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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作者/黄和福)

2024-02-02文化

灯花,顾名思义就是灯上之花。那灯,不是用电的灯,而是燃烧煤油的灯。

凡年过半百的农村人,大概都曾见过这种灯,我们这里叫它为洋油灯。洋油灯也叫美孚灯。不过我小时候,家里还舍不得买一盏洋气十足的美孚灯。洋油灯都是父亲自己动手做的。先找一个约三寸高的玻璃瓶准备盛洋油。然找一块洋铁皮,把其中一块剪成比瓶盖略大些的圆形,中间打个孔,用来替代原来的塑料瓶盖。再取一块长约一寸半的铁皮,卷成香烟般粗细的管子插在圆形铁皮的孔里。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五寸多长的棉纱穿进孔里,上面露小半寸,其余的都塞在瓶里,这样一盏火油灯便做好了。

那年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只是农村人心中最憧憬的美好日子。

黄昏至吃晚饭时,还舍不得点上洋油灯。如有小孩闹着要点灯,大人总是用筷子把碗一敲,吼道:「不点灯夜饭就会吃到鼻孔里去?」小孩被一怼没声音了,心想也对呀,那热气腾腾的粥没灯不照样往嘴里灌吗?屋外再也没光线照进屋时,大人才关上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摸出火柴,轻轻一划,开始点灯。那火焰就如快乐的小孩,先蹦跳了几下再「忽」地立了起来。刹那间,屋里装满了昏黄的光亮,挂在墙壁上或横梁上的各式农具投下了奇形怪状的丑陋影子。

(作者少年时照片)

我用洋油灯是为了做家庭作业。小孩头发长得快,家里又舍不得多花一毛钱勤给我们理发,满头经常是浓密而杂乱的长发,做作业时一不小心便听到了「嗞嗞」的声音,连连抬头又闻到了头发燃烧的焦枯味。做了一小时作业,一抠鼻孔里手指上满是污迹,不过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更不会考虑倒底有多少烟灰已被吸进了肺这个问题,那时,大家活得简单而快乐。

其实,那洋油灯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便是那火红的灯花。有时把灭洋油灯「扑」地吹灭后时,随着一阵乌烟袅袅升起时,也会留下一朵闪烁着光亮的灯花。看到灯花,全家会由衷地兴奋一下,据说看见灯花就预示着会有客人上门。有客远方来,对我讲是一件喜事。无论亲戚带了一段甘蔗或一块麻饼都能让我开心十天半月。何况,家里也会杀只鸡或买条鱼招待客人,这又让是我们姊妹仨欢呼雀跃的一件事。正因为如此,在吹灭洋油灯一刹那,我希望会有灯花横空出世。

有一次,屋外刮起了呼呼的东风,那风从呲牙咧嘴的破旧门里钻到了屋里,把洋油灯的火吹得东倒西歪。父亲吹灭灯时,见到了喜庆的灯花,他随口道:「明天你外婆要来了。」果然,第二天外婆来了,这是唯一被父亲说准的事。我问父亲:「你怎么知道外婆真来的?」父亲笑而不语,过了半晌又道:「你自己动动脑子。」这件事埋在我心里几十年后,我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夜风刮着油灯,那火势必比平时要旺,但那火油却仍然靠棉纱一点一点漫上去,所以油不够供应时把棉纱燃了,灯一熄,当然有了灯花。又因为天起了东风,第二天便下起了雨。好久没上门的外婆趁雨天不用干农活,冒雨看望外孙男女来了。

这是唯一发生的灯花来客事件,却让我记忆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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