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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總理最後兩次回西花廳:周秉德提一請求被拒絕,留下兩大遺憾

2024-01-13歷史

1988年4月,在周總理病逝12年後,鄧穎超深情的寫下【從西花廳海棠花憶起】,文章中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這個海棠花盛開的院落,就愛上了海棠花,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選定這個院落,到這個盛開著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你住了整整26年,我比你住得還長,到現在已經38年了。」

其實認真算起來,周總理真正住在西花廳的時間只有24年零7個月。

1949年11月,周總理和鄧穎超搬進了西花廳,自此西花廳就成了周總理和鄧穎超的家。

西花廳裏,每一年的海棠花開花落,周總理和鄧穎超幾乎都沒有錯過,他們會在海棠花盛開的時候,肩並肩走在院子裏欣賞海棠花,他們希望將來很老很老的時候,依舊能夠彼此攙扶著看海棠花開。

然而,1974年的5月31日,周總理離開了西花廳,他是被動離開的,看著滿院子裏的海棠花漸漸枯萎,病弱的周總理也迎來了他最後的歲月。

周總理自1972年5月份被確診膀胱癌之後,就一邊和病魔做抗爭,一邊沒日沒夜的工作,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多到這位70多歲的癌癥老人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休息、治病。

也正是因為太過忙碌,盡管周總理的第一次電燒手術很成功,病竈被清除,但後期得不到休息,又化療經常中斷,還是有了後來的復發,再次尿血以及再次電燒手術。

復發是一個冰冷的詞語,它的背後代表著治愈的可能性越來越低。

這幾乎就形成了一個惡性迴圈,隨著病情的加重,周總理更加拼命地工作,希望將一切都安排妥帖,而這種拼命的工作讓他的病情愈加嚴重,直至癌癥擴散。

我們可以用幾個數據來說明周總理的拼命程度,就1974年上半年來說,周總理工作時長在14到18個小時的就有74天,工作時長超過18天小時的就有38天,工作時長在24個小時以上的就有5次……

這是怎樣的一種拼命程度,而這種拼命工作給周總理身體帶來的是什麽呢?

4月份,周總理出現了缺氧癥狀,5月份又發生了三次缺氧癥狀,而病理報告上顯示,有乳頭狀的癌組織脫落,這是癌癥擴散的一個訊號。

住院治療迫在眉睫。

周總理也知道再不住院不行了,但他決定會見完馬來西亞總理拉查克後再住院,也算是完美完成這項外交事務。

5月29日,周總理陪同拉查克會見毛主席,會後,周總理罕見地等在毛主席書房門口,這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告別,攝影師杜修賢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當毛主席和周總理握手的時候,他用相機留下了兩位世紀偉人最後一張握手照。

隨後周總理開始為自己的住院做準備工作,5月31日正好是一個星期天,這是周總理待在西花廳的最後一天,只等著晚上和拉查克簽署完【中馬建交公報】之後即可住進解放軍305醫院。

所以這一天對周總理來說顯得格外不一樣。

當他忙完要緊的工作之後已經是下午,他想到要和鄧穎超、周秉德一起好好吃一頓飯,算是做一個告別。

周秉德是周總理三弟周恩壽的長女,也是周總理嫡親侄輩中年齡最大的,12歲就被周總理和鄧穎超接進了西花廳,這一住就是15年,直到她婚後才搬了出去。

在所有的侄輩中,周秉德是和周總理夫婦來往最密切的親屬,也是感情最深的親屬,周總理要住院,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和侄女吃一頓飯。

周秉德並不知道周總理真正的病情,實際上當時知道周總理病情的人並不多,這屬於機密,即便是親人,不該知道的也不能知道,不該說的也不能說。

當時周秉德是知道伯伯生病的,但也以為只是一般的病,沒有什麽大事,所以在接到鄧穎超的電話之後,周秉德很是高興,能和伯伯、伯父一起吃飯,實在是太難了,他們太忙,平時很難有這樣的機會。

又正好是星期天,周秉德很快就到了西花廳,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到飯點,周總理居然坐在客廳裏看報紙,這是一種區別於過去「匆匆忙忙」的一種特別的悠閑。

見周秉德到來,周總理放下報紙和她聊了好一會家常,這給周秉德一種錯覺,仿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日理萬機的國家總理,而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伯父,一個關心著後輩的慈祥伯父。

兩人一問一答,低低的聲音在房間裏流轉,營造了一種寧靜的氛圍。

等飯菜上桌之後,周總理、鄧穎超和周秉德三人開始吃飯,飯桌上,周總理將自己即將住院的訊息告訴了周秉德,他不甚在意地說:

「你不是看我很清瘦嗎,我現在也確實有點病,要去住院一些日子,明天我去住院,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了,你自己要好好工作,教育好孩子,回家問你爸爸、媽媽好。」

聽完周總理的話,周秉德並沒有往壞的地方想,相反的,她很支持伯父住院,因為只要他住了院,就能好好休息一下,好好調養身體,他實在是太瘦了,也老了,看著就讓人心疼。

所以周秉德笑著說:「這太好了,您工作總是那麽忙,身體也吃不消,現在您能想通了去住院,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身體肯定能恢復起來。」

聽了周秉德的話,周總理明顯一怔,鄧穎超也微微低下了頭,他們不能告訴她這次住院的真正原因,什麽都不能說,也就任由她往好的地方去想。

但該告別還是要告別的,吃完飯之後,周總理拿出兩張早就準備好的7寸彩色照片給周秉德,照片是周總理和鄧穎超在大寨虎頭山上所拍的照片,很有紀念意義。

收到照片,又和兩人聊了一會天,周秉德高高興興地離開了西花廳,她以為周總理住院只是一個很短的小插曲,調養好身體之後就會回到西花廳,她為他感到高興,也就沒有註意到周總理在向他告別。

實際上,周總理雲淡風輕的話語、精神飽滿的儀容以及整潔的著裝很有欺騙性,很多時候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承受著巨大的病痛。

等到後來,周秉德想去醫院看望周總理的時候,鄧穎超對她說:「不行呀,中央有規定,為了保證他的治療,除中央政治局委員外,只有我可以去看他,我會把你的關心和問候帶給他的。」

這對於周秉德無疑是晴天霹靂,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了周總理這次住院的不同尋常,她很想知道伯父到底得了什麽病?為什麽連她也不能去看望?然而她只能自己胡思亂想。

她從伯父、伯母的態度中看出來,周總理的病是對外保密的,他們不會告訴她這件事,她也不能問,但心中卻漸漸後悔起來,後悔沒有好好和伯父告別,後悔沒有察覺出伯父的異常來,只是終究是晚了。

送走周秉德之後,周總理回到辦公室又整理了一會檔,向秘書交代了一些工作,然後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了辦公室,走進了西花廳的院落。

他深深地凝視著院落裏的一切,那一草一木一如從前,那熟悉的海棠花已經漸漸枯萎,一切分明還是那樣熟悉,一切分明即將看不到。

他默默地佇立在院落裏,久久沒有動,就那樣在心中和西花廳告別。

周總理太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他知道這次住院,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西花廳裏,所以他想在住院之前好好的和西花廳告個別。

告完別之後,周總理又去了人民大會堂處理外交事務,這是他住院之前的最後一項工作,即和馬來西亞總理拉查克簽署【中馬建交公報】。

等簽署儀式結束,已經快到淩晨了,周總理在鄧穎超、保健醫生和護士等人的陪同下前往解放軍305醫院。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05醫院組建於1969年的7月1日,是專為中央領導人修建的以老年病為重點的戰備性醫院。

這是周總理住進這個醫院的一個很重要原因,再者,305醫院距離西花廳很近,它們之間只隔著一條馬路、兩道高墻,直線距離不到500公尺,所以經過中央研究,周總理就在305醫院進行治療。

在他住進去之前,醫院尚沒有泌尿科,因著周總理的病情,由衛生部牽頭,迅速為周總理組成了一個專門的醫療小組,這其中包括上海的熊汝誠、天津的虞頌庭,還有協和醫院、解放軍總醫院、友誼醫院、北京醫院等各大醫院抽掉的十多位全國有名的泌尿科、外科、心血管病等方面的專家和麻醉師。

護理小組則由周總理原來的保健醫生張佐良以及護士等組成。

這些人要在305醫院為周總理的健康保駕護航,盡管他們無法治愈周總理的癌癥,但能盡可能延長周總理的生命。

1974年的5月31日就此揭過,6月1日已經到來,從此,周總理告別了西花廳,住進了305醫院,自此,周總理生命中的最後一年半多的時間就在305醫院度過。

他在這裏檢查、治療,與癌癥作鬥爭,也在這裏工作、生活。

305醫院對於周總理來說,其實就是換了一個地方住,工作並沒有因為住院而減少,病房就是他的辦公室,所有能在醫院進行的工作就在醫院進行,有時候會見外賓也安排在醫院,而很多重要的會議,周總理也抱病離開醫院去主持。

這裏我們可以看一組數據,根據【周恩來年譜】的統計,在周總理1974年6月1日住院到1976年1月8日病逝之間的這段時間裏,除去處理檔,他同中央負責人談話161次,與中央部門及有關方面負責人談話55次,接見外賓63批,在醫院召開會議20次,出醫院開會20次,外出探望或找人談話7次……

他有很多工作要忙,因著毛主席也在病中,周總理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他不得不擠出所有能擠出的時間來工作。

但因為病情嚴重,很多工作都有時間限制,醫護人員會及時提醒他限度,如果周總理必須要外出工作,他的身邊就得跟著醫生、護士和衛士等數人,來保證他的安全,以防病情出現什麽意外。

所以周總理離開305醫院一般只能是因為工作或者很重要的事情,要不他是不會離開的,醫護人員也不建議他離開,這對他的健康不利。

也因為這樣,盡管西花廳和305醫院隔得很近,但周總理一直沒有回過西花廳,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了一年以後,即1975年的5月份。

1975年的5月,周總理剛剛做完第三次大手術不過才一個來月,或許是對自己的病情有著清醒的認識,周總理預感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盡管有醫護人員對他說:「再治療一段就會好起來的,多休息少勞累,病情就會減輕……」

但周總理還是坦然地訴說自己的看法, 他說:「我估計還有半年。」

這個數據是周總理對自己病情的清醒而理智的認識, 這種近乎殘忍。

因著半年的預估,又因著西花廳的海棠花正開得燦爛,周總理想回到西花廳去看一看。

他在五月二十日這個陽光明媚的天氣裏,借著身體情況還不錯的機會回到了西花廳,身邊跟著醫生、護士和衛士們。

等到了西花廳,看著滿院落的海棠花,周總理的心情格外的好,瘦削的臉龐慢慢爬上笑容,他想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看西花廳的海棠花盛開,因此目光格外的溫柔,像是要將海棠花的樣子永遠的刻在心上。

看了一會海棠花,周總理讓鄧穎超將周秉德叫來見上一面。

接到伯母的電話,周秉德很是激動,她已經有一年沒有見到伯父了,心中很是想念,但因為有規定,她無法去醫院探望,只能偶爾透過電話聯系,沒想到現在伯父居然回到了西花廳。

她立刻騎著自由車就趕往西花廳,當她看到周總理的時候,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與一年前相比,周總理老了很多,頭發更加灰白,臉龐更加消瘦,眼窩深深的陷進去,眼角眉梢的皺紋怎麽也藏不住。

曾經虎虎生風的步伐變得緩慢,曾經炯炯有神的眼神變得黯淡……

我們可以用一個數據來說明當時周總理的身體情況,根據周總理在1975年6月16日給毛主席的信的記載,他當時的體重只有61斤。

一個只有61斤重的77歲癌癥老人。

看著這樣的周總理,周秉德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但她生生將眼淚逼了回去,這個時候不是哭的時候。她快步走到周總理的面前,像過去一樣拉住周總理的手,笑著問:「伯伯您能回家了?」

周總理一生見慣了風雨,沒有什麽情況是他處理不好的,也沒有什麽問題是他回答不了的。然而面對這樣的侄女、這樣的問題,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被問住了。

看到周總理欲言又止的樣子,周秉德知道這次回西花廳只是暫時的,隨即她又問:「伯伯,您什麽時候可以真的回家呀?」

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能不能回家,什麽時候回家,這些都能從側面了解到周總理的病情。周秉德是滿心希望伯父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然而周總理讓她失望了,他說:「這可由不得我,要聽醫生的呀。」

他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但仿佛什麽都說出來了,聽到這樣的話,周秉德知道伯父的病情一定很嚴重,嚴重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真正回家。

而且她還註意到了一個細節,周總理所座的沙發前面放了一個小木墩,方便周總理將腳放在上面,實際上他的腳當時腫得很厲害,這讓周秉德很不安,再加上周總理身邊還圍著醫生、護士和衛士們,他們神情緊張,眼睛始終不離周總理身上。

這一切無不在說明一個問題,即周總理的病情相當嚴重。

周秉德的心情很是沈重,但當她細心觀察周總理的時候,又發現周總理神情很輕松,無論是衣著還是儀態都和過去沒有區別,這似乎又說明他的病情並沒有那麽嚴重,而且當周總理的秘書們也來見周總理的時候,周總理臉上有笑容。

看來看去,想來想去,周秉德還是無法確定周總理的病情究竟多麽嚴重,就在她還想繼續觀察的時候,周總理對大家表示,他該回醫院了。

周秉德想起之前一年見不到伯父,就上前對周總理說:「伯伯,我和您拍一張照片吧。」邊說邊走往周總理身後走,她以為周總理一定會滿足她這個請求。

然而她失望了。

周總理看了看侄女,又看了看大家,然後說:「我今天累了,下次吧。」

周總理並不是不願意和侄女拍照,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在這個時候自然想和侄女拍張照片,留個念想,然而拍照很麻煩。

一來當時身邊沒有跟著攝影師,如果拍照勢必要找攝影師;二來,周秉德想和周總理拍照,身邊的那些人也都想和周總理拍照,周總理如果答應了周秉德,就不能拒絕大家。

而這些都需要時間,周總理最缺的就是時間,他自從住院之後,身體很虛弱,在外面多待一分鐘,意味著多一份危險,本來醫護人員就不同意他這樣外出,基於這樣的考慮,他拒絕了侄女的請求。

面對周總理的拒絕,周秉德並沒有太難過,身為總理的侄女,她太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只要是周總理不讓做的事情,她絕不會去做,他說下次,她就等著下次。

她是真的期待下次的,盡管當時周總理已經77歲,既老且病,但她以為這病一定會在醫院治好的,她的伯父一定會回到西花廳的,到時候拍照完全來得及。

然而,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次見面是她和周總理的最後一次見面。

在周總理這次回西花廳的時候,她沒能和周總理合影,她當時沒有覺得怎樣,以為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卻沒想到後來這成了她的終生遺憾。

人生的無常不過如此。

周總理在西花廳呆了很短的時間就在身邊人的攙扶下離開了,離開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西花廳,離開了他最愛的海棠花,然後回到了305醫院。

而周秉德在送周總理離開之後也騎上自由車離開了西花廳回了家,她在等,等著周總理出院,等著周總理真正回到西花廳。

很快她就等到了周總理又會西花廳的訊息,6月15日,正好是星期天,鄧穎超給周秉德打電話:「秉德,今天你在做什麽?伯伯今天回來,你們又可以和伯伯見面了。」

這本來是見面的一個極好的機會,然而當時周秉德正好有事,她丈夫的一個多年未見的好友來到了家中做客,她要給他們做飯。

她考慮到周總理不到一個月就又能回西花廳,說明身體在漸漸康復,說不定很快就能真正回到西花廳,以後再見面也不急,於是她將自己要忙的事情告訴了鄧穎超,並說自己這次先不回去了。

當時的周秉德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是周總理最後一次回西花廳,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就這樣錯過了和周總理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這同樣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如果她知道這是見面的最後一次機會,說什麽也會去西花廳見上伯父一面,再拍一張照片,然而,哪有什麽如果呢?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後來,她沒有等來周總理真正回到西花廳的訊息,卻等來了周總理病逝的訊息。

一切都來的那麽急,1976年1月8日上午9點58分,周總理永遠的閉上了他的雙眼,再也沒能睜開眼看一看他熱愛的國家和人民。

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周總理卻倒在了臘八這一天。

周秉德再次見到伯父,他安睡在青翠松柏中,身邊有鮮花圍繞,身上覆蓋著鮮紅的黨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