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中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其人原名叫吳景中,是沈醉多年的搞總務同行和老朋友;【特赦1959】中的「劉安國」在歷史上也確有其人,他就是曾在軍統混跡十多年,以「徐州剿總」前線指揮部副參謀長、代參謀長身份被俘的文強。
吳敬中和劉安國在歷史上都確有其人,就連那個被廖三民抱著摔下樓去的李涯,也能找到歷史原型,他就是吳敬中的繼任者、保密局天津站最後一任站長李俊才。
吳敬中在天津解放前逃之夭夭,毛人鳳只好讓李俊才接盤並帶著四個裝備了電台和槍支彈藥的小組潛伏下來,這就是「黃雀計劃」的原型。
「那個計劃沒前途」,不但吳敬中心知肚明,接盤的李涯(為了方便起見,咱們還是稱李俊才為李涯,因為當時的人都有名有字,像白崇禧字建生、蔡守元的歷史原型張淦 潔齋、劉安國的歷史文強原型字念觀 一樣,李涯也可以字俊才)也洞若觀火:既然大家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那麽也別怪我不客氣!
對毛人鳳和吳敬中心懷怨念,李涯帶著所有的潛伏小黃雀到軍管會自首,並於1966年4月16日與 保密局貴州站少將站長 潘澄清、 軍統局少將策反專員 熊武琪一同第六批特赦,於是我們今天的問題也就出來了:1975年被特赦的周養浩去了海外,「劉安國」則留京在政協文史專員辦公室當了專員,並與前幾批特赦的軍統特務沈醉、董益三(曾任軍統局電訊處少將副處長)成了新同事,李涯也是將軍級特務,為什麽沒有去當文史專員,而是去了某農場當老師,後來還成了副校長?
李涯當老師,可能是他多年的夙願——電視劇裏,李涯的理想就是「讓孩子們都過上好日子」,當老師肯定很稱職,要不然以他的特殊身份,是不可能當上副校長的。另一部電視劇讓李涯的扮演者扮演一位很辛苦的老師,可能也是借鑒了【潛伏】的想法。
有文化且夠級別的特赦戰犯基本都能當文史專員——不一定留京,各省市也有文史專員,以李涯的級別和能力,寫回憶錄的水平未必比初中沒別業的沈醉低,如果他也寫一個【我所知道的吳敬中】,也許會比【潛伏】更精彩。
事情就是奇怪在這裏:李涯除了一篇現在找不到原文的【 保密局在天津的特務組織黑幕 】之外,再無片言只字講述自己的特務生涯和相關人員的特務活動。
筆者透過各種辦法,搜集到了文強、程一鳴、成希超、徐遠舉、郭旭等數十個軍統(保密局)特務的回憶文章,沈醉的所有書籍更是一本不缺,但偏偏找不到李涯關於吳敬中的記錄。
李涯不想回憶自己的特務經歷,也沒有說出除了他的四個潛伏小組,還有多少特務沒挖出來,這可能是因為往事不堪回首,他不願意動筆。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不可以多說多寫軍統(保密局)天津站的內幕,因為吳敬中的身份至今還是一個謎,如果李涯說多了,可能會導致吳敬中的暴露——吳敬中離開天津去了香港,在香港當站長的,就是吳敬中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學、軍統臨澧特訓班的同事謝力公。
吳敬中差點被毛人鳳送到島上砍甘蔗,但吳敬中在另外兩個同學小蔣(經國字建豐)和鄭介民(字耀全,與鄭耀先可能真是同宗同輩)的運作下,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劉安國(文強)和沈醉前往或途經香港探親訪友,都沒見到吳敬中,這同樣是不合常理的:沈醉在回憶錄中不止一次提到吳敬中是他很要好的朋友,文強在東北當督察主任和處長的時候,吳敬中是軍統東北區區長,兩人交集也不少,吳敬中直到1983年才辭世,所以在1980年或1981年不見文強沈醉,這裏面肯定有蹊蹺。
李涯不當文史專員(兼任了西安市政府參事)也不寫關於吳敬中的回憶錄,吳敬中不見沈醉也不見吳敬中,這些蹊蹺湊在一起,就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了。
也難怪大家認為李俊才不當文史專員也不寫回憶錄有些蹊蹺,因為在電視劇【潛伏】中,吳敬中的表現確實令人難以琢磨:他不止一次在李涯和余則成面前表示厭戰情緒,對老蔣的失敗也經常冷笑嘲諷,對馬奎和陸橋山則是毫不手軟。
有多少機密從天津站泄露,吳敬中並不關心;誰是潛伏者峨眉分,吳敬中不可能不知道,但他總是在李涯即將揭開真相的時候及時叫停;袁佩林身首異處、錢參謀腦袋裏裝著作戰計劃「失蹤,吳敬中也是滿不在乎。
吳敬中對很多事情都不上心,好像只對玉座金佛和斯蒂龐克感興趣,但是我們看了沈醉回憶錄就會發現,像吳敬中那個級別的「封疆特務」,日進鬥金年收千根金條都是「常例錢鈔」,一輛斯蒂龐克轎車只能換七根金條和兩沓美金,這在吳敬中老朋友老同事沈醉和文強眼裏,不過是一點零花錢而已:文強特赦後,小蔣給他存下的薪水高達一百萬美元,沈醉沾鄭介民的光倒賣汽油,一次就賺了五百兩黃金。
沈醉在回憶錄中毫不諱言他當軍統局總務處長期間如何大賺特賺,同時也表示了對鄭介民兩口子比自己還能賺有些眼紅:「兩個月前去各地清查沒收的日偽財產時,偷偷地收了一點學生、部下的賄賂,還生怕同去的廖華平知道,不得不玩一點花樣。其實,費了半天勁,跑遍了十幾個省,也不過撈到幾十根金條,與鄭太太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沈醉好大的口氣!幾十根金條還嫌少,馬漢三送給他的二百顆珍珠,被他拿給孩子當玩具,每個孩子出生,沈醉都會種一批杉樹:「我們的田莊在長沙城外望仙橋附近,這是抗戰勝利後我回長沙那次購置的。在這裏,我家有上百畝田和一些山地、房屋,山上種植了五千株杉樹,每個女兒一千株。妻子原打算等孩子長到上大學時,杉樹也成了材,那時,孩子上學的費用就足夠了。我第一次領孩子們去看為她們種植時,見到替我管理田莊的一個堂兄,我叮囑他說:‘再種兩千株杉樹。’這堂兄還不知我又添了一個男孩,他笑著問:‘這次是雙胞胎?’我頗為得意地說:‘是個男孩,將來花銷大,所以要多種1000株。’」
兩千株成材的杉樹值多少錢,筆者沒算過也不會算,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沈醉和吳敬中都不會把斯蒂龐克轎車看得太重,吳敬中的貪婪,可能只是一種偽裝。
在蔣系集團,太清廉的高官是要受懷疑的,比如郭汝瑰就曾因為租房子住和沙發上有破洞而被懷疑是臥底,而真正的臥底唐生明,不但戴笠毛人鳳沈醉好不懷疑,就是被舉報到老蔣那裏,老蔣也認為那是個天大的笑話。
吳敬中對老蔣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逮住機會就嘲笑一番——以吳敬中跟小蔣的關系,不可能不知道「雪山千古冷,獨照峨眉峰」出自老蔣的【遊峨眉口占】,他那句「峨眉峰,還特麽獨照」,是嘲諷馬奎,也是嘲諷老蔣。
吳敬中的貪婪只是一種保護色,老蔣不會相信吳敬中這樣的人是臥底,就像戴笠和毛人鳳高看店小二許忠義一眼一眼,他們對能賺錢肯上交的吳敬中,印象也不會太差:吳敬中「喜歡收藏」,就跟戴笠有了共同語言,從中統(黨通局)大員季偉民家裏抄出的兩大車贓物,吳敬中並沒有按規定留下一半,而是一股腦全送給了毛人鳳,這讓毛人鳳既有了面子打擊了中統葉秀峰,也撈到了大量實惠。
不管怎麽說,吳敬中都不像一個窮兇極惡十分可惡的特務,說他是比峨眉峰級別更高的臥底「雪山」,也不是憑空想象,睿智且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對吳敬中肯定也有一個更準確的判斷:李涯不當文史專員也不寫回憶錄是否另有深意?吳敬中是看破紅塵的消極特務少將,還是肩負特殊使命的龍潭之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