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命運的巨錘給予重擊,你是否還能保持樂觀豁達?
50年代時,已經38歲的汪曾祺,就正面臨著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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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因為沒湊夠「勞動指標」,就被人報上名姓。一夜之間,從編輯汪曾祺變成勞動下放物件。 孑然一身,在偏僻之地沙嶺子的薯仔農場,一呆就是三年。
換做別人,大抵心裏要鬧上一場,至少在言語和姿態上,會透露出幾許悲涼。
但,到底是汪曾祺。
他給出的作答是—— 「世界先愛了我,我不能不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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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處處都是薯仔,也只有薯仔的地方,他接下畫【中國馬鈴薯圖譜】的工作。
他看薯仔的花是 「傘狀花序,有一點像復瓣水仙,中間有一個高莊小窩頭似的黃心」;
他說起薯塊的味道是「有紫薯仔,外皮烏紫,黃如蒸栗,入口也更為細膩」……
▲汪曾祺畫的薯仔花(圖片|三聯生活周刊 ©)
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在無限風光處閑適的散心,而他卻是在每日的勞作中,感慨 「萬物有心,人間有味」 。
更樂觀的說到——「全國像我一樣吃過這麽多馬鈴薯的人,大概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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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咀嚼著薯仔平淡卻溫厚的風味,也咀嚼著人生的滋味——
「人生,除了吃,應該還有許多別的。
許多東西,乍一吃,吃不慣,吃吃,就吃出味兒來了。」
沒有人生閱歷的人,或許會覺得薯仔平凡、土氣、淡而無味。
但品嘗過人生之苦的人,歷經歲月磨礪,往往會感受到薯仔裏潛藏的 溫柔、糯香、無限回味 。
那是最樸素的治愈,也是在艱苦與貧瘠之中,生長出的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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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因東方甄選而火起來的董宇輝 ,讓許多人在直播中感受到了知識的光芒,也找回了人間的真誠。
他有太多娓娓道來的金句和故事,在人與人之間口耳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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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回憶母親的樣子。
每次離家時,母親總會給他裝許多自家種的薯仔,多到「再吃就變成薯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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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覺得有些不耐煩,說「西安的菜場也能買到薯仔」
母親連連說「唉~你不懂你不懂,這薯仔咱不一樣」
他攤著雙手直問「就是個薯仔,能有什麽不一樣?」
這一次,母親沈默了。
在這突然的局促裏,藏著母親對離家在外多年、獨自打拼的孩子,想付出一切又不知從何做起的糾結。
給出的看似只是薯仔,但那是因為薯仔就是作為農民的母親,所能給出的最實在的關愛。也只有隨行李一起被攜帶的薯仔,才能代替遠在故鄉的母親,陪伴孩子飽餐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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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董宇輝在那一刻的沈默裏,聽懂了母親悄無聲息的愛。
於是他一邊安撫母親,一邊提醒自己說——
「天下只有兩種薯仔,一種是你種的,剩下的都是其他的薯仔……後來我吃過很多飯,但我一直想你種的薯仔」。
並且此後年復一年的,繼續拿著沈甸甸的薯仔上路。
因為他知道,母親開心於兒子吃得東西是自己種的,而 薯仔,就是母子之間感情的最好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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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再大的世界,吃過再貴的大餐,最想念的還是媽媽炒的菜。
其實我們都一樣,誰的回憶裏,又少得了一道薯仔做的家常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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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貧瘠的土地,養出最豐厚的滋味
對於西北五省 (甘肅、陜西、寧夏、新疆、青海) 來說,高海拔的自然條件,讓薯仔成了最具代表性的食糧。
甘肅 人念著 「定西有三寶,薯仔、洋芋、馬鈴薯」 ,率先出場。
一碗 洋芋攪團 ,讓滑糯的風味聲名遠揚,一筷子夾起,萬重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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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早餐 菜夾饃 ,洋芋也在饃饃「心中熱」;
還有酥脆的 馬三洋芋片 ,蘭州人心愛的 洋芋砂鍋 ,天水人的 洋芋漿水面 ,家家戶戶會做的 蒸洋芋、洋芋蔔拉、薯仔粉等 ,花樣繁多。
而到了 青海 ,不止有牦牛肉和奶茶香,這裏的 洋芋釀皮 也值得一嘗。
而這裏還有 幹鍋炕薯仔片 ,暖呼呼的香氣,往你胃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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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 人搖搖頭,薯仔還是要放在 大盤雞 裏才算好滋味。
或者放進 拉條子 裏一拌,也是麥香與薯香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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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 人端上西吉的薯仔片,在 辣糊糊 裏走一遭, 紅得熱烈,香得熱情,辣得囂張。
圖片|【沸騰吧火鍋】 ©
或者做成 薯仔粉 ,或者 洋芋面糊糊 ,香味地道又敞亮。
圖片2|【風味人間】 ©
隔壁的 陜西 ,在饑荒時代,用一碗 洋芋擦擦 ,扛過艱難。
溫厚的薯仔,在陜北又會化為 洋芋然然 ,特別下飯。
作為面食大省,關中 臊子面 裏的薯仔丁,陜南 洋芋燉臘肉 ,更是半點不失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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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飲食相近西北的地方,也將薯仔的風味流傳。
在 山西 ,薯仔也叫山藥蛋或地瓜蛋兒,和 蓧面 雙向奔赴,讓人越嚼越香;做成 抿節和面魚 ,舀起一勺,在舌尖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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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河南 , 蒸面、燜面 裏也能瞧見洋芋的身影。
不少人更直接用 蒸薯仔 的原生滋味,吃透生活的千滋百味。
圖片1|【風味原產地】 ©;圖片2|【風味人間】 ©
東北 家鄉 燉菜的鹹香,最讓人難忘
到了東北, 薯仔的七十二變背後,是人間暖意的流淌。
這裏囤秋菜的時候,薯仔藏進地窖或堆成小山。
整個冬天,東北人在 拔絲 的外酥裏嫩裏感受鮮甜;轉身又盛滿一盤 地三鮮 的鹹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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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順 麻辣拌 裏鮮香的薯仔片,嘗過後連筷子都想嗦三口。
鐵鍋燉 裏咕嘟咕嘟變得軟糯糯的薯仔,和湯汁一起澆在米飯上,是冰天雪地裏最好的治愈。
圖片2|橙子今天吃什麽 ©
最近日韓簽證的區別對待刷爆熱搜,其實,何必去國外,來東北,你想要的就都在。
大連的櫻花漫天飛舞,浪漫動人;延吉的北韓風味,也讓你想再借5個胃。
即使是最樸實的薯仔,在這裏都可以用 脊骨薯仔湯 的溫熱,融化你的味蕾。如果懂得欣賞,國內遠比國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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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編內省份 蒙東 和兄弟省份 山東 ,也愛上了薯仔的滋味。
蒙東的 塊壘、飩飩、薯仔丸丸 ,山東的 黃燜雞 、或者 薯仔配蘸醬 ,都會讓人心醉。
圖片|王精致的三餐四季 ©
愛吃薯仔的人,往往善良、簡單。
他們所展露出的樂觀與真誠,發自內心,所以才更讓人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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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一位60歲的院士,毅然決定去雲南瀾滄縣扶貧。
面對人均年收入只有一千元、人們住著四處漏風籬笆房、茅草屋的窘境,他沒有退卻,在實地調研後,帶著村民種起了薯仔。
圖片|【風味人間】 ©
2017年,62歲的他,俯下身、半跪在土地上、手把手教會大家種植的技巧,讓即使目不識丁的村民也迎來了土地的豐收。
2018年,這位院士帶著雲南老鄉種出的薯仔,走進了人民大會堂。多年的付出終於化為舌尖的風味。
於是全國最先上市的薯仔裏,便有了雲南鄉村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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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往往能串聯起情感,因為舌頭的記憶有時比大腦更可靠和生動。
在懂得珍惜的土地上,綻放出的薯仔風味,都帶著獨有的風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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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 洋芋,就代表著喜氣洋洋
「吃洋芋,長子弟」。
沒有一顆薯仔可以逃出雲南。
油炸洋芋、老奶洋芋、洋芋粑粑 、酸辣爽麻;再挑幾個「天選之芋」烤制, 配稀豆粉下肚,爽口到銷魂。
圖片 1|吃貨Su的日記 ©
圖片 2|Cherish-七月 ©
銅鍋 洋芋飯 的軟糯與回味,是對歲月最妥帖的安慰。
制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得到了風味的絕佳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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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渝 每一口小吃裏,都有辣意流淌
雲貴川渝一家親, 川渝 自然也有著洋芋情。
四川人端上鮮香軟糯的 涼山烏洋芋 ,配著坨坨肉,再來一份 鍋巴洋芋 ,麻辣過癮,讓人口水直流;
就連 缽缽雞、江油沾沾 裏,都少不了它唱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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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人拿出 萬州狼牙薯仔 PK,再用洋芋打底,做道粉蒸肉,丁家坡買份 洋芋片 ,在口腔中上演風味的一唱三疊。
湖北恩施的小薯仔到了這裏,也覺得知音相逢,美味皆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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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吃薯仔的人,懂得平凡的珍貴,會珍惜每一分付出。
因為他們知道,人生本來不易,生命本來不長。這世間最珍貴的,從來不是已經失去的,而是我們所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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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有言: 「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
大道至簡,再多的繁華終將成為過眼雲煙,而樸素的生命卻會迎來下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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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林清玄,曾回憶起他的學生時代:
那時他學業不佳,身邊同學都覺得他就是餐廳端盤子的料,看低疏遠他,他也對自己失望透頂。
國文老師看不下去,領他走到田間地頭問: 「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林清玄看了看那方蒼翠間綻放的淺白、淡紫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向上生長。清秀、漂亮極了,但和自己日常見到的全然不同,只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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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仿佛早已料到,說到 「這是薯仔花」 。
然後在林清玄驚訝的目光中,給予這個少年最平凡卻最溫柔的鼓勵——
「薯仔也能開花,只要你有耐心地等待、體察、欣賞,一切都會開花。
「有些花會開在你的心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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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常常講, 開花結果。
曾經落空再多次期望,都會在等到花開的那一刻,得到治愈和報償。
小小的薯仔花, 肩負著農民的期待,承載著土地的重量,面對著歲月的磨礪,仍然心懷最初樸素的「發芽-開花-結果」願望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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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林清玄便循著薯仔花的鼓勵,潛心努力,終於成長為一個出色的人。
他後來說到——
「如果你現在問我什麽是成功,我會說,今天比昨天更慈悲,更智慧,更懂愛與寬容,就是一種成功。
「跨過去,春天不遠了,我永遠不要失去發芽的心情」」
即使身上裹著再汙濁、再厚重的泥土,即使身處黑暗的地底,樸素的薯仔仍然會在裊裊熱氣中變得軟糯、鮮香。
愛吃薯仔的人,哪怕看清生活的真相,仍然會學著去熱愛生活。
因為他們懂得樸素也是一種境界,不忘初心,自有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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