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17年端午節，這天陽光燦爛，他想放松一下，便帶著家人登上城墻，騎車環行一周，當騎到東南城角時，往下一看，東南角城內有一片類似農村一樣的破瓦房，中間還有許多茂密的大樹，臨順城巷建的一排二層小樓的屋頂扔滿了破鍋爛盆、電視接收器等生活雜物，不堪入目，與日新月異的西安城形成巨大反差。回來後，這種影像在他腦海中反復閃現，無意當中又勾起了他「要做一個能夠承載鄉村鄉愁」的想法，東南角城內不就是「都市裏的村莊」嗎？
有了這種念頭，他就去找西安平絨廠、秦嶺電器西安分廠及幾家私戶業主，談判十分艱難，走走停停，反對和質疑的聲音也很大，以至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誤入歧途。
他想起這麽一句話：要讓別人喜歡，自己得先瘋癲！於是，他不管白天晚上經常來這裏調研，雨天打著傘慢慢找感覺。透過觀察發現，這個菜市場白天人多，且以老年人居多，年輕人少，老年人占80%。這樣，老菜場服務功能這一塊毋庸置疑；相反，年輕人時尚業態是需要嵌入和引進的。
俯瞰老菜場信義巷南口 繪圖/@陶滸
對於平絨廠的老廠房，他也是不厭其煩反復觀察，找發光點和空間價值，當時他帶著團隊一起上樓看的時候，來到屋頂，發現了閑置已久的天台，一下子像發現了新大陸，豁然開朗。平時人們在城墻上俯瞰城內，視角成為定式，而從平絨廠天台能夠從另外一個視角看城墻，而且是平視，城墻用博大包裹著你，這種感覺安逸、舒適，殊為難得。
從這裏得到啟發，要把這個屋頂打造好，重新梳理連線上下的動線，用樓梯讓所有人都上去。於是後來有了2號樓類似坡地建築的黃色大樓梯，和連線天台的折梯、電梯等，整個動線流暢起來。2018年冬，老菜場計畫面世啟動，在樓內搞了一場「白菜大會」，所有參會人員人送一顆大白菜，讓久違的生活炊煙復燃，給「老菜場」以最貼切的定義。
老菜場從2019年3月開工，到2021年元旦前完工，耗時近兩年方漸漸「入戲」。在信義巷的「有戲」板塊屋頂天台，樹島咖啡與雲上酒吧輔一開業，因受到全總團隊指導，利用天台開了天台酒吧而一把火燒了起來，每到周五、六、日一座難求！業主是理工大學的幾個小夥子，他們看好這裏，拋棄了原來的店。在這裏開了一個酒吧，一個咖啡廳。
天台演唱會
2020年疫情過後的3月份，全總將老菜場廠房做了彩繪大屋頂，一下子把大家透過疫情很沈悶的這種關在房內的感覺，和外面一片的色彩來了個對比，給人一片春天的感覺。電視台、抖音、小紅書等紛紛報道，他們還將信義巷沿街墻面、卷閘門進行彩繪、塗鴉，在車間內舉辦書畫、鮮花等展覽，做了很多當代藝術，和一系列築巢引鳳的舉措，吸引了有著強勁消費能力的年輕人群體，同時也招來一批咖啡、時尚餐飲、民宿、茶館、文創等有著鮮明時尚特征、充滿活力的業態，讓老菜場在相容並蓄下悄然煥新。
老菜場不僅「老」，還充滿傳奇，賣肉詩人任新宇、做營養膳食的秦谷磨坊（谷哥）杜鵬、吳府聞香下馬燒雞、子墨月牙餅、吳峰石子饃等都是深受群眾喜愛老店和好食品，白天老人們買菜買肉買副食的同時，偶爾也會在茶館、咖啡店坐坐，或喝一杯茶或咖啡；年輕人則騎電動車不論遠近來這裏買菜，一買二看三體驗。電視劇【裝台】播出後，蔡淑芬在老菜場買菜的場景不斷被年輕人的短視訊效仿，老菜場彰顯了新活力。
彩繪大屋頂，五彩斑斕的生活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老菜場西口的「未來者」城市展廳了，未來者的白和城墻的灰形成強烈反差，讓年輕人不僅徜徉在有故事的過去，時尚、現代的當下，還讓其未來有故事可發生。一旁的小廣場既是節假日的市井集市，又是老菜場的會客廳，還是各類演出的舞台，不大的地方其利用潛力得到前所未有的顯現，也是最出彩的地方。
我曾無數次走進充滿人間煙火氣的老菜場，看著這裏新老交融的和諧，一種愜意油然而生。當走在沿順城巷二層建築連廊上時，我想起全總對我講他小時候的家鄉，整條老街上，那種老瓦房毗鄰相連，家家的屋檐連成連廊，如果下雨了，走遍整個村落都不用淋雨。老菜場裏融入他太多太多的個人思考和生活感悟，可謂集大成者。
當然，全建彪這個外來者，透過「二老」計畫的實踐，事業上取得了巨大成就，先後獲得：（老鋼廠）2018中國城市更新論壇「十大老城更新獎」、國家級眾創空間，國家級版權示範基地。（老菜場）2019中國城市更新「環境共生獎」、2020中國城市更新「城市街區改造優秀案例」、2021年度「陜西省優秀城市規劃設計獎」一等獎。他也在西安安了家，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新西安人。
老菜場「未來者」 繪圖/@陶滸
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我們的交流既是回顧，也是展望，還讓我重新整理了對眼前這個「外來者」的認知。全建彪對生活中即將流逝的事物有懷悲憫之心，是他尊重而要善待那些已經存在久遠，並與許多人的生活相連的城鄉歷史空間的初心，也是他從小面對死亡的思考，自然生發出的保護與挽留之舉。千年長安，何嘗不是每個人內心的呼喚。
坐在我面的全總欣慰地告訴我：「因為我的‘長安夢’可能就是我的‘西安夢’！因為我們來的時候就希望跟這個城市能夠有越來越多的聯系。這個聯系就要透過這種我初始的印象，跟我一個一個接起來，中間沒有斷層。其實我是在修補，就跟城市更新一樣織補，或者現在叫鋦補。」
我感覺全總不僅是在回顧來西安這十多年的歷程，更是給自己提出了新的研究課題，諸如「新煙火型商業」這樣的概念，是讓住在城市的人們也「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西安需要「二老」這樣的城市更新，這樣的「西安夢」也正是大多數西安本地人的西安夢，是一代代中國人的故鄉夢！
全總家的老宅、天井、藤蔓……
充滿時尚、活力的老菜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