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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陳秋如
整理: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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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說一個發生在我們老家村上的故事。
故事從70年代說起,然後逐漸往後推進。
這家的女主人叫朱淑珍,男主人叫李茂才。
老夫妻倆一共生了五個兒女,圍繞在他們兒女的身上,演繹了很多的喜怒哀樂……。
他們家發生的事,至今讓我記憶猶新,也讓我受益匪淺。
01
初夏,李家灣的午後。
人們吃過午飯,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突然,遠處傳來一聲聲爆喝:
你給我站住,再跑我就打斷你的gou腿,你快給我站住!
爆喝聲中,夾雜著女人的哭喊聲:老頭子,你不要追了,把閨女逼死了怎麽辦?
眾人不解其意,紛紛站起身,往喧鬧處奔湧。
只見村中大路上跑來三個人,跑在前面的是李茂才家大女兒李國娟。
她穿著一件花褂子,稍微發福的身子一個勁在路上捲動,兩根又黑又長的大辮子,隨著奔跑在胸前背後極速跳躍。
她風一樣的飛過眾人眼前,往村後跑去,臉上汗珠嘀嗒。
身材高大的李茂才,舉著一根長扁擔,大步追趕,一邊追趕一邊怒吼,臉都氣青了。
等他跑過,又跑來了李茂才的老伴朱淑珍。
她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人,年輕的時候應該算是一個美人兒。
現在歲數大了,臉上又有一塊傷疤,看上去也就是一位普通的農村婦女。
只見她有氣無力地追著跑著,臉上一樣汗水嘀嗒。
跑到眾人面前,她突然停下,哀求道:
快,請你們幫幫忙,快把我老頭子攔下,他今天發瘋了,非要把娟兒打死不可。
大家都鄉裏鄉親的,哪裏有不幫忙的道理?
於是,李茂才後面跟上了一溜追趕的人。
李家灣的村後,有一條蜿蜒的小河,這就是李家灣名字的由來。
河中央有一座簡陋的木橋,穿過這條小河,是一片平坦的田野。
田野的北邊,有一個高高的山崗。
山崗上,有一排白墻灰瓦的房子,裏面住著兩三戶人家。
這排房子屬於附近林場的,而這幾戶人家,則是南京大城市的下放戶。
只見李國娟甩著大辮子拼命往小河跑。
大家暗叫一聲:不好,這丫頭要跳河!
誰知她噔噔噔上了小橋,穿過田野,一個勁往山崗上跑。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李茂才拿著扁擔還在拼命追趕,其余人也只能跟著追。
眼看追到了上崗上,追到了房子前,李國娟突然鉆入一戶人家,把大門嘭一聲關上。
李茂才剎住腳,站在門口大口喘氣,抹了一下臉上的汗,開始擂門:
死丫頭,你給我快出來,你還要不要臉啊?我李茂才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02
門被擂得山響。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這父女倆是唱的哪一出戲?
此時,朱淑珍也趕到,她一屁股坐地下開始哭嚎:
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
李茂才還在拼命擂門,可裏面就是不開。
眼看那道木門就要被擂倒,朱淑珍好像才醒悟過來。
她呼地爬起身,跑過去一把拉住李茂才:
老頭子,別擂了,求求你,回家吧,咱們慢慢商量,可不能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啊。
李茂才回轉身,大力一推朱淑珍:
就怪你,平時我讓你別慣著孩子,你不聽。
現在幹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把我的老臉都丟盡了,唉!
罵完,一跺腳,扛著扁擔下了山坡往村裏走去。
眾人也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跟著回了村。
那時候的農村,沒有電視,沒有手機,平時除了幹活,就是家長裏短。
李茂才家出了這檔事,惹得大家十分好奇,又疑惑萬分,都想弄清是怎麽回事?
農村裏,最不缺的就是搞偵探的婆婆媽媽們。
沒有幾天,真相大白。
原來,李國娟這丫頭懷孕了,這可真是一個爆炸性新聞啊。
在那個年代裏,姑娘未婚先孕,絕對是件傷風敗俗的事,怪不得李茂才這麽氣憤呢。
一群婦女在河邊一邊洗衣服一邊嘰嘰喳喳。
張嬸說:我就看那丫頭身子不對勁,以前瘦條條的,怎麽突然就胖了呢?
王媽說:可不是麽,你還記得上次在舞台上嗎?
她們四個女孩子合唱瀏陽河,國娟站最前面,那肚子啊,挺得要掉下來了。
當時我可納悶了,這丫頭怎麽了?怎麽突然胖成這樣?
原來是懷孕了,怨不得李茂才發那麽大火。
註:為了豐富群眾的業余生活,周圍幾個村成立了一個宣傳隊。
長相俏麗,嗓子婉轉的李國娟自然成了台柱子。
張嬸:就是啊,那老頭子一生最愛面子,女兒做出這種丟人事,可不得把他氣死?
王媽:這也是現世報吧,你忘了前幾年秋菊的事了嗎?
可憐的秋菊,活活被逼著打了胎投進後面小河裏。
張嬸:是啊,李茂才這事做得太過分了……。
03
李茂才有一個弟弟叫李旺才,兄弟倆從小失去父母,兩人相依為命長大。
李旺才有點傻乎乎的,不像他哥哥李茂才精明強幹。
22歲那年,村裏來了一個乞討的女孩子。
李茂才靈機一動,讓淑珍做媒,把乞討女嫁給了弟弟李旺才。
結婚第二年,生下女兒秋菊。
秋菊三歲的時候,這個乞討女跑了。
自那以後,李旺才又當爹又當媽把秋菊拉扯大,吃了很多苦頭。
這丫頭與村裏的水根青梅竹馬長大,十八歲那年懷了孕。
事情鬧出來,水根家也同意娶秋菊。
可李茂才認為秋菊敗壞門風,不但狠狠打了她一頓,還立逼著她打胎,否則就把她父女倆攆出李家,攆出李家灣。
朱淑珍於心不忍,背地裏勸李茂才別這麽趕盡殺絕。
李茂才臉一板:住嘴,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你知道什麽?
我老李家出了這種敗壞門風的事,如果不及時剎住,孩子們跟著學怎麽辦?
我如果置之不理,村裏人該怎麽笑話我李茂才?
淑珍望著油鹽不進的男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李旺才父女也不敢違抗李茂才,只好順從了他。
誰知道秋菊打了胎,水根家反悔不娶,這丫頭一時想不開,投了河。
李旺才本來就有點傻乎乎的,心愛的女兒尋了短見,大受刺激。
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傻子,天天圍著小河找女兒:菊啊,回來啊,爸爸想你了啊……。
村裏人背後都罵李茂才心狠手辣不顧親情。
如今他的女兒李國娟居然也未婚先孕,這可真叫現世報啊!
大家一陣幸災樂禍,都等著看他怎麽處理?
04
李茂才家。
李茂才一共有五個兒女,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大兒子李國強,今年二十四歲,二女兒李國娟,二十二歲。
三兒子李國慶,四兒子李國平,小女兒李國芳。
大兒子李國強,二十歲那年,李茂才透過關系,把他弄進了縣裏的磚瓦廠上班。
在當時,誰要進了縣裏的磚瓦廠,猶如吃上皇糧一般的榮耀。
每個月有固定的薪金拿,這是莊稼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李茂才沾沾自喜,認為自己很有本事。
自從兒子進了磚瓦廠,好多媒人上門提親。
李茂才想:我大兒子長得帥,工作好,對於大兒媳婦,我得好好挑挑選選。
可還沒等他高興幾天,出事了。
李國強在切土坯的時候操作不當,左腳掌硬生生被切掉一半,成了一個瘸子。
朱淑珍望著自己好好的大兒子變成了殘廢,哭得死去活來。
李茂才也是懊惱萬分,大罵兒子是廢物。
兒子成了殘廢,只好回到家務農,以前上門提親的人一哄而散。
到後來,勉強娶了前村王富貴的女兒王美鳳為妻。
這王美鳳,比李國強大一歲,生得高顴骨大嘴巴黑紫臉,肩背還佝僂著。
名為美鳳,實則一點不美,甚至有點醜陋,而且脾氣暴躁。
李茂才對這個大兒媳婦一點都不滿意,走在村裏溜達,總覺得別人在背後笑話他。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讓大兒子打光棍吧!
李茂才心裏暗暗憋著一口氣:
大兒子婚事不盡人意,大女兒國娟我得上點心。
她長得秀氣,幹活也是一把好手,我一定要替她選一個好人家,為我爭回面子。
他請了好幾個媒人替大女兒說婆家,物色來物色去,選中了劉家集大隊書記的二兒子。
這幾天正要安排相親,誰知道意外突發。
有一天,吃晚飯時候,李國娟一陣反胃,跑去了屋外嘔吐。
朱淑珍擔憂地跟了出去。
娘兒兩個低頭嘀咕啥,當時李茂才沒在意。
吃過晚飯,他照例搬一張小凳子去村口。
每到夏季,農村人有一個習慣,喜歡聚集在有風的地方,一邊乘涼一邊說著家長裏短。
李茂才坐下來之後,他想發一圈煙,一摸口袋,忘記帶了。
與人閑聊,沒煙哪成?
他打招呼:你們先聊,我回去拿煙。
他走回家進了屋子,突然聽到大女兒房裏傳來抽抽搭搭的哭聲,還有高一聲低一聲的嘆息。
仔細聽,是國娟與淑珍的聲音。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升起,他躡手躡腳走近女兒的房間門,把耳朵貼了上去。
不聽則已,一聽之下,把他氣得血壓蹭蹭蹭往上升,差點暈倒。
不假思索,他擡起來一腳,咚地一聲,踢開了房門……。
(第一集)
今天暫時寫一集,如果有時間,我再更新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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