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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冬雪|聽雪記

2023-12-15文化

圖文| 安世音 【原創作品】

雪落無聲,聽雪,就要懂得聽得到它的靜。

還記得舊時的一位故友,小時侯最愛雪,長大了做語文老師,下雪天裏,教孩子們寫作文,她也會寫 :最喜歡宅在一個僻靜的小屋裏,靜靜地聽雪。外面大雪紛飛,屋裏暖意融融。看看屋裏的火爐已泛紅,淡淡的茶香在小屋氤氳著。

這境界,多令人神往!

我看了就為她點贊,心想,果然雪天裏要有一盞茶,再有獨處之幽,有內心之靜,才配的上聽雪之意啊。

於是我再問老師:靜靜的聽雪會聽到一種什麽樣的聲音啊?

老師高深莫測的回答我:那你要心領神會。

我八十歲的老媽媽,在她這個年紀裏,最愛嘮叨最愛找人說話,被她聽到這麽好的話題,她怎麽會錯過,她熱切的搭訕我,說她可以告訴我。

「就是那種聽上去‵沙沙′的聲音。」

我就笑,什麽呀,知其詞,不明其意。我故意不搭她話茬。她也不著急走,就乖乖的在我旁邊坐著。

我學老師的樣子,也臨窗擺放一只木桌,桌上架一只電暖爐,茶罐中撮一匣古樹玫紅,放在小泥壺裏,任由爐火慢煮。

窗外,雪在靜靜地落。窗內,我認真的發呆。

果然,水還未開,人就已經神遊到了窗外。

只是窗外,雪花竟把我帶到了唐朝的冬天,原來洛陽城裏也正下了著大雪呢。我隨著雪花一起飄啊飄,就看到一扇窗子裏,有個人也和我一樣,也坐在桌子邊發呆,閑得好無聊。

我就好奇的過去問他在思念誰。

他也好奇的看著我。他告訴我說:他在思念劉十九。

我就問他:劉十九可是位十九歲的妙齡姑娘 ?

他不作置否,只是搖頭笑曰:一位故友。

我就又問他:思念又如何表達?

他回答我:為他寫詩。

我也笑,又問他:可曾寫好?

他回答:已成。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我再問:那如何能讓朋友知道?

他把手伸出窗外,雪花落入了手心,慢慢的又溶化,慢慢消失不見了。

他回答:雪花告訴我,他已經知道了。

我不信。

他就對我做個「噓」的樣子,小聲對我說:現在,你靜靜的聽。

風又刮開了一扇窗,果然有人在說話,卻好像不是劉十九。

這個人在窗子裏,卻也是一個人在說話:

「亂點余花唾碧衫......亂點余花唾碧衫......」

他把頭探出窗外,惱惱地問:剛剛是哪股野風侵擾了我?

我們嚇得唔著嘴的笑,恐怕被他聽到。

聽窗子裏的人又自怨自艾道:唉,這才剛夢見雪水煮茶,又有美女在旁邊歌唱,這才把這美人抱於懷的功夫,就被這窗外的聲音呱噪到。什麽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沒聽說過洛陽米貴,居之不易麽。大雪天就是用來睡覺的,喝什麽酒。

他「呯」的一聲把窗子關掉,結果,他們在我眼前都不見了。

只有窗外的雪花還在飄啊飄。

這些人都是誰啊,下雪天裏,都這麽有情調,寫詩的寫詩,睡覺的睡覺,那人說的,用這雪煮茶到底該是個什麽味道 ?

窗外的雪,還在不停的飄,我的小泥壺裏茶正煮著,茶壺上的水汽在呼呼的冒。我的老媽媽就坐在我面前,我的身上蓋了薄被,她看著我絮絮叨叨地說: 茶早就煮開了,這麽睡著了會著涼。

原來,是我的媽媽像野風一樣驚擾了我。

我於是就問她一個問題:媽媽你說,用雪煮茶會是什麽味道 ?

我八十歲的老媽媽,如果有人願意和她聊天,總會笑逐顏開的。她對我說:這個味道呀,我真的也知道。

於是媽媽就和我講,她還記得啊,當年那時的她,還正年青呢,她在陜醫進修,那個冬天裏,那裏忽然的也是早早的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可比現在下的這場大多了,下的連外面的路都被雪封住了。外面還刮著很大的風啊,結果外面的水管都被凍住了。大家都出不了屋,一天都沒吃飯了,又冷又餓啊。幸好屋子裏的爐火還未滅,於是大家就圍著爐子烤火。每個人都聊各自家鄉的風土人情,什麽好吃呀,結果聊的大家更餓了。然後這時,忽然輪到她的一個同學開始講話了,她是甘肅人。她就說,要是她在家啊,在大雪天時,一定要喝罐罐茶的,爐火旺旺的,放一只小泥罐,煮的罐罐茶,也叫懶人茶的,一喝可以喝一天。茶是要用陜青茶的,然後罐子裏面再加了烤過的大棗啊,核桃啊,果幹啊,冰糖啊,再冷的天,喝的身上也是暖暖的。

於是大家都興奮起來,說為你什麽不早說這個,我們現在就可以啊。有人說,可是我們沒有水,就有人馬上反駁,傻呀,外面不是有雪嘛。於是一屋子的人笑著嘰嘰喳喳地亂了窩,有人就跑著去屋外取雪了,有的人翻箱倒櫃的找棗翻核桃。

那天,煮雪的小鐵罐子一直在爐火上沸騰著,屋子裏飄著烤棗和茶的香氣。大家圍在爐邊,一人一只水杯,爐火映得每個人的臉上紅潤潤的。身上喝的汗晶晶,暖暖的。

媽媽說,那可是她第一次喝了那麽多的茶,那茶煮的味道其實特別苦澀。喝著卻又非常美妙,不過害得她整晚都沒睡著。那一夜很靜,她躺在床上,眼神明亮。只聽到得外面的落雪在沙沙的作響 ,她在雪夜裏,想念著遠方的家。

後來,午夜時,雪終於停了。窗外,月亮出來了,照得滿地青輝。她悄悄的爬起來,推開窗子,一股涼風湧進來。她看見外面,白雪映著學校教室外的紅廊柱,美的像個清雅明凈的紅唇女子。

媽媽和我講這個故事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眼神裏,,又充滿了年青的光。我在想,是不是這世上的每一位媽媽,在雪天裏,都在等自已的孩子們回家?而世上的每一位離家的孩子,是不是也一樣會想念著家。可以圍坐紅爐旁,烹雪煮茶。

自然學家們說,世界上,每一片的雪花都是不同的。就像我們人類,在雪天裏,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故事。

壹點號 心湖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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