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文化

短篇小說:愁嫁的姑娘

2024-04-30文化

虹伊縮在被窩裏,望著窗外映入的月光,她陷入了沈思。陳曉倒是個能力很強的人,可是三句話過後,就琢磨著把她引上床。這樣的男人,讓她覺得極不踏實。關平倒是踏實,卻又有些木訥,談了半年男女朋友,就只拉過手。

虹伊不想做腳踏兩只船的騎墻派,她也想從一而終,但在選擇的過程中,多個目標總不能算「花」吧。虹伊想著想著,便進入了夢鄉,她夢見自己鉆入關平的懷中,如此寬廣、溫暖……她覺得安全,覺得幸福,覺得小心臟怦怦直跳……她渴望關平能夠把她摟得更緊些……可是,十分遺憾,這不過只是一場夢。

當月光換作陽光時,虹伊醒來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衣下床去。此刻的她,仍沈浸在夢中的美好裏。但是,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決定趁這個五一假期,跟關平回他老家去,看看那裏的風土人情,便讓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

假期的伊始都是美好的,虹伊滿懷著期待,與關平一同踏上了歸鄉的路。高鐵真是個好東西,在體驗速度與激情的同時,也讓她忘記了一切煩惱。關平家人將虹伊視為上賓,農家的一草一木、一狗一兔,都讓虹伊這個城裏長大的孩子倍覺新奇。

好美好甜的一個夜晚呀!虹伊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明亮的夜空。她想今夜的關平,總不至於會讓她獨守空房,可是,關平糊他的家人就沒有安排他們在一起的意思。不過,細心的關平,還是想到了虹伊會孤獨,便叫表妹過來陪她。

夜晚,虹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多麽希望,躺在身旁的不是表妹,而是關平本人。她渴望他的臂膀,渴望他的胸膛,只有在他那寬廣的、溫暖的、安逸的懷抱中,她才能感覺到安全。可是,關平總是那麽的不懈風情,就像一塊木訥的石頭一樣。

好在虹伊已經很疲憊,她很快就睡去了。農家的早晨是喧囂的,天剛蒙蒙亮,便有雞在打鳴。接著便是狗狗的一陣陣狂吠……這讓她睡意全無。看著十幾歲的表妹,王字橫陳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虹伊又躺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穿衣下床,走到院子裏去了。卻沒想到,關平已經起床了,並且,正在院子裏,用一只大盆,給狗狗洗澡。

「天啊,你一大早就給它洗澡,不怕它感冒嗎?」虹伊問道。關平笑著說:「不會的,它們的身體強壯得很!」關平洗得很仔細,前後上下,全部洗到……

虹伊問:「你們經常會給狗狗洗澡嗎?雞鴨之類,也要洗嗎?」關平說:「不會。只有重要時刻,才會給狗子洗澡。雞鴨基本不會給它洗……當然,鴨們自己會去池塘裏洗。」

虹伊聽得津津有味,她覺得關平真是個有愛心的人。能夠給狗狗洗澡,且洗得如此耐心,這令她這個熱愛動物的人甚是感動。此刻,虹伊覺得關平是個很有愛的人。他對狗狗都能如此,將來有了孩子,還不得寵上天!虹伊喜歡這樣的男人。

這時,表妹也已經起來了。關平的父母備好早餐,讓表妹前來通知吃飯。早飯的豐盛自不必說……飯後,關平對虹伊說:「你跟表妹去村裏轉轉吧,現在正是‘榆錢浪、槐花香’的好時節,可以去看看,很不錯呢!」

虹伊問:「你不跟我們一塊去嗎?」關平說:「我還有些事要處理,等完了就去找你們。」虹伊點了點頭後,便跟表妹一同去了。一路上,表妹嘰嘰喳喳,像只麻雀。虹伊趁機向表妹詢問關平的一些事情。

十幾歲的表妹沒什麽心機,好的差的,全都一股腦兒說出來。她說,關平初中時,曾經追過一個女孩。一次,那女孩過生日,關平買了個布娃娃,打算送給她。可是,布娃娃買回來,天都已經黑了。

為了不錯過生日,關平打算連夜送過去。女孩和他不是一個村,為了少走彎路,他打算翻過一片土崗,卻不料掉進了旱井裏。那旱井是農民們,夏季接雨水灌溉用的。好在,當時裏面沒有水。

可是,井很深,爬不出來。關平大聲呼喊,卻沒有人能聽得見。就這樣,關平在井裏不吃不喝,呆了整整三天,才被搜尋的人發現……

虹伊聽著聽著,笑出聲來,她對表妹說:「沒想到,你表哥還是個情種呢!」聽她這樣一說,表妹也笑了:「是呢,是呢!我表哥他,每次追女孩子都很認真的。」

虹伊:「哦,每次都很認真,看來次數不少呢?」表妹:「倒也不是。我知道的,只有兩次。高中時,還有一次。」虹伊:「這麽說,你表哥在愛情上,也不是很專一哦!」表妹說:「他很專一的,每次都是被人甩呢!被人甩後,他要很久很久,才能開啟一段新戀情。」

虹伊問:「哦,對了,你表哥初中時的女朋友,怎麽分手的。」表妹略加沈思後,說道:「那女孩的爸爸是個殺豬的,就是屠夫。他後來知道了女孩和表哥的事兒,於是堅決反對。他曾拿著殺豬刀,將表哥逼在墻角處,告訴他稱,如果再敢惹他女兒,就像殺豬一樣,給表哥一刀……」

虹伊睜大眼睛:「就因為這個,就分手了?」表妹說:「其實,也不全是。那只是導火索。後來,那女孩就不怎麽想談了。又加上她成績越來越差,表哥也不想耽誤她,於是,就約定減少見面時間。慢慢地,女孩居然愛上了別人……」

「原來如此。」虹伊點了點頭,之後她又問:「那高中那個,又是什麽樣的情形呢?」表妹說:「高中時,表哥有了新的物件。但是他變得十分的小心翼翼,後來那女孩覺得他太‘木訥’,就提出了分手……」

虹伊聽完,笑了起來:「對,他的確有些木訥呢!」表妹與虹伊對視一眼後,都笑了起來。這時,表妹已經把虹伊帶到了一片榆林中。天啊,滿樹都是圓圓的榆錢,鮮綠鮮綠的,又大又圓。

表妹抓著樹枝,摘下幾片,填進虹伊的嘴裏,虹伊咀嚼起來,果然甜,還有一絲嫩葉的清香,這真是難得的美味呢!

正在這時,關平也來了,在品嘗了很多榆錢後,他又帶虹伊去了槐樹林。那裏槐花正在飄香,關平如猿猴一般,迅猛地攀上樹去,摘了許多許多槐花給她。虹伊品嘗了一口,覺得比那榆錢還有滋味。於是,不禁在心中感嘆:「真是不虛此行呢!」

突然,關平的父親來了,他招呼大家回去吃中飯。於是,一行人便回家去了。剛到院子裏,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肉香。「好香呀,這是什麽肉?」虹伊忍不住問道。「你猜,猜對了有獎!」關平賣個關子說道。

虹伊玩耍了一上午,此刻又累又餓,在猜了幾次沒猜到後,便索性不去猜了。先吃飯再說。於是,眾人狼吞虎咽了起來。農家菜雖然樣數不多,可菜碼足夠大,一個菜頂餐館中三四個菜,虹伊吃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

酒足飯飽之後,關平說要帶虹伊去農田裏轉轉。虹伊覺得,農田裏——尤其是什麽玉米地裏——是最容易發生浪漫愛情故事的地方,於是,便欣然接受了。他們手拉手,來到了一片農田邊上。

虹伊四周瞧了瞧,見沒有什麽人,便撲進關平懷裏,用力擁住了他。關平卻顯得有些拘謹,他趕忙把虹伊推開,說道:「虹伊,別這樣!我怕被村裏的大叔、大嬸兒們看到。」虹伊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一片玉米地說道:「那裏面,貌似比較隱秘。」

關平說:「長得還很矮,遮不住人哦!」聽他這樣一說,虹伊便不再講話了。她覺得關平真是太死板了!於是,他們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一片小樹林。關平笑著說:「小時候,我常去裏面采蘑菇。很有趣的,要麽我們進去瞧瞧。」

「好啊,好啊!」虹伊爽快地答應到。樹林很大,也很幽深,都是楊樹,楊花翩翩,如下雪一般。虹伊覺得這裏,很有詩情畫意,比傳說中的玉米地更有趣味。他們往林中走了沒有多遠,關平突然單膝跪倒,對著虹伊說道:「虹伊,請你嫁給我吧!」

虹伊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半晌後,才說:「你是在求婚嗎?」關平點了點頭。「那麽,戒指在哪兒?」虹伊笑著問。關平緩緩開啟手心,說:「瞧,在這裏。」虹伊望去,是一枚閃閃發光的鉆戒。她愉悅地伸出手去,心想:「幸福的一刻,終於到來了!」

關平將戒指戴在虹伊手上。然後,他又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開啟盒蓋,裏面居然是一只晶瑩剔透的玉手鐲。他說:「這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母親讓我將它交給你。」虹伊接過手鐲,說道:「哇,太珍貴了……」她激動得淚流滿面。

這時,林邊突然傳來幾聲狗叫。虹伊循聲望去,見是一條通體烏黑的狗:「不會是瘋狗吧,會咬我們嗎?」關平搖了搖頭,說:「不會的。它應該只是,哪家鄰居的狗吧!不會是瘋狗的。」

虹伊突然想起了什麽,便問:「咦,我們出來的時候,像沒看到你家的狗狗呀!就是今早,你給它洗澡的那只。」關平不以為然地說:「它,已經上了餐桌。洗幹凈了,就該上餐桌了……」

虹伊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於是問:「上餐桌,什麽意思?」關平解釋道:「我們中午吃的肉……就是它!」

虹伊大驚:「啊,中午吃的狗肉?你早上還給它洗澡,對它那麽好……怎麽,中午就……這也太殘忍了吧!」她說這話時,顯然已十分氣憤。

關平強擠出一絲微笑後,說道:「我們一家殺狗來招待你,你卻說殘忍……」虹伊大聲嚷道:「招待我,我謝謝你們哦!不過,它有何錯,為何要殺它呢!那麽乖的一只狗狗,那麽信任你們……怎麽能下得去手呢?你殺的嗎,還是另有他人?」

關平嚴肅地說:「是我。用繩子……」虹伊大聲呵斥著:「天啊,好殘忍!我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殘暴!」她說完,摘下戒指,連同玉手鐲,一同塞到關平手中。然後,氣呼呼地離開了。

關平不明白,他們一家的熱情,在虹伊看來,怎麽就變成殘忍了!更何況,他們完全是為了招待好她呢。

虹伊回到關平家,拿上自己的東西,與關平父母打個招呼後,便匆匆離開了。關平追上她,求她留下來。可她死活不肯。望著虹伊離去的背影,關平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虹伊返程後,立刻回到自己家中。她將自己關進臥室,趴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她原本已選擇了關平,這塊「木頭」本來並不討喜,可她覺得他踏實。然而,經過殺狗事件,她又覺得這個男人太殘忍……

虹伊的哭聲驚動了母親。母親輕敲她的房門,請求進來。虹伊將母親放進來後,撲倒在她懷中,哭訴:「媽,我不過想找個靠譜的男人嫁了……怎麽,就那麽難呢!」

母親輕撫著她的脊背,說道:「傻孩子。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完美的人和事。所以,不能太苛求的……不管是愛情、事業,還是人生,都是不斷妥協的結果。你要學會妥協,才能邁得動步子……」

虹伊聽著母親的勸說,似有所悟。但是,她卻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更加說服不了自己。她從來沒有想過,各方面都十分優秀的自己,居然成了一個瞅嫁的姑娘。這到底是自己的錯,還是這個社會的錯?她有些茫然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