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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凤兰,今年86岁。我有四个女儿,大女儿李云已经55岁了,二女儿李雨53岁,三女儿李林50岁,小女儿李月已经48岁。
丈夫张建国去年离世,临终前他叮嘱我千万不要去大女儿李云家。我点头答应了。可是他走了后,我还是压抑不住想念李云的心情。毕竟多年我疼她疼得最紧,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留给她的,别的几个女儿我都没怎么上心。
可这几个女儿还真对我不错。三女儿李林就住我隔壁,经常过来看我,还时常带着自家做的饭菜给我尝尝。我心里明白,丈夫不让我去李云家一定有原因,但终究是忍不住想见见大女儿。
就在前几天,我趁李林夫妇外出的时候,偷偷叫了辆出租去了李云家。我已经五六年没去她那了。一路上我激动又忐忑,生怕她不高兴我突然去打扰。
到了李云家,我看见她开门的一刹那表情有些惊讶,但马上变成了笑脸,拉着我就往屋里走,一边说:「妈,你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啦!我正想着你呢,你怎么样啊?」
我乐呵呵地说:「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想你们啊!」
李云盛情邀我进屋坐,还招呼丈夫和孙子孙女来见我。我心里暗想,怪不得老公死前不让我来,原来是怕我见到这一大群人嘴上称我妈妈,其实都没把我当回事。
我跟李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就说要去忙活饭菜了,让我在屋里歇着,一会吃饭。我四下打量着这个小两居室,墙上挂着几张李云全家的合影,我却没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儿,我揉了揉膝盖,准备去阳台晒太阳。
就在这时,李云端着剩菜走过来,皱着眉头大声说:「妈,你干嘛往阳台去?那里脏,你坐这里歇着吧。」我讪讪地往回走,心想这就是孩子长大了么,连妈妈在哪歇着也要管。
不一会儿,李云的大孙女拿着手机「哇哇」大哭起来,吵得我耳朵疼。李云追过去夺她手机,大声说:「我不是说了别玩手机么!快把作业写了,写完了才还你!」
我心里更加堵,觉得气氛好尴尬。正想找个理由离开,李云的丈夫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冷冷说:「婆婆啊,听云云说,您存了不少钱是吧?」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存了一点钱是真的,我丈夫去世前给我留了一些积蓄。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也没多少,就够我这个老太太混口饭吃的。"
李云的丈夫咧开嘴笑了:"哈哈,婆婆就是太谦虚了!存那么多钱也不帮帮我们一家人,云云做小买卖挣得辛苦,钱总不够用啊!"
我窘迫地低下头,心想这人怎么这样,也不想想我这点儿钱是老公一辈子的血汗钱。李云在旁边急忙说:"妈,别听他瞎扯,你留着钱自己花就是了,干嘛给我们啊!"
我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时候李云招呼吃饭了,我本就没胃口,被她丈夫这一通怪话说的更没心思吃了。我就找个借口说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李云就让我去屋里歇着。
一个人躺在床上,我百般滋味在心头。原来老公临终时不让我来,就是怕我见识到这一幕——女儿不孝,女婿贪图我的钱财。我越想越憋屈,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云探头进屋说饭吃完了,让我尝尝她做的红豆汤。我推辞说实在吃不下,李云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她冷冷地说:"怎么,难不成我孝敬妈的东西都不合你的口味?是我们地方住的太破,还是怎么着?"
我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身体实在不舒服。但李云不听,自顾自地继续道:"要我说啊,妈就是偏心嘛。李林她们住条件也不咋地,你还不是常去?就我们这不够档次,是不是啊?"
我心想我就是亲生女儿,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但转念一想,终究是自己造的孽,年轻时对她溺爱,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想到这里,我只得忍气吞声,笑着劝她别生气。李云这才扭头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担心——李林她们会不会发现我不在家?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让她们操心该多对不住啊。想到她们之前对我的孝顺,我内疚不已。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还是离开李云家回去。我起床下地,刚走到客厅,就听见李云和她老公的争执声从卧室传来:"都怪你昨天那样问我妈要钱,人家走也不跟咱说一声......没搞定存款还想把人留下,你脑子进水啊!"
我刚想折返回屋躲起来,李云就推门出来了,看见我有些尴尬。我生硬地撒谎说身体好多了,想回去走走。李云上来拉我的手说:"妈,你别走啊,要不咱再待两天?我这就去买你最爱吃的点心!"
我心里一阵难过——怎么到了这个份上,我亲生女儿还要靠讨好我来达成她的目的呢。我想起丈夫的嘱咐,觉得自己实在愧对他,也对不起我的其他女儿。我摇摇头对李云说:"你放心吧,妈回去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过好日子,别老想着钱的事。"
李云见我听到了她和丈夫的争执,这会儿也不再矫情,冷着脸送我出了门。我叹了口气,独自坐上返程的出租车。一路上我反复想着刚才的种种,还有老伴的嘱咐,心里酸楚难受。到家时,看见李林和李月正在楼下焦急地等待,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李林和李月看到我,都激动地跑过来扶着我。李林忙问:"妈,你这两天上哪去了?我们找疯了!" 李月也着急地插嘴:"对啊妈,你也不打个招呼就不见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心里一阵愧疚,擦干眼泪对她们说:"我就是......想念姐姐了,就去她那里看看。" 李林和李月面露难色,轻声说:"妈,爸以前不是说了么......"我打断她们,沉痛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违背你爸的嘱咐。现在我已经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两个女儿搀扶我上楼,一路嘘寒问暖,又唠叨我怎么一个人私自跑出去。我感激涕零,这才是手足情深啊。
几天后,李雨和她的儿女也来看我。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做了几个美味的菜,我们边吃边聊。李雨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地问我这些天在想什么。我长叹一声,把去李云家的经过和她们说了。
李雨听后也很生气,她说:"妈,您别为难自己了。大姐她那是眼里只有钱,把您当提款机使。咱们姊妹几个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团聚,您高兴最重要!"我握着她的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是我老糊涂了。还好有你们在我身边照应,我太知足了!"
之后我便一直和李雨、李林、李月姊妹们住在一起,我们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段幸福温馨的日子。直到前几天,李云的儿子突然来家里找我,说他妈最近身体很差,已经住院一个多星期了,叫我去看看。
我登时手足无措,心里很不是滋味。照理说我对李云已经没了幻想,不应理会她此时的求助。但想到她毕竟是我最疼爱的长女,这时却重病在身,我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看看。
来到病房,我看见李云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气息奄奄。她见我来了,眼里却有了些亮光。她哽咽着说:"妈,你终于来看我了!这些天我好想你,身上那么多管子插着,真的是日子过不下去啊!"我心里一酸,也流下了眼泪。
李云接着央求我能每天来照看她,帮她买药和食物。我看着她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最后我点点头答应会常来,李云这才露出些欣慰的笑容。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去医院照顾李云,帮她按摩、擦身、喂饭都亲力亲为。李云说病情有了好转,都是我的功劳。我也感到欣慰,毕竟能为大女儿分担点儿,我就知足了。
然而好景不长,过了几天,李云的丈夫突然找上门来,毕恭毕敬地请我吃饭。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还是跟他去了饭店。谁知道,一开口他就再次提出借钱的要求!
我勃然大怒,当即就要走人。李云的丈夫见状,忙拉住我求我别生气。他絮絮叨叨说李云病情加重要动大手术,他们家资金不足,实在凑不出这么多医药费。我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李云好转出院了呢!原来你们又是玩这一套,没钱了就想到我头上来?"
李云的丈夫立刻解释,李云的病确实很严重,这次手术关系到她的小命。他哀求我能通融通融,就当是帮帮我的亲生女儿。我劈头盖脸地骂他,说他们一家人愧对不起我,我再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了。说完我摔门而去。
回到家我火冒三丈,对李雨和李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两个女儿也都替我愤愤不平,说姐姐真是太过分了,我已经很知足了不该再帮她。我叹了口气,一时间也难辨真假。
几天后,李云的病危通知突然送到了我家。我拿着那张通知单怔怔出神——我的大女儿到头来还是小命不保,而我对她的最后印象,是她丈夫再次来讨要我的血汗钱。这想法让我无比惭愧和内疚,我如坐针毡,整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我就匆匆赶去医院。李云已经奄奄一息,但看到我来了,还是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泪流满面。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遗言,让我原谅她一家人的无理取闹,还说这次病情不是骗我的。我痛苦地点头,说自己才是对不起她的那个人。
就这样,我亲眼看着李云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她死死握着我的手,仿佛还留恋着我最后的温暖。我悲痛欲绝,大声痛哭起来。医生和护士们围过来,劝我节哀顺变。我紧紧抱着李云已经冰凉的身体,心如刀割。
李云的丈夫也赶到了,看见我和李云这副模样,痛哭失声。我这时才意识到,他并没有欺骗我李云的病情。我想起李云生前的困顿和对我的眷恋,更是愧疚万分。
李云的丧事我包了下来,一直守灵到她入土为安。守在灵前,我不停地回想起她生前的点点滴滴。她小时候爬到我膝上要东西吃,她十几岁时脸上开始有少女的羞怯......这些温馨的画面成了我心头的刀。
我对女婿说,李云的医药费我会承担。把这当做我对她的补偿和永远的愧疚。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到我最疼爱的长女,我的大女儿李云了。
我违背了老伴的嘱托,还亏欠了大女儿最后的陪伴。我悔不当初,也后悔自己在她生命最后阶段的冷漠与偏见。人生在世,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对她,没能让她瞑目前感受到母爱。
我请求李雨和李月,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你们要常常回家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就是我最大的心安。我也会努力工作,攒下更多钱留给你们未来生活。
从此我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常坐在门前发呆,想念我的长女,还有我的老伴。他们虽然离我而去,但我知道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注视着我,宽恕着我所有的过错与愚痴。这或许,就是我人生仅剩的慰藉了。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了十几年。李云走后,我过得很佛系,跟李雨和李月姊妹俩相依为命。她们都结婚生子,繁忙的生活中还经常抽时间来看我,我真的很知足。
就在上个月,李云的儿子突然找上了我,自称要完成他母亲的遗愿。我有些意外,让他进来坐下说清楚。原来,李云生前曾对他说,等他事业有成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孝敬我这个老太婆。
李云的儿子如今在北京做生意已小有成就,他决定遵从母亲的遗愿,把我接到北京去与他同住。我听后激动不已,毕竟这也是李云最后的心声,我必须赴约。于是第二天我就和李云的儿子上了高铁去了北京。
来到北京后我才发现,李云的儿子前些年已经把老公的父母也接到这住。所以现在这边住着两位老人家,我刚来就受到他们热情的招待。李云的婆婆常常贴心地照顾我起居,我也乐得清闲,和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到了年底,李云的儿子还特意包了个南方的旅游团,把我们几个老人全带去了海南过冬。我在椰林美景和温暖阳光下尽情地放空休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和我同行的还有李云的孙女孙子们,他们也都很孝顺我这个老太婆。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我忍不住感慨,我亲生女儿李云就算了,没想到她儿子和孙辈们还能这般孝顺我。也许这就是我欠李云的,现在终于还清了吧。
回到北京后,我对李云的思念又深了几分。我请求她儿子把李云的遗像寄到我这里,并在客厅给她置了一个坛位。每天我都会点上香,跟她诉说我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幸福美满。我真心希望她在天之灵能听到,能欣慰于自己儿女的成长。
春节来临,李雨和李月也来北京团聚。一家老小热热闹闹地包了顿饺子,我心里只有感恩。这一刻的温暖就是我赖以生存的全部意义。我也再没什么遗憾了,我度过了有惊无险的一生,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但我也尽全力了。
在这北方的寒冬,我忽然很想念我的老伴。我们曾一起并肩走过坎坷岁月,一起抚养着4个女儿长大......如今人走茶凉,我只能一个人默默怀念。不过我知道,他就在天堂注视着我,我相信我们终会在那个世界相聚。
明年就是我90大寿了。李云的儿子说一定会办个大型寿宴请所有亲戚朋友来给我祝寿。我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心里只剩下一种淡定从容。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活得够本。这一生我爱过,恨过,亏欠过,被亏欠过,到头来都化作云烟,都还给了大地。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踏上我来时的路,去一个更好更美的地方,去找我思念了几十年的人......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90高寿了。当我坐在花团锦簇的寿宴现场,听着台上主持人介绍我的生平时,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记得我刚嫁给老伴的时候,我们一起在田间地头劳作,披星戴月地种地,只为了多攒点口粮养活一家人。记得李云她们小时候,我和老伴常常忙到深夜也顾不上睡,就为了赚更多钱想方设法让女儿们读些书识些字。我还记得老伴累倒在地,被我背到医院的画面。记得他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我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们......
我的人生可以说是奋力拼搏和激流勇退的写照。我历尽艰辛抚育四个女儿长大成人,却也在她们成长路上折射出了很多自己的盲点与偏见。我自认是一个尽责的母亲,但终究也有亏欠她们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不禁流下了眼泪。镜头切到我的脸上,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的讲话,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花,缓缓开口说道:
「首先,我要感谢李云的儿子敢,给了我这场难忘的90大寿。这一生我历经坎坷,你们给我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期望。我也要当着这么多亲人朋友的面,谢谢李雨和李月,你们当我是亲生母亲,让我永远感激。」
「其次,我想忏悔。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对李云的亏欠和偏爱。作为母亲,我不应该区别对待自己的孩子。我想在你的灵魂面前说声对不起,李云,请你原谅我的无知和偏见吧。」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失声。在场的所有宾客都被我感染,许多人也红着眼圈拭泪。李云的儿子更是伤心欲绝,跪在我跟前辗转痛哭,让我不要自责,他们早就原谅我了。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李云的灵魂正站在人群中冲我微笑。她脸上洋溢着释怀,我知道,她也原谅我了。我的心头卸下了几十年的重担,终于轻松了起来。
寿宴过后,我开始整理起了身后的东西。我把自己这些年积累的积蓄,按照遗嘱分给了李云和李雨她几个的后代。希望这点遗产,能帮助她们今后的人生路走得更顺遂,少些我从前的坎坦。
我的人生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我已经没了遗憾,只希望所有我爱的人,都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在我91岁生日的时候,我彻底感受到了生命的消逝。我开始卧床不起,吃喝都要人端到嘴边。李云的儿子们日日守在我床前,孝顺地侍奉我这个快要走完这一世的老太婆。
我时时刻刻都在回忆,把我人生中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感受到了死神的到来。我微笑着对围在床前的他们说:「我要走了,你们一定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妈妈爱你们,这一生无憾,我们来世再见......」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我轻轻阖上了双眼,帷幕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