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曾在我家書店
來源 | 孔夫子舊書網APP動態
琉璃廠中的舊書鋪，為何以河北衡水人居多呢？
商鴻逵在【北平舊書肆】一文中稱：「書肆主人，以往都是江西金谿籍，兼有江浙籍，蓋皆南人也。到現在卻多換了別地方人了。這裏面怎麽一個衍遞，不甚了了，或謂，在先之南人，多為進京會試，名落孫山的舉子，赧顏歸裏，便思做生意，旁的生意不會做，只好賣書，念書人賣書算是最接近的一行了。」
老雕蟲在【舊書肆】一文中講到了河北書販，「近三百年來，北平琉璃廠的舊書鋪，百分之九十是江西人把持的，只有極少數湖州人、蘇州人打進其勢力範圍；到了同治年間，才有了河北人分一杯羹。為了報復江西人，他們崛起後相約不收江西人為徒。」
孫殿起的【琉璃廠小誌】道出了真正原因。琉璃廠書肆，經營者江西人居多。但由於鹹豐、同治年間，太平天國占據江南，南北交通阻隔，其故鄉子弟來者甚少，故所收學徒，北直冀縣人為多。琉璃廠東門內路北，建有文昌閣，每逢二月初三文昌誕辰，前往拈香。光緒初，冀屬人有到文昌館拈香者，嘗被江西人阻止入內，聲稱非江西人不得加入。冀屬人群情激憤，乃在小沙土園火神廟舊址，修建北直文昌會館，以與江西人對抗。
據傅春生【販書立業話冀商】一文，到鹹豐末年，衡水人幾乎占據了琉璃廠大部，開業門店多大280余家，占總經營店鋪的90%以上，一度有「衡水街」之稱。到1965年公私合營時，琉璃廠最大的三家書店—松筠閣、富晉書店、邃雅齋，均為河北籍人士經營。
而河北籍人士中，不得不提孫殿起和他的外甥雷夢水。
鄧雲鄉在【書肆書價雜談】一文中談到在琉璃廠的書鋪中，各個時期都有不少版本目錄學家，其中最出名的是通學齋主人孫殿起、文祿堂主人王晉卿。並引北大教授倫明【辛亥以來藏書詩】自註雲：「故都書肆雖多，識版本者無幾人，非博覽強記，未足語此。余所識通學齋孫耀卿、文祿堂王晉卿二人，庶幾近之。孫著有【販書偶記】【叢書目錄拾遺】，王著有【文祿堂訪書記】。」
孫殿起是河北冀縣人，少時即在琉璃廠宏京堂書鋪當學徒，後在鴻寶閣書鋪、會文齋書鋪任司賬。由於孫氏勤奮好學，業務精通，頗為書鋪老板器重。當時北京私營古舊書店中最高月薪沒有超過三元的，而會文齋經理何培元卻破例給他月薪六元。後主持通學齋書鋪。1956年公私合營後在中國書店工作。1958年7月病逝，終年六十四歲。
據周巖【我與中國書店】一文介紹，孫殿起把五十年目睹經手的數萬種古籍名稱、刻印時間、作者姓名、籍貫、原書目錄、版本卷數等一一詳細記載，並在繆荃孫、葉德輝、陳垣、徐森玉、倫哲如等文人學者的啟發、引導和幫助下，先後於1934年和1936年整理編成【叢書目錄拾遺】十二卷和【販書偶記】二十卷。【販書偶記】收集了清代著作以及宋、元、明代著錄的罕見本共一萬七千多種，對【四庫全書總目】是一個重要補充，成為國內外專家學者對中國古籍校勘學、版本學、目錄學進行教學研究的重要參考資料。
他的外甥雷夢水，只有高小學歷。「總穿著一套褪了色的藍布制服、布鞋、布帽，帶著鄉下的土氣。」他十五歲到通學齋當學徒，結識了鄭振鐸、朱自清、吳組緗、馮友蘭、潘光旦、呂叔湘等大家，這些人也成為他的啟蒙老師。雷夢水說是朱自清鼓勵他鍛煉寫作，告訴他：「只要自己能樹立雄心壯誌，肯刻苦學習，還要堅持，鍛煉鍛煉，不就行了嗎？」於是，他開始積累素材，練習寫作。
新中國成立後，雷夢水幫助孫殿起整理、編輯、出版了【琉璃廠小誌】【販書偶記】（續編）等，他自己先後整理出版了【古書經眼錄】【北京竹枝詞】【室名別號索引補編】【樹林瑣記】等著作。其中【書林瑣記】中的【琉璃廠書肆四記】【隆福寺街書肆記】【記目錄學家孫耀卿】【版本學家王晉卿傳略】等文章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和文獻價值。
姜德明說：「他（雷夢水）雖賣書，也自備一點心愛的書在手邊。出於潔身自愛，也是為了避嫌，購來的每本書上或貼有單據，或留有購書日期、定價和單據號碼。這種處事之道亦帶有一點儒雅之風。」
啟功先生說：「表面上看，他們雖然以買賣古舊書為生，但客觀上在傳播傳統文化，開展學術研究方面有很多貢獻。從這一點講，我說他們都是功臣。」
琉璃廠裏話冀商，
勤奮好學能力強。
販書立業成氣候，
寫作著錄有學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