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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陳錫聯提拔一名班長當排長,36年後班長的職務遠超過他

2024-01-03歷史

「備車, 去京西賓館。」

1970年的一天黃昏,李德生突然這樣對自己的司機說道。司機聽了感到很納悶,首長很少在晚間出去,為什麽今天如此反常?

他猜想,首長這麽晚出去,也許是見一個比他職務更高的首長;或者,是一個闊別多年的老上級老戰友。

到了那裏之後,他才知道,首長要見的,是一位軍區司令員,這個人看起來跟李德生是同齡人,年齡相差無幾。

司機不知道的是,30多年前,這位軍區司令員是八路軍團長,李德生只是他手下的一個班長而已。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國難當頭,中國共產黨跟國民黨再次合作,組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紅軍也被整編為國民革命軍第18路軍(簡稱八路軍),下轄3個師,開赴抗日前線。

合作抗戰的目的達到了,但是我軍將領卻受了很大委屈。

在最初的談判中,國民黨方面提出的紅軍改編方案是,按「調整師 編制(國民黨的每個師是1.1萬人),該 方案被我堅決拒絕。若按照這個方案,八路軍3個師只有33000人,加上總部直屬隊的3000人的話,最多不過36000人。

我方提出的方案是,在北方的紅軍要改編為4個軍,每軍3個師,每師11000人,4個軍軍長 為林彪、賀龍、劉伯承、徐向前, 而國民黨的代表不答應。

這一來,談判陷入僵局。不過隨著日軍侵略步伐的加快,蔣介石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

1937年6月,周公與蔣氏在廬山進行了面對面的談判,這次談判蔣雖然堅持我軍被改編3個師6旅12個團,但是人數可擴大到45000人。

當時在陜北的紅軍實際人數有多少呢?彈頭隊也就5萬人左右,加上教員學員、文職人員、紅軍傷殘人員和家屬,總數為5.8萬人左右。

可以說,最後敲定的整編方案基本上滿足了我軍的要求,實屬不易。

為什麽說我軍將領受委屈?很簡單,因為他們必須被「降級」使用了。

改編之前,陜北紅軍都是方面軍的編制,一共有2個方面軍(1、4方面軍),2個軍團,9個軍;下轄若幹師(光是陜北紅軍就有3個師)。

這一來,所有的紅軍將領幾乎全部都要降兩級。原來是方面軍級幹部的,屈尊成為師級將領,如林彪、賀龍、徐向前、劉伯承等。原來是軍團級或者軍級幹部的,都降級成為旅級將領,如陳伯鈞、陳賡、徐海東等。

還有人更委屈,連降3級,從軍長直接降到團長,比如宋時輪,當時擔任的是紅28軍軍長,改編後到120師358旅716團當了團長。

文章開頭的李德生,來自紅四方面軍,他出生於1916年,比原來紅四方面軍的領導人徐向前小了15歲。

他1932年才入黨,是不折不扣的軍中小字輩。而且在紅軍長征過程中,他還因為反對紅四方面軍領導人張國燾分裂中央,而遭遇過無情打擊,被開除過黨籍(直到紅四方面軍到達陜北之後才恢復黨籍)。

出生晚,參加革命晚,又遭遇過坎坷,這就影響了李德生在紅軍中的進步。

紅軍在改編為八路軍的時候,李德生還是一個班長。雖然起點低,但是他進步很快,到了抗戰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是八路軍的一個團長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遇到了伯樂,這個伯樂不是別人,正是文章開頭,李德生去京西賓館要見的軍區司令員陳錫聯。

陳錫聯是湖北黃安人,李德生是河南新縣人,兩人不是一個省的,他們的家鄉相距1000多公裏,非親非故。

陳錫聯出生於1915年,比李德生只大了一歲,他們都是在15歲那年參加了中國工農紅軍,參加革命的時間基本相同。

但是陳錫聯進步很快,參加革命兩年後,已經在紅軍中擔任連長了。

是他有文化嗎?不是。

陳錫聯也是個苦孩子,小時候家窮,沒有上過一天學。他整天給地主放牛(也曾要過飯),受盡地主欺淩,這才會下決心當兵,改變命運。

14歲那年,紅軍來到陳錫聯的家鄉,他瞞著自己的母親,偷偷去報名。他當時還沒有槍高,理所當然被征兵的同誌給刷下。

陳錫聯急得直哭,情急之下他說道:「讓我跟著部隊吧,個子小我可以不參加戰鬥;我放牛很專業,到部隊給你們放馬總可以吧。」

征兵的同誌被他的執著感動,讓他到了部隊當了「弼馬溫」。

陳錫聯當時的班長,名叫孫玉清,是個很了不起的紅軍將領。他也是1929年參加紅軍,到1934年就成為紅31軍的軍長。

這說明,孫玉清很有軍事天賦,在他手下當兵耳濡目染,陳錫聯想不進步都難。

二人雖然同在一個部隊,但是後來的經歷卻截然不同,孫玉清參加了西征,在河西走廊浴血奮戰,最後犧牲在馬家軍的屠刀之下。

陳錫聯卻沒有參加西征,軍事生涯相對順利。當時他在參加一場戰鬥之後,發高燒昏迷不醒,得知部隊要開拔,他強撐著身體要隨軍前往。

孫玉清軍長將他按在床上,深情地說:「你還是留下,好好養病吧。」陳錫聯無奈,只得留在鄉親家,誰知道這一走,竟是永別。

紅軍改編為八路軍之後,陳錫聯降級擔任八路軍第129師385旅769團團長。

相比之下,李德生進步速度較慢,在懋功會師前,紅四方面軍第4軍10師交通隊支部書記,他的師長正是陳錫聯。

後來他因為反對張國燾被開除黨籍,進步速度也受到影響,在抗戰爆發時,他只是陳錫聯手下的一名班長。

不過在此之前,二人已經有了交集。李德生得罪張國燾之後,不但被開除黨籍,還被一擼到底,當了一名傳令兵。這時候李德生的首長,正是陳錫聯。

兩人是同齡人,職務級別相差如此之大,李德生還被開除黨籍,思想壓力肯定不小。陳錫聯早就認識李德生,對這個能征善戰的部下印象很深。

李德生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時候,陳錫聯愛莫能助,張國燾的剛愎自用是出了名的。但是看到部下落難,陳錫聯也不會坐視不理,他只能伸出援手,熱情鼓勵和安慰,幫助李德生樹立信心,樂觀起來,給他前進的勇氣。

李德生蒙冤之後,身邊不少戰友對他的態度都發生了改變,距離他遠遠的,不敢跟他一起吃飯,更不敢跟他在一起說話,唯恐受到株連。

遭到了如此的境遇,李德生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每到宿營的時候,他都一句話也不說,把頭埋在被窩裏。

這天,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親切的聲音:「李德生,起來。」

他擡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師長陳錫聯,師長為何會來到自己身邊,是什麽意思,李德生有點迷茫。

「走,到外面轉轉去。」陳錫聯說。

到了營地外的小路邊,二人席地而坐,陳錫聯像個大哥一樣跟他拉家常,說心裏話。

「李德生啊,看你那樣,消沈得像個老人,至於嗎?」陳錫聯說,「人生在世誰會沒有個溝坎,我不也曾經犯錯,差點被槍斃嗎?」

陳錫聯說的犯錯,發生在1935年春天。當時他跟連長孫玉清等幾個戰士湊錢到大街上買了幾根油條,被人舉報到了張國燾那裏,以「組織吃喝委員會」的名義被下令槍斃。幸虧徐向前仗義執言,陳錫聯才逃過一劫。

想到這裏,李德生不再那麽難過;是啊,師長都受到過不公正待遇,何況自己呢?

一番長談之後,李德生豁然開朗,他擡起頭,目光堅定地說:「師長,你放心吧,我會放下思想包袱,輕裝前進的。」

「對,這才是好同誌。」陳錫聯拍著他的肩膀,欣慰地說。從此後,李德生不再消沈,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了革命事業中去。從這個意義上說,陳錫聯給了他前進的動力,是他生命中的貴人。

1937年改編時,陳錫聯再次給了李德生很大的幫助。按照當時的規定,擔任班長的李德生應該降級為普通戰士;可是陳錫聯卻對他額外「照顧」,讓他擔任通訊排排長。

有人對此質疑,陳錫聯耐心解釋說:「李德生同誌的情況很特殊,受到過不公待遇,這樣對他也是一種彌補;再說了,他的能力在那裏放著嘛。」對方被說得心服口服,不再提出異議。

李德生聽說了十分感激,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幹,不能給團長臉上抹黑,讓人戳脊梁骨。

在陳錫聯的率領下,李德生打仗沖鋒在前,奮不顧身,屢立戰功,軍事指揮水平也得到很大提高。

1943年,他離開陳錫聯,被調到了太行軍區第二分區的時候,已經是一名營長。而陳錫聯這時候,已經是太行軍區第3分區司令員。

分開的時候,陳錫聯站在風中,揮手送別;李德生眼眶濕潤,依依不舍。

「司令員,在一起幾年了,一下子分開,還真不習慣。」李德生摸著後腦勺說。

「你呀,怎麽多愁善感起來,到哪都是革命嘛。」陳錫聯安慰道,「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見的。」

走了很遠,李德生回頭看去,首長還站在原地……

李德生原以為,從此之後,再也難跟陳錫聯一起打仗了,誰知道僅僅過了兩年,他們又到了一起。

抗戰勝利後,從軍區傳來喜訊,李德生被調到 太行縱隊,擔任 769團團長。此時擔任縱隊司令員的,正是老首長陳錫聯。

接到調令,李德生一蹦老高,像個孩子。

第二和第三軍分區同屬於129師指揮,同一個「山頭」,但是指戰員輕易不會調動,之所以如此,是陳錫聯舍不得李德生這個戰將,幾次向上級要人的結果。

兩人這時候差距縮短,只隔了兩級,感情更深。陳錫聯對李德生更加關心,為他的事沒少操心。

李德生1936年到延安之後成為一名黨員,但並不是恢復黨籍,而是重新入黨;這一來黨齡就少了幾年,同時還背著處分,也算是政治生涯中的一個「汙點」。陳錫聯為此放心不下,一直寫報告,請求上級為李德生平反。

在陳錫聯的不懈努力下,晉冀魯豫軍區第3縱隊黨委終於作出決定,撤銷張國燾錯誤路線時期對李德生的處分,黨齡從1932年開始算起。

訊息傳來,李德生感慨萬千。在戎馬倥傯中,陳錫聯還關心著自己的政治前途,百忙中抽出時間處理此事,終於有了圓滿結果,還他一個公正,這真的難以想象。李德生的感激,溢於言表,終生難忘。

這年年底,兩位戰友再次分開,李德生到了6縱17旅擔任旅長,在王近山麾下南征北戰,功勛卓著。

1949年2月,李德生已經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3兵團第12軍35師師長。同一時間,陳錫聯被任命為第二野戰軍第3兵團司令員。

新中國成立後,陳錫聯被調任為炮兵司令員,兼任炮兵學院院長;李德生以中國人民誌願軍第12軍35師師長的身份入朝作戰。

從那之後,兩人再沒有交集;但是,二人之間的友情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淡薄,反而與日俱增。只要有空閑,他們相互都會打電話問候,還會以書信聯絡,回憶崢嶸歲月。

1970年4月,李德生任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這時候,陳錫聯是沈陽軍區司令員。

文章開頭李德生要去京西賓館拜見的,正是陳錫聯。

1973年,李德生當選政治局常委,地位超過了老首長陳錫聯。此時,距離當年陳錫聯提拔他為排長,時間過去了整整36年。但是李德生仍然像當年那樣,對老首長十分尊敬。

1980年和1990年,陳錫聯和李德生先後從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如此一來,他們見面的時候更多了。

1988年,他們一同前往太行山老區戰地重遊,慰問老區人民;1995年,他們又一道出席了抗日戰爭勝利大會……

1999年,陳錫聯因病去世,李德生極為悲痛,後來,他寫文懷念,稱陳錫聯是自己的「良師益友」。

兩位將軍的交往,一時傳為佳話,被人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