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淡、靜三者關系：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創新和突破
作為一個勤奮的具有影響的畫家，車鵬飛與生俱來的繪畫理念是很有見識的。他認為真正要步入藝術殿堂，必須過真、淡、靜三關。所謂真，就是指對藝術要一心相許，心不旁騖。倘若三心二意，魚與熊掌均要，勢必見異思遷，結果顧此失彼。古往今來，全力以赴、孜孜以求的尚有不盡人意未能登堂入室者，更遑論心術不專、另有所好之輩了。他宣稱，從事任何藝術都要有殉道者的精神，必須不計得失，一往情深，永不回頭，方期有成。真情實意是從藝的起碼條件，由此才能進入「淡」的境界。他這樣解釋淡，「淡，是在真的基點上的深入。它是指對名利要淡然處之，不為所惑，遊離超脫。譽毀由人，無喜無怒，無可無不可；寵辱不驚，無執無失，無往而不樂；得失不計，無怨無悔，無欲一身輕。惟達淡境，心手相忘，方能下筆靈活天真，生機無限，如有神助。淡，是入「靜」的先決條件。」對於靜，他是這樣理解的，「靜，是在真、淡基礎上的昇華。心平氣和，心安神寧是摒卻畫作浮躁淺薄的良藥。畫畫雖不是老僧入定，但全身心無雜念地投入運作必須有「靜」作前導，這一點是相通的。心靜筆靜，其畫乃靜。靜，是一種化境，是畫家綜合修養的集中體現，是畫作的最高層次。
真、淡、靜是車鵬飛藝術追求的境界，在他的山水作品中體現出來的是淡泊寧靜，從題材到筆法，已逐漸形成他自己的風格，他的許多作品意境深遠，有著濃郁的詩意。絕無矯揉造作之態，更無人工斧鑿之痕。有的盡管著色淡雅，屬大寫意範疇，卻運筆細膩從容，或疏或密，氣韻貫通，力透紙背，其營造的氛圍情景交融，筆墨中別具一股靈氣。有些作品則填詞書法俱佳，譬如那幅【秋日詩意】圖，整張圖的左下角的填詞即是一幅書法作品，在整幅畫上起到畫龍點睛作用。
車鵬飛的山水畫有著濃重的傳統意味，這跟他是陸儼少大師學生有一定關系，許多筆墨處理上符合傳統規範，就是有稍稍的突破也沒超出傳統範疇，他的許多作品所營造的境界，他所要呈現的是自己的藝術追求，所表達的思想與古代文人畫相通、許多作品超凡脫俗，富有詩意，與當代人們的欣賞習慣相吻合。但是傳統畢竟是傳統，要真正突破談何容易。對於傳統，對於繼承與發揚，他是這樣理解的，他說：「我崇尚中國水墨畫史上的一些大家，但不迷戀他們。我以為中國水墨畫的繼承和發揚不在於外形附會，而在於內質把握。內質就是精神，一種中華民族積極向上、勇於開拓的精神。而體現這種精神的關鍵在於從事中國水墨畫藝術者本質上的定位。如果深層意識中把中國水墨畫當作次於西方油畫的畫種，那麽將是中國水墨畫發展的最大不幸。自改良中國畫的口號呼喊以後，出現了一些非驢非馬的異類，中國畫並未被「改良」成功，反而被弄得令人啼笑皆非，精華盡失，盡管有人還以為大大發展了中國畫。我以為藝術的發展有其自身規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不可能被改良。「他分析道：「藝術本身沒有什麽先進與落後之分，後浪推前浪之說在這裏並不適用。我們知道，宋詞的出現並非是對唐詩的否定；同理，元曲的問世也並非是對宋詞的顛覆，彼此不存在超越關系，沒有可比性。藝術不是體育，沒有世界紀錄，因此就沒有超越的前提。但是，它的高峰可以並峙。明乎此理，我們在作藝術探索時，完全可以輕松的心態把自己當作一個探險者去發現美，而不是急於去破壞、否定前人對美的發現。從來的藝術大家，不論中西，沒有一個是靠否定前人來擡高自己的，他們都是透過辛勤的探索，最終拿出了有別於前人的藝術聖果，從而在藝術聖殿占據一席之地。只有沒藝術出息的人，才會把破壞視為創造，畢竟破壞比創造容易得多……」
這段話說出了他的藝術觀，旗幟是鮮明的，理由是充足的，其中舉例更是有說服力的。車鵬飛說的很有道理，是的，唐詩已經到了頂峰你能超越嗎？所以有了宋詞。宋詞到了頂峰你能超越嗎？所以有了元曲，元曲也到了頂峰你也難以超越，所以後人也就不寫了。而中國畫也到過頂峰，要超越它只有變法，所以陸儼少在接近七十歲時變法，他的變法是成功的，但他的變法是建立在傳統基礎上的，沒有根基你怎麽變，你憑什麽變？所以作為一個中國畫家，你只有在前人的基礎上去創新去突破，這樣才會有生命力。
那麽怎麽才能使自己的作品獲得突破呢？對車鵬飛來說，近年來創新意識極強，他的作品已經有了新穎獨特的風格，一定要突破以往的太傳統的作品，這已在他的作品中初見端倪，這也是他畫風變異的預兆，但他認為這僅僅是開始，他十分清楚，學誰像誰就是死路一條，必須從老師和傳統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努力形成自己的風格，強化自己的特色和藝術追求才是唯一的出路。
其實，車鵬飛作為上海中國畫院副院長，行政上的事不少，常常會身不由己外出應酬、處理雜事，他工作認真負責，一切都要做到最好，所以在這上面花去了大量的時間。但當他安靜下來，還是希望創作一些已經在胸中構思好的作品，「搜盡奇峰打草稿」。平時他心中藏有丘壑，畫稿在他工作中或外出寫生中漸漸已經形成，成熟後他把他長期積累的那種對大自然的深深依戀，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尤其是希望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種生活理念，透過他特有的筆墨手法在宣紙上呈現出來，在傳統的基礎上不斷提升自己的審美意識，戴著鐐銬舞蹈，希望自己創作的每幅畫有生命力，有新意，有視覺的感染力，有審美及收藏價值，似傳統又不同於傳統的那種，同時，他希望他的作品有大家風範，並賦予全新的內涵和詩意，更符合當代人的審美要求。事實也真是如此，多年來，他對藝術的追求沒有懈怠過，終年饒有興味地編織他的藝術夢，用詩化的作品來吸引人們的眼球，以唯美的筆墨來打動人們的心靈。他的作品有一種你能感覺到的詩意，更有一種難以覺察的親和力。
應該說，車鵬飛的山水畫，耐看，耐讀，耐品。作品中的濃郁詩意躍然紙上，他所營造的造化之功，讓人反復咀嚼，達到很高的境界。在【瀛洲東灘圖】中，那暗綠的色塊，那遷徙的候鳥，布滿了整張畫面。潔白的候鳥讓我們想起了和平鴿，一動一靜相加，那是和平的象征、人類的心願。
綠色使我想起了南方的甘蔗林，那甜美的乳汁，是對明天生活的祝福。萬裏無雲的天空，把畫中水窪的水染得蔚藍蔚藍。而奪人眼球的是細細長長木頭達成的一座橋，頂端是一個木頭亭子，作者肯定曾在這兒呆過。在構圖中，讓這座亭子橋不偏不倚，從而把觀畫者的心寄予平衡。畫面上的動感是，成群成群的白鷗，在高高地飛翔，讓人遐思無限，心隨白鷗遠去，由此嘆服畫家筆墨運用之靈巧，意境營造之高妙。而在【陽、楊、羊】中，更是構思奇巧，立意獨特：頭上是一片藍天，陽光照耀下，白雲在翩翩起舞。茂密的樹林和生機勃勃的草甸呈現在我們的眼前。溪水潺潺、涓涓緩流……我們的作者真是大自然的驕子，把陽光、楊樹和白羊組合在一起，這麽好的天地一角，讓他去抒懷衷腸。稍不留神，我們會把畫面上的一點紅給忽視了，就因為這一小點紅把焦距聚攏，仔細看來，是一個牧童，手執長長的羊鞭在空中隨意抽響……整幅畫面筆墨精致，動靜相間，情景交融，超凡脫俗，大西南的景色躍然紙上，實為作者多年來掙脫古人和老師及傳統束縛而極具新意的佳作之一。而【大嶽蒼雄圖】這幅山水畫極具動感，說是山，其實是大自然的傑作，一塊碩大的巖石。當我觀賞這幅畫時，感受到的是，水流湍急，樹木在風中起舞，而眼前的巨石撲面而來。整幅畫氣勢雄偉而壯觀，畫的下端是一塊大石頭，畫的重量壓下，不至於頭重腳輕。我感嘆作者別出心裁的表現方法。他不是用手在繪畫，而是用心在鐫刻；他不是用筆墨在寫意，而是用靈魂在突破。而【赤水河】作者立意鮮明，他是用畫筆，用淚、用心、用血、用魂，抒發了這段不被人們遺忘的歷史篇章。畫中的崇山峻嶺，在滔滔的江水懷抱中靜靜佇立，這裏的山山水水，是在沈默，還是在哀思？抑或是在今日和平景象的氛圍中告慰千千萬萬個九泉之下的英靈？【黃河東渡圖】、【生死大挺進】等作品則氣勢恢宏，紀念意義重大，作者對這樣的大主題，駕輕就熟，構思奇特，這些紅色題材的作品都是在歷史紀念活動或重大事件背景下創作的。譬如【黃河東渡】這幅作品：黃河西渡口，兩邊崇山峻嶺，陡壁高聳，氣勢非凡，作者粗獷的筆墨把西北土地的風貌呈現的一覽無遺，而山腳下一支隊伍在急促地趕路，畫面上密密點點的行軍隊伍，是全畫的焦點，具有視覺的沖擊力和美感。他們是紅軍戰士，正高舉著紅旗向東急走，奔赴抗日前線，這其實是神筆點睛，作者畫出了耐看又具有審美價值的紅色題材作品。【寒居晴雪】構圖清新、別出心裁，筆墨濃淡相宜，點出了冬雪天寒，而漫山的紅果，讓人聯想春天的詩意；而【洞庭秋遠】、【天涯共此時】等意境是那樣的深遠，那樣的靈動，作者構思超凡脫俗，突破意識顯露無遺，兩幅畫色調相近，卻同樣詩意濃郁，即便都是描寫水天一色的江河湖海，在作者的筆下，依然是那樣的淡泊，那樣的清麗，那樣得意蘊深遠。筆墨之富有靈氣，意境之高遠，令人感嘆不已。如【林麓紅葉】於輕盈中透出幾分艷麗，情景交融，極富詩意；而【雲壑松風】、【山雨欲來】等，與前畫又有不同，於渾厚中挾著幾分遒勁，於清麗中透出幾分神骨。
由此看來，車鵬飛先生之畫作，風格不一，卻每幅均可圈可點，可賞可藏，細讀之，則韻味無窮，而畫上幾乎皆按「遲悟堂」之大印。 車鵬飛是謙遜的，他認為自己很遲鈍，所以把自己的畫室稱為「遲悟堂」，其實他並不遲鈍，多年來他吃透了陸儼少先生的山水技法特點，並結合自己獨特的筆墨風格，發展成既有傳統意味，又富有個性特征的筆墨技法。這種頗具現代觀賞性的筆墨技法在創作當代山水畫、並理解傳統和現代審美意識如何結合等方面起到了積極的推進作用。車鵬飛作品中營造的詩意，富有美感的色彩，清新的構圖，精致的筆墨，淡雅的風格，以及古樸的意境……他的作品中體現了一種精神，概而言之，就是三十多年來他追求的是為之獻身的中國畫藝術。畫不驚人死不休，在傳統的基礎上突破和創新，他知道，不創新不突破自己，就是一個平庸的畫家。因此，他必須付出更多，必須建立自己的體系，強化自己的風格。由此他不只疲倦地在他的這塊藝術土地上默默地耕耘著，多少年來他從沒有懈怠過。有耕耘必定有收獲，他的收獲越來越為人們所認可。他用富有濃郁詩意的作品來吸引你的眼球，用淡雅純美的畫面來豐富你的心靈。任何人面對他的畫作，就會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被他的作品所打動而深深感受到中國山水畫的美……是的，你會陶醉在他的作品中半天不願離開（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