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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不滅的火焰】本事——還原一個真實的蔣三

2024-04-21歷史

摘自網路;

【撲不滅的火焰】本事

——還原一個真實的蔣三

文/王希良

蔣三畫像

那是五十年代吧,影片【撲不滅的火焰】上映後,轟動一時。影片中蔣三的傳奇故事深入街頭巷尾。如今三十年過去了,對於一部戰鬥故事片,人們可能早已淡忘,但作為歷史的真實,它卻具有永恒的價值。近年來,我們在征集黨史資料過程中,多次接觸到蔣三生前的領導和許多戰友,他們懷念烈士之情發自肺腑,褒揚英雄之意溢於言表。他們說,蔣三還活著,火焰還在燃燒。

奉命下山

一九四一年深秋,處於晉綏八分區前沿的汾陽軍民,面臨著一場嚴峻的、血與火的考驗。這一年,侵華日軍在其「占領區」實行了三次「強化治安」運動,並在五區仁巖,在吃油糕席上當場拘捕,殺害五十三人……汾陽平川罩在恐怖之中。對於「遊擊區」和根據地則進行了頻繁的「掃蕩」,施行了「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在頭道川制造了滅絕幾個村莊的「中莊慘案」,殺戮婦女和老幼一百四十二人….」汾陽山區陷入血淵火海。

根據地日益縮小,縣委移到後方。駐紮在崖頭的縣大隊也遭敵夜襲,受到很大損失。物資困難,瘟疫流行,部隊減員……怎麽辦?當年縣大隊教導員,現已退居二線的四川省統計局局長楊東興,站在他住過的窯洞跟前——那已經是一堆讓人遺忘的瓦礫了,沈思著說:「當時我們想出一步棋,那就是派蔣三下山,到敵占區大鬧一場,搞些物資回來—物資是緊張噢,傷員連洗傷口的鹽水都沒有,更不用說正經藥品了。

我們想讓蔣三像一把尖刀,插在日軍的心口。」蔣三,他行嗎"縣大隊是在槍林彈雨中打出來的,有的是優秀幹部和沙場猛將,何以選中他呢?楊東興同誌笑了:「他是偵察員啊,他行!」,山區的夜晚,秋風瀟瑟,寒氣逼人。高大黑粗的蔣三站在教導員楊東興的面前,象座黑塔。

蔣三已經知道有任務,一身老百姓打扮了。「搞糧食?」他問,「還不止,布匹、藥物、文具、煤油、鹽,什麽都需要,先回到五區把人組織起來,瞅準機會再狠狠打他——這樣,對山區主力就是很大的支援了。」「那好辦」,蔣三拽了拽衣襟,「只要上級命令,今兒讓我到日軍若松旅團司令部走一趟都行!」教導員叉著腰,加重語氣叮嚀:「要依靠群眾。」「明天一早我動身。」「當時呢」,楊東興同誌像在念叨著昨天的事,「我曾建議他穿一身長袍下去。他說,'下山再說吧,搞輛自由車,找一身漢奸衣服,不難!’在他,這當然不算什麽!」楊東興忽然擡起右手,一字一頓地說:「第二天,他下山了。」那時,楊東興同誌順著山坡望下去,仿佛蔣三正在山路上走著,而他的雙目裏含著期待和信任的目光。

一裏王」蔣三

【撲不滅的火焰】連環畫

中隊的隊友們開玩笑說:「三兒,當心著,虎入平川被犬欺哩。」中隊長王步雲大笑著說:「嗨,他是地頭蛇,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蔣三沒笑,簸箕般的大手摸著黑森森的下巴頦。王步雲看他一眼,說:「給你些子彈吧!」蔣三笑了:「我下了山,什麽沒有?倒是你們,要些什麽?」要什麽?零星的,你就殺了。攢夠成隊的,你回來告一聲,大夥兒去解決!」他的戰友這樣說。蔣三下山了。懷裏揣著盒子槍,是半年前回回堡戰鬥中,上級獎給他的戰利品,原是日軍小隊長高喬的。

三月份,縣大隊和決死六團一營下山駐到回回堡。部隊頭晚上到達,第二天一早,平遙城的日軍就包圍過來了。縣大隊退回村,占據了村堰制高點。等日軍進了村,突然發起攻擊,一直把日軍趕出村。口軍再次反撲時,部隊已隱堰上射擊了。日軍小隊長高喬手執指揮刀撲來,蔣三端起機槍,幾乎是面對面結果了高喬。在一剎那間,他看到了不可一世的侵略者恐懼的目光。兩軍相逢勇者勝。蔣三端著槍一連打倒幾個鬼子。後來,覺著背後有人抱住他,象鐵鉗似地箍住他的兩臂。他把槍一丟,腰眼著勁,兩膀用力一撐,頭一低,將那沈重的軀體翻倒在前頭,然後活捉了他。

山上沒有一個人影,光禿禿的梁峁被風吹裂了,在那裏無聲地嘆息。蔣三呢,當然是想下山以後如何動作。山上山下,都是咱中國的土地,對他來說,沒啥可怕的,重要的是任務。前年的時候,他曾帶幾個隊員把六七輛滿載棉花的大車趕過汽路,給偽軍預先打了招呼,他們連聲也不敢吭。去年的時候,他還曾戴著禮帽,穿著長袍,出入那些漢奸和兩面派鄉長的家裏,他們只有唯唯諾諾的份兒。現在呢?形勢是惡化了,但蔣三的心境並沒有惡化。此番帶著任務下山的已經不是當年為著和地主爭口氣而動拳頭的蔣三,不是潛入「寧合興」糧店,為八路軍當精靈時的蔣三了。他是縣大隊最早的隊員,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和短兵相接的生死關頭闖練出來了。

太陽正午時,他已翻下頭道川,在峪道河老鄉的家裏端上香噴噴的面條了。「其實,在五區,誰家的街門朝哪面開,他都清楚,他是可以踢開門就進的人物。抗日群眾喜歡他,香油烙餅敬他;那些親日的人又都怕他,豬肉白面供他。」當年五區基幹隊長王步雲笑著說:「那時候,我們都叫他'一裏王’,說唐興莊是他的天下。反頑那陣兒……」老王現在是祁縣酒廠的廠長,老態龍鐘的樣子,四十年前卻是赫赫有名的「王雙盒子」,是那種飛檐走壁,擡手動腳都見功夫的人物,蔣三就是他帶出來的。「殺頑固的時候,蔣三、蔣四是兩員虎將。在消滅高家莊史柏全的漢奸武裝時,就是他們弟兄倆先潛入史家大院,藏在柴房裏,等到半夜開門放我們進去。

十幾個漢奸一會兒就被拾掇了。那時候,人就是膽子大,不像現在的人,顧慮那麽多。咳,你看我是不是說著就走遠了?也難怪,現在是一九八一年九月,事情過去整整四十年了。」老王艱難地站起來,手裏拄著拐杖。當年打汾陽火車站的時候,為了搞清日軍火力配備,老王和他的隊員們整夜站在嘩嘩流動的河水裏,回到家時,兩條腿凍成冰柱子,只好坐在水甕上將腿放在涼水裏,直到兩個冰殼慢慢脫落下來……當時沒什麽,照樣夜行百裏去打仗,可畢竟落下毛病......」。

「打不敗,死不了」

【撲不滅的火焰】連環畫

蔣三進入平川的時候是下午,太陽快落山了。他回頭看著那被晚霞照亮山巔,並隱隱看到那株他曾靠著站崗的柳樹。雖說他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但現在也有些想念生死與共的戰友們。

忽然,他發現自己被包圍了。情況來的那樣急促,使他簡直沒功夫去想,自己究竟是在什麽地方露了破綻。他下意識地臥倒了,並且迅速打量著周圍的地形。這裏是一馬平川,百步之內別說障礙,就連個土堰都沒有。而他已掃見那幫披著黃皮的東西,他們成扇形向他包抄過來了。只要一對射就會送命的,他暗自思忖著。情急智生,蔣三就地一滾,平層層睡在地上,當偽軍還在楞怔的時候,他急速地轉動著身子,用腳後跟蹬著四周松軟的土地。蔣三的動作竟把偽軍弄糊塗了,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等他們醒悟過來,並開始吶喊著開槍的時候,蔣三的一個圓凹形工事已經完成了。

雙方一陣對射,滿地塵土飛揚。只聽得兩聲慘叫,兩個偽軍四腳朝天躺在那裏了。「蔣三!」他們忽然看到——也許是悟到,便驚慌失措地退了下來,一個個趴在地上,軀體壓得低低的,朝著土垛開槍。僵持的局面形成了,這對於蔣三來說,既是一個轉機,又十分不利,走也走不得,打又打不得,只得活動著,一邊把自己工事築得牢靠些,一邊監視著不敢過來的偽軍。

太陽不知什麽時候下山了,收走了大地上最後一縷縷塵霧,慢慢地,這團塵霧又和不知不覺落下的夜幕吻合,把黑夜送給人們。於是,在夜的掩護下,蔣三瞅個空子,倏地朝後竄去,翻過渠堰、沿著渠道大步跑起來……偽軍睡了,還是都死了?背後竟沒有一點動靜。讓敵人趴著等吧。蔣三撩起衣襟擦了擦被汗水和塵土蒙了的臉,笑了。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在北京三裏河老幹部宿舍,已經退居二線張英同誌談起這件事:「我在縣政府當民政科長,蔣三曾向我談起這件事:「與日軍、偽軍打仗,咱的辦法多得很,打不敗,死不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張英的眼睛裏充滿了同誌的情深。

「凜然皆有節,概知去就之義」

【撲不滅的火焰】宣傳畫

蔣三回到家裏了。母親端祥著他那顯得黑瘦的面龐,哭了。父親死得早,母親|為了拉扯他們成人,含辛茹苦,給有錢的人當奶媽,給別人做針線,在唐興莊是最苦的一個。母親有八個兒女,但夭折的就有一半。而今三兒、四兒都投身抗日,女兒出嫁在外,身邊只留一個小七兒了。

急急忙忙給兒子做著飯,母親問:「四兒有訊嗎?」提起四兒,蔣三的心被劇烈地牽動著。弟兄倆三年前一同找部隊。劫走寧合興糧店糧食的那天晚上,他問四兒:「怕嗎?」四兒反問:「怕什麽?」是啊,把百余石小麥從日軍眼皮下拉走,支援了抗日,這樣的事兒,還顧得上怕?今年三月的回回堡戰鬥中,蔣四與一個日軍扭打在一塊兒,拉響了鬼子身上的手雷。結果,鬼子被炸死了,蔣四也失去了右眼。組織上把他送到天津治療去。「就回來了」蔣三安慰著母親,「聽說給上了假眼,和真的一樣,看不出來的。」

母親淚水順著兩頰淌下來,滴到面盆裏。於是,蔣三想起三年前他們弟兄倆離開母親時的情景。他跪在母親膝前:「媽,咱家世代受苦,種的村邊的堿地,住的是外人的祠堂,粗糠野菜,就這日子,日本人還不讓咱過。兒咽不下這口氣,你讓我們以忠盡孝吧。」母親的淚水溢位眼眶,她揮揮手:「去吧,跟上八路軍,把鬼子趕走。」母親何嘗不知,揮手之間,她已把自己的骨肉獻出去了。古【漢書】記載西河(今汾陽)的風俗雲:「凜然皆有節氣,概知去就之義。」蔣家確有古之遺風。

蔣三故居

「只要共產黨在,就容不得壞人」

蔣三畫像

母親在燈下給他一針一線地納鞋底,麻繩拉得很長,很長。她告訴三兒,漢奸們又引上日本人來過幾次,翻箱倒櫃地搜,要人。

蔣三輕輕踱到窗外。唐興莊北、仁巖村據點的炮樓黑烏烏地立著,象一個倒扣著的尿罐。他知道,一年來,三次「強化治安」把鄉親們整得更苦了,在這樣的環境裏,稍有茍安想法的人,就不會跟著他出來幹的。但是,他相信家鄉的土地,相信和他一樣的人正多。

找人、找槍、找物資。蔣三像熾熱燃燒的一團火,在窮哥兒們的炕頭上,他吸著葉子煙,聽窮哥兒們訴說日軍和漢奸的罪行,他給窮哥兒們講抗日形勢,動員他們投身抗日。在有錢人家的八仙桌旁,他神態自若地和有錢人聊著,闡述著有人出入,有錢出錢,有槍出槍,共同抗日的道理。他也到漢奸家裏去,喝著茶,詢問日軍的情況,末了,留給對方一句警告的話。

很快,一個個年輕後生走到他周圍,一批批物資集中到他那裏。間或,也有一兩個漢奸倒在他們村外的水渠裏。「蔣三回來了!」人們互相傳著。這話也傳到鬼子的耳朵裏。

這天,蔣三騎著自由車剛進村,仁巖據點的日偽軍就把村子包圍了。他趕快把自由車藏在柴堆裏,只身潛入一家草棚。這時村裏已經雞飛狗叫,亂作一團,他尋思藏不住,便越墻往外跑。誰知冤家路窄,迎面就碰上本村的漢奸王某。蔣三轉身便跑,一直跑到村邊戲台上。一看,竟沒有個藏身之處,而日偽軍的叫喊聲和腳步聲已越來越近了。蔣三一擡頭,天花板上露出一個空兒,顧不上多想,他虎躍鷹飛,爬到天花板裏頭。黑暗中,順手把撲撲飛起的一只鴿子揣到懷裏。這時,王某已帶著偽軍把戲台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前前後後找了幾次,不見蔣三的影子。

日軍在五區的指導員柳田大罵王某,王某也覺著蹊蹺,剛才明明看見蔣三跑土戲台,莫非他插翅而逃了?他們又在戲台前後搜尋了一遍,還朝天花板上打了兩槍。蔣三隨著槍聲把鴿子放了出來,眼見日偽軍罵罵咧咧走了。

幾天以後的—個晚上,蔣三出現在王某家的客廳裏。「你不是要把我獻給日本人嗎?現在我自己來了。」王某嚇得跪倒在地,磕頭作揖。但是已經晚了,蔣三的槍響了。王某被處決了,蔣三越來越感到,不把漢奸除掉,就不可能順利地完成搞物資的任務。正在這時,他和堅持鬥爭的五區區長王彩彰接上了頭。王彩彰,是當年使汾陽城的偽軍和漢奸喪魂落魄的人物,解放後在國家建工部第四工程局擔任黨委書記。

幾十年來,王彩彰不斷地給蔣媽媽寄生活費。蔣媽媽說:「我有國家給的錢,夠了。」彩彰卻說:「那是我的心啊。」王彩彰興致勃勃回憶起他同蔣三一起除奸的經歷。 「當時,五區地方上的漢奸魏東林,二臭和毛吉利,都是憲兵隊的忠實走狗,他們勾引憲兵隊長石上保(日本人)到處搜捕、殺害我抗日幹部。當時有'汾陽城東三根刺,東林、二臭、毛吉利’的民謠。

「蔣三和我商量,要拔掉這三根刺。我們就處處留心其行蹤。這三個漢奸聽說蔣三在找他們,便躲得不見影兒。蔣三又找我商量,我們就采取了借鬼子之刀,殺漢奸之首的辦法。我們故意給這些漢奸們寫了幾封信,大意是:所送的子彈全收到了,表示感謝,等等。這些信寄到汾陽城之後,先傳到一個轉譯官手裏,馬上報告了司令部,敵酋氣得暴跳如雷,當即審訊了這三個漢奸。由此,日偽內部猜疑加劇。後來,這三個漢奸都被鬼子處死了」。這件事極大地鼓舞了五區的群眾,人們說:'只要共產黨在,就容不得壞人。’」

蔣三烈士陵園

五百名戰士的寒衣及糧食、藥品......

蔣三畫像

寒風刀一般刺在人臉上,嚴冬來到了。蔣三頭戴禮帽,身著長袍,碩大的墨境連眉毛也堵上了。他騎著自由車,悠哉遊哉地出了汾陽城,一副令人生厭的漢奸派頭。上次到山上送物資,大隊領導表揚了他的工作。

但是蔣三看到隊長和隊員們都還穿著單薄的軍裝,覺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他和軋花場的掌櫃合計怎樣把棉花送到山上;他和布鋪的經理討價還價,爭議著布匹的價格;他還到顏料莊搞了些蘭的和灰的染料......終於,布匹、棉花、顏料都搞到了,都設法送到山上了。他又想起戰士們自己做棉衣的窘況:拿個碗一扣便是領口,順著領口剪下來,便是兩襟……應該有個裁縫。

於是,他三番五次地跑汾陽城。那裏有一位很出名裁縫師傅。起先,他動員裁縫到山上做幾天。後來,話談得投機了,裁縫師傅願帶著縫紉機上山參加縣大隊為抗日出力。可是,縫紉機怎麽出城呢?此刻,他騎在自由車上想的就是這件事。遠處,一頭小毛驢拉著的茅糞車顛顛地跑來。趕車的老頭見對面來了如此派頭的人物,趕緊勒住毛驢。忽然,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蔣三腦子裏形成了。「老大,」他跳下車,迎上去。那老頭嚇得哆嗉。「掏何地兒的茅子?」「教、教會裏的。」老頭說,巴不得這位不速之客快快走開。「來,」他把老頭拉到汽路旁邊,低聲說。老頭的眼裏露出驚恐的神色,像要哭出來。但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頭點了一下。縫紉機裝在茅糞車裏頭運出了縣城,隨後,裁縫師傅也來了。

大雪封山的時候,縣大隊五百多名指戰員都穿上了裏外三新的棉衣棉褲。他們知道,那是蔣三冒著生命危險搞來的,他沒有什麽辦不到的事。

蔣三烈士陵園

大鬧六合園

電影【撲不滅的火焰】

蔣三在十分困難的條件下,將各種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往山區,還為山區送去了十幾名自願抗日青年。他自己帶著十幾名隊員打伏擊、割電線、撬鐵路、殺漢奸,把敵人搞得坐臥不安。

就在這時,蔣四,他的好兄弟,由於漢奸告密,被日偽軍抓走了,押到汾陽城的憲兵隊。漢奸們把蔣媽媽押到城裏,讓她勸說蔣四投降,並供出蔣三的行蹤。蔣媽媽說:「孩子大了不由娘,像你們給日本人作事,你們的媽媽管得住嗎?」鐵窗之前,母子沒有說一句軟話。一封信由蔣三親筆寫的信到了漢奸手中。大意是,膽敢動蔣四一根毫毛,殺你雞犬不寧不留。敵人果然沒有敢殺害蔣四,也沒敢再扣留蔣媽媽。蔣三在想著:「為什麽四兒剛下車不久就被捕了?日軍的耳朵好靈啊。他又想起去年三月份,六團剛到裴會鎮,日軍也就知道了。看來,漢奸確實太猖狂了。他要主動出擊,殺一殺漢奸的氣焰。

裴會鎮自去年大戰之後,日軍占為據點,暴露出一個漢奸王林普。此人憑借他的兄弟偽鎮長王林澤的威風,充當了防共自衛團團長,勾結日軍到處搜集我方情報。據說,東到平遙杜家村,西至汾陽肖家莊,四十八村的敵情報網全部由他管轄。看來,許多事都壞在他手裏。王林普手下有一得力幹將姚成山,為虎作倀,幹了不少壞事。

一九四二年四月初二,蔣三得知王林普在裴會鎮「六合園」打牌。心想,機會難得,隨即帶領七個隊員,趁黃昏潛入「六合園」飯店院內。日軍據點的吊橋早巳掛起,街上冷冷清清,誰也不會想到,遊擊隊會在這時光顧。蔣三戳開窗紙往裏一看,屋裏燈燭明亮,王林普、姚成山等人正吆三喝四地玩得起勁。蔣三把槍一揮,一個箭步沖了進去,「叭」地一槍把王林普打死在八仙桌旁。隨即,他命令其他人閃開,徑去生擒姚成山。不料桌子一動,蠟燭倒滅,房裏頓時一片漆黑。姚乘機鉆到桌下,腿上早被蔣三隨手補了一槍。然後,遊擊隊悄悄地撤走了。第二天,汾陽全天轟動。漢奸便衣人人自危,'日軍也不敢單獨行走,人們把這件事稱作大鬧六合園。

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測繪學院某部政委黃文仲,當年是決死六團的參謀。他說,當時,聽說蔣三大鬧六合園,在日軍眼皮下殺了漢奸王林普,對六團的指戰員鼓舞很大。黨史辦李中才陪同楊東興特意去當六合園考察了一番,並見到拐著一條腿的姚成山,黑暗中那一槍給他留下一條命,也阻止了他往後再幹壞事。姚成山苦笑著,像是哭,囁囁嚅嚅地說:「蔣三犧牲了,可是還活著,那麽多人還記得他。我哩,活著還不如死了哩。」

在不滅的火焰中永生

一九四二年六月初六日。天剛蒙蒙亮,裴會鎮據點的日偽軍突然竄進唐興莊。他們一進村,先占了王曰藩家的高宅大院,封鎖了村口的道路。上午,蔣三騎著自由車從城子村急駛回唐興莊。他和戰友們約好在村西集合。他又很久沒有見到母親了,但他想等幾天,等他營救蔣四的行動成功之後,兄弟倆雙雙回家,讓母親高興一番。不覺車已駛近村南,卻見村口有人拼命地擺手。蔣三心想,有敵人了。他趕忙回頭,改道東南而去。行不多遠,自由車突然落鏈,只得停下車修理。不防王曰藩房頂上的偽軍開槍射來,蔣三腿上中了一彈。他咬咬牙,滾到路邊堰下隱蔽。為了村西的戰友,他一直朝南轉移。

這時,日偽軍已分路出村,向蔣三包圍過來。蔣三邊打邊退,身上又多處負傷,掙紮著爬到一座墳灘裏還擊。敵人四面圍來,高叫「捉活的!」蔣三咬咬牙,沒有猶豫,用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生命,時年三十歲。第二天,日偽軍在水泉坡用刺刀捅死了蔣四。縣委派王步雲去安慰蔣媽媽。老人家痛哭不止,王步雲流著淚跪倒在地上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媽媽。」蔣媽媽怔怔地盯著兒子的戰友,淚水又湧出來。那年,蔣七還小,哭喊著要報分仇。一九四六年,十六歲的蔣七離開了母親,參加了呂梁軍區十二團。十二團團長張獻圶告訴采訪的王希良說,在汾孝戰役中,蔣七奮勇當先,飲彈身亡了。悲痛的眼淚使蔣媽媽眼睛枯萎了,等到了新中國到來的時候,她卻看不見光明了。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她度過了一個安樂的晚年。

一九八一年深秋,在蔣媽媽彌留之際,黨史辦工作人員王希良、李中才陪同王彩彰、王步雲等專程來探望她,那時,蔣媽媽已經昏迷不醒了。王步雲含著熱淚,跪在那裏顫聲喊了五聲「媽——」,老人奇跡般地醒了,哆哆嗦嗦撫摸著兩個胡須斑白的「兒子」,招呼說:「快割些肉,給俺孩兒們包餃子吃。」十天之後,他們為老人送了終。人群,為老人送終的人群;淚水,懷念老人的淚水;淚水中閃耀著這位革命的老媽媽,閃耀著先老人而去的——好兒子蔣三、蔣四和蔣七。

蔣媽媽

文章來源:原載【黨史文匯】1988年3期、汾陽老年大學【文苑選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