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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年上甘嶺女兵赴美存取,被人當場認出:您以戰勝者身份審訊過我

2024-07-27歷史

1979 年初夏的某一天,紐約白羅克侖博物館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這人就是陪著吳怡芳博士一起存取美國的劉祿曾。巧了,這天正好是博物館工作人員每月聚會的時候,劉祿曾一來,整個聚餐會的氣氛比以往可熱鬧多了。

就在大夥互相交流、一起祝願友情的當口,一個身材有點胖的高個子美國人走到劉祿曾跟前,問她是一直住在美國還是剛到美國不久,好些年前有沒有去過北韓。劉祿曾回答得越多,那人臉上的笑容就越燦爛,接著緊緊拉住她的手說道:

您不記得我啦,可我記得您呀!在你們誌願軍的戰俘營,您作為戰勝者審訊過我,聖誕節那會兒您還給了我一個小禮物,有印象不?

瞅著面前這好像見過的臉,劉祿曾不禁又想起差不多 30 年前,那一段到處打仗的日子……

【名門千金踏上北韓戰場】

1950 年抗美援朝戰爭開始後,前線抓了好多聯合國軍的俘虜,可沒法跟他們交流和審訊,繳獲的英文檔也看不懂,所以誌願軍總部趕忙在上海招了一批年輕轉譯入伍。

招募的 23 個轉譯裏,有 10 個是女的,劉祿曾就在這 10 個人當中。

說到參軍打仗、抗擊外國侵略者,劉祿曾可不陌生,她的曾祖父是晚清時抗擊法國侵略者的名將劉秉璋,劉家一直拿劉秉璋抗法衛國的事來教育後輩。因為這種家庭教育,在新中國成立後,劉家人很適應那轟轟烈烈的社會潮流。

劉祿曾的大弟弟於 1949 年加入了西南服務團,最終留在了四川;大妹妹高中畢業後參加了土改學習班,最終在哈爾濱團市委工作;小弟弟響應國家的召喚,去了湖北某縣的國營農場,在那幹了一輩子。

劉祿曾的母親也是出自大戶人家,家族裏的人和曾國藩、曾國荃、李鴻章這幾個大家族都有姻親關系。劉祿曾的母親曾給每個女兒一個金手鐲,在抗美援朝捐飛機大炮的熱鬧情形下,她們全都捐給了國家。

1947 年,劉祿曾考進了上海東吳大學。上海解放後,她考上了三野第九兵團文工團,還打算報考華東軍政大學。這時候,正好誌願軍總部到上海招募轉譯,劉祿曾沒跟家裏人商量,就放下唱歌跳舞和軍政大學,拎著行李去報名了。

那時國內長年的戰亂才剛結束,正全力搞建設呢,可過了鴨綠江,那簡直就是另一個天地。劉祿曾到北韓的時候,第三次戰役已經打完了,她被安排在第九兵團敵工部,不僅要轉譯繳獲的英文檔,還得收聽敵台給上級報告情報。

劉祿曾英文水平還算可以,可碰到大量的軍事術語,照樣毫無辦法。劉祿曾於是邊幹邊學,拿著一本辭典沒日沒夜地猛補,還把裏面的軍事用語統統抄在本子上,有空就拿出來拼命記,很快就把工作幹好了。

為了把第五次戰役的準備工作做好,第九兵團接到命令朝著「三八線」靠攏。一直以來都坐小汽車習慣了的劉祿曾,這回也背起了背包、水壺、米袋,頭上戴著用樹枝編的偽裝帽,跟著大部隊一塊兒徒步前進。

為了防備敵人搞空襲,部隊不光縱隊前行,還得把距離拉大,每個人都間隔五六米。那時候劉祿曾死死盯著前面炊事員背上的行軍鍋,一步都不敢掉隊。因為老兵跟她說,一旦停下就沒法再走了。

第一天部隊一口氣走了 90 裏,一路沒停歇,餓了就啃壓縮餅乾,渴了就抓點雪潤潤喉。等到達目的地,劉祿曾累得啥也幹不了,好心的戰友給她燒水做飯,吃過飯後又弄來熱水讓她洗腳,還幫她挑破血泡。

為了照顧女同誌,先把劉祿曾身上的米袋拿去做飯了,可劉祿曾還是覺得身上的背包越來越沈,只能扔東西減負,最後連心愛的進口毛衣都給扔了。

在行軍的最後兩天,路程變長了,速度也變快了,劉祿曾的腳底長滿了血泡,根本沒法走。軍隊領導就安排她騎到水牛背上,讓水牛把她馱到宿營地。這事兒讓劉祿曾晚年都覺著特別丟人,埋怨自己從小就沒好好鍛煉,只會坐車,在戰場上出醜了。

不過人適應起來還是挺厲害的,劉祿曾很快就習慣了艱苦的戰場日子。不管飯是半生不熟還是糊了,她都能吃得特香。在最苦的時候,沒水洗臉就拿手隨便擦一擦,吃完飯沒水洗碗,就拿開水晃一下當湯喝,把筷子在嘴裏咂一下,再用手抹抹,這就完事兒了。

在戰場上,劉祿曾居然神奇地學會了幹體力活。那會兒戰士們為了能暖和點,得去山上撿柴草。有一回,劉祿曾把好幾百斤的山草跟樹枝從山上拖下來,然後讓幾個身強體壯的男同誌把它們運回駐地。

盡管自己累得腰都酸了背也痛了,可劉祿曾心裏卻樂開了花。戰場生活不光讓劉祿曾學會了幹活,也讓她學會了在艱苦中找樂子。

【前沿陣地上的「夜鶯」】

1952 年上甘嶺戰役結束後,為配合軍事進攻,誌願軍打算在聖誕節的時候,組個宣傳小分隊,對敵人開展一次政治攻勢。劉祿曾主動請纓去前線,當面向敵人喊話的英語廣播員。

從軍部去前沿陣地指揮所得穿過好幾道敵人的封鎖線,每過七分鐘,敵人就朝封鎖線打上一陣排炮。這是敵我雙方展開陣地戰後,美軍搞的一個戰略,就是想切斷誌願軍的補給,把誌願軍困在山頭上。

但誌願軍的運輸隊哪能被敵人的招數給難住。每天一到傍晚,給前線送物資的運輸隊就開始往來穿梭,他們把敵人打排炮的規律摸得透透的,炮聲一停,就跟箭似的沖出去。劉祿曾等人就緊跟在運輸隊後頭,一道道封鎖線都被他們給穿過了。

到了那個時候,劉祿曾總算明白了啥叫「槍林彈雨」。躲在山溝裏的時候,劉祿曾就那麽眼睜睜瞧著炮彈跟下雨似的,在跟前炸開花了。炮聲一停,趁著那彌漫的硝煙,他們撒腿就跑。

跑出去就算成功,跑不出去那可就危險了。就這麽著,劉祿曾等人一路跑到了前線坑道,運輸隊的同誌們把東西一放就走,劉祿曾瞧著他們一個個連頭都不回,心裏不由得為他們擔心起來。

在進入坑道的第二天,劉祿曾他們就開始幹活了。白天一直有炮聲,劉祿曾他們就伴著那隆隆炮聲,用手搖發電機發電,然後試試喇叭響不響,等到天黑了就開始廣播。不光播放一些世界名曲和思鄉的歌,劉祿曾還會用英文講講我軍的俘虜政策,念一念美軍陣亡士兵沒寄出去的家信,還有被截獲的家屬的來信。

廣播每晚八點開啟,到深夜一點才結束。有時炮把電線打斷了,宣傳員就得爬到山頂去接線。越臨近聖誕節,前沿陣地的槍炮聲就越少,到了晚上特別安靜,就只能聽見響亮的廣播聲。

為了讓喇叭能充分派上用場,劉祿曾他們白天把喇叭拽到坑道中,給戰士放唱片、表演節目,舉辦文娛活動。整個坑道被劉祿曾他們弄得熱鬧非凡,戰士們的勁頭更高漲了。

因為劉祿曾是坑道裏僅有的女戰士,所以老是受到戰士們特別的照顧。

坑道裏潮氣特別重,光線也很暗,照明就只能靠小油燈跟蠟燭,而且坑道口做飯冒的煙火,讓空氣變得特別渾濁。有一天傍晚,劉祿曾跟戰士出去拉喇叭電線,剛出坑道口,就被新鮮空氣給弄昏在地了。同誌們又是拖又是拉地把她弄進坑道,衛生員給她吃了藥,過了半個鐘頭才好過來。

頭一回前沿戰鬥沒到一個月就打完了,在一班長的護送下,劉祿曾接到命令離開了陣地。到了 1953 年 7 月,劉祿曾又接到命令進駐前沿陣地。

當時金城反擊戰的第二階段結束了,劉祿曾的任務除了每晚對敵廣播,又多了一項,就是拿著長柄喇叭直接沖著美軍陣地喊話,把每天停戰談判的進展告訴美軍,來削弱他們的士氣。

時間久了,對面的敵人好像跟這邊有了某種默契,只要劉祿曾進行廣播和喊話,對面就不再開槍放炮,整個山谷安靜極了,所有人都仔細聽著劉祿曾像夜鶯一樣的聲音。7 月中旬,部隊接到換防的命令,連長在離開之前告訴劉祿曾:

敵人都熟悉你的聲音啦,為了不讓他們察覺咱軍的動向,上級決定讓你繼續留在這兒,別下陣地。

新到的部隊攜著超一流裝備的武器迅速進駐陣地,剛要向對面山頭展開進攻,上級猛地傳來通知,停戰談判已然達成協定。坑道裏的官兵們一陣歡騰,劉祿曾差點被大夥給擡起來了,高喊「咱們勝利啦!」

盡管上級領導反復強調不許走出坑道,免得碰上流彈,可時間一到,戰士們還是忍不住往外跳。劉祿曾也按捺不住跟著爬上山頂,看到敵人的探照燈只照著他們那邊的公路,飛機也只是沿著分界線橫著飛。

天亮以後,劉祿曾看到對面山頭上爬上來幾個美國兵,這幾個美國兵發現她後特別驚訝。本來他們覺得廣播和喊話用的是提前錄好的聲音,壓根沒想到真有女兵敢到前線來。

劉祿曾瞧著對面的美國兵沒啥敵意,就領著誌願軍戰士一塊兒用英語喊:「我們渴望和平!我們拒絕戰爭!」可對面的美國兵都垂頭喪氣的,沒一個人吭聲。

停戰協定生效後的第二天,劉祿曾接到命令撤離前沿陣地。這一次總算能大大方方地下山啦,看到山下炮彈坑有積水,劉祿曾飛跑過去洗手洗臉,還特地摘下帽子,把頭發沾濕。

劉祿曾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洗頭洗臉啦。呼吸著這新鮮的空氣,她猛地反應過來,原來和平是真的到了。

【三十年後異國再見戰俘】

從北韓戰場歸來以後,劉祿曾就轉行了,到南京當起了政府部門的普通職員。之後她又幹起了外事旅遊方面的工作,成為中國國際旅行社南京分社美大部的經理。

1979 年,86 歲的女教育家吳怡芳博士接到赴美邀請,進行為期兩個月的私人存取,劉祿曾被安排跟著團隊一起去。在飛機上,吳怡芳問劉祿曾對這次出行有啥想法。劉祿曾很有感觸地說道:

世界上真就不存在永遠的敵人,也不存在永遠的朋友。您瞧瞧,我打小就在美國人辦的教會學校念書。抗美援朝那會讓我的腦子變了樣,把過去崇美、親美、恐美的想法全給掃沒了,和那些狼狽的美國戰俘有不少接觸。誰能想到,三十年後的如今,我又陪著您以朋友的身份來美國存取啦。

在美國,劉祿曾參加了大型的集會,碰見了好多朋友,讓她根本沒想到的是,她還跟當年的戰俘見了一面。

第五次戰役結束後,一批批戰俘被送到後方,這裏面美國兵占了多數。劉祿曾負責戰俘審訊工作,主要是弄清楚他們的基本狀況,做好登記,再給他們安排吃住和治療。在和戰俘短暫打交道的過程中,劉祿曾感覺美國兵大體上既怕吃苦又怕死,不過也有那種很蠻橫不服管的人。

有一回,一個美國飛行員被打中後跳傘成了俘虜,這人資歷深著呢,參加過二戰,壓根兒就瞧不上中國人。在劉祿曾審訊他的時候,他特別不屑:「真沒想到,我這將門之後,居然落到一個小丫頭片子手裏。」

「我的曾祖父劉秉璋,在七十年前做浙江巡撫的時候,那可是抗擊外國侵略者的大英雄,後來還當了中國的四川總督。如今,該輪到我來收拾你們這些侵略者啦!」劉祿曾明白對付這類人就得強硬,毫不退縮地提醒說。

那飛行員聽到這話,當時就楞住了,半天都沒吭聲。後來審訊的時候,他索性裝起聾作啞,啥問題都不回答。劉祿曾跟領導商量完,決定先不管他,把他和幾個南韓的戰俘關一塊。

南韓的戰俘早就特別討厭美國兵了,那個飛行員好多天都沒吃好睡好,沒辦法只能自己給自己找個面子,給劉祿曾寫紙條賠不是,說自己啥問題都願意回答。

就在那個時候,劉祿曾碰到了開篇講的那個美軍戰俘詹姆士。

那時詹姆士才 22 歲,剛入伍沒多久,一槍沒打就成了俘虜。雖說詹姆士有問必答,可在劉祿曾看來,這人有點「滑頭」,老是歪戴著帽子,鞋也拖著走,整個人都蔫蔫的。

經過審訊,劉祿曾得知,詹姆士從小爸媽就離婚了,他跟著父親長到 18 歲就出去討生活。有一回因為打架被警察給拘留了,工作也沒了,後來他費了好大勁又找著個洗盤子的活兒,可又因為偷客人的汽車,還把車給撞壞了,被法院判了刑。

當時韓戰爆發了,被美國政府一通「忽悠」,詹姆士就同意去北韓打半年仗,用來抵自己的刑期。劉祿曾問他難道不知道打仗會死人啊,詹姆士講報紙上沒提戰火有多猛,就說東方女人漂亮,北韓的蘋果又大又甜。

劉祿曾總算搞清楚了美國在戰爭中是怎麽征兵的,這變成了她得進一步鉆研的又一個課題。

後來誌願軍說詹姆士表現不行,不肯出去背糧。劉祿曾過去瞧了瞧,見詹姆士正在發燒,馬上找來軍醫給詹姆士瞧病,還向領導請求,讓詹姆士坐車去戰俘營,不用走路。

詹姆士進了戰俘營後,劉祿曾去看望,瞧見一個誌願軍小戰士正用手指刮著詹姆士的鼻子鬧著玩,劉祿曾馬上過去阻攔,跟小戰士講刮鼻子是對人不尊重,以後可別開這樣的玩笑。

劉祿曾壓根沒想到,看病、乘車、刮鼻子這三件小事,竟然讓詹姆士記了一輩子。後來詹姆士接受教育改造,思想變化可大了,還在墻報上寫東西,他寫的是:

在我被俘之前,我特別敵對中國人民誌願軍,因為有人跟我說會被虐待,可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這樣……在這兒,我沒被當成戰俘,而是被當作朋友。最早審訊我的一位女軍人,給了我這種啟發教育。

劉祿曾跟詹姆士的事兒在賓客間流傳開以後,大家都搶著跟劉祿曾打招呼,詢問她的生活狀況,整個大廳因為他倆的事兒,又熱鬧起來。當詹姆士了解到劉祿曾在中國的生活時,舉起杯子向她表示祝賀:

「你就是從中國來的‘民間大使’,是連線美中人民友誼的橋梁,我得向你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