘴角的笑容逐漸晦暗,露出一絲嘲諷中摻雜著怒火的笑。
真行啊,她魅力竟這麽大。
江原走到寂靜無人處,抽了整整兩支煙才算將堵積在心間的那股濁郁揮散。
不行,一想到剛才他瞥見寧梔對顧淮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他就莫名火大。
江原怒火翻湧的心中湧進一絲自己也說不出的失落。
原來……她對別人也能笑得這麽——
指尖的灼燙感喚回了他危險飄遠的思緒。
江原眉眼燥郁地將已經燃盡的香煙擲在地上,用腳狠狠摁滅。
「原來你在這兒啊。」
方明珠竟不知怎的,找到了他。
江原壓根沒心情搭理她,只掃了一眼便轉開眼。
方明珠瞧見他這般,臨走前特意在鏡中練習過的溫柔笑容有一瞬的僵滯。
可很快她便將這個插曲略過,走到他面前。
「你怎麽不等老師宣布你的隊友就走了?」
江原耷下睫毛,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地上,不知在想什麽。
雖然站在他身旁,方明珠卻無端生出了一種他離自己很遠的感覺。
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以往的他雖對自己也不冷不熱,可自己待在他身旁時,總能看出他的情緒。
方明珠緩緩攥緊手心。
可這一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變了。
……是因為寧梔嗎?
聯想到這個,方明珠便覺得自己的心像跌入了無盡的懸崖,恐慌不已。
不行,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想到這裏,她又擠出笑容:「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你的搭檔臨時和我交換了一下。」
她眼神微閃,聲音卻如常解釋:「她說她和我的搭檔很熟,很想在一起,我也不好拒絕……」
「所以,我們現在是一組了。」
江原聞言,什麽表情都沒有,似乎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樣。
半晌,他板著一張棱角分明的冷峻面龐轉身就走。
走出一段路後,才撂下一句冷淡至極的話給僵立在原地的方明珠:「沒意思,我回家了。」
第14章
方明珠不肯放棄這次難得與他相處的機會,追上前:「阿原……為什麽啊?」
江原腳步不停,神情中透著十足不耐:「無聊,不想待了。」
方明珠急了,想要挽留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可……」
就在這時,江原卻驀地停了下來。
原來他竟走到了在叢林入口附近,寧梔和顧淮兩人正在領取進入叢林所需要的物品。
他們沒有發現他的註視。
「上交手機?」
寧梔有些訝然。
年輕的老師笑著點頭:「對,因為不想讓電子產品過多影響這次活動。」
因為往年有沈迷電子遊戲的學生在叢林裏面一直打遊戲,也不管同隊隊員,最後差點出事。
顧淮和寧梔都沒有異議,便將手機交了上去。
老師站在一旁,將一枚手環遞給他們,耐心解釋道:「這個手環具有定位和報警功能,可以透過這個手環檢視每一支隊伍的即時位置,還可以接收來自其他隊伍的訊息資訊,如果遇到無法處理的特殊情況,你們就可以按下報警按鍵,很快就有人過來幫忙。」
顧淮接過手環,看了看又將它遞給寧梔:「你戴上吧。」
寧梔彎眉一笑,接了過來。
這個手環是機械款,設計繁復,佩戴也有好幾個環扣。
寧梔秀眉微蹙,細白的手指無章法地撥弄著。
顧淮見了,嗓音清泠:「需要幫忙嗎?」
寧梔擡眼,柔和漂亮的眉眼間流露出感激與些許羞赧,她伸出手腕,細聲解釋道:「我對這種電子產品……不太熟悉。」
那款純黑手環松松垮垮地框住她纖細的手腕,在秋日的暖陽下,色彩的強烈對此更加襯得她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透亮如白玉。
顧淮已經很小心,可還是免不了觸碰到她潤白的肌膚。
等到他終於為她佩戴好,他的耳根後已經浮上了一層薄紅。
只是說話的聲音還算平靜:「好了。」
寧梔看著戴好的手環,晃了晃,纖長的睫毛忽閃,笑容靚麗:「謝謝。」
顧淮移開黏在她面上的視線,將目光落在遠處。
卻不期然地撞見江原看著他們倆,絲毫不加掩飾的陰鷙視線。
看著身旁正低著頭,高興研究手環的寧梔,他沒有提醒她,只是道:「我們……進去吧。」
「嗯。」
寧梔在他前面走了幾步,他突然叫住她。
迎著她水亮疑惑的眼眸,他似乎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這個包分量不輕,我們是隊友,我來替你背吧。」
寧梔眼底掠過一絲意外晦暗的笑,白凈的面容上卻一派天真柔和。
「啊,可以嗎?」
她眼眸中流露出對他的擔心與不贊同,搖搖頭:「算了吧,這樣你就要背兩個包了,太麻煩你了。」
向顧淮再三確認過這個背包對他來說並不重後,寧梔才將包遞給他:「謝謝你呀。」
少女仰著瑩白面頰,兩只眼睛彎成月牙弧狀,簡直令人移不開眼。
與站在她身側的那道頎長清瘦的身影分外登對。
江原雙拳緩緩攥緊,銳利狹長的眼中滿是風雨欲來的怒火,眼裏很快便泛起了赤紅。
一旁的方明珠被他這幅模樣給嚇到,想要伸手過來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滾開!」
他呼吸急促,翻出自己的隨身藥瓶,吃了一顆藥,起伏不斷的胸膛和眼底翻湧的猙獰神色才逐漸淡去。
等到他重新看去的時候,那刺眼的兩人早已消失在了叢林入口處。
江原沈著臉,大步追上去。
「同學,你的隊友呢?」
入口處的老師將手環遞給他,詢問道。
江原沒有心情再浪費時間在進去的步驟上,所以回頭,隨意指了指方明珠:「她就是。」
原本都沒了希望的方明珠眼睛一亮。
就這樣,組成一隊的二人也進了叢林。
叢林裏雖然已經被學校派了專門人員除去危險植物,可這片叢林面積不小,各色樹木繁茂又極具迷惑性。
即便手環上有各個隊伍的即時位置,可江原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兩人。
耐心售罄的他便朝著寧梔的隊伍發送訊息:
【你的具體方位是什麽】
而另一邊,跟在顧淮身後的寧梔感受到手環的振動,她點開看著來自江原發送的訊息,唇角勾勒出一道滿意的弧度。
還不錯,說明自己這些天的努力還算有用。
顧淮註意到她的停駐,回頭看向她:「怎麽了?」
寧梔將戴著手環的手迅速放下,如常的笑笑:「沒事。」
顧淮卻沒有繼續走,反而折返走到她身前。
他幹凈好看的眉眼微斂,專註地看著她,低聲道:「是跟我走得太快,累了嗎?」
得到寧梔的否認後,顧淮從背包裏拿出一包壓縮餅乾和維他命水遞給她,才繼續前進。
寧梔看著手上的食物與水,唇角扯了扯。
她正打算乘勝追擊,可手環還在不停地震動,來自江原的訊息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
【回答我,寧梔】
【你和顧淮在幹什麽?】
【說話!】
……
接連不斷的震動與逐漸激烈的語氣無不昭示著江原此刻的焦灼。
寧梔卻只掃了一眼,神情淡淡。
她現在可沒時間來應付他,就讓他先急著吧。
正當她要摁滅熄屏時,又臨時改變了想法。
這個手環上面有他們的隊伍位置,就算現在江原找不到,也不代表一會之後他找不到。
寧梔看著前面顧淮的背影,她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這次和他單獨相處培養感情的機會,自然不能讓那只瘋狗來搗亂。
思索完畢,寧梔盯著手環,頓時有了計量……
由於想要找到一個最合適搭建帳篷的地方,二人越走越深入,隨行的樹木也越發高聳直挺。
與此同時,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天色黯淡下來,夜幕降臨。
」就在這裏休息吧。」
顧淮拿著手電筒,掃視了一圈四周,說道:「這邊地勢平坦,而且周圍有樹木擋風,晚上休息會好很多。」
「嗯,好。」
顧淮用手電看到不遠處有細碎的樹枝:「我去撿點過來,等會兒我們可以烤火。」
寧梔笑道:「好,我在這裏等著你。」
他撿了一些幹燥耐燒的枯枝聚攏在一起,然後拿出背包裏的防火打火機點燃助燃劑。
一小簇明亮的火苗照亮了他們所待的這一小片區域。
「火生好了。」
他轉過頭對寧梔說道,卻看見她垂著頭,手指在手環上摸索著什麽。
她走到他身前,小聲道:「這個手環……好像出問題了。
如侵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