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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中戰役,粟裕打得多出彩?開局就引來主席電報問打的是83師嗎

2024-04-23歷史

1945年5月天目山戰役結束後不久,曾經不可一世的日本終於低下了傲慢的頭顱,公開宣布無條件投降。舉國歡騰之時,國共兩黨也開始坐在一起和談。

但和談的談判桌下,充斥著國民黨蓄意發動內戰的陰謀。

為了鉗制國民黨的陰謀,1945年10月,粟裕奉命率部北渡長江,返回蘇中,出任新組建的華中軍區副司令員兼華中野戰軍司令員,下轄四個縱隊,負責原新四軍除蘇浙軍區和5師(中原軍區)之外全部區域的征戰事宜。

華中野戰軍所在的蘇北、蘇中,北枕山東,南扼長江,俯視國民黨的首都南京和全國最大城市上海,蔣介石一向視之為「臥榻之側」的心腹大患。

為了消除「大患」,蔣介石曾在和談中逼迫中共讓出蘇北,他說:「蘇北地方不大,讓出來不算什麽,你們還有許多地方可以生存。現在大家都看到,你們在蘇北,對南京、上海威脅很大。」

對此,毛主席當然不會答應,更不會懼怕隨之而來的劍拔弩張。

當時的粟裕,就處在劍拔弩張的前沿,就任華中野戰軍司令員後,一方面他積極整編所屬部隊,隨時準備迎擊來犯之敵,另一方面他並不一味求戰,而是參與到了與徐州綏靖公署主任顧祝同的和平談判中。

顧祝同見到這位多年的老對手後,當面贊許說「粟將軍,你很會打仗」,背地裏卻提醒部下李默庵「粟裕這個人,個子不高,文質彬彬,寡言少語,面帶殺氣,你要格外註意。」

對手在觀察粟裕,粟裕也在觀察對手。

在國民黨的機場,國民黨徐州綏靖公署的副參謀長曾站在粟裕的身邊,趾高氣揚地笑指天空說:「現代的空軍,威力真是強大呀!」

面對吹噓和挑釁,粟裕冷冷地笑了笑,回敬了一句:「可惜他有一個缺點,目前還不能下到地面上來抓俘虜。」

事後,粟裕一針見血地分析說,敵人以為我新四軍江南主力北撤是打了敗仗,同時停戰期間他又侵占了我一些地區,更以為我可欺,加之受其高級將領的欺騙宣傳,以致盲目地以為我不堪一擊。」驕兵必敗「,這是蔣軍的一個致命弱點。

陣仗尚未真正擺開,粟裕已「一臉殺氣」,並且料定「驕兵必敗」。

可以想象,這樣的粟裕,一旦亮劍,顧祝同、李默庵之流將會吃到怎樣的苦頭······

開局就拿李天霞開刀,粟裕劍走偏鋒,令人嘆為觀止

1946年7月,自認為透過和談的緩兵之計,已將麾下158萬大軍從後方調到前線的蔣介石,悍然撕毀」雙十協定「,發動了全面內戰。

中原圍攻李先念新四軍5師暫且得手後,蔣介石的」兵鋒「隨即指向威脅南京、上海的粟裕和華中野戰軍。

為此,蔣介石制定了」多路向心突擊「的戰法,由李默庵率12萬大軍,兵分四路,進攻蘇中。其中,第49師由南通、白蒲進攻如臯;第83師和第69師第99旅由泰興、靖江直撲黃橋,再犯如臯;第25師先占姜堰,再攻海安。

得知第83師是此次進攻的絕對主力,師長李天霞叫囂說:」蘇中共軍滿打滿算,也就三萬人,我們總兵力十二萬,兵力相較,四比一,穩操勝券。「

李天霞的狂妄叫囂,是有一定底氣的。他麾下的整編83師由原國民黨第100軍改編而成,全副美式裝備,是蔣介石嫡系部隊中的甲等師,抗戰時期參加過長沙會戰、長衡會戰、桂柳會戰、湘西會戰,並且遠征過緬甸。

粟裕的華野司令部建有一支代號為」四中隊「的技術偵察小組,這個小組非常厲害,掌握著當時條件下的無線電高科技手段,能夠偵察和破譯敵方的各種重要密令。他們和華中地下黨一起,構成了一個高效而迅捷的情報網,被粟裕稱為」千裏眼、順風耳「。

透過」四中隊「以及戰場偵察全面掌握敵人的作戰部署後,粟裕隨即在海安舉行作戰會議。

大戰在即,粟裕開宗明義地說:」敵人四路來犯,拉開架子要和我們拼消耗。我們恕不奉陪,專打他一路。問題是打中間,還是打兩翼?兩翼嘛,敵人弱一些,但南通和泰州,堅固築城,於我軍不利。中路第83師,都說它是老蔣精銳,我看就是一支驕兵,雖然它占據泰興、宣家堡,但我們的群眾條件好,有利於作戰。「

要義講完,粟裕當場亮劍:以7縱三個團監視東路之敵,以10縱三個團監視邵伯方向之敵,集中王必成6縱和陶勇8縱共計12個團殲滅中路第83師至少2個團。簡單地講,敵人想四打一,我們就還他一個六打一,王必成、陶勇你們要記住,一定要集中兵力,形成戰場優勢。

聽完粟裕的作戰方案,時任新四軍作戰科科長的葉超,心中又驚又嘆!

葉超驚嘆在何處呢?

在他看來,粟裕的方案太反常了:第一、我軍傳統且拿手的戰法是誘敵深入,但這一次粟裕卻刺刀上膛,主動將戰場選在了蘇中解放區的前沿地區;第二、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我軍一貫後發制人,但這一次粟裕卻要先發制人,在敵精銳的出發陣地打殲滅戰;第三、我軍作戰,一般情況下都是首打弱敵,但這一次粟裕卻要拿敵最精銳的第83師開刀。

對此,葉超曾贊嘆道:」沒有全域在胸,沒有透過現象抓住本質的洞察力,沒有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的科學態度,不經過周密思考和分析綜合的創造過程,就絕不可能在這樣三個關鍵環節上逐一作出在機械論者看來悖於常理的正確決策。「

方案拍板之後,7月13日拂曉,華野主力從如臯出發,王必成率6縱直奔泰興,陶勇率8縱撲向宜家堡。

陶勇的8縱素以」打得、跑得、餓得「著稱,宜家堡外圍的戰鬥率先打響後,敵83師師長李天霞根本不相信粟裕的主力就在眼前。

下午3時,李天霞在電話裏漫不經心地對李默庵說,泰宜方向發現有小股共軍活動,不足為慮。

李默庵問,多少部隊?番號是誰?什麽意圖?

李天霞傲慢地說,最多一個團,沒有重武器,還是遊擊戰的老一套。

李默庵提醒說,加強駐守,不可大意。

李天霞先是底氣十足地說,」我在宜家堡和泰興各有一團,那兩個團長是我的老班底,打仗有辦法。「完了又用嘲諷的口氣說,」如果共軍能打下宜家堡,那他們可以倒扛著槍,一彈不發進南京!「

黃埔一期生,能文能武的李默庵雖然沒有李天霞那樣傲慢,輕敵,但要說粟裕敢拿主力攻擊他手中的精銳第83師,他也是萬難相信的。此刻,李默庵相信的是兵不厭詐,而不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默庵判斷,粟裕在宜泰多半是虛張聲勢,是故意示形,其主攻方向極可能是南通。於是,在宜泰方向,李默庵沒有及時增派援軍,而是緊急命令第49師師長王鐵漢回縮南通,不要冒然向外出擊。

在宜泰的陣仗已經悄然拉開,奈何敵人狂妄也罷,謹慎也罷,就是不相信那是粟裕的主力。

既然敵人自己把自己端上了桌,那就好辦了。

駐守宜家堡的第83師第19旅第56團,白天還在叫囂,「國軍一個團足以打退共軍一個旅」。結果,當天夜裏,陶勇率6個團一頓圍攻猛揍,這個所謂的精銳團當即被幹了個灰飛煙滅。

駐守泰興的第83師第19旅第57團,團長鐘雄飛掛少將銜並兼任泰興縣縣長,很有一些「國軍精銳團長」的架勢。13日晚,王必成率6縱6個團,迅速掃清了泰州外圍據點,14日晚18點開始圍攻縣城。經過一夜的激戰,到天亮時,該團基本被殲滅,鐘雄飛率殘部退守城內制高點——慶雲寺。

王必成到陣前喊話,要鐘雄飛繳械投降,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鐘雄飛不服氣,在慶雲寺高聲叫喊:「打仗就應該一個團對一個團,人海戰術算什麽本事!」

王必成一聽火了,拔槍就要發動最後的總攻。

就在這個時候,時刻關註戰場態勢的粟裕卻在電話裏命令王必成,壓住火氣,緩攻慶雲寺。

王必成知道粟裕的命令中大有名堂,隨即將總攻改為圍而不攻。

如此,到了15日拂曉,宜泰戰役基本結束,陶勇、王必成所部共殲滅國民黨整編第83師2個團另2個營共計3000余人,首創成建制殲滅蔣介石嫡系部隊的記錄。

此戰之「驚艷」,引起了中央軍委的極大關註,毛澤東甚至以驚訝的口氣,拍電報向粟裕詢問:

」我在泰興及宜家堡所打者是否即八十三師?該師消滅多少?尚存多少?」

打連環,設疑兵,留後手,是粟裕的拿手好戲。與他對陣,一招不慎,就會被牽著鼻子走,陷入一個接一個的陷阱

一子還未落定,另一子已經成竹在胸。

宜泰戰役接近尾聲時,粟裕電令王必成緩攻慶雲寺,這是粟裕故意設下的疑兵,目的是為了造成一種假象,讓李默庵認為華野的主力依舊在宜興地區。

在戰火硝煙裏,透過假象看到本質往往是很難的,此刻的李默庵就是如此,他一味地聽信了鐘雄飛在慶雲寺的呼救,忽略了冷靜的審視。

在他看來,鐘雄飛據守慶雲寺制高點已成功吸引了粟裕的主力,此時,若調整部署,以三路大軍在如臯和黃橋之間形成夾擊之勢,粟裕的主力將在劫難逃。

對於這個判斷,李默庵相當的自信。多年後,他在回憶錄中說,當時的自己「信心很大,決心很硬,嚴令 各部 要不惜代價,一舉突破。」

7月16日,李默庵下令,以駐南通的整編第49師為主攻部隊,師長王鐵漢率第26旅和第79旅打頭陣,該師第105旅為預備隊。同時,以駐黃橋的整編第65師李振部在其右後方跟進;以駐泰州的整編第83師李天霞部向海安進攻,以資策應。

讓李默庵沒想到的是,他很大的信心,很硬的決心,促成的不是勝利,而是一頭又栽進了粟裕早已挖好的陷阱,更糟糕的是,他的絕密作戰部署,剛剛傳達到各部隊,華野」四中隊「已將之擺在了粟裕的面前。

見李默庵已經中計,粟裕立即命令,陶勇和王必成率領主力轉兵東進,從宜興到如臯,一個晚上務必穿插到敵49師的側後方,爭取在運動中殲滅該師。

18日上午,陶勇、王必成均抵達指定位置。

粟裕下令,陶勇8縱向右路,王必成6縱向左路同時發起攻擊。

右路的進攻非常順利,陶勇8縱第1旅旅長張震東後來回憶說,這一仗打得如同」黃鼠狼吃蛇,一段段吞「。

戰至21日,陶勇8縱全殲右路第49師師部及第26旅,活捉整編49師師長王鐵漢和他的旅長胡坤。

左路的攻擊,因遭遇頑抗,略顯美中不足。

17日晚,王必成率6縱開至賀家壩、宋家橋地區,切斷第79旅退路。18日天亮後,6縱由南向東北發動進攻,激戰之後,第79旅大部被殲,僅剩一個團逃入宋家橋。

宋家橋有深溝環繞,易守難攻。王必成連續幾次組織沖鋒,都被擋了回來。

深夜十點,粟裕來到6縱司令部,審時度勢地對王必成講:」打不下,就不要打了。「

王必成急了,不甘心地說:「那怎麽行?可以打下來。」

粟裕問:「宋家橋有多少敵人?」

王必成回答:「有一個加強團。」

參謀長杜屏跟著補充說:「我剛從前沿陣地下來,同兩個主攻團的負責 幹部 研究了,他們一致表示有信心殲滅這股敵人。」

然而,粟裕卻說:「怕是打紅眼了吧?仗有得打的,馬上就有新任務。東方不亮西邊亮嘛!」

這就是粟裕。

大戰之時,不僅智勇,而且深沈。

粟裕及時收兵,主要是考慮到了兩點:一、如臯戰役是長途奔襲,部隊激戰四天四夜,已經疲憊至極,不可再戰;二、各路敵軍正向如臯分進合擊,戀戰有可能陷入重圍。

戰略家有時候是孤獨的

蘇中戰役自開打的那一天起,粟裕就是孤獨的,因為他的戰略意圖並不被大多數人所理解。

當時,陳毅制定的集中山東、華中兩支野戰軍主力,以津浦路和淮南為重點,以大仗阻止蔣軍的進攻,一度是既定的戰略。落實到粟裕頭上,他的主要任務不是在蘇中作戰,而是盡快率領華野主力西移。

然而,粟裕卻以他一流軍事戰略家的眼光,「執拗」地認為,堅持蘇中作戰將大有所為。為此,他不但反對華野主力西移,相反要求將淮南主力第5旅東調,以增強蘇中作戰的兵力部署。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這句話說起來容易,但踐行起來卻需要無比的勇氣。

許多時候,因為巨大的壓力,真理往往會屈從於權威。

毛主席是雄才大略的,但在這一事關華中大局,同時還牽扯到陳粟關系的敏感大事上,他也只能夠以謹慎為先。

面對陳毅和粟裕的尖銳分歧,毛主席曾用電報詢問粟裕:

「主力休整及補充情形如何?一個月內在蘇中再殲滅兩個旅有可能否?如你們在八月內殲敵兩個旅,南線情況即將改觀,那時粟可率主力轉至淮南作戰。」

很顯然,毛主席的這封電報是包含著潛台詞的,軍事上的真理需要用戰績來支撐,我可以支持你粟裕,但你粟裕必須立下軍令狀!

整整三天,粟裕沒有答復。

僅此一個細節,足可見粟裕當時的壓力有多大。

但壓力再大,粟裕最終沒有選擇妥協,而是毅然立下了「一個月內再殲敵兩個旅」的軍令狀。

然而,對面之敵,並不是稻草人。

因為李默庵連輸兩戰,人在廬山的蔣介石再也沒有了閑情雅致,他急令參謀總長陳誠指揮在江南待命的第二梯隊10萬大軍火速過江,務必攻占蘇北重鎮,粟裕的戰略要害海安。

為了防止分進合擊的部隊被粟裕故伎重演,各個擊破,陳誠特意囑咐李默庵,麾下各旅要小心謹慎,采取錐形攻勢,靠攏前進,正面保持在三十華裏,縱深不過十余華裏。

粟裕當然知道海安的重要性,但他更知道,戰爭的勝負決定於敵我雙方有生力量的消長,而不是一城一池的暫時得失。

於是乎,避敵鋒芒,隱藏主力,釋放煙霧,待機而動的迎敵之策很快在海安以及海安周邊布置開來。

合擊海安的戰役打響後,李默庵的感覺好的十分不真實,他確信這一次扼住了粟裕的咽喉。五天後,在粟裕的「配合」下,攻占海安的部隊向李默庵上報戰果,粟裕用於蘇中作戰的三萬主力,幾乎全部被殲,粟裕傷重,已被送入東台醫院救治。

驕縱者易被騙。

心切者易被騙。

虛妄者易被騙。

此時的李默庵就是這三位一體的可笑之人。他不知道,更不願知道,在海安與他交手的並非華野主力,而是華野7縱,傷亡數位也只有區區200余人。

偽裝敗北,也是一種戰場藝術。

其實,粟裕的主力就在海安東北地區,他們之所以能夠隱藏起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海安的群眾基礎好,敵探就像瞎子一樣,根本摸不進來。

極佳的戰場眼力

拳頭握緊的敵人,不好對付。

粟裕在海安隱藏主力,主動示弱,目的就是要讓李默庵松開拳頭,伸展五指,這樣粟裕就可以尋機斬指了。

攻占海安之後,如粟裕所料,李默庵在」虛勝「心態的驅動下,果然松開拳頭,擺起了長達300余裏的一字長蛇陣。

李默庵誓言旦旦地向陳誠和蔣介石表示,眼下他已布下300裏封鎖線,待肅清封鎖線以南的殘敵後,他將率大軍與徐州南下的部隊會攻淮安和淮陰。

8月9日、10日,李默庵命令,整編第65師經海安去泰州、黃橋,接替整編第25師和第99旅的防務。與此同時,他又下令,新7旅由海安東開李堡,接替整編第65師所屬105旅的防務。

很」不幸「,李默庵的這一作戰計劃又被華野」四中隊「及時截獲了。

粟裕堅持在蘇中作戰,有一中心戰略思想,那就是」以打勝仗為原則「,不放過任何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

粟裕註意到,李堡位於李默庵」一字長蛇陣「的東端,駐有105旅1個團。如果趁敵人在李堡換防的空擋,突然發動攻擊,極可能收到奇效。

粟裕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陶勇所率的華野第1師。

陶勇打仗很賊,對粟裕的作戰意圖心領神會後,他率部悄悄摸過去,然後將進攻時間定在了8月10日晚8點。這個時間,整編第65師剛好撤離海安,遠道而來的新7旅副旅長田從雲帶一個團正在與第105旅第314團交接防務。

此時,敵人兵力雖占優勢,但剛走的、新來的都不在陣地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簡直易如反掌。

事實比料想得還要順利。

戰鬥打響後,陶勇一個沖鋒,瞬間就將敵兩個旅部打成了一張餅,一夜之間,就全殲了守敵,活捉了金亞安和田從雲兩個少將旅長。

更過癮的是,李堡守軍被全殲的時候,因為正在辦交防電台還沒架好,第7旅旅長黃伯光根本不知道前面有打援的伏兵,仍舊按計劃率一個團大搖大擺地向李堡前進。

如此渾渾噩噩地朝陶勇的」口袋「裏鉆,結局可想而知,頃刻之間,黃伯光就被打成了光桿,一個團就這樣又報銷了。

值得註意的是,此戰之前,粟裕剛剛在毛主席那裏立下」一個月內殲敵兩個旅「的軍令狀,講真話,當時他並無完全的把握,現在好了,李堡戰鬥,僅僅耗時20個小時,就殲滅了國民黨一個半旅,斃傷3000余人,俘虜5000余人。

這個事實雄辯地證明了一點,蘇中大有可為。

粟裕的」執拗「終於散發出金子般的光芒。

此戰之後,毛主席極為欣慰,為了粟裕在蘇中戰場能夠揮灑自如,他在電報中不斷地給粟裕減壓:」如果連續殲敵兩個旅有便利條件,則可連續殲敵兩個旅,否則可先殲其一個旅,休息數日後再找機會殲滅其另一個旅。「

孫行者打牛魔王,鉆到敵人肚子裏去打,危險之中,變幻多端

李堡戰鬥後,粟裕的戰場信心增強了,胃口也變大了。

他向中央軍委、毛主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作戰構想:接下來華野將主動出擊,進攻南通,但目的不是攻取南通,而是圍點打援,吸引如臯、海安之敵南下增援,尋殲敵至少一個旅,最好兩個。

毛主席不愧是陳毅口中的」大帥「,原則上,他同意了粟裕的構想,但同時又為粟裕點出了一個要害問題。

毛主席問粟裕,華野攻打南通如臯一線,意在吸打如臯、海安之敵南援,如果如臯、海安之敵按兵不動,不敢南下,又該如何呢?

毛主席提出這個要害問題後,沒有含糊,緊接著他授給了粟裕一個戰略錦囊:如果遇到如臯、海安之敵不敢南下的情況,華野主力可西進如臯黃橋公路,相機進占黃橋,從而調動敵人。

8月21日,華野主力主動發起丁堰、林梓戰鬥,陶勇率第1師,以一部進攻丁堰,主力準備攻打如臯來援之敵;王必成率第6師,以一部進攻林梓,主力準備進攻南通來援之敵;第5旅則作為預備隊。

戰鬥全面打響後,果然如毛主席所料,如臯、海安、南通三地的國民黨軍隊固守不出,沒有南下增援,也就是說圍點打援的計劃落空了。

此時的粟裕,手中雖握有毛主席的戰略錦囊,但此錦囊背後暗藏的兇險,卻需要粟裕自己應對、消化。

在丁堰、林梓一線將號稱國民黨」袖珍王牌軍「的交通警察總隊全殲之後,粟裕下令,奔襲泰州,向黃橋挺進。

粟裕奔襲的這一區域,南臨長江天塹,東、北、西三面均有密集據點組成的封鎖線,而黃橋正處於封鎖圈的中心。

這意味著,粟裕以三萬之兵,一頭紮進了敵陣的中心地帶。

多年後,對於當初的決定,粟裕曾形象地說:」這個行動好比孫行者打牛魔王的辦法,鉆到敵人肚子裏去打,帶有危險性。「

將敵人比喻成牛魔王,可見此時的李默庵並非紙糊的。

的確,被粟裕一連四擊之後,這個在抗日戰場上曾打過漂亮仗的黃埔名將似乎清醒了過來。丁堰、林梓結束後,他準確地判斷出華野的主力已由海安南下到如臯。

當時,合圍猛擊如臯,是李默庵的偏好設定。

但李默庵卻認為,合圍猛擊過於粗直,不如以迂為直來的精妙。

思量成熟後,李默庵下令,駐守黃橋的整編第69師第99旅增援如臯,駐揚州的整編第25師沿運河北上,直趨邵伯。

邵伯,為華中解放區首府淮陰的南面門戶,邵伯一旦失守,必將威脅兩淮及蘇中側翼,這是粟裕不能承受的損失。而如今粟裕的主力在如臯東南,如果要救邵伯,只能從北面繞過封鎖圈,這需要相當的時間,而且沿途隨時可能徹底暴露出主力位置。

這意味著,李默庵不僅能從容地攻下邵伯,繼續沿著運河線北進,進而配合北線國民黨軍進逼兩淮。可以講,此舉是既救了東頭,又揀了西頭,東西響應,一舉兩得。

更兇險的是,粟裕主力因救邵伯,隨時都有可能落入「圍點打援」的陷阱。

聽到李默庵這一招妙狠毒辣的手筋,第25師師長黃百韜伸出大拇指,一邊贊嘆「此乃妙招」,一邊保證「少則幾個小時,多則三天,我師就可以攻下邵伯!」

雙方對陣至此,終於有了一些高手過招的意思。

此時的粟裕,深深地知道一點,高手過招,一旦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那就意味著已經輸掉了大半。越是危急的時刻,越要穩住陣腳,去抓對方的要害。

此時此刻,李默庵的弱點在哪裏呢?

粟裕認為,救活邵伯的關鍵不在於增援,而在於如何治住進攻邵伯的黃百韜第25師。粟裕註意到,泰州是黃百韜第25師的後方。黃百韜傾巢出動北犯邵伯,泰州必然空虛。此時,華野主力若兇猛一插,拿下泰州,黃百韜就要陷入前後受敵,進退兩難的險境。為了擺脫險境,他只能回兵救泰州。這樣一來,不僅能解邵伯之圍,而且能創造出運動殲敵的良機。

總而言之,簡而言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才是挑斷李默庵手筋的關鍵。

危難時刻,粟裕再次使出他最擅長的絕招——戰場騰挪轉用兵力

毫無疑問,蘇中對決還未開始,粟裕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已贏了李默庵半子。

8月23日,粟裕下令,第1師、第6師、第5旅和特務團,向敵占區疾進,目標攻取泰州。

然而,當華野主力正要穿越如臯黃橋間的公路時,「四分隊」突然截獲一份重要情報:李默庵判斷華野主力即將進攻如臯,命令黃橋第99旅增援如臯,第99旅害怕東援途中遭到伏擊,不敢輕進,要求如臯守軍第187旅西出接應。計算時間,這兩路敵軍極可能與穿越如臯黃橋公路的華野主力撞上。

粟裕善打險仗,除了狹路相逢勇者勝,還在於他總能落下常理之外的高明棋子。

當時的華野主力,主要任務是攻取泰州,解圍邵伯。按照常理,此種情況下中途遇敵,第一選擇應該是主動避敵,以免延誤,加之攻取泰州乃孤軍深入敵後,更應謹慎從事,不可輕易亮劍,以免陷入重圍。

然而,粟裕卻在這個時候,下了一招有悖常理的險棋。

粟裕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全力阻擊出現在如臯黃橋公路間的兩個旅。

陶勇反復咀嚼這道命令,對粟裕的行險變招極為佩服。多年後,他回憶說:

我們幾個人研究了命令,覺得野司這一決定真是高明······野司現在決定打這一仗,又應該棋看三著:如黃路上的九十九旅就像「掌中之蛹」,一擊即斃;這裏一打,又可以調動敵人,再殲來援之敵;敵人東線一亂,黃百韜怕他老窩被搗,圍攻邵伯也會動搖,一舉而贏得三著!敵變我變,真是個機動的、大膽的決定。

8月25日,遭遇戰打響之後,華野6師奉命包圍從黃橋東援而來的第99旅2個團於分界地區;華野1師、第5旅則負責包圍如臯西進之敵共計3個團於加力地區。

然而,沙盤上的計算終究不是戰場上的真實較量。

當兩線阻擊全面打響後,一個意外情況出現了,這兩股敵人,尤其是從如臯西進的敵軍3個團,無論是兵力還是戰力,皆大大出乎了預料。

更糟糕的是,這兩股敵人在遭到伏擊之後,陣腳很穩,他們采取密集固守的戰法,很快打出了對峙的局面。

對於粟裕而言,這樣的局面是相當兇險的。

當時,黃百韜的第25師已經突破邵伯的外圍陣地。如果不能盡快解決這兩股敵人,向泰州挺進,邵伯很可能會失守,粟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將變成死棋。

危難時刻,粟裕再次使出他最擅長的絕招——戰場騰挪轉用兵力。

戰況焦灼之時,粟裕將第1師第1旅從加力方向緊急調往分界。

粟裕對1旅旅長張震東說:「老張,敵人已經被我包圍於加力、分界兩地。如果兩地同時打,我們兵力不足,不能迅速解決戰鬥。你們那邊敵人是三個多團,如臯還有兩個團。你們和五旅是九個團,九比五。如果如臯的兩個團出援,打起來要延長時間,形成僵局。不如幹脆把一旅加到六師那邊,來一個雷公打豆腐,先集中兵力消滅分界的九十九旅,然後再轉用兵力殲滅加力的敵人。你們旅立即奔赴分界,協同六師殲滅九十九旅。

兩股敵人被圍,粟裕在兵力上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此招並不新奇,但細細想來卻絕對妙不可言。

僵局打破後,接下來的戰鬥可謂是暢快淋漓得很。

張震動率第1師第1旅加入分界戰鬥後,立即形成五打一的絕對優勢,結果僅用兩個小時就全殲了第99旅2個團,活捉了少將旅長朱誌席、少將副旅長劉光國。

分界戰鬥結束,兵力全部轉用到加力方向後,十五個團打三個團,更是摧枯拉朽,迅速解決了戰鬥。

與此同時,粟裕又命令第5旅進攻黃橋,第160旅5個連突圍無望,最終全部投降。

此戰結束,統計戰果,國民黨軍被殲兩個半旅1.7萬人,這是解放戰爭開打以來殲敵規模最大的一次。

訊息傳到邵伯外圍,黃百韜驚出一身冷汗。猛然間,他發覺側後方受到了華野主力的嚴重威脅,稍有不慎,自己將成為粟裕的下一個獵殺目標。

無奈驚恐之下,黃百韜急忙從邵伯撤圍,匆忙向揚州退去。

到此,堅持了四天四夜,殲滅黃百韜兩千多人的邵伯保衛戰隨之結束,蘇中戰役在經歷七戰七捷之後終於也畫上了一個句號。

······

毛主席當家家家旺,

粟司令打仗仗仗勝。

隨著這首民謠在蘇中地區的流傳,粟裕從此躋身一流軍事家的行列,用更通俗的話說,華東戰神,橫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