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打响了中国共产党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为了革命,刚刚结婚不久的陈赓与妻子告别,跟着周恩来去了南昌。
差点被截肢
他们是7月27日秘密到达南昌的。来到南昌后,陈赓住进了朱德的住所,而周恩来为了方便组织起义工作,搬到了马庄子女子职业学校居住。
不久后,南昌起义总指挥部在江西大旅社成立,周恩来任前敌委员会书记、贺龙任总指挥、叶挺任前敌总指挥、刘伯承任参谋长。
8月1日凌晨2点,起义开始。经过2个小时的激战,起义军消灭了留守的国民党部队,占领了南昌城。
几天后,汪精卫命张发奎、朱培德等部向南昌进攻。8月3日,中共前委按照中共中央原定计划,指挥起义军分批撤出南昌,沿抚河南下进入广东省。
这时候, 陈赓是第20军3师6团1营的营长 。到了江西省东南边界的广昌县城,3师召开了中共党代表大会,陈赓又当选为师党委委员。
8月下旬,1营作为3师的先头部队,率先进入江西与福建的交界处——会昌县城,没想到的是,国民党的钱大均部已在此等候多时。
8月24日,3师刚到达城外,1营就逼不得已跟敌人接了火。陈赓正面进攻,带着1营一口气夺下3座山头。
只是,两翼的策应部队因为路程和时间的误差,没有及时赶到,导致1营孤军深入,陷入了敌人4个团的包围之中。
从早上8点一直鏖战到中午,陈赓还没等来接应,弹尽粮绝的1营渐渐支撑不住了。
深思熟虑后, 陈赓决定由自己率领一支小分队掩护部队撤退 。
下午一点时,突然有一梭子子弹打中陈赓的左腿,膝盖、胫骨、腓骨通通被击中,顿时间血流如注。
陈赓当即瘫在原地,无法动弹,为了对付敌人的搜索,他脱掉衣服,顺着山坡滚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沟。
见状,陈赓的副官卢冬生赶紧跳进小沟招呼他。说起来,卢冬生很早就认识陈赓了,7岁时,他就去了陈赓家里放牛。
那时候,身为「少爷」的陈赓从不欺辱他,反倒经常带着他玩,后来,陈赓离开家考入黄埔军校,卢冬生这才与他分开。
一年后,卢冬生离开陈家,去了湘潭的一家工厂做学徒。在这里,他过了8年牛马不如的生活。
1925年,卢冬生效仿陈赓,去到衡阳投入唐生智的第4师当了兵。不久后,他跟着部队去到武汉,意外见到了当时在唐生智特务营当营长的陈赓。
二人久别重逢,异常兴奋,尤其是卢冬生,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跟陈赓分开了。于是, 陈赓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做了副官 。
此后的日子里,不管陈赓做什么,卢冬生都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
1927年,卢冬生跟着陈赓参加了南昌起义。陈赓受伤后,卢冬生二话不说跟着跳进沟里。
陈赓让他快走,卢冬生不肯,直到山坡上下来几个敌人,卢冬生这才去到附近的草丛中躲避。
陈赓则把腿上的血往脸上一抹, 等敌人走近,屏住呼吸假装死人 。敌人果然上当,他们随意地冲陈赓踢了一脚,见他直挺挺的没有反应,便转身走了。
几个小时后,叶挺指挥部队反攻上来,把敌人打退了。陈赓听到山坡上一阵沸腾,以为敌人又来了,赶紧闭上眼睛故技重施。
不一会儿,叶挺部队的战士走了过来,看见陈赓穿着背心和短裤,不确定他是哪个部队的,于是,战士照着陈赓给了一枪托。
陈赓气呼呼地眯缝着眼睛,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一根红带子,这才知道是自家部队上来了,他赶紧睁开眼睛大叫起来。
这时,卢冬生也从隐蔽处跑来解释情况。接着,几个人去山上砍了几根柱子,做了个简易担架,将陈赓抬到了已被起义军占领的会昌县城。
后来,周恩来、贺龙、叶挺等人都听说了陈赓受伤的消息,不辞辛苦地跑来看他,还派人给他包扎了伤口。
陈赓也从大家那里得知,因为敌情变化及伤病员较多等因素, 起义军已决定转向东方,向福建省的长汀、上杭一带进发 。
因为陈赓伤得太重,他被安排乘船沿贡水前往长汀。没想到的是,木船才刚刚离岸,敌人便打到了江边。
船身多处中弹,再拖几分钟,这一船人怕是都没好下场。好在周士第率领的25师及时赶到,一个冲锋将敌人击退,陈赓的船这才转危为安,顺利到达长汀县城。
到达长汀后,陈赓被送进了福音医院进行治疗 。
这医院本来是英国教会办的,当年「五卅」运动的浪潮冲击到这里后,医院的英国人就都吓跑了,于是, 大家推举当时33岁的傅连璋当了院长 。
起义军到达这里后,傅连璋并没有跟着不明真相的人们逃跑,而是接收了300多名伤员来医院治疗,人手不够,还动员了学校的老师、学生帮忙护理。
听说陈赓是个营长,傅连璋亲自带着医务人员来检查。刚揭开伤口处的绷带,傅连璋愣住了:伤口已经全部感染,血水和脓掺杂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恶臭。
傅连璋的眉头皱了起来,跟着来检查的医生也摇了摇头,「院长,看样子,只能截肢了。」
「截肢?」陈赓大吃一惊,面如土色。他紧紧抱住那条肿胀了一圈的伤腿,「没有腿,我拿什么走路,我怎么带兵打仗啊?」
傅连璋很懂陈赓的崩溃,也可惜这么年轻有为的革命军官就此少了一条腿,可他必须有自己的判断,「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保守疗法也有,要把烂肉和新生的息肉一刀刀剜掉,那个滋味怕是不比截肢好受。」
一听还有其他办法,陈赓赶紧表态,「死我都挺过来了,还怕疼?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这条腿!」
就这样,陈赓被推进了手术室,在没有麻药的条件下,他忍受着用刀剜肉的剧痛,还有生理盐水的刺痛。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好几天,直到陈赓的伤口开始慢慢恢复。在此期间,傅连璋一直在精心照料他,甚至把妻子给自己订的鲜牛奶,想方设法带给陈赓,让他补充营养。
陈赓的腿保住了,心情很好的他又恢复了「话痨」属性,天天跟医院的护士们开玩笑。
一次,他「吹牛」说,「我在战场上负伤从来不进医院,打惠州的时候,一颗子弹打进我的小腿,我把它抠出来继续往前冲,我这腿可是条神腿!」
「那这次怎么进医院了?」护士们反问道。
「唉」,陈赓故作深沉,「这群王八蛋嫉妒我的快腿啊,不把它打断不甘心啊!」
说起陈赓的「腿」,确实是有些说法的,蒋介石曾说过, 「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灵不过陈赓的腿」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陈赓的「腿」救过他的命。
1925年10月,陈赓在东征军总指挥部担任警卫。打到紫金县时,蒋介石被敌人团团包围,身边的侍卫死得死、跑得跑,没剩下几个了。
蒋介石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瘫坐在地上叫嚷,「我必须在这里杀身成仁,我没有脸回去见江东父老!」
守在蒋介石身边的陈赓赶紧劝,「一战定不了胜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快走吧。」
陈赓给了台阶,蒋介石赶紧下,可他知道敌人已经逼近到只剩一两里路的时候,吓得腿软走不动了。
陈赓见状,把蒋介石往身上一背,拔腿就跑。
战后,总指挥部的东西丢了个一干二净,蒋介石狼狈不堪,得谁骂谁,只有面对陈赓时,他从来不骂。
蒋介石还专门增设了个「侍从参谋」的职务,让陈赓充任,陈赓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居所。
当然,两个人后来因为思想不同而分道扬镳,不过陈赓的「腿」也一举成名。
陈赓在福音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起义军决定打回广东省去,陈赓这才出院。
离开前,陈赓拉着傅连璋的手,「你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陈赓年年给你做寿!」
那时候,大家都把这当成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陈赓是认真的。 傅连璋的生日是中秋节,所以每到中秋节,陈赓都会登门或是写信祝贺 。
1961年3月,陈赓临终之际,他还拉着家人嘱咐,「每到中秋节,记得给傅连璋同志祝贺。」
女护士的救命之恩
9月23日,起义军占领潮州。本来,组织是打算把陈赓安顿在一个党员家中养伤的,可陈赓坚持不离开部队,没办法,大家只能把他抬进韩文公庙小学校。
9月24日,起义军占领汕头,随后,陈赓和一些伤员被送进日本人开的博爱医院继续治疗 。
那时候,有很多人去医院看望陈赓,久而久之,日本人知道了陈赓是起义军军官的事。
于是,他们对陈赓的态度变得特别差,全医院只有一个姓李的女护士,对陈赓特别好。
9月30日,起义军放弃汕头。撤出汕头时,周恩来曾派人送了笔款给陈赓等伤员,可惜的是陈赓没有收到,因此,他对起义军已经撤走的事情也毫不知情。
当晚,陈赓听着门外越来越稀落的枪炮声感觉奇怪,第二天一早,他便叫卢冬生去畸庐起义军总指挥部探听消息。
卢冬生一出门就发现了不对劲,街上看不到一个脖子上系着红带子的起义军,取而代之的是大摇大摆的国民党军。
卢冬生赶紧回来向陈赓报告了这一情况,祸不单行, 日本院长又对陈赓下了逐客令 ,他说,「你是共产党,我们对你的安全不负责任。」
陈赓和卢冬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李护士站了出来,她帮陈赓向院长说好话,还叫陈赓给些钱。
虽然院长收了钱,可李护士知道他并不可靠,于是, 她和一个打扫病房的工人,将陈赓搬到工人的房间里藏了起来 。
很快,国民党军队进医院搜查,搜了半天一无所获。日本院长知道这个情况后,立即开除了这名工人。
后来,国民党军队又来搜查了一次,这次,李护士将陈赓藏进了女厕所才幸免于难。
敌人走后,李护士将自己的姑母、妹妹叫过来一起照顾陈赓。
可是,由于敌人搜查太严,每天都有被抓走的起义军,李护士只能告诉陈赓,「风声太紧,你们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非走不可。」
10月的一天上午, 李护士,还有那名被辞退的工人,将陈赓和卢冬生送到码头 。
李护士出面买票,卢冬生将陈赓背上了这艘开往香港的轮船。正巧,船上有一群正在搜查起义军指战员的国民党军,他走到陈赓面前,狐疑的看着他。
李护士沉着的走过来,「他是我们医院病危的患者,由我送他到香港转院治疗。」
敌兵见她一身护士打扮,说话也是当地的客家话,便信以为真,走人了。
李护士再次保护了陈赓。 直到船要起锚开动,李护士这才离开陈赓下了船。
然而,上了船并不代表万事大吉。这艘船是起义军在潮汕地区失败后,从汕头开往香港的第一艘船,因此,还没到地方,陈赓已经看到了戒备森严的英国巡捕。
船一靠岸,这伙人便冲上来,抓捕所有看着像起义军的人。因为陈赓腿伤未愈,卢冬生请人搬了把椅子把陈赓抬下了船。
刚一落地,巡捕就拦住他们,「你们一定是汕头被打败的共产党!」
陈赓用很流利的广东话回答他,「不是。」
「还说不是,你腿上不是枪伤吗?」
陈赓沉着的摇摇头,「不是枪伤。」
「那是什么?」
陈赓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我是潮州人,在电报局做事。双方作战,子弹飞进办公室,我运气不好,跳楼的时候摔伤了。因为潮州没医院,所以去了汕头医治,博爱医院又让我来香港……」
「潮州电报局在什么地方?」巡捕粗鲁地打断他。
「在韩文公庙小学校隔壁。」
原来,之前陈赓被抬到韩文公庙小学校住的时候,注意到了隔壁的电报局。
对方见陈赓回答得滴水不漏,终于放他们走了。卢冬生搀着陈赓在街上走了半天,没看见一个熟人,没办法,他们只能先找个旅馆投宿。
可是到了旅馆,这里的人到处叫嚷他们是「汕头来的共产党」,不管陈赓和卢冬生如何解释,他们就是捂着耳朵不相信。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陈赓只能找个借口先行离开。后来,他们去了好几家医院, 对方一看陈赓受的是枪伤,都不肯接受 ,担心引火烧身。
没办法,二人只能重回街头。这时候,陈赓已经很疲乏了,看见路旁有个厕所,便让卢冬生把自己背了进去,在里面休息了半个来小时,陈赓这才恢复体力。
休息好了,两个人又感觉肚子饿了。陈赓一抬头,发现对面是家西餐厅,他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块牛排吃吃就好了。」
老实的卢冬生赶紧跑到西餐厅点了块牛排。等餐厅跑堂端着盘子跟随卢冬生来到厕所门口时,还以为卢冬生是拿他寻开心,大骂了几声捂着鼻子走了,所以,陈赓的牛排也没吃上。
陈赓笑着摇摇头,「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我们还是回上海吧。」
接着,卢冬生去打听了一下回上海的船票,两个人身上的钱刚好够用。就这样,他们又上了回上海的轮船。
结果,外国人一见到陈赓,就捂着鼻子说他是传染病,不能卖票。陈赓急得要命,这时,有个工人走过来,凑近陈赓的耳朵对他说,「再有人问,你就说你是跌伤,不是传染病。不信的话,让他们拿饭来,一顿饭能吃三大碗。」
随后,他替陈赓和卢冬生买了船票, 并和卢冬生一起把陈赓抬到货舱里 。终于,陈赓顺利到达上海。
后记
1949年10月,时任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4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的陈赓再次回到广东。不久后,汕头解放。
陈赓马上派人去找当年冒死救助自己的李护士 ,可是,去了几拨人,回来后都说,「查无此人」。
陈赓很失望,他多次提起李护士,
「这姑娘特别漂亮,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冒死相救,真是不简单,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的救命之恩。」
后来,刘亚楼听说了这事,还特别惋惜的说,「你当时怎么不动员她参加革命啊?」
陈赓叹口气,「当时我生死难保,怎么好拖累人家一个小姑娘啊。 不过当时若真的动员她参加革命,如此机智勇敢,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位好同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