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窮到褲穿窿:略談廣州國民政府時期的財政

2024-01-07歷史

作者:彭毅聰

自1917年護法運動開始,到1926年北伐軍到達武漢為止,廣東脫離民國北京政府獨立。那時孫中山在廣州分設另一個中央政府:初時稱軍政府,至1921年孫中山在粵稱「非常大總統」,組「正式政府」(未獲任何別國承認)。1923年將陳炯明驅離廣州後,設「大本營」作中央政府。到1925年夏則成立國民政府。上述無論哪一個政府,均有財政部。

在廣州設一「國家」財政部,實有疊床架屋之味道。因為城內早有廣東省財政廳,到廣州市政廳成立後,廳內還有一廣州市財政局,形成一城出現三個財政機關的怪相。對於所有政府來說,財政部門都是為搞錢而設的。理論上說,不同級別的財政機關收不同範圍的稅(就像如今有國稅、地稅之別一樣),不過當時各路軍隊在粵分割防地、霸占收入,而西南護法各省又形同獨立,無法解款予中央財政部。故財政部其實僅限在廣州一地與其它部門搶奪收入而已,且搶不過那些「地頭蛇」,可見財政部長一席是個苦差。

1917年護法政府初建,為第一次護法;

1920年粵軍推倒桂系統再建軍政府,為第二次護法。中山二次開府時皆任命老鄉唐紹儀為財政部長(時人喜稱「總長」)。中山曾戲言,想發財都跟唐少川,想革命都跟我。可見唐先生搞錢是可以的,中山就是想拉他過來幫忙充裕國庫。不過無論哪一次,唐紹儀均拒絕上任。故當時均以外交部總長伍廷芳兼之,次長則為廖仲愷。

廳長廖仲愷

1923年初成立大本營後,財政廳長為四邑商人楊西巖,財政部長為廖仲愷。不過廖氏從未到職(正在日本陪金主越飛洗溫泉搞馬殺雞),故由建設部部長鄧澤如兼之。鄧澤如是馬來亞華僑富商,在同盟會內、中華革命黨中,均負責籌款、理財。不過此人雖袋中有錢,搞財政亦非專長。

其時孫中山與張作霖同盟,張作霖與北方交通部、交通銀行有關的廣東人頗熟(所謂交通系人馬),於是推薦其中一位葉恭綽來粵幫手。葉恭綽來時帶有張胡子支持老孫的一筆錢,又吹牛自己可以籌得多少萬款項。那時聯軍在東江討陳,需款甚急,孫大元帥聞之大喜,遂任葉恭綽為大本營第二任財政部長。後加設次長職務,由其得力助手鄭洪年擔任。又把曾供職於交通銀行的陳其瑗介紹給孫科,做了廣州財政局長。

前鄭洪年,右後瘦小者為葉恭綽。

廣東省財政紊亂,各軍催款又急如星火。葉恭綽在北京政府時也嘗過各路債主登門造訪的滋味,沒想到在廣州的財政工作更是難做,熬了半年即告假「著草」(北上助中山與奉系做公關)。葉氏任上在穗推行印花稅(爆竹、酒精、火油、奢侈品均征收),算為數不多的政績之一。不過葉氏走時並未辭職,而是由次長鄭洪年代理。1924年年中,鄭氏也告假「著草」,以楊子毅代理,才結束交通系在粵之活動。隨後第三任部長為古應芬、次長林雲陔。廣州國民政府成立後,財政部第一任部長廖仲愷、第二任古應芬、第三任鄧澤如、第四任宋子文。

番禺籍人鄔慶時曾著書【窮忙小記】,略述其自1922年入財政部供職至1926年5月出部前之經歷。書中嘆曰:「軍興以來,大局未定,政界變遷真如輪轉。財政部關系度支,變遷尤速。十四年七八九三個月之內,凡五易部長。七月三日古部長調任廣東民政廳廳長,廖部長繼之。八月二十日廖部長遇刺,二十二日古部長繼之,是為古部長第二任。九月七日古部長回廣東民政廳廳長,任鄧部長繼之,是為鄧部長第二任。二十三日鄧部長回兩廣鹽運使,任宋部長繼之。計古部長第二任及鄧部長第二任均十六日,而葉部長則自十二年六月二十五日至十三年十月六日,共一年零五個月任期之長,為近年所僅見。」

據鄔慶時所雲,葉任部長時,部內人員升調最頻,每月之內必將各局職員略為調動,可謂折騰大師。然其未嘗炒一人魷魚,對於鄧澤如留下之舊員不嘗換一人。古應芬做部長時,升調最少,所有職員一仍廖任之舊,亦未嘗撤一差換一人也。鄧澤如時代,對於伍廷芳留下之舊員無不特別優待。葉恭綽時,對於鄧任舊員又無不特別信任。

葉恭綽

鄔慶時又憶道:「自十一年三月入部以後,在部辦事計歷五年。最樂時為鄧任。鄧部長對於屬員不啻家人一般,並無官僚習氣,各同事又皆誌同道合,親愛逾恒。廣雅書局(按財政部地點多變,曾設在廣雅中學)亦雅潔可愛,備極山水友朋之樂。…… 最苦時為葉任,庫儲空虛,入不敷出」,時有軍人持槍到部索錢。「 最窮時亦為葉任…… 最寬裕時為十四年九月。是月三易部長,月薪亦分三次發給,…… 最忙時為廖任,部中檔除機要外大率皆余任之,每日辦稿約30余件。更兼管印花稅票印刷所事宜,窮日之力無時或息。最閑時為宋任,賦稅科之事因各處成立,逐漸分割......」。到此時,廣東省內各路山頭多被革命政府被消滅,財政收入漸趨正常,但一些閑得要命的政府部門終於被裁撤,鄔氏也失業了。

至於歷任財政部長的簽字,也各有特色:「伍總長之畫諾,為一廷字;鄧部長為旁行澤如二字;葉部長為合書恭綽二字;古部長蓋章;廖部長為仲愷二字;宋部長為宋字下截作豆芽形,省去人字,或戲之曰宋下無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