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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洲被特赦後,周恩來親自接見:回去以後有困難,可以給我寫信

2024-07-23歷史

前言

作為國民黨將領,李仙洲雖然曾經將槍口對準共產黨人,進攻蘇區,「圍剿」紅軍。但不能否認,他也是一位愛國將領。

李仙洲出生於中農家庭,長大後在一所縣城高等小學當教師,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在那個戰亂年代,這樣的生活不算差。

但是,李仙洲卻選擇在30歲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告別妻兒,報考黃埔軍校。

多年後,李仙洲的兒子對於父親這樣的選擇非常不解。對此,李仙洲心情沈重地說道:

「當時軍閥割據,兵荒馬亂,村子裏的百姓常常受到‘大兵’欺負,我曾經想,如果我當了兵,做了大官,就不信管不了他們……」

就這樣,李仙洲開始了他的軍教生涯。

但是,他所跟隨的蔣軍腐朽墮落,並非是一個為百姓謀幸福的軍隊,最終走向失敗。

被俘後,國民黨軍艦截停押送戰犯船只

1947年2月20日晚上10點,萊蕪戰役打響。22日,粟裕下令六縱務必盡快攻占吐絲口,卡死李仙洲部隊北撤的咽喉要道。

最終,我軍關上了5萬敵軍的北逃大門,形成「關門打狗」態勢。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與李仙洲同駐萊蕪縣城的第四十六軍軍長韓練成突然失蹤,四十六軍群龍無首,指揮失靈,軍部陷入一片混亂與恐慌。

這打亂了李仙洲的行動部署。李仙洲決定孤註一擲,命令部隊從幾個方向突圍。

就這樣,他們慌慌張張,你擁我擠,不成隊形,闖入了解放軍布下的「口袋陣」中,成為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傍晚分時,李仙洲率領的部隊全軍覆沒,他本人也被解放軍活捉。

王耀武得知這個訊息後,氣得破口大罵:「5萬人,就這樣不知不覺在三天時間裏被消滅光了!老子就是放5萬頭豬在那裏,共軍抓三天都抓不完!」

李仙洲被俘後,暫時被安頓在了一間農舍。

由於此前國民黨一直對共產黨進行歪曲宣傳,李仙洲覺得,自己是蔣介石的嫡系將領,這下落到共產黨人的手中,必死無疑。

就在李仙洲覺得活命無望之際,突然聽到有人叫他「軍座」。

這個稱呼,讓已經成為俘虜的李仙洲心裏頓感暖乎乎的。擡頭一看,來人竟然穿著解放軍的軍裝,從服裝上看,軍銜還不低。李仙洲疑惑不已。

看到李仙洲不認識自己,來人說:「軍座,您受驚了。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陳銳霆啊!」

原來,來人是華東野戰軍特種兵縱隊司令員陳銳霆,他長期在國民黨軍隊中做地下工作。

聽完陳銳霆的介紹,李仙洲仔細一看,果然是他。

陳銳霆接著說道:「軍座,天氣太冷,您註意身體!我們條件有限,您多包涵!」

說著,陳銳霆從身上脫下毛絨衣,遞給李仙洲。

接過衣服,李仙洲感慨萬千。陳銳霆這樣一位解放軍高級將領,能夠親自來看他這樣一位階下囚,還對他如此關心,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隨後,陳銳霆仔細檢視了李仙洲的傷情,並囑咐管理員盡快將李仙洲送到聯絡部醫治。

讓李仙洲沒想到的是,就醫期間,華東野戰軍司令兼政委陳毅也親自來看望他。

看到李仙洲驚訝的樣子,陳毅開口說道:「久仰,李先生,您受驚了!」

談話間,陳毅仔細詢問了李仙洲的傷情後,專門拿了個小板凳,放到李仙洲受傷的那條腿下面,關切地說道:「受傷的腿要墊高點,這樣會舒服一些……」

數天後,李仙洲領銜起草了一份反內戰聲明,【解放軍日報】刊登了19位國民黨將軍簽名的通電全文。

蔣介石看到後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李仙洲忘恩負義,大逆不道。

腿傷痊愈後,李仙洲被送往後方。

1947年4月,戰犯管理處轉移到了山東的昆崳山。

沒多久,由於蔣介石為挽回敗局,集中了約45萬兵力,對山東發動重點進攻。

華東局當即決定將昆崳山戰犯管理處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於是,李仙洲等人先是乘坐汽車來到威海衛,然後又乘坐一艘漁船,在夜間橫渡渤海海峽。

期間,他們在渤海海面被國民黨海運巡邏艦截停,對方聲稱要上船檢查。

危急時刻,負責押解的解放軍幹部,臨危不亂,以船老大的身份,與敵艦軍官周旋,謊稱自己這艘船是出海捕撈的漁船。

此時,只要艙底的國民黨戰犯出現騷亂,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於李仙洲等戰犯來說,這無疑是一個解救自己的機會。只要他們叫嚷起來,就會引起外面國民黨軍艦上的官兵註意。

由於李仙洲是那些人中官兒最大的,因此大家都看向李仙洲,準備看他眼色行事。

但是,李仙洲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其他人也不敢貿然行事。

最終,這艘押運多名國民黨戰犯的船只,成功擺脫了國民黨軍艦的盤查,安全抵達中共中央東北局駐地哈爾濱。

功德林裏的「啞巴」老頭

在功德林的200多名戰犯中,雖然李仙洲的年齡最大,但他的身體卻很好,不像杜聿明等人那樣,疾病纏身。

在這裏,李仙洲還以「三德(得)」出名:吃得、拉得、睡得。

年過六十的李仙洲胃口非常好,每頓飯吃三碗米飯還不夠。負責為他們盛飯的沈醉,還經常將自己的米飯分給李仙洲半碗。

吃完飯,李仙洲洗了澡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大天亮,常常需要有人叫才能醒過來。

後來,文強又在李仙洲的「三德(得)」後面加了一德(得)——寫得。

功德林辦了個墻報,【新生園地】這個欄目是供戰犯們發表自己學習心得與體會的地方。

這個欄目自創刊以來,上面就沒有出現過李仙洲的名字。

李仙洲像啞巴一樣,一直將話埋在內心深處,不願意告訴別人,更不願意公開發表。

但是,李仙洲卻非常喜歡將自己的心裏話寫到日記本上。

一次看完電影後,李仙洲非常不滿的在日記本上寫道:

國民黨軍隊與共產黨軍隊打仗,是人和人打仗,為什麽熒幕上的國民黨軍官,一個個的不是像豬就是像猴?日本投降後,兩軍還打了四年之久,為什麽熒幕上的共產黨軍隊,一次沖鋒就可以結束戰鬥?

寫完這些後,李仙洲悄悄將日記本放到枕頭下。

沒多久,李仙洲的秘密就被發現了。組長將李仙洲的日記本送到了管理處孫副處長的辦公桌上。

發現日記本不見後,李仙洲心想:糟了,這下被人抓住把柄了……

令李仙洲沒想到的是,當孫副處長將日記本還給他的時候,不但沒有對他作出批評,還誇獎他寫得不錯,可以發表到【新生園地】上。

而且,他還鼓勵李仙洲,以後有什麽感想,可以寫下來與大家一起交流。

對此,李仙洲既驚訝又感動。

此後,李仙洲每看完一部電影都要寫一篇觀後感,寫完就發表到【新生園地】上。

很快,李仙洲這個「啞巴」老頭,就在這個專欄上小有名氣,文強因此給他加了個「寫得」。

李仙洲聽後哈哈大笑回應道:「俺老漢不要‘三從’,俺只要‘四德(得)’!」

1958年10月,戰犯管理所組織戰犯們到秦城農場勞動。

管理所原計劃將戰犯們編成四個隊,那些老病體弱的戰犯,得到特別照顧,被留了下來。

當時,李仙洲已經64歲,戰犯管理所考慮到他年紀大了,便提出讓他在「大本營」留守。

但是,李仙洲與其他幾位老將軍卻果斷拒絕了戰犯管理所對他們的特殊照顧,堅決要求與大家一起去勞動。

管理所只能答應他們,成立第五個分隊。這個分隊中的成員都是年老體弱者,由李仙洲擔任隊長。

出發前,管理科科長不放心,反復叮囑這些不服老的老將軍:

「不給你們定生產指標,不搞勞動競賽,你們能幹多少就幹多少,不能幹就回來休息,希望大家不要有任何包袱!」

多年前,李仙洲並不理解解放軍口中所說的「包袱」二字是何含義,還因此鬧了個笑話。

那個時候,李仙洲剛剛被俘,陳毅接見他的時候,曾語重心長地對李仙洲說:

「李將軍,放下武器是朋友,本軍一律優待。務必請放下包袱,安心學習,有何困難、要求,盡管給我吩咐!」

聽到陳毅這樣說,李仙洲面露難色:「請陳司令體察,我除了隨身穿戴,別無行李,就連換洗的襯衣,都是貴軍發的。我實在是沒有包袱了啊!」

聽到李仙洲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陳毅哈哈大笑。一旁的李仙洲更加迷惑了。

隨後,陳毅解釋道:「李將軍誤會了,我們共產黨人所說的‘包袱’,指的是思想負擔,不是個人財物!」

李仙洲的臉一紅,連聲說道:「噢, 噢……」

多年來,雖然共產黨一直對他們這些戰犯多加照顧,但李仙洲一直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釋放的。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國民黨高官,與共產黨打了多年的仗,還是蔣介石的嫡系,不是一般的雜牌軍軍官。

而且,經過在管理所學習,李仙洲意識到了自己這些年跟著蔣介石,給人民造成了很多災難,覺得人民很難寬恕他。

盡管這些年共產黨一直對他們說,只要改惡從善,就會被釋放,但李仙洲一直不相信。

一直到1959年,看到比他官職更大的杜聿明、宋希濂等人被釋放,李仙洲才徹底打消了之前的懷疑,更加積極改造,爭取像杜聿明等人一樣,早日釋放。

由於表現良好,1959年,李仙洲作為國民黨戰俘代表,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接見。

見到周恩來後,李仙洲主動坦白:「我還有個問題沒交代。」

周恩來問他:「什麽問題呢?」

李仙洲回答:「我曾經辦過一所國立二十二中學,跟共產黨爭奪青年。」

原來,抗戰期間,李仙洲在安徽阜陽駐紮時,看到有很多淪陷區的青年無家可歸,非常可憐。

對此,李仙洲非常不忍,便辦了一所私立中學,用以收容從山東流亡到這裏的大批青年。

這所學校,不但管吃管住,還聘請老師為大家上課,讓這些青年在該讀書的年紀繼續讀書。

很多山東學生聞風而來。但是,李仙洲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盡管他四處募款,依舊難以維持學校的正常開銷。

無奈之下,李仙洲找到當時的教育部長陳立夫,將這所私立學校,變成國立二十二中學。因為有了政府的支持,學校得以維持下去。

學校成立時,李仙洲曾對台下的學生承諾:「我絕不會辜負山東父老對我的信任!我能帶領十萬大軍,也一定可以帶領好你們這些娃娃……」

這一幕,不由得讓人想起了參軍前的李仙洲。

當時他說,如果自己當了官,一定不會讓那些「大兵」欺負百姓,他會幫助百姓。

如今,他真的當了大官,有了錢,依舊不改初心,不像某些國民黨要員那樣,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而是為百姓著想。

聽完李仙洲的坦白,周恩來總理笑道:

「這有什麽錯?這是一大功勞!你培養的青年不都在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嗎?」

其實,除了這所學校,李仙洲當時還想為家鄉建學校。由於他忙於戰事,只能將建學校的事情交給老家的大哥去辦。

但是,大哥並沒有按照李仙洲的意思去做,他拿著李仙洲讓他建學校、修橋鋪路、置辦耕牛的錢,去修碑亭,刻龍頭族碑等,大興土木。

晚年老友相聚,不提戰場輝煌,只重復一件事

1960年11月28日,戰犯管理所的領導突然將李仙洲叫到一個房間,告訴他讓他準備講幾句話。

李仙洲不明所以,詢問究竟是什麽事。領導沒有明說,只是叫李仙洲有個思想準備。

原來,那一天最高人民法院要來向李仙洲宣布特赦。

而李仙洲之所以能在這一次被特赦,還得益於周恩來總理。

當時,這一批特赦名單中原本沒有李仙洲,周恩來看過後,親自批示,加上了李仙洲的名字。

拿到釋放證後,李仙洲激動萬分,表示以後一定會繼續努力學習,加強改造,為人民做一些有益的工作。

根據毛主席的指示,特赦釋放人員凡是在大陸有家的,都回到家鄉安置。於是,李仙洲回到了家人所在的濟南,與分別十多年的家人團聚。

剛回到濟南過了春節,李仙洲就接到山東省委統戰部的通知:立即前往北京。

原來,李仙洲被特赦時,周恩來剛好在國外存取,沒能接見他,現在回國了,想要見見李仙洲他們。

於是,李仙洲立即坐火車來到了北京。次日,周恩來派車將李仙洲接到家裏。

見面後,周恩來謙虛的稱呼比他大四歲的李仙洲為「李大哥」,這讓李仙洲倍感親切。

同時,一股歉疚之情也湧上李仙洲的心頭。他對周恩來說:

「學生追隨蔣介石反共、反人民二十多年,辜負了老師的教導,惹老師生氣。」

周恩來深情的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們要向前看。」

席間,周恩來與大家談笑風生,頻頻舉杯勸酒,還對李仙洲說:「李大哥,不喝甜酒,叫他喝茅台……」

臨別前,周恩來叮囑李仙洲:「回去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找當地政府解決。當地政府解決不了的,可以給我寫信!」

周恩來細致入微的關心,讓李仙洲感動不已。

後來,李仙洲先後被擔任過山東省政協秘書處專員、全國政協委員以及省政協常委委員,還曾為祖國統一大業做過不少有益的工作。

晚年的李仙洲,日常除了參加政協、民革的工作外,還去參加黃埔同學會,與老友們回憶往事。

90多歲的時候,黃埔一期的同學來看李仙洲,李仙洲不再提以前帶過多少兵,打過多少仗,卻一再說起當年他辦的那所二十二中學,出了多少名教授、多少大學校長……

足以見得,這件事情,在李仙洲心裏的分量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