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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讀蘇軾,絕境看蘇曠

2024-06-29文化

抱歉,這個標題是硬湊的,蘇軾和蘇曠沒什麽關系。

天下無人不知蘇軾,人生每逢逆境,他那些千古名句總會回響心間:老夫聊發少年狂,可以自豪;揀盡寒枝不肯棲,可以自得;人間有味是清歡,可以自在;此心安處是吾鄉,可以自足;長恨此生非我有,可以自嘆;一蓑煙雨任平生,可以自傲……

那,蘇曠是誰?

他是武俠小說【蘇曠傳奇】的男主角,自2005年首現晉江網以來,作者飄燈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來講述他的故事。

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的【怒海雲歸】是蘇曠系列的最終卷,洋洋灑灑一百四十余萬字,讀來格外酣暢淋漓。

提起武俠,往往就會想到俠骨柔情、快意恩仇。

但【怒海雲歸】裏的一眾人物,幾乎都瀕臨各種各樣的困境、絕境:生活、事業、感情、道義、武學、命運……概莫能外。

俠侶雙飛、隱逸江湖,是武俠小說裏最經典的大結局場面。

可他們真的從此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了嗎?你看看丁桀,「開春了,家裏也沒什麽銀子了,山裏的桃花比城裏的好,我折兩擔子,挑下山賣,給她買點胭脂什麽的」……還好,左風眠不講究什麽蘭蔻香奈兒之類的牌子。

九天堡的顧青翼和呂舟華夫婦,算個家庭賬目算到一地雞毛不說,大難臨頭時,更是把人性的陰暗面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面對割他一塊肉就可以保全性命這種事,搶在最前面的堡丁,「平時真是對他極其敬服,他上個茅房,那人都能跟著伺候。」

楚隨波的絕境在事業。

他曾是神捕營的代總捕頭,可這一卷,他出場就在囚室裏,好容易撿回一條小命,回到自家小院,和小孩爭食物和女人爭床鋪,最終依然沒有立足之地,真是慘不忍睹。

「有時候,人還是需要落到谷底的,落到谷底又沒有死,好像就知道什麽是自己真正擁有的。」

丁桀的絕境在感情。

作為丐幫幫主,他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副幫主的妻子。

他們躲起來過二人世界也就罷了。可為了情義,他不得不出山;為了道義,他又不得不率領群雄對抗銀沙教。

他曾承諾,待一切了結,把一身功力還給丐幫,當著眾人娶她,生殺予奪任憑處置。

可當他不眠不休趕了一千多裏路之後,第一眼看到的,是跟著銀沙教叛逃的她,倚在另一個男人懷裏……

「桀」是他自己挑的名字, 「這個字呢,畫的是一個人,兩只腳指向著相反的方向站在一根木頭上面。」

必須得提一個人,沈東籬。

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故事裏會看到自己的網名。

這位蘇曠口中的「東籬兄」,正好是武俠小說裏面最經典的那種形象:繁花照海、白衣勝雪,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劍」。

別人的絕境都在身外,他的絕境卻在自身: 「一衣一劍,皆成雪牢」。

他幾乎不和外人接觸,在沽義山莊給自己劃了一片禁地,即便親如沈南枝,也不能進去。

他常年把自己關在一間漆黑的劍室裏,墻面除了劍痕,全是斑斑點點的血痕。

東籬以快劍揚名,然而再快的劍,終究也敵不過時間。

正如蘇曠所言,「東籬兄的這個年齡,這個地位,這個資歷,這個劍道上的成就,容我鬥膽猜,他最需要的,或許不是信心,而是——一場踏踏實實的失敗。」

「百尺竿頭的真正道路是——先下來。」

最絕的絕境,當然是蘇曠,必須是蘇曠。

【怒海雲歸】裏出場的蘇曠,是缺了胳膊斷了腰的蘇曠。

慘到什麽程度呢?一開始,「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學會在別人的幫助下方便」「每天總有那麽一次,需要別人守著自己排泄,幫自己弄幹凈,那感覺就是個畜生,不是個人。」

他甚至不願自己喜歡的女人看到自己的軀體,因為醜陋到難堪。

這是一個普通人都難以接受的現實,何況行走江湖的俠客?

更絕的是,即便從這樣的絕境裏拼了命站起來、走出去,他唯一能走的路,是打敗敵人後,讓隊友帶走自己——去伏法。

因為他曾是神捕營的人,因為他曾犯下了弒君之罪。

「我犯了事,必須得回去,不然誰本事大誰跑,律法就會永遠對強者網開一面,我們要律法幹什麽呢!我們之前的堅持算什麽呢!」

這也是所有武俠小說的絕境:俠以武犯禁,當俠義和律法發生沖突的時候,該何去何從?

如果明知最後的結局,這一路的奮戰,是否還有意義?

「用什麽對抗死亡,什麽就是活著的意義。唯一戰勝時間的方式,就是在時間追上我們之前,做完應許之事。知道終須離別,就好好相聚;知道世界冰冷,就熱烈相愛;知道正義的品行稀缺,就永葆內心高貴之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