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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冬泳

2024-01-24健身

文|袁傑偉

站在陽台上,看到片片的陽光從小區樓棟之間斜射過來,從藍天上傾瀉下來,打在小區裏樹枝的白雪上。樹枝稠密,白雪肥厚,白雪反射出的光線照進屋裏,客廳被照得像春天裏一樣明亮。

小區裏,仍有人在玩雪,有的還穿著短袖,打著赤膊,嘻嘻哈哈,絲毫不以冰雪之冷為意。

在資江河裏,看到還有人身著泳衣,在深水中浮遊,像水鴨子一樣,時而露出一個腦袋噴水呼吸,時而沈到水裏潛遊前進。那神態,好像資水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恒溫池,一點兒也不冷,一年四季都可以暢遊。

此情此景,把我的記憶一下子帶進了35年前的一個冬雪之夜。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我、羅榮、曾祥立、唐孝榮四個大學生到四都中學工作快一個學期了。那時候鄉學校沒有公共浴室,公共廁所也是危房,每天早晨去上廁所,踩在懸空很高、溜溜欲墜的木板上大便,一筒下去,濺起幾尺高的屎花。心不禁一驚,腳一用力,木板就一動一動,感覺好像要掉到坑裏去。

當然,這是我們新教師的感覺。而那些長年在此工作的老師,當然是見怪不怪。每天蹲在廁所裏,還要大談國內外形勢和校內短長。有的一蹲便是近半個小時,在這裏開近半小時的蹲談會。

我們單身的年輕男老師,平時洗澡倒也方便,等學生晚自習後,我們各提著一個桶子,或鋁質的或塑膠的,或紅色的或黃色的,到食堂外面唯一一個露天水龍頭那裏,洗臉洗澡。

洗澡時,先到水龍頭下把身子打濕,然後塗上馬頭肥皂,再到水龍頭下面去淋。但四個人同時洗澡,加上還有家屬來打水洗衣服之類的,水龍頭不允許一個人獨自占有太久。

為了利用好時間,我們在打肥皂時把桶子接滿水,一陣揉搓之後,兜頭一桶冷水下去,沖洗不夠,再接一桶沖。好在只有一個龍頭,水壓很足,一下就接滿一桶。我們便一桶一桶地往頭上兜。比起那些住家的老師,洗澡時把水燒熱,再關起門窗來慢慢搓。我們覺得爽快得多。

四都中學門口有一條河,叫珂溪河,河雖不大,但一年四季流水不斷。我們平時很少去河裏洗,因為河的沿岸,洗豬草的,洗屎片布的,洗豬腸子豬肚子的,殺雞殺鴨的,我們見得多了,便不敢去洗。

可是一到冬天,由於水淺,電力不足,學校時不時停電。一停電就停水。我們四人已有好幾天沒洗澡了。雖說是冬天,幾天不洗也不覺得臭,但還是不舒服。

我們便相約去河裏洗澡。這幾天河水好像還比較幹凈,雞鴨豬的油脂好像也沒有。再說,流水不腐,怕它則甚?

正是氣溫突變,沙雪已經悄悄下來打底了,只等夜晚雪花蓋面,大地就是白茫茫一片了。

他們三個拿著毛巾、短褲到我房間集合,因為我就住在靠校門口的一間。見他們來後,我馬上拿了短褲、內衣、毛巾和馬頭肥皂。聊了幾句,就出發了。

來到校門口的珂溪河「碼頭」石上,我們開始往身上澆冷水。每澆一下,牙齒咬得格格響。塗好肥皂之後,我們便用毛巾到河裏打濕,往身上淋水。感覺不爽,便幹脆跳到河裏,蹲到不深的水裏去沖,任由冰冷的河水從身上沖過,把汙垢沖走。

幾分鐘後,我們從水裏出來,一陣陣冷風吹來,我們冷得直打顫。趕緊穿上短褲和內衣。

羅榮突然驚叫了一聲:「我的短褲沒拿!」

「怎麽辦?」

「大哥,在你房子裏,請你幫我去拿一下!」

其實,我發現他忘了拿,早就給他帶來了。故意用我們三個人的衣物壓住讓他看不見,治治他這個關鍵時刻不小心的毛病。

我便說:「可以!你連喊三聲親親大哥!」

羅榮於是喊了三聲「親親大哥!」

我笑著從屁股後面把他的短褳內衣拿出來,他驚喜地接了,說:「真是好大哥!」

三十五年彈指一揮,坐在烤火桌旁烤著火,看著眼前的雪景,回想著三十五年前的往事,真的恍如隔世。

今天,我還敢在下雪天去河裏洗澡嗎?

就是在室內洗澡,也還要開著浴霸或暖風。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未已。

有時我想,生活中的這點小舒服算得了什麽?如果有朝一日,報效祖國的需要,讓我再次赤膊鬥大雪,祼身赴大海,又何在話下?那才顯我豪情壯誌和英雄氣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