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文化

天高任鳥飛(四十)

2024-03-29文化

吃過飯,我本來想著去醫院和淩霜母親告個別再走,可淩霜卻說:「我們小鎮到縣城一天就兩趟車,你別耽誤了時間,以後有的是機會見我媽。」

七月的北方,艷陽高照,萬裏無雲,蟬聲肆意橫飛,我們站在公交月台,我突然有一種祖席離歌,長亭別宴的感傷。我說:「你啥時候去工地?」

她說:「馬上,最多四五天。」

我說:「家裏還有花生嗎?媽煮的五香花生真好吃。」

她說:「是嗎,那我回去讓媽煮點兒。」

我說:「兒子該上幼稚園了吧!」

她說:「是的,九月份開學了,就送他去。」

此時公交車疾馳而來,我突然覺得還有好多話想說,最後終究還是壓在肚子裏。我拿岀來時從文強和書林那裏搜刮來的所有錢財,留下六元錢路費,其余全部塞給淩霜,並叮囑她照顧好自己和兒子。然後快步奔向共交車。

雖然我沒帶過孩子,對淩霜的生活不能感同身受,但從母親的艱辛中隱隱能感知淩霜的不易。

汽車走了好遠,我仍看到淩霜仍佇立在路偏張望。

到了工地,我的心情顯得異常平靜,是那種「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的踏實;是那種「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的清朗;是那種「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安寧。我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不少。

文強下班回來,見我漫不經心躺在床上,以為我此去勞而無功。小聲問我:「兄弟,怎麽了?事情辦得不順利?」

我說:「還行。」

他又問:「這還行是行還是不行呢?」

我詭秘一笑說:「八九不離十。」

「那你還這麽愁眉苦臉的,必須請客呀!」

「請,必須請,你先借我二十塊錢。」

「我沒聽錯吧!你把我和書林的那點零花錢都搜刮了去,不會全花了吧?」

「此去不但花光了你們的錢,我的錢也花的一分沒剩。」

「那還請個屁客,拿碗,還是老老實實去吃蘿蔔饅頭吧!」

我文強書林三人蹲在地上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聊天。我說:「強哥,我們承包也快一個月了,這次月底是不是能多借點錢吶?」

文強嚼著蘿蔔絲蹭蹭響,嚼罷慢騰騰咽下 咂巴咂巴嘴說:「按理來說,肯定是掙的多,借的多,我真不知道能借多少。到時候再看吧!」

書林也說:「借這點錢簡直不夠花,特別是談了女朋友,簡直花錢如流水。」

我望一望天說:「這天氣也不下雨,如果下雨了我們再卸一車石子,說不定還能掙二三十,化解一下燃眉之急。」

文強說:「那種錢我真不稀罕去掙,上一次淋一場雨我感冒好幾天,我先聲明,如果下次再遇到那事,我可不去。」

書林也說:「我也不去,渾身上下連內褲都是濕漉漉的。太難受了,那簡直不是人幹的事。」

我說:「行行行,到時候你們可別說我吃獨食。」

三天後,我的夢想終於成真。上午天氣還風和日麗,下午卻風雲突變,伴隨著一聲霹靂,打斷了天邊的雲彩。頓時烏雲密布,狂風怒吼著卷起了漫天大雨。工地上的工人趕緊收拾工具往宿舍跑去,此時才四點多,天氣似乎已經朦朧昏暗。

宿舍裏數個賭徒又開始鬥地主,此時,風聲,雨聲,雷聲,打樸克的吵鬧聲此起彼伏,我卻躺在床上靜默如花。根據我的判斷,今天至少會有一車石子送到工地。自從我們承包之後,石子和水泥的用量都快速上漲,尤其石子,每天都要消耗數十方。平日裏,工地門口總有仨倆裝卸工,專門吃這樣的買賣。遇到這樣的天氣,工地門口早已空無一人。

我像個漁夫安靜地坐在水岸,等待著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