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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東北一老農拿著課本找到軍部:我就是課本裏犧牲的誌願軍

2023-12-22歷史

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報】上刊登了一篇著名的文章:【誰是最可愛的人】,感染了全國人民,「最可愛的人」就此成為了中國人民誌願軍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代名詞。

【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文章也因此入選了中小學語文課本,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國人,在松骨峰戰鬥中犧牲的王金傳、邢玉堂、胡傳久···等烈士也永遠為國人所銘記。

1990年2月的一天,一位來自東北的老農風塵仆仆地來到了駐紮在河北保定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八軍政治部門外,見到軍部內的一位幹事後,老農拿出了一本殘疾證和一本小學課本,開啟印有【誰是最可愛的人】文章的那一頁,說道:「我就是課本裏犧牲的誌願軍。」

這位「死而復生」的誌願軍「烈士」就是李玉安老英雄,關於他的故事要,從當年那一場極其慘烈的松骨峰阻擊戰講起。

激戰松骨峰

1950年11月29日,誌願軍38軍112師師長楊大易接到了軍長梁興初打來的電話:「你趕快派部隊前往書堂站,占領松骨峰,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裏!」

此時正值第2次戰役的關鍵時期,驕橫無比的美國軍隊在遭到我軍的沈重打擊後,一路沿著公路向南逃竄。梁興初命令中提到的松骨峰,是南撤美軍的必經之路,美軍南撤公路在這裏拐了個彎,十分有利於我軍打伏擊。

當時楊大易手裏面只有兩個團,都有作戰任務,正在楊大易感覺有些頭疼的時候,原先配屬給40團打阻擊戰的335團歸建了,楊大易對此十分高興,當即讓335團團長範天恩率領還沒來得及休息的戰士們直撲松骨峰,準備阻擊南逃的美軍部隊。

第一個趕到書堂站無名高地並展開部署的是335團1營三連的戰士,前文提到的李玉安,就是三連一百多名戰士中的一員。

當三連的戰士們抵達陣地時已經是11月30日淩晨分時了,他們剛部署開沒多久,南逃美軍就趕到了。

誌願軍負責阻擊的美軍並不是什麽雜牌部隊,對方是美國陸軍第8集團軍第2步兵師,當初在「大君主作戰」中出盡了風頭,戰鬥力不容小覷。

這一仗對於誌願軍三連來說註定是一場極其艱苦的戰鬥,駐防高地是個沒有任何遮擋物的半石半土的大石頭,高120公尺,敵人發起沖鋒後只需10至20秒就能沖上來。同時,轉彎的公路雖然有利於我軍打伏擊,但也同樣有利於敵軍對我軍陣地發起集火打擊。

同時,南逃美軍為了活命,調集了30多架飛機、數十門大炮以及大量坦克車開路,而我軍只能靠著步槍、機槍、手榴彈和敵人進行作戰,作戰難度可想而知。

美軍將領在命令部隊發起進攻之前,先讓飛機大炮對我軍陣地進行了炮火打擊,之後才指揮士兵向我軍陣地發起沖擊,面對為了活命已經急紅了眼的美國兵,李玉安等戰士沒有任何的膽怯,抄起機槍就對敵人進行射擊。

經過長達5個小時的激烈戰鬥,三連的戰士們打退了敵人5次瘋狂反撲,李玉安的排長、班長都犧牲了,原是副班長的李玉安因此成為了代理排長,強打精神準備應對敵人第6次,也是最後一次進攻。

敵人最後一次進攻非常的猛烈,調動飛機大炮對我軍陣地進行了近40分鐘的狂轟濫炸,之後,1000多名美軍一邊嘰裏呱啦的喊著戰士們聽不懂的語言,一邊再一次向我軍沖鋒而來。

此時,包括李玉安在內的大部份戰士子彈都已經打光了,他們便拿起刺刀沖上去和敵人做殊死搏鬥。

三連指導員楊少成被數名敵人抱住,當即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

戰士嚴政佐在拼刺刀過程中把刺刀給刺彎了,他大吼一聲扔下刺刀,抱著面前的敵人從山崖上滾了下去······

戰士張學榮手部受了傷,無法拼刺刀,他抱著數顆手榴彈朝著敵人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部隊通訊兵、司號員、勤務人員也拿起身邊能攻擊人的物件投入了戰鬥,大家拼盡了最後一滴血,成功的拖到了我軍主力部隊趕到並行起反擊的時刻。

是役,335團1營3連以近乎全軍覆滅為代價,擊斃敵軍600余人,敵我雙方損失比為6∶1。3連共拖延敵軍6個小時,為我誌願軍主力殲滅大量美軍主力部隊爭取了時間。

戰爭結束後,我軍經過打掃戰找到了6位幸存的戰士,並將他們緊急送到了後方醫院裏接受治療。

當一營營長王宿啟去探望這6位幸存的戰士時,得知了大量戰士犧牲前的具體經過,比如代理排長李玉安,在打光子彈後,拿起幾個手榴彈躲在一個大坑裏,等到美國鬼子越來越近時,他立即爬了起來朝著敵人扔出手榴彈,當場炸死好幾個美國鬼子,當他準備和敵人拼刺刀時,身體一震,中彈犧牲了。

誰是最可愛的人

不久後,335團來了一位叫做魏巍的副科長,這位總政治部派來的魏科長自稱是一位作者,對松骨峰戰鬥非常的感興趣,想要采訪幸存下來的幾位同誌,可惜此時他們都在後方醫院裏,無法接受采訪,因此魏巍決定對王宿啟營長進行采訪。

王宿啟對魏巍的到來十分歡迎,他告訴魏巍,當時松骨峰戰鬥打響時,三連的陣地正在營部下面,他親眼看到了很多戰士們犧牲的場景,在戰鬥中,敵人向我軍陣地投下了大量的燃燒汽油彈,十多位戰士就這麽渾身燃燒著火焰向著美軍撲去,和對方同歸於盡,說著說著,王宿啟開始哽咽了。

緩了緩,王宿啟對魏巍說道:「之前安葬烈士的時候,我哭了。你不要以為我是為他們感到傷心,不,我是為他們驕傲!我覺得我們的戰士太偉大了,太可愛了,我不能不被他們感動得流下淚來!」

之後,應魏巍要求,王宿啟為他寫了一份犧牲烈士名單,魏巍回國後,將這些烈士寫進了文章【誰是最可愛的人】內:

讓我把帶火撲敵及用刺刀和敵拼死在一起的烈士們的名字記下吧。他們的名字是:王金傳、邢玉堂、胡傳九、井玉琢、王文英、熊官全、王金侯、趙錫傑、隋金山、李玉安、丁振岱、張貴生、崔玉亮、李樹國。還有一個戰士已經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了,讓我們的烈士們千載萬世永垂不朽吧!

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報】第一版頭條發表了【誰是最可愛的人】,毛主席閱後當即批示:立即印發全軍,後來,這篇文章被選入了中小學課本。

20世紀50年代末,黑龍江省巴彥縣興隆鎮的一名小學生在語文課上學到這篇課文時,立即瞪大了眼睛,放學後風風火火地跑回了家,放下書包,喝了口水後跑到隔壁鄰居家,對一位看起來30多歲的青年人說道:「李大爺李大爺,【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課文裏面提到的李玉安是你嗎?」

曾經的誌願軍戰士,如今的誌願軍「烈士」李玉安,笑了笑說道:「重名重姓而已。」

隱藏了40年的「烈士」

在敵人的第6次沖鋒中,李玉安其實並沒有犧牲,那一天,他剛準備和敵人拼刺刀,突然感覺身體一疼,然後當場失去了意識。當他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當天深夜了,看著漫山遍野的戰友和敵人的屍體,李玉安心裏感到一陣悲涼。

搖了搖昏昏沈沈的腦袋,李玉安覺得自己的當務之急是要活下去,他想要挪動身體向下爬,結果剛動一下就感覺鉆心的疼痛。

就在李玉安開始有些絕望時,一名北韓人民軍的司號員奉命來到陣地上,再次打掃陣地。李玉安意識到這是自己活命的機會,咬牙跟那名北韓同誌打了個招呼,北韓同誌見是個誌願軍,趕緊將他背到了松骨峰南坡下的一老鄉家裏,這戶人家的主人為了躲避戰火提前轉移了,因此這是一座空房子。

北韓同誌一個人無法將李玉安背回部隊,他決定出去找人幫忙。萬分幸運的是,北韓同誌剛從房子裏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另一名誌願軍戰士。經過交流後得知對方剛剛遣送俘虜回來,正準備回部隊報到。當這名戰士得知有位誌願軍戰友身受重傷危在旦夕後,讓北韓同誌稍等一會兒,然後向外跑去。

過了一會兒,這名戰士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副擔架回來,和北韓同誌一起將李玉安送到了後方醫院接受治療。

醫院的醫護人員對李玉安進行身體檢查後發現,有一發子彈從他的右腋打了進去,將兩根肋骨打斷,脊椎骨也被打裂了。後方醫院醫療水平有限,無法完成救治工作,因此李玉安不久後就被專機送回了國內進行手術。

在醫院裏休養了一年半後,李玉安終於康復了,他想要回戰場上繼續作戰,結果組織上考慮到他已經殘疾了,因此拒絕了他的歸隊要求,讓他復員了。

1952年7月,李玉安被安排到了黑龍江省巴彥縣興隆鎮的一個糧柯瑞面當工人。糧庫領導知道他當過兵,將他安排去當糧庫保衛員。當時原生的工人和外地的工人經常鬧矛盾,黨支部就安排他去調解糾紛,而李玉安總會出色地完成任務,得到了所有人的交口稱贊,在當地有了不錯的名聲。

當50年代末鄰居小孩拿著課本來找他,問他是不是課文中的烈士李玉安時,當時還沒讀過【誰是最可愛的人】的李玉安,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貢獻以至於能夠上課本,真的以為只是「重名重姓」而已。

直到1964年時,李玉安去縣裏換殘疾人證書的時候,遇到了老戰友王友海,王友海見到李玉安後嚇了一大跳,說道:「你還活著?部隊裏追悼會都給你開了,紀念碑也立上了,【誰是最可愛的人】裏面還有你的名字呢!你怎麽不跟組織說清楚這件事情呢?」

李玉安聽後腦子「嗡」了一聲,他是真沒想到組織上竟然認為自己已經死了,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那一天我負傷後就昏過去了,是北韓的同誌把我擡下的陣地,之後我被送到後方醫院接受治療,一直沒法子和老部隊取得聯系,可能因此產生誤會了吧。」

王友海聽後點了點頭,說道:「那你也應該把這件事情說清楚,黨中央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幫助你的。」

李玉安搖了搖頭說道,「我康復後黨組織給我安排了份清閑的工作,現在也有家有口了,知足了,沒必要向黨邀功請賞。」

辭別了老戰友之後,李玉安找到正在上小學的女兒,讓她將【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文章讀一遍,當女兒聲情並茂地讀完課文後,李玉安這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的成為「全國知名人物」了。

眼見父親在發楞,李玉安的女兒問道:「爹,課文裏的‘李玉安’真的是你嗎?」李玉安笑了笑,搖頭說道:「不,不是,重名重姓而已。」

此後,時不時地有人跟李玉安打聽他和【誰是最可愛的人】裏面「李玉安」的關系,李玉安從沒有承認過自己就是那個「李玉安」,只是重復著「重名重姓」這四個字。

不久之後,李玉安被任命為糧庫檢斤組組長,當時一些售糧戶為了請他「高擡貴手」,特地給李玉安送了豬肉、粉條,結果李玉安總會堅定的予以拒絕,要求他們將這些東西拿走。

當時,李玉安一家住在結婚分時到的擁擠低矮的草坯房裏,後來單位蓋了兩排家屬房,考慮到李玉安對糧庫的貢獻和威望,想分給他一間,結果李玉安卻當即予以了拒絕,他覺得糧柯瑞的新工人都沒有房子住,有房子的自己住進去的話,就實在太不像話了,堅決把分房名額讓了出去,他們一家因此在破房子裏住了30年多年。

「死而復生」的老戰士

李玉安退休後,家裏並沒有積攢下多少錢財,他的穿衣打扮就像個老農民一樣。

1990年2月,66歲的李玉安和從黑龍江趕到了河北保定,跟人打聽後找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八軍政治部。

看著軍部的大門,李玉安產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在軍部門口來回踱步不敢進去。接待室的工作人員註意到了李玉安,將他舅甥二人請到了接待室。不久後,一位幹事走了進來,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

這位幹事沒想到的是,李玉安突然十分激動的抓住了他的手,說道:「可算是見到你們了啊!」幹事被李玉安的表現嚇了一跳,遲疑地問道:「您是?」李玉安穩定了一下心情,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叫李玉安,是誌願軍38軍112師335團1營3連的戰士。」

聽到這個部隊番號,這位幹事立即想到了38軍的英雄連隊松骨峰連,而當時松骨峰上存活下來的6位英雄他也一直銘記於心,知道裏面並沒有叫做「李玉安」的,雖然學過【誰是最可愛的人】,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將面前這位看起來像是個普通農民的老人,和課本上的烈士聯系起來。

就在幹事感到有些疑惑時,李玉安從外甥背著的包裏取出了自己的【殘疾證】和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著的,印有【誰是最可愛的人】的小學課本,開啟書簽夾著的那一頁,李玉安指著上面圈著的自己的名字說道:「我就是課本裏犧牲的誌願軍。」

李玉安的這個發言大大出乎了幹事的意料,不禁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李玉安的【殘疾證】接過來,擦擦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後,跟李玉安敬了個禮,請他稍坐,急匆匆走了出去,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部隊首長。

很快,38軍軍史辦公室主任李渺生親自出面接待了李玉安,並和他打聽了當年軍隊的情況,在基本確認了李玉安沒撒謊後,李渺生跟李玉安打聽起了他來部隊的原因。

李玉安張了張嘴,看了看李渺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深呼一口氣,說道:「本來我是不想給黨添麻煩的,但,我的小兒子想當兵,老是當不上,因此我才想著來老部隊一趟,想請老部隊收留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因為這件事情比較特殊,部隊對李玉安的身份進行了徹底的核查,確認無誤後,部隊首長對李玉安的請求進行了批示:特事特辦,和地方政府協商後可以讓李玉安的兒子作為特殊情況參軍入伍。

李玉安回家兩個月後,李渺生來到東北找到他,邀請他跟自己去老部隊一趟。

原來,李玉安的老部隊最近榮獲集體三等功,部隊決定在1990年4月中旬召開一次全團慶功大會,並邀請李玉安參加。

慶功大會正式開始後,瞿團長將上級領導和嘉賓一一作了介紹,當瞿團長走到坐在最右後角的嘉賓面前時,激動的說道:「這位就是咱們團三連的老戰士,魏巍【誰是最可愛的人中】中記載的‘烈士’李玉安同誌!」

瞿團長話音剛不久後,台下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李玉安趕緊起身為大家鞠躬致謝,他一鞠躬,台下的掌聲變得更加熱烈了,李玉安因此接著鞠躬······就這樣,掌聲整整持續了一刻鐘才停息。

誌願軍烈士「死而復生」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新聞,經過新華社報道後,這一喜訊迅速傳遍大江南北,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魏巍知道此事後,立即將李玉安請到了自己家見了面,兩人進行了徹夜長談,在離別時還專門送給了李玉安兩本自己寫的書,扉頁上面寫著:「贈送給松骨峰戰鬥光榮的參與者,李玉安同誌,您永遠是最可愛的人。」

不久後,中共巴彥縣委、縣政府專門出資為李玉安翻蓋了新的房子,民政部、黑龍江省委、省政府、省軍區也發出了「向李玉安同誌學習」的號召。

同年10月,李玉安應邀前往北韓參加誌願軍入朝參戰40周年慶典,受到了北韓領導人金日成的親切接見,並被授予「一級國旗勛章」。4年後,李玉安應邀前往北京參加建國45周年慶祝活動,後受到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

1997年1月10日,李玉安老英雄安詳地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他真的永遠地離開了。

【誰是最可愛的人】這一篇文章對中國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最可愛的人」也成了我軍戰士獨有的美稱。

然而,2002年時【誰是最可愛的人】這篇文章卻被移出了課本,取而代之的是一篇毫無事實依據的【愛迪生救媽媽】,不免讓人感到不解。

好在,如今【誰是最可愛的人】已經再被編入了中學語文課本內,我們國家的孩子們可以透過這篇文章了解到,當年的誌願軍戰士是如何為了祖國和世界和平,在異國他鄉拋頭顱、灑熱血,最終獻出了自己的年輕生命,以及當今的生活又是何等的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