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出自古人笔记。翻译基本忠实于原文，并注明出处。
为避免被头条误判为乱用首发功能，对译后文字做适当处理，并改动了故事标题。
另发布此文，只为读者了解当时社会风土人情以及古人志怪传奇故事的文风，并无宣扬封建迷信等不良引导，特此说明。
人畜改常
在【搜神记】中，有「鸡不三年，犬不六载」的说法，意思就是说禽兽不能在家中久养。我（作者）的家人孙会中，养了一条黄狗。狗十分驯服，孙会中经常喂饭给它吃。狗总是摇尾乞怜，进出必然迎来送往。孙会中非常喜欢它。
有一天，孙会中用手拿肉给狗吃，黄狗突然咬住他的手，掌心都咬穿了。孙会中痛得昏死过去，随后他用棍棒将狗打死了。
扬州的赵九擅长养老虎，他用笼子装着老虎在路上行走。行人要看老虎，先给十文钱，赵九就打开笼子放出老虎。赵九每次都故意用自己的头去摩擦老虎的嘴巴，老虎口水蹭了一脸，但赵九一点事儿也没有。他用这种办法赢得路人开心。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有一天，赵九在平山堂下讨钱，又用头去擦老虎嘴巴。谁知老虎张嘴就是一口，咬断了赵九的颈子。众人连忙报官，官府喊了猎户用枪将这只老虎击杀了。
人们都说：「鸟兽不可以同在一起。」我说不是的，人有时也是这样。乾隆朝丙寅年，我担任江宁知县，有人来报案，说是一家三口人被杀了。
我去验尸，发现凶手是受害人的舅爷（妻子的弟弟）刘某。平时郎舅之间姐弟之间非常和睦，并没有什么摩擦和矛盾。姐姐生了儿子，刚刚五岁。每次舅舅来，都会抱上一抱，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这年的五月十三日，刘某又来到姐姐家，要抱外甥，姐姐就把孩子交给了他。谁知刘某把外甥丢进水缸，用石头压住将孩子活活呛死了。
姐姐吓坏了，连忙跑过去看孩子。刘某拿起割麦的刀砍姐姐，把姐姐头砍断；姐夫过来救人，又被刘某持刀刺中腹部，肠子流出来一尺多长。
我到的时候，姐夫还没有断气。我问他，你们有什么冤仇，他竟然下如此毒手。这个姐夫却说平时没有冤仇，说完气绝身亡。
我转过来问刘某。刘某不说话，两眼斜视，仰望着天大笑。我因为这案子很难弄清细节，当时就让人把刘某乱棍打死了。至于杀人原因，至今也没有弄清楚。
还有一个寡妇，守节二十多年，家人邻里都没有说过她一句闲话。但是突然，她年过五十岁了，却私通一个奴仆，因为难产而死去。这些改变常态的奇怪举动，都跟虎和狗这些畜牲相类似。
（出自【新齐谐】）
养瘦马
金陵的匪徒中，有一种很特别的人贩子。他们在各地花钱买来年幼的女孩，选其中长相俊俏秀美的，调养好肌肤，注重衣着修饰，请老师教她们琴棋书画，还有箫笛管弦之类，总之是让她们拥有各种高雅的才艺。
等女子到了嫁人的年纪，就高价卖给达官显贵或者巨富大贾为妾，或者直接送进妓院。这个龌龊行当被称之为「养瘦马」。
遇到穷人家长相好的女子，这些匪徒就千方百计地去引诱。女子被诓骗后追悔莫及，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当时有一个云南人叫徐邻哉，是上元县的县令，因为办错案子亏下不少公家的钱款，徐县令忧郁成疾，最终死去。家中亲友和奴仆都作鸟兽散，只剩下一个妻子徐孺人和一位弱女，冷冷清清租房过日子。
后来因为拖欠房屋的租金已经很多，母女俩又被房主赶出租屋。无处栖身，徐孺人只求上门帮佣作女工，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人将母女二人领进瘦马家里，两人还懵然不知。
这瘦马家里，由一个老妇人管事，家人婢女和奴仆有几十人，全都尊称老妇人为「老太太」。家里有十多个教师，一群漂亮的年轻女子都学着不同的才艺，她们称老妇人为母亲、祖母或者姥姥，而她们自己，个个娇容丽质，举止安然娴静。
老妇人的家法很严。就算是三尺高的孩童，不是接到召唤，都不敢进入中门。家里规矩井然，一派大家风范。家里雇来徐孺人，是教女子们学习刺绣。
老妇人见徐孺人带了女儿过来。这孩子刚过十三四岁，秀外慧中，仪容气质超越了家中原有的女子。老妇人于是十分喜欢，让她们母女跟自己一道吃饭，把时尚的衣服给女孩子穿，吩咐她跟其他女子一道进私塾读书，闲暇时弹琴作画，以及学习吹拉弹奏唱歌跳舞。女孩子跟伙伴们相互比赛争先，各门技艺也都学得精湛无比。
徐孺人刚来做雇工时，问起老妇人家的门第，对方以丈夫儿子全都在外地做官，只留下女眷在家敷衍过去，徐孺人也信了。很快三年过去，女孩已经成人，孺人叮嘱老妇人为她择偶选婿，老妇人爽快地答应了。
没多久，下人就通报说某公子来相亲。老妇人先让其他女子依次出去，结果都没有被选中。于是让徐孺人的女儿穿上漂亮衣服准备出去，徐孺人阻止说：「这种做法，不是大户人家应该做的。」老妇人却说：「金陵的风俗都是这样的，不能违反。」不得已，徐孺人只好跟女儿出去了。
两人来到中堂，看见公子长着胡须，身材伟岸，仆人随从非常多。有的人指点肥瘦，有的人品评美丑。见到徐孺人带女儿出来，公子傲慢地没有行礼，只是坐在那里看着。
一个仆人指着女儿说：「这个女孩清秀脱俗，超前绝后，是天生尤物啊。」公子也拍巴掌，赞叹道：「没想到粪土里竟然长出灵芝来了。」一群仆人看公子对女孩很满意，都说：「一千两银子也不多啊，不趁这个时候定下来，佳人很难再找到了。」
女儿拉着徐孺人低着头回到内室，对老妇人说：「他们的言行太过分了，嫁过去必定不是正配夫人，我不愿意。」
老妇人笑道：「你家穷成这样，谁跟你结婚？从小妾做起，慢慢做大，等到受宠，荣华富贵之时，做正妻又有什么难的？况且这位公子父亲是极品高官，家里资财成千上万，如果母亲随女儿嫁过去，终身吃穿不愁，而我也能跟着沾点光，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女子听了这话，放声大哭。她拔下头簪脱下罩衣，丢给老妇人说：「你还我过去的袄子，我情愿跟母亲去要饭饿死，也不愿忍辱偷生。」
徐孺人也生气了，对老妇人说：「像你这样讲，简直就是瘦马家的人才会做这种事。」老妇人看她道破实情，冷笑着说：「你母女二人纵然有天大的神通，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吃我的喝我的，教你学了这么多才艺，三年时间值不到几百两银子吗？你女儿就像我家的婢女，能不让我做主吗？」
女子哭得更厉害了，寻死觅活。老妇人喊来婢女将她捆起来，关在空房子里，同时把徐孺人赶出家门。
徐孺人怒不可遏，问清楚了去县衙的路，准备去报官。路上遇到一位妇人，知道了她的想法，笑着说：「你一个穷寡妇，想跟瘦马作对，只会是自取其辱啊。他们不是金钱开道，跟衙门官吏狼狈为奸，怎么敢公然做这种伤天害理的营生？」
徐孺人说：「照你这样讲，我只有去死了，没有活路了。」妇人说：「你别急，我也被瘦马害得不浅，跟你一样有仇要报。如今之计，你既然针线刺绣的手艺很好，可以找一个大官人家做活，每天跟夫人在一起，渐渐熟悉了，就找机会诉说自己的苦衷，或许有救。」
孺人不知不觉答应了，却又说：「我怎么样才能进大官人家呢？」妇人说：「总督陈大人家正在寻找绣娘，这是个机会。而且马上可以进去。」徐孺人于是求她引荐。两人一道来到总督署院。
总督夫人看徐孺人举止端方，心里喜欢，于是留下了她。还让她陪伴家中的女公子学习刺绣。
孺人悉心教导，处处谨小慎微，深得女公子欢心。对方慢慢就离不开她了，愿意跟她同睡同起。孺人总是想念自己的女儿，半夜里偷偷哭泣。女公子发现后问出实情，转告了母亲。夫人又把这件事跟总督说了。
总督大怒，当即召来府县官员，当面骂道：「地方上容留人贩子，你们失察的过错，推脱不掉了。现在居然有人霸占官宦人家的女儿，你们这些做地方官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整天干些什么事？」
官员们全都大惊失色，跪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总督就把徐孺人的事讲了，同时勒令秘密缉捕，严查严办，立刻申报，如果有通风报信，导致坏人漏网的，只拿该府该县的官员是问。
官员们诺诺而退，回去后立即带领衙役捕快亲自来到瘦马家的门口，合围搜捕，男男女女包括那些年轻女子全部抓获。因为出其不意，几十号人竟然没有一个脱逃漏网的。
府县严刑拷打，查得实情，拟定瘦马家的男人女人全部流放，那些年轻女子送回家中。接着又让徐孺人的女儿到总督院署与母亲团聚。因为感激总督的恩情，母女俩一同前去磕头道谢。
夫人说：「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呢，总督还留有其他的命令，请徐孺人还是担任我女儿的老师，我们将给孺人的女儿选择配偶为她完婚。」
于是找了一个日子，请来很多秀才上课，发现其中有两个秀才，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经过询问，其中一个已经有了妻子，另外一个贫穷的秀才赵生，已经到了壮年还没有娶妻。接着当面交谈，发现这都是真的，于是就把徐女许配给了他。
官府抄了瘦马的家。财产用来冲抵徐县令的亏缺，还剩下了几千两银子以及一处住宅，作为女子的陪嫁，让赵生能够安心读书。
当年赵生乡试高中魁首，接着会试连捷，迎接徐孺人回去养老。后来当总督被朝廷查办时，正好赵生在家，于是也追到京城。他害怕仇家会暗害总督，睡觉起床都跟总督在一起，吃东西他会先尝一下。对于总督的防护，比自家的亲人还要谨慎小心。所以说总督之所以一直安然无恙，都是出自赵生等人的恩报。
（出自【客窗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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