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尉遲運守宮平亂，宇文邕出兵滅齊
這訊息傳入周廷，周主宇文邕乃謀伐齊，親臨射宮閱軍講武，且進封齊公宇文憲，衛公宇文直以下諸兄弟並皆為王。正擬會議出師，忽太後叱奴氏得病，醫治罔效，旋即去世。周主宇文邕居廬守制，朝夕飲粥，只進一溢米，命太子宇文赟總理庶政。群臣表請節哀，累旬才命進膳。及太後奉葬山陵，周主跣行至陵旁，慟哭盡哀，詔行三年喪禮，惟百僚以下，遇葬除服。衛王宇文直入譖齊王宇文憲，說他飲酒食肉，無異平時。周主愀然道：「我與齊王同父異母俱非正嫡，彼因我入纂正統，所以喪服從同，汝是太後親子，與我為同母弟，但當自勉，何論他人！」宇文直碰了一鼻子灰，怏怏趨出。周主宇文邕崇尚儒學，嘗在太學中養老乞言，遵守古禮。嗣又禁佛道二教，悉毀經像，飭僧道還俗。所有祀典未載諸淫祠，俱改作廨舍，且許諸王亦得徙居。衛王宇文直獨擇一僻字，作為居第。齊王宇文憲語宇文直道：「弟已兒女成行，居室須求寬敞，奈何擇此宅舍？」宇文直悵然道：「一身尚不能容，還管甚麽兒女？」宇文憲知他有怨憤意，隱有戒心。會周主宇文邕幸雲陽宮，留右宮正尉遲運等，輔太子宇文赟居守，衛王宇文直托疾不從。及車駕遠去，卻糾合私黨，徑襲肅章門；門吏多倉皇遁走，戶尚未扃。尉遲運在殿中聞變，忙自往閉門，正值悍黨殺來，將進未進，尉遲運手指被斫，不暇顧痛，得將宮門闔住。宇文直黨羽不得趨入，縱火燒門，門幾被毀。尉遲運索性取宮中材木，及所有木器，助張火勢，門外似火山一般，不能通道。那留守士兵已相率來援，宇文直自知不能成功，引眾退去，尉遲運遂督同留守兵出擊，大破宇文直之眾。宇文直出都南遁，又由尉遲運派兵追躡，把宇文直擒回，周主宇文邕亦聞報還都，尚因同氣相關，未忍加誅，但免宇文直為庶人，幽錮別宮。升任尉遲運為大將軍，凡宇文直田宅、妓樂、金帛、車馬等，悉數賞尉遲運。宇文直在囚室中，尚有異圖，乃下詔誅宇文直，並及宇文直之子十人。
內亂已平，乃復議伐齊，柱國於翼進諫道：「兩國相爭，互有勝負，徒損兵儲，無益大計，不如解嚴繼好，使彼怠弛無備，然後乘間進兵，一舉便可平敵了。」周主宇文邕猶豫未決，更敕內外諸大臣議決行止，勛州刺史韋孝寬，獨上陳三策，大致略雲：
臣在邊積年，頗見間隙，不因際會，難以成功。是以往歲出軍，徒有勞費，功績不立，由失機會。何者？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以破亡余燼，猶能一舉平之，齊人歷年赴救，喪敗而返，內離外叛，計盡力窮，傳不雲乎？臂有釁焉，不可失也。今大軍若出軹關，方軌而進，兼與陳氏互為犄角，並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鵶，又募山南驍銳沿河而下，復遣北上稽胡，絕其並晉之路。凡此諸軍，仍令各募關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嶽動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並趨虜廷，必當望風奔潰，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實在此機，此一策也。若國家更為後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鵶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儲積。募其驍悍，立為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場；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遠，還復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眾。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昏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唯利是視，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闔境嗷然，不勝其敝，以此而觀，覆亡可待。然後乘間電掃，事等摧枯，此二策也。我周土宇，跨據關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勢，南清江漢，西戡巴蜀，塞表無虞，河右底定。唯彼趙魏，獨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東略，遂使漳滏遊魂，更存余晷。昔勾踐亡吳，尚期十載，武王取亂，猶煩再舉。今若更存遵養，且復相時，臣謂宜還從鄰好，申其盟約，安人和眾，通商惠工，蓄銳養威，觀爨而動，斯則長駕遠馭，坐待兼並，亦未始非良策也。何去何從？孰先孰後？惟陛下擇之。
周主覽到此書，乃召入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從容問道：「朕欲用兵，當先何國？」伊婁謙答道：「齊氏沈溺倡優，耽戀趜蘗，良將斛律明月已被讒人譖死，上下離心，道路側目，這卻最是易取哩。」周主笑道：「朕早有此意，煩卿以聘問為名，借覘虛實。」伊婁謙受命而出，周主再遣小司寇元衛，偕伊婁謙同行。伊婁謙至齊廷，照常納幣。齊主高緯昏昏憒憒，也不知伊婁謙懷別意，惟權貴等略聞周事密為盤詰。伊婁謙當然守著秘密，惟參軍高遵，稍稍吐實。齊遂留住伊婁謙等，不肯遣回。何不亟使備禦，乃徒留使挑釁，安得不亡！周主宇文邕待伊婁謙不歸，乃下詔伐齊。命柱國陳王宇文純，滎陽公司馬消難（即齊相司馬子如之子，高洋時，懼罪奔周），鄭公達奚震為前三軍，總管越王宇文盛，趙王宇文招，俱周主弟。周昌公侯莫陳瓊為後三軍，總管齊王宇文憲，率眾二萬，趨黎陽，隨公楊堅，廣寧公薛迥，率舟師三萬，自渭入河。梁公侯莫陳芮，率眾守太行道，申公李穆，率眾三萬守河陽道，常山公於翼，率眾二萬出陳汝。周主宇文邕親率六軍，有眾六萬，出發長安。將至河陽，內史上士宇文弼字謂不如出師汾曲，民部中大夫趙恚翥健請進兵汾潞，直掩晉陽。彼此各執一詞，周主一概不依，竟從河陽趨河陰。前汾州刺史楊敷之子楊素，願率乃父舊部為先驅。楊素從軍以此為始。周主稱為壯士，許令前行。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