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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前指揮的響堂鋪戰鬥,是八路軍抗戰史上一次非常經典的戰鬥,論其精彩程度、設計精巧和和下手狠辣,筆者認為,絲毫不亞於平型關大捷。
但遺憾的是,無論在官方書寫還是民間傳播中,這場戰鬥的流傳度都不是很高,即使有的人大致知道這個名字,但對戰鬥的細節,尤其是徐向前指揮的精妙,大多人說不上來。
之所以造成這個現象,筆者認為,一個重要原因是徐帥過於低調謙虛,從來不誇誇其談,也沒有把這場只幹掉400多鬼子的戰鬥當什麽多重要的大仗。
下面我們就為低調的徐帥宣傳一下,這場仗的精彩之處到底是什麽。
響堂鋪之戰爆發於1938年3月底。
當時日軍正從河北不斷向山西增兵,企圖打進陜西。為了掐斷日軍從河北向山西的運輸補給線,八路軍決定在最要緊的邯長(河北邯鄲至山西長治)公路上狠狠打日軍一頓,地點就選在響堂鋪附近。這裏是穿越太行山的山中谷地,地形很復雜,很適合伏擊。
有人不免會說,這有什麽精彩的?不過就是找一個合適的地點,打個伏擊。不要急,我們一一剖析之。
首先是徐向前的底氣。
當時劉伯承奉命去八路軍總部開會,朱德對這場仗很重視,讓129師副師長徐向前指揮。
朱德問徐向前,我要邀請山西的國民黨軍少將來觀戰,你有無必勝把握,把這場戰鬥打成一場示範戰?
徐向前一楞,隨後表態沒有什麽問題,讓他們來看就是了。
朱德搞這樣的示範戰,目的一是增強中國軍隊抗戰決心,二是向國軍介紹遊擊戰。之前平型關大捷、神頭嶺伏擊戰,都是臨時發起,沒有機會讓國軍將領參觀。這次把任務交給徐向前,難道可比單純打仗大得多。
你要示範,就要對戰鬥的過程有絕對控制,不能把伏擊戰打成擊潰戰,必須保證把經過的日寇全部消滅掉。
徐向前就有這樣的底氣:肯定能打成。
當時據情報偵察,有一股日軍運輸隊,共有180輛汽車,徐向前的任務就是幹掉這股日軍。
徐向前的底氣從哪來呢?指揮作戰的精準設計。
其次,徐向前算度精準。
徐向前的特點是,指揮排程特別精準,雖不見他有什麽奇謀,也不見得他有多麽雄厚的兵力,但總能把有限的兵力打到敵人最疼的地方。
這是他與劉林彭粟幾位用兵高手不同的地方。
響堂鋪地形好,但是周邊形勢並不是最好的。周邊的黎城、東陽關、涉縣都有日軍駐紮,雖說兵力不是特別多,大都在1000人以下,但如果他們發覺我軍在此設伏,或是戰鬥打響後過來增援,伏擊戰都將可能泡湯。
但徐向前算準了,第一,我軍行動極為隱蔽,不會被敵人發現。第二,我軍的阻援兵力能夠支撐到響堂鋪戰鬥結束。
3月30日,部隊剛剛進入伏擊位置後,仿佛是老天爺考驗徐向前的底氣與算度,突然發生了一個意外。
徐向前正耐心地隱蔽在響堂鋪北側的山後,突然接到386旅旅長陳賡報告:日軍發現了我軍伏擊企圖。
師指揮所的同誌們一聽這個訊息,都感覺頭皮發麻。
為啥?
日軍運輸隊並不是光著屁股來的。它們前面(對不起,我沒有寫錯別字,它們,就是它們,獸軍不配用人字旁的他)有部隊,後面有部隊,左右還有駐紮在幾個縣城的部隊。
被發現後,極易陷入日寇圍攻。不麻,難道很舒服嗎?
陳賡問:撤不撤。
徐向前思考後決定:暫時不動。觀察情況。
陳賡是個愛說愛笑的外向之人,徐向前是天不塌絕不多說話的沈默寡言之人。陳賡都快急死了,徐向前卻一直不動。
過了一會,徐向前詢問陳賡:情報從何而來?怎麽知道我軍被日軍發現?
陳賡報告:我旅772團一個連隊無意中被漢奸發現,該漢奸隨即報告東陽關的日軍,日軍出動200人向這個連發動攻擊。據周圍群眾說,日軍還有大隊騎兵過來增援。
徐向前判斷,日軍只是發現一個連,未必發現我大部隊,因此決定,所有部隊繼續埋伏不動。
這是多麽大的意誌和定力!
大家焦急地等待著。
3月31日早晨7點,日軍運輸車大隊果然出現在響堂鋪,大家數了數,這個車隊的運輸車果然是180輛,與之前偵察情報完全吻合。
這時,派去東陽關方向偵察的參謀也回來了,並沒有騎兵,群眾發現的所謂敵騎兵,不過是幾頭散放在山坡上的驢。
徐向前果然判斷對了。
但這支日軍運輸隊也不簡單。
頭前開路的是一輛吉普車,走到山谷中,兩個日軍士兵下車,拿望遠鏡朝周邊看了看,還有一個向路北山坡了走了十幾步。
徐向前在隱蔽部裏也拿望遠鏡看著這兩個日本兵。
所幸我們隱蔽的好,日軍沒發現,上車繼續走。
這時旁觀的國軍觀戰團們開始竊竊私語,有的人直接問徐向前,敵人已經來了,怎麽不打。
徐向前不理他們,不發一言。
一會兒開路的吉普車已經走遠了,後面的大卡車才慢吞吞地開進來。
車比人跑得快啊!如果是步兵縱隊,那麽放過頭打腰是合理的,可是汽車哪能這麽放呢?不等你的伏兵發起沖鋒,他們就跑遠了。
提醒徐向前的國軍將領忍不住,已經面露不屑之色。
這時,日軍車隊突然停下來了。車上下來不少鬼子,往前面去檢視。原來吉普車掉進八路軍挖的陷坑裏,進退不得,堵住了路。
這時只聽徐向前大吼一聲,打!傳令兵隨即打出三顆訊號彈。
師指揮所前面的部隊立即槍聲大作,跟著陳賡386旅的部隊也聽到槍響,也迅速展開了行動。
日軍車隊已經,完全進入設伏地域,前面被堵住,後面也被堵住。129師的步槍、機槍、迫擊炮,一齊開火,沈寂的山溝一下子沸騰起來。
日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弄得張惶失措,車在山溝裏亂沖亂撞。
不得不說,1938年時的日軍,個人素質確實很強。最初的慌亂過去之後,他們馬上判斷出八路軍火力並不是特別猛,於是依托汽車,架起了機槍,對山上開始壓制射擊。
徐向前見遠距離對射我們不占便宜,當即下令沖上去近戰。
埋伏一夜的戰士,猶如猛虎下山一樣沖了上去,用手榴彈、刺刀解決那些頑抗之敵。日軍從東陽關和涉縣出動的援兵,也被埋伏在那裏的部隊打了回去。激戰兩個多小時,戰鬥結束了。
這一仗,打死日軍400多人,生俘3人。180多輛汽車全部被摧毀。日軍第十四師團山田輜重隊兩個汽車中隊遭到了淪陷性的打擊。我軍傷亡300多人。
下午5時,日軍出動10多架飛機,對響堂鋪狂轟濫炸。但徐向前已率領部隊轉移到了秋樹垣一帶。
這場戰鬥打得極其幹脆利落,對日軍作戰第一次完全達成了殲敵目標,連平型關大捷都沒有這仗打得如此精巧、準確。
劉伯承後來對這一仗贊不絕口,徐向前鎮定自若的心理素質,手術刀般精確的指揮,徹底折服了以善於精準用兵的劉帥。
國軍觀戰團也被八路軍這樣的打法震驚了,八路軍敢以極其落後的武器,張大口吃掉日軍,哪怕是一小股,國軍可萬萬沒有這樣的膽氣。
更有懂行的人看得出來,徐向前此仗的學問,既在響堂鋪戰場,又在響堂鋪之外。他一邊伏擊,一邊搞圍點打援,這已經不單是遊擊戰範疇的戰術了,而是復雜精巧的戰役運籌。
徐向前生性低調謙虛,並沒有因為這場仗得意忘形。多年之後,當國內流行當事人書寫戰史時,他也沒有出面回憶自己的光輝歷史,更不會對某一場仗大書特書。談到這場仗時,他總是將功勞往上推給129師首長劉伯承和鄧小平,或是把功勞推給主攻的386旅陳賡。
唯獨對自己,他總是那麽吝嗇,不肯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