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中【何梅協定】簽訂後,河北已經成為日軍的囊中之物。當時鬼子要想進攻華北,河北和察哈爾是必經之路,如今河北局勢明朗,察哈爾自然成了鬼子的下一個目標。
但是 ,日本人心裏明白察哈爾絕對是個難啃的骨頭,因為當時的察哈爾主席叫宋哲元,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這個強硬的東北漢子決心帶領自己的29軍禦敵於長城之外。
「桌邊陰謀」屢屢得逞的日本人並不想與29軍硬碰硬,於是費盡心機制造事端。1935年6月的張北事件再一次將日本人與國民政府置於談判桌前,在蔣介石的妥協下,【秦土協定】簽訂。
透過該協定日本人成功將駐防在長城以北的29軍,調集至西南方向的北平地區,宋元哲也被解除了主席之職,察哈爾大部疆土落入日軍之手。
1936年日軍不斷向華北及平津地區增兵,並透過兩次豐台事件將扼守北平西南門戶的豐台鎮控制。
至此,日軍已經從北、東、南三面將北平團團包圍,29軍駐防的北平城與虎視眈眈的日軍只隔著一個京南門戶宛平城,這為之後日軍挑起盧溝橋事變制造了極大的便利。
日軍是如何步步進逼,最終於1937年7月7日發動了震驚中外的盧溝橋事變,發起全面侵華戰爭的?
日軍的步步進逼
【秦土協定】簽訂後,日軍已經控制了當時華北五省的其中兩個省,國民政府在華北地區的統治力量被嚴重削弱,但這絕不是日本人的最終目標,如何實作對華北的統治和「長治久安」才是他們的目的。
慣於挨風緝縫的日本人決定使出他們屢試不爽的伎倆:扶植傀儡政權。
此時,因被罷免察哈爾政府主席而閑賦在家的宋哲元進入了日本人的視線,雖然他手下的29軍曾經讓自己吃盡了苦頭,但是只要有利益,那便是朋友。
宋哲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解了職,心中難免有些郁悶和不滿,但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因為他知道要想以一軍之力對抗中央那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避居天津的宋哲元整日閑雲野鶴般不問世事,蔣介石曾多次致電邀請他南下,均被他稱病拒絕。
在此期間,有一個人正密切關註著宋哲元與南京方面矛盾關系的發展,他就是日本侵華頭號間諜土肥原賢二。
後來,土肥原透過與自己交往甚密的陳覺生和宋哲元的心腹蕭振瀛取得了聯系。作為宋哲元最為倚重的智囊,蕭振瀛為此時正苦惱的軍長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的計策:利用日本人的勢力,壯大29軍,並在華北站穩腳跟。
辦事能力極強的蕭振瀛首先透過主持北平軍分會工作的保雲樾,以北平城駐防兵力單薄為由,成功將29軍37師馮治安部調防北平。
然後又找到了陳覺生,由他向土肥原代為轉達宋哲元「不希望看到中日雙方血染疆場」的意願。
宋哲元對日軍及土肥原的態度轉變,為29軍再進平津創造了有利條件。而日本人對29軍異乎尋常的「克制」最終引起了蔣介石的警覺。
當南京方面得知宋哲元、蕭振瀛正暗中與日本人接觸後,為了安撫其情緒,立即任命其為北平、天津衛戍司令。
宋哲元重掌華北大權,有一個人特別高興,那就是土肥原,他認為自己賭對了,久藏於心的華北「自治」計劃可以實施了。他多次登門拜訪,催促宋哲元領導華北從中央獨立出來。
然而,令土肥原大為失望的是,宋哲元卻來了一招金蟬脫殼,不但華北「自治」未能實作,自己還因策動華北獨立而受到了國民政府及外界輿論的諸多抗議和指責。
被宋哲元耍得團團轉的土肥原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最終他找到了殷汝耕這個大漢奸,1935年底冀東「防共自治」政府。
蔣介石聽聞冀東「防共自治」政府成立後大驚失色,但是他深知其中有日本人明裏暗裏的支持,所以一時也拿不出什麽辦法。冀東「防共自治」政府成立後,日本鬼子開始以此為基礎,再一次在華北煽動「獨立自治」。
在此主權淪喪之際,蔣介石卻對民族危亡置若罔聞,不斷調集重兵對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展開「圍剿」,而對日本人的要求一再妥協退讓。
最終,在日本人的操縱下,具有高度自治權的「冀察政務委員會」真的在華北成立了。
接下來幾個月,日本鬼子和中國軍隊雖然在華北、平津等地偶有摩擦,但是因國民政府始終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雙方還算是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
1936年初夏,近期的平穩局勢讓宋哲元十分放心,所以一直睡到日曬三竿才起床。他長長地打了個哈切,然後背著手在小花園裏來回溜達,欣賞著盛開的百合花。
平穩的形勢確實讓他心情舒暢。「去!把秦德純叫來。」宋哲元吩咐衛兵說。
秦德純是29軍副軍長,平日裏閑來無事,宋哲元總喜歡和對方下下棋、聊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不料,他話音剛落,秦德純就踏進了他的大門。行色匆匆的秦德純手裏拿著一張電報紙,剛進大門就對著正在賞花的宋哲元說:「南京方面有急電。」
見對方一臉嚴肅,宋哲元明白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便一把接過了電報。電報上的內容頓時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近悉,日本內閣已經透過向華北增兵計劃,渤海灣一帶出現大量日本兵船,望早做準備,以應付局勢。」
宋哲元哪還有心情下棋下,揮了揮手示意秦德純先回去。此後的幾天時間裏,宋哲元一直心事重重,他越來越感到形勢不妙了。日華北駐屯軍編制不斷擴大,軍演頻率也在增加。
面對日軍的步步緊逼,宋哲元下令部隊保持克制,不可引發沖突,這樣鬼子就找不到借口。除此之外,他還試圖透過與日本方面的高官拉近關系來緩解緊張局勢。
這一年的北平比往年要熱很多,剛進6月就出現了持續的高溫天氣。有一天,宋哲元突然想到,可以在自己的寓所招待一下日本人,借避暑宴客的機會,緩和與日本人日益尖銳的矛盾。
他的這個想法受到了智囊蕭振瀛的支持。令宋哲元沒有想到的是,本來是一場緩和關系的宴席最後卻讓雙方的關系更僵了。
當天參加宴會的大多數是參加過長城會戰的29軍將領,一想到當年自己與日本鬼子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如今卻要對他們笑臉相迎,這些耿直的軍人心裏十分別扭。
尤其是席間日本人還十分挑釁地揮舞自己的軍刀,跳上桌子大唱日本歌,這些做法讓在座的29軍將領十分惱火,何基灃也站起身來唱了一首【黃種歌】,接著董升堂耍了一套虎虎生風的八卦拳。尤其是李致遠的滾堂刀,鎮住了在場的所有日本軍官。
在此期間,雙方你來我往,火藥味十足。尤其是吳佩孚與松島鬥字,讓整個宴會的氣氛變得極度緊張,宋哲元見罷,趕忙結束了宴會。
宴會結束後,宋哲元知道丟了面子的日本人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為了避免日本人借機報復,便躲到了天津。
矛盾已不可調和
不料,接下來在天津發生的一件大事,讓宋哲元真切地感覺到,中日之間的矛盾確實到了不可調和的境地,或許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
當時負責天津城內治安的是由29軍換裝後組建的保安隊。其中有一個叫鄒鳳嶺的分隊長是個從農村來的年輕人,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大城市,燈紅酒綠的天津城著實讓他有些迷戀。
跟隨部隊駐防天津後,鄒鳳嶺早就想在紙醉金迷的天津城內好好逛逛,但是一直苦於沒有時間。正好前兩天他因為感冒發燒跟中隊長請了三天假,今天他覺得身體好多了,但是假還沒到,就想著趁此機會到處看看。
於是,鄒鳳嶺就脫下了自己的軍裝,換上了一直沒機會穿的便裝,溜出了營房。
一路的霓虹璀璨確實讓他陶醉。走過市政府前的金剛橋,鄒鳳嶺溜達著一直往東走。因為對周圍不熟悉,時間又比較充裕,鄒鳳嶺便一直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直到他發現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燈光也昏暗了許多。
道路兩旁的一幢幢小洋樓引起了他的好奇,於是他就走進了洋樓區,在七拐八拐的小路上繼續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了天津海關的鐘聲,一共敲了10下,這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該回去了。但此時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根本記不得自己是從哪裏走過來的了。
於是,他只好憑著模糊的記憶,在滿是洋樓的的地方繞來繞去,試圖尋找來時的路,但是卻始終記不起來該怎麽走。
正當他在昏暗的小路上四處摸索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什麽人死死抓住,緊接著隨著腰部一陣劇痛,鄒鳳嶺昏倒在地上。
過了很久,鄒鳳嶺才從昏厥中醒過來,並感覺到渾身疼痛。他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很粗的木樁上,胸口處滿是傷痕,正在滴血。
有七八個鬼子站在他周圍,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是誰?深更半夜跑到日本租界幹什麽?」見他醒來,站在最前面的漢奸轉譯官趕緊上來問道。
鄒鳳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誤入了日本在天津的租界,被對方的憲兵隊給抓了。鄒鳳嶺心裏明白,此時要是實話實說,講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必死無疑。
頭腦清醒的鄒鳳嶺轉念就編了個故事:「長官,你們抓錯人了。我是北寧新車站附近一個茶館的夥計,今天晚上閑來無事,到處轉轉,沒想到居然迷路了,跑到了日租界內。」
這時候,一個日本憲兵突然沖了上來,給了鄒鳳嶺一巴掌。然後扭頭跟那個漢奸轉譯說著什麽,鄒鳳嶺聽不懂日語,只聽得兩人對話中提到了「宋元哲」三個字。
簡短的交流之後,漢奸轉譯對著他說:「皇軍不相信你說的話,說你一定是宋元哲派來刺探情報的,讓你老實交代。」
鄒鳳嶺堅持說自己是茶館的夥計。幾個日本兵立馬上來,用皮鞭惡狠狠地抽打他,打得他皮開肉綻,再次昏死過去。
醒來之後鄒鳳嶺依舊堅稱自己是茶館跑腿的夥計,日本兵拿他沒辦法,所以決定第二天帶著他去那家茶館對質。
鄒鳳嶺不覺心中暗自竊喜,因為從這裏到他所說的那家茶館必定要經過市政府門前的金剛橋,那裏正是他們分隊平日裏值勤警戒的地方。
次日一大早,鬼子就把遍體鱗傷的鄒鳳嶺押上了卡車,朝著金剛橋駛去。
昨天晚上,分隊長一夜未歸,這可急壞了那些保安隊員,紛紛出去尋找,但始終沒有結果。
早上就在大家邊值勤邊議論鄒鳳嶺「失蹤」的事情時,突然看見從遠處開過來一輛卡車,車上除了有幾名日本鬼子外,還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國人。但因為對方耷拉著腦袋,臉上都是血,所以根本認不出來是誰。
所有人都盯著那輛車,待車輛駛近一些,只聽一名保安隊員喊道:「那不是隊長嗎?」其他人也都看清楚了,確實是鄒鳳嶺。
見隊長被日本鬼子打成這樣,其中一個隊員怒火中燒地朝著日本人的卡車開了一槍,正好打中了一個日本兵,對方當場斃命。開車的日本兵見有人開槍,猛踩油門企圖沖過崗哨,結果被保安隊員一窩蜂攔了下來,沖上車去把奄奄一息的鄒鳳嶺架了下來。
因為有一名士兵被誤殺,中午時分大批日本特務圍在天津市政府外討要說法,與保安隊形成了對峙,形勢一觸即發。後來,經過多方協商此事才得以平息。
這就是發生在1936年7月21日,震驚平津的「金剛橋事件」。
這起事件之後,日軍加快了向平津地區增兵的步伐,大量日本鬼子湧入北平,使一直處於戰爭邊緣的平津形勢迅速升級。
9月18日下午6時,我29軍一個連在舉行「九·一八」事變五周年的軍事演習後,返回駐地途中與日軍一個中隊狹路相逢。日軍拒不讓路,雙方又發生沖突,日軍與國軍分別增兵,相互包圍,雙方相持一晝夜。
1936年10月26日至11月4日,日本華北駐屯軍舉行以北平為攻占目標的萬人秋季大演習。宋哲元和29軍不屈服於日軍的壓力,也於11月11日至14日舉行了有5萬人參加的演習。
宋哲元親赴龐各莊指揮,29軍駐河北的主力師第37師、第132師全體官兵參加演習。為配合我軍,駐防河南北部的萬福麟第53軍、商震第32軍和龐炳勛第40軍也舉行了大規模的演習。
盧溝橋事變爆發
面對日益緊張的局勢,接下來一年,29軍也積極厲兵秣馬,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時間進入到1937年夏季,宋哲元得知了一些從日本國內上層人士中流傳出來的訊息:七夕的晚上華北將會發生柳條溝一樣的事件,這讓他變得焦慮不安。
聯想到自6月末以來日軍頻繁在宛平城附近的盧溝橋一帶進行軍事演習,並且規模越來越大,宋哲元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實際上,面對日軍越來越頻繁的演習,可能隨時會發動戰爭,29軍也采取了更加嚴密的警戒,密切監視著日軍的一舉一動。自6月初開始,29軍就增加了對北平城的守衛,尤其是增加了盧溝橋一帶的守軍。
與此同時,29軍還特別重視對宛平城的守備。而早在1936年6月日軍就透過第二次豐台事件,占領了盧溝橋東面的豐台鎮,並在那裏屯兵,最終變成了盧溝橋事件的屯兵處。
7月6日那天,北平地區暴雨傾盆,而駐紮在豐台的日軍不顧道路泥濘,再次展開了以盧溝橋為攻取目標的軍事演習。在步兵演習期間,炮兵則加緊構築工事,坦克裝甲車也紛紛開到了盧溝橋一帶。
後來,日軍居然提出要透過宛平縣城到長辛店地區進行演習,被中國守軍嚴詞拒絕。但是日軍遲遲不肯離開,雙方僵持了十幾個小時,天黑前才退回豐台。
面對隨時有可能爆發的戰爭,29軍上下也做好了心理準備,110旅旅長何基灃要求守備宛平城的219團:如遇日軍挑釁,一定要堅決回擊。
7月7日上午,日軍再次來到盧溝橋附近演習。下午,日軍河邊旅團下轄的第八中隊從豐台兵營出發進至盧溝橋西北的龍王廟附近,聲稱要在夜間舉行軍事演習。
隨後,日軍第八中隊開始在宛平城外加緊構築工事,為防備萬一,宛平警察局早早就關閉了東門。
當天晚上7點半,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第八中隊就展開了夜間演習。
夜裏10時40分,密切監視日軍行動的29軍將士突然聽到,從城東北方向日軍演習的位置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片刻之後,幾名日本兵跑到城門附近,跟中國守軍說他們的一個士兵不見了,要進城搜查,被宛平守軍以「深夜進城搜查會妨礙治安」為由拒絕。
然而,日軍堅持要進城搜查,見守軍將士堅決不開啟城門,便立即包圍了宛平縣城,並開槍示威。同時,還要求上級派兵增援。
隨後,日本駐北平特務機關與宋哲元冀察當局展開交涉,聲稱在當天夜裏的演習中有一名士兵失聯,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尋。
秦德純回復說:「盧溝橋是中國領土,日軍無故進入該地演習已經違背國際公法,走失士兵也不該由我方負責,日方更不得進城檢查,致起誤會。」
並表示「等天亮後,如查有日本士兵,即行送還」。
秦德純的回復顯然不能讓日方滿意,對方威脅說:「如不允許,日方將以武力保衛前進。」
秦德純依舊嚴詞拒絕,同時電告37師師長馮治安,要求宛平守軍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
7月8日淩晨兩點,駐紮在豐台的日軍500多人開始向盧溝橋火車站西南方向集結,並搶先占領了宛平城外唯一的制高點——沙崗。
為了平息此事,中方代表於3時抵達豐台北平日本機關部與日方展開談判。面對日方的威逼,負責談判的王冷齋始終沈著應對,多次嚴詞拒絕對方的無理要求。
談判並無實質進展,此時日軍已經做好了攻擊宛平城的準備。隨後,王冷齋又去到宛平縣城與日方代表談判,就在談判正進行時,日軍進攻的槍聲響了起來。
7月8日清晨5點半,日軍開始向駐守宛平縣城的29軍馮治安部發動進攻。頃刻間,密集的槍炮聲打破了宛平城清晨的寧靜,侵蓄謀已久的侵華戰爭全面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