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國民黨駐山東濟南的憲兵和空軍部隊發生了一次嚴重的火拼,影響很大,蔣經國親自出面處理都沒有徹底擺平,又鬧到了蔣介石那裏。
國民黨憲兵部隊成立於1932年,最初由首都衛戍司令部與陸海空軍總司令部憲警處合並而成,隨後蔣介石的部份警衛部隊也編入其中。憲兵的職責是維持軍紀、社會秩序,戰時保衛城鎮。國軍空軍部隊成立於1928年,更是國軍中的「天之驕子」。兩者在抗日戰爭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國民黨憲兵不受陸軍司令部管轄,只聽命於憲兵司令部,在地方上從來都是橫著走的,空軍更是不可一世,所以凡是有憲兵和空軍駐紮的地方,雙方發生沖突是家常便飯,其中「濟南劇院事件」最具代表性。
相關資料對這件事的記載略有不同,這裏我們主要以【王耀武傳奇】裏的描述為準。王耀武是國軍名將,時任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等職,執掌山東軍政大權,坐鎮濟南。濟南的憲兵和空軍部隊橫行霸道慣了,王耀武也管不了,還向蔣經國抱怨過。
1947年2月,濟南中心劇院正在上映一部新片【八千裏路雲和月】,觀者雲集,一票難求。當時的影院、茶樓等場所必須給國民黨軍警人員留專座,叫作「彈壓席」,而且都是最好的位置,普通人是坐不得的。劇院裏的彈壓席,按照優先權通常是憲兵第一,地方軍警次之。
【八千裏路雲和月】是當年的明星出演的熱門電影,駐濟南的國民黨空軍部隊也來了幾個人要看。憲兵平常沒人敢惹,空軍卻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空軍的來頭太大,背後是四大家族中的孔、宋兩家,空軍的事情國軍總參謀長、軍政部長都不敢過問,連何應欽也不願蹚渾水。
當時空軍的負責人之一是蔣介石的親信毛邦初,毛邦初是蔣介石的原配毛福梅的本家侄孫,在蔣介石從老家帶來的親隨中,毛邦初最受榮寵。駐濟南的空軍地勤大隊就是毛邦初的嫡系,非常驕橫。
濟南的憲兵和空軍一直關系緊張。之前,憲兵11團3營幾個當兵的在濟南火車站抓了一個攜帶違禁書籍的旅客,帶回去審問時,把人打死了,索性毀屍滅跡。偏巧這個倒黴的旅客和濟南空軍地勤李大隊長有點交情,這事兒被特務部門查到後告知了空軍,李大隊長很氣惱,記恨在心。
所以這次幾個空軍的人在劇院爭座位,有挑事兒的嫌疑。其中一個到了劇院,一屁股就坐在彈壓席上。旁邊三個憲兵不樂意了,雙方開始嚷嚷。空軍這邊也不廢話,馬上就拔了槍。憲兵上來抓住他的手腕,要奪槍,空軍直接扣動扳機,登時撂倒一名憲兵。
槍聲一向,劇院就亂套了,觀眾爭先恐後地往外逃。空軍還不罷休,繼續向憲兵開槍。警察很快到場,一看是空軍的人在鬧事,這管不了呀,只能站在一邊幹吆喝。憲兵也不是吃虧的主,向駐地報告後,三營馬上調來一車人,在劇院圍住了空軍的人,雙方開始交火。
那邊空軍的李大隊長聽說後,不甘示弱,也派一車人攜帶幾挺機槍去火拼,還揚言要戰鬥機起飛,用機載機關槍掃射憲兵。李大隊長的上司是空軍中校苑金函,苑金函作為空軍總部的代表,當然不怕事,對這起沖突聽之任之。
憲兵和空軍雖然有嫌隙,但亂子越鬧越大,竟然發展到機槍對射的地步,王耀武聽到訊息後大驚,急忙乘車來到劇院,向沖突雙方喊話。但空軍和憲兵已經殺紅了眼,非要手底下見個真章,沒有停火的意思。王耀武又派人去見憲兵和空軍的長官,讓他們趕緊調回人馬,也不管用。空軍中校苑金函更是不把王耀武的使者當回事。
就在這時,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來到了劇院,蔣介石的大公子蔣經國在王耀武身邊一位親信的陪同下不期而至。蔣經國和王耀武交情不錯,近日飛抵濟南,主要是考察濟南的防務,順便答謝王耀武之前幫過的一次忙。
王耀武曾向蔣經國抱怨說,憲兵和空軍是濟南的兩個「膿瘡」,誰也管不了。蔣經國表示,自己會在適當的時機幫王耀武敲打他們一下,這次蔣經國來濟南,剛好碰上了憲兵和空軍交火。
憲兵和空軍再無法無天,也不敢在蔣經國面前耍橫。隨行人員喊了一聲,肅靜!經國先生到了!交火雙方立刻停了手,王耀武趕緊過去陪同。蔣經國城府很深,喜怒不形於色,有「笑面虎」的綽號。他和和氣氣地吩咐說,通知憲兵11團和空軍駐濟南機場指揮部的主官,讓他們20分鐘之內過來見我。
鬧事雙方一聽,都傻眼了。才十幾分鐘,憲兵團長和空軍中校苑金函急匆匆趕到,都是一頭汗水,向蔣經國立正行禮後聽候發落。蔣經國讓雙方肇事者當面講清楚事發經過,同時命人把死者擡走,傷者送醫救治。
問明情況,蔣經國不動聲色地問雙方的主官:「出了這種事,你們說怎麽辦?」兩人唯唯諾諾,說聽憑經國先生發落。於是蔣經國下令,逮捕首先開槍的空軍飛行員,軍法處置,又以商量的語氣說,空軍的人聲稱他們是報仇雪恨,雙方有什麽過節,我要親自審訊一下有關人員,你們意下如何?
憲兵團長和空軍中校哪敢說不,只顧著點頭了。蔣經國了解到憲兵和空軍的矛盾後,勸誡了雙方,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但空軍在沖突中死了兩個軍官,對蔣經國的處理方式不滿,蔣經國離開濟南後,空軍提出抗議,並行起「罷飛」,2月下旬萊蕪戰役打響後,濟南空軍拒絕增援李仙洲部,這是國軍李仙洲部大敗虧輸的原因之一。
實際上,劇院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憲兵司令部就派了一名少將團長飛抵濟南,向濟南空軍賠禮道歉,卻因為說錯了話,被趕了出去。
事情又鬧到了南京,空軍被蔣介石視為心頭肉,於是蔣介石派陳誠處理此事,給空軍一個交代。由於山東戰事正緊,陳誠沒有去濟南,而是致電王耀武,轉達了蔣介石的指示,叮囑他如此這般。王耀武只好親自登門拜訪空軍中校苑金函。
兩人密談數小時後,代表南京立場的王耀武幾乎答應了濟南空軍方面的所有條件:
一是,沖突中喪生的空軍軍官追認「烈士」,由第二綏靖區司令部優厚撫恤其家屬;二是駐濟南的憲兵3營即刻調離濟南;三是濟南的憲兵和陸軍糾察部隊不得盤查空軍,空軍成立糾察隊,自己管自己;四是濟南的劇院、茶樓等場所都要設立空軍招待席,專門接待空軍人員。
濟南空軍在交涉中可謂「大獲全勝」,即便如此,苑金函把協商結果告訴部下後,空軍飛行員們仍是不太滿意,認為便宜了憲兵。最終飛行員們為了不給長官添麻煩,才勉強同意了協定。苑金函隨即宣布結束「罷飛」,恢復空軍戰鬥執勤。王耀武也算完成了任務。
但國軍濟南空軍「罷飛」影響惡劣,不處罰也說不過去。事發一個月後,南京空軍總部公布了對苑金函的處罰,只是記大過一次,事情就這麽草草結束。之所以對苑金函處分這麽輕,不光因為空軍地位高,而且苑金函是抗戰空軍英雄,南京方面只好輕拿輕放。
濟南劇院事件後,國軍憲兵總算意識到自己也有惹不起的人,只能僥幸沒有進一步受罰。而苑金函的仕途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後來晉升為空軍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