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清朝名臣範文程與寧完我:都是名臣,卻因性格不同,落得不同結局

2024-04-09歷史

範文程與寧完我之進入後金範文程(1597-1666)字憲鬥,號輝嶽,祖籍江西,生於遼東沈陽衛(今沈陽市)。寧完我(1593-1665),字公甫,遼陽(今屬遼寧)人。

範文程之進入後金,【清史稿校註】記為:「天命三年,太祖既下撫順,文寀、文程共謁太祖。」但據張玉興先生考證:「 範文程進入文館之前的經歷不會更優越於寧完我 」。

而寧完我之進入後金,據【滿漢名臣傳】記為:「天命年間來歸,事貝勒薩哈廉,隸漢軍正紅旗。」又寧完我自述:「臣蒙皇上出之奴隸」,則範、寧兩人經歷實為相似,「都在努爾哈赤時代後金攻入遼沈時,被攜入旗下為奴;也就是說,天命年間,他們不是以明朝生員的身份,而是以形同牲畜的俘虜的身份歸於後金的。」

範文程稍異者有二 :一是其出身於明朝沒落的官僚家庭,其曾祖範鏓曾為明朝正德時期兵部尚書,其祖為明朝沈陽衛指揮同知;二是其被擄入金,有一番死裏逃生的經歷。

不言而喻,其家世背景對範文程早期性格的形成應是存在一定影響。據【清史稿校註】記:範文程「少好讀書,穎敏沈毅」。「穎敏沈毅」四字的描述,無疑向我們暗示了範文程應是一種遇事沈著冷靜,處世含蓄堅毅的輕微內向型性格。

而其被擄入金,九死一生的經歷,應是進一步促使範文程思想早熟,並鑄就了其小心謹慎而又高度理性的個人性格

天聰三年,皇太極開設文館,選拔知識分子入職,以備顧問。寧、範均以通文史入職 。據載,考取滿漢生員入值文館的諭令初下,寧完我即上疏自薦,且同時舉薦鮑承先等5人,其急於入仕的思想可見一斑。

其時,恰巧皇太極為加強個人集權亦樂於從善如流,上下之心交相鼓動,寧完我遂在後金政權中脫穎而出。

與此同時,範文程小心謹慎的性格,卻使其在最初對參與後金政治的積極性受到某些限制,因而其卓越的政治才能無法被盡早地發現、使用,未能做到脫穎而出。

天聰年間,範文程為皇太極所倚重的程度,一直排名於同時入值文館的漢官鮑承先、寧完我等人之後,在某種程度上與此不無關系。盡管如此,範文程小心謹慎的性格與其卓越的政治才能又相得益彰,使其歷時愈久,個人所折射出的政治魅力愈為光彩奪目。

至天聰十年寧完我被革職時,範文程被皇太極倚重特至,「資為心膂」,在漢族文臣中的政治地位已經名列前茅

寧完我的被廢與其性格因素

天聰十年二月十五日,寧完我遭遇了其政治生涯中最嚴重的挫折。據【滿文老檔】記:先是,寧完我曾以賭博為人告發,但被皇太極赦免。

至是,「復與大淩河歸附甲喇章京劉思寧賭博,為思寧家人告發,審實,擬寧完我罪,革其職。凡汗所賜諸物悉數奪回,解任,仍給薩哈廉貝勒為奴。」

其時為皇太極稱帝前,寧完我也是皇太極心腹,為何會因賭博而遭到如此嚴懲,且 在此後10年未被啟用呢?

有學者認為:「多次被訐告是寧完我革職解任的直接原因,但根本原因不在於此,……上疏建言太多,不免有失,得罪了皇太極,而這才是他革職解任的根本原因。」 此種認識固有其合理性,但寧完我被革職原因遠為復雜

僅就主觀方面而言,寧完我之性格因素尤為突出。寧完我的積極入仕思想,固然使其盡早地得到皇太極的信用,但與此同時,寧完我思想性格中的一些缺陷也逐漸顯露。天聰三年,寧完我甫入文館,即不揣貿陋自制行軍律一冊,並企圖上奏皇太極頒行。最終,因眾人勸阻而作罷。

眾所周知,其時滿洲上下皆以戰爭劫掠為生,寧完我計不及此,其行事魯莽,慮事不周之缺點初步展露。 時隔不久,當其協助貝勒阿巴泰駐守永平時,寧完我又違令賭博

天聰六年,李伯龍更是參劾寧完我「杯酒醉語傷人,狠心盡露,大言於眾,謂人眼中無書房眾官,‘若不殺我,爾輩不得安生。’」據此數事,則寧完我言行不謹且易於感情用事、使酒任氣的性格缺點一覽無余。

寧完我又「以古大臣之風自期,」「不貪色,不愛財,清廉為漢官第一」;竭盡忠誠,舉凡有益於君國者則知無不言,甚至不惜犯顏直諫。 天聰六年四月,後金軍遠征察哈爾部不果,企圖轉而南下攻明

寧完我即曾聯合範文程、馬國柱上疏勸阻,疏稱:「與其以長驅疲憊之兵入宣大,孰若留精銳有余之力取山海。臣等明知失上旨,但既見及此,不容鉗口也。」對於寧完我的細行不謹與忠心耿耿,皇太極並非一無所知,是以當其第一次被告發時,皇太極並未將其治罪。但寧完我並未因此而幡然醒悟,其「行止不端」的缺點雖經皇太極「屢加誡諭,竟不能改」。

而其「以古大臣之風自期」的做事風格,又使其在有意無意間忽視了兩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即皇太極作為異族之君的帝王性格,以及其與皇太極在推行中文化改革、對明基本戰略等問題上的嚴重分歧。

這些問題互動影響,最終導致了皇太極對其的極度不滿 。在此種情形下,一些心懷不滿者乘機落井下石, 寧完我的被廢也就成為必然

範文程的崛起與明哲保身

寧完我之被廢,在某種程度上,與範文程也不無關系。 範文程的崛起,使寧完我在無意中具有了可替代性。換言之,同樣具有卓越政治才能,且小心謹慎的範文程的日見信用,使言行不謹,而又屢逆君心的寧完我變得並非再像最初那樣不可或缺。

當然,範文程本人或許並未意識到此點。寧完我的政治挫折,對範文程來說,更多的可能還是一種「前車之覆」的借鑒作用。

此後,範文程雖備受倚重,在崇德元年升任內秘書院大學士,並特進世職二等甲喇章京,卻變得愈發小心謹慎,不僅極力地去揣摩、順承皇太極之意,也頗為註意與其他滿洲親貴間的關系。

崇德六年三月,在進攻錦州時,多爾袞、豪格等「違命離城遠駐,任意改獵怠玩」皇太極聞訊大怒,君臣關系極為緊張。 在此情形下,範文程極力斡旋,最終,皇太極「少霽天威,仍令入署辦事。」君臣矛盾消除

崇德八年八月,皇太極病逝,圍繞帝位繼承問題,清統治集團內部展開激烈鬥爭,對此, 範文程十分明智地采取了完全回避態度 。到目前為止,筆者尚未發現有可以證明其曾介入的史料依據。

當然,如此而言並非就意味著範文程並未受到絲毫影響。在崇德八年十月,突然發生了豫親王多鐸謀奪範文程之妻的事件。 時光若是倒流回皇太極在位時期,相信多鐸無論如何也不敢有此妄舉

面對如此奇恥大辱,範文程卻未見有什麽過激反應。不僅如此,據載,自十一月初一日至十二月十九日,範文程一直照常入值,「器宇洪深,人罔窺其喜怒。」當然,如此而言,並非就意味著範文程並無喜怒。只是,現在皇太極死了,而多鐸與兼攝國政的多爾袞屬於一母同胞。

投鼠忌器,範文程理性地采取逆來順受,淡然處之,甚或假裝此事從未發生的態度, 也許就成為其明哲保身,而不重蹈寧完我覆轍的最佳選擇

範文程既對多鐸心存芥蒂,又眼見多爾袞專權自重,內心愈發不安,遂更為小心謹慎,任勞任怨,表面上對多爾袞恭敬順從,實際上卻時刻註意與多爾袞保持一定距離,「時稱疾家居」。兩人的關系遂呈現出微妙與復雜,冷淡中有合作,合作中有疏遠,若即若離,耐人尋味。

寧完我向範文程之轉變

寧完我的政治挫折,以及範文程的平步青雲,都讓寧完我不能不有所反省。 順治十年,寧完我自述:「臣又竊自思念壯年孟浪,疎慵貪博。辜負先帝,一廢十年。皇上定鼎燕京,始得隨入禁地,仰覩天顏,矩趨公署,株守臣職者,又復十年於此。十年間忍性緘口,不復作狂吠之犬。」 寧完我已然認識到其被廢的原因所在,認識到其思想性格與政治命運間的內在聯系

因此,自順治二年五月復出後,寧完我呈現出與前迥異的風格。一是任勞任怨,始終不怠。順治帝即曾贊其:「素效忠勤,歷今始終不渝。」二是小心謹慎,於政事輕易不再有所建言。

順治三年二月乙酉,多爾袞就曾責問寧完我:「爾向來常有陳奏,今胡默然?爾等內廷官員,於國家事物當不時條奏為是」。

直至順治帝親政後,寧完我依舊少有陳奏。順治十年正月,順治帝即曾提到,當其命人審問京城大盜李三時,惟「寧完我、陳之遴默無一語。」僅是到了順治十一年三月, 寧完我因備受順治帝優崇,且得到濟爾哈朗等人支持 ,其確信能夠擊敗南黨勢力之後,寧完我才疏劾了時任吏部尚書的南黨首領陳名夏。

範文程思想性格的成因

寧完我因其向範文程之轉變而備受賞識,那麽,範文程的思想性格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不言而喻,前面所述範文程的家世背景、早年經歷與所受教育等,都是不容忽視的因素,但除此外,清初「崇滿抑漢」的滿洲本位主義,以及對漢人漢官的政策,也是極為重要的方面。

包括範文程在內的漢人漢官在清初的政治地位,始終無法與滿洲親貴相提並論 。天聰五年,寧完我曾疏陳:「若夫漢官祗因未諳滿語,嘗被訕笑或致淩辱至傷心墮淚者有之。」又順治十一年三月,寧完我自述:「臣不熟滿語」。

以寧完我、範文程等飽受儒家教育之漢族知識分子,與文化水平低下且「崇尚武功」之滿洲赳赳武夫同朝共事,語言不通且良莠不齊,不難推測, 寧完我所言當並非個別現象 ,且極可能為兩人所耳聞目睹甚至親身遭遇者。

又,文館秀才胡貢明言,其雖能上疏條陳時宜,但身家性命卻懸於貝勒之手,故其「雖至癡至愚,即至於凍餒以死,絕不肯輕易惹惱貝勒,而自履不測之地也」。

寧完我、範文程與胡貢明情形相似, 在其時政治處境亦當是極為低微,且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 。一方面,他們直接為皇太極服務,並深得倚重;另一方面,卻與本旗王、貝勒依舊存有嚴格的隸屬關系,政治地位相差懸殊,形同奴仆。

每當與滿洲親貴集議朝政之時,宗室諸王均得入座,而漢人漢官皆需跪在地上,不拘時間,無一例外。

至崇德、順治時期,範文程盡管更是被倚重特至,似乎政治地位已達到一定高度,但其實際政治地位依舊非常低下。否則, 亦不會輕易地發生多鐸企圖搶奪其妻子的事件了

對於漢人漢官政治地位低下的問題,皇太極並非一無所知 ,但「崇滿抑漢」的滿洲本位主義始終是其處理民族關系問題的指導思想。簫一山先生即言:「皇太極之優待漢人,原為一時之利用,故表面上對於漢官雖懷柔備至,而對於一般之漢人,則不惜竭力壓制,以免其勢力之膨脹」。

對皇太極與其時滿洲上下普遍持有的輕視漢人思想,範文程、寧完我並非毫無察覺。但因思想認識以及性格方面的差異,兩人的反應又有所不同。寧完我在天聰五年即上疏指出漢官受辱現象,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是其對「崇滿抑漢」政策心懷不滿的公開表示

相形之下,卻未見到範文程對此有何表示。 範文程當然不會是沒有任何感受,但其保持沈默,應是源於他對此有著更為清醒、深刻的認識

也由此,他一方面在小心翼翼地極力避免因自己漢人出身、思想意識中所存在的中文化色彩而可能引起的皇太極的猜忌,避免與滿洲統治集團在推進中文化改革、對外基本戰略等方面的認識分歧;另一方面,他時時處處不惜替滿洲統治集團的利益考慮,表現為鞠躬盡瘁。尤其是在得知明朝滅亡後,他立即向諸王上疏,力勸滿洲親貴火速入關與農民軍爭奪天下。

入關後,範文程又為幫助大清定鼎中原而日夜籌劃,殫精竭慮。最終, 忠心耿耿的表現為範文程贏得了滿洲統治集團的普遍認可與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