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社會,不同群體對歷史名人的膜拜與信奉現象很盛行。這其中最讓後人匪夷所思的,恐怕就是一些與被供奉者本身似乎毫無關聯的選擇。譬如黑道崇拜忠義的關羽,太監供奉愛國的嶽飛,盜墓者推崇殘暴的曹操,以及青樓女子信奉慈悲的呂洞賓(呂祖),種種組合令人不解。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歷史的鏡頭為這些看似荒謬的供奉選擇提供了何種線索?讓我們來細細探究。
或許很多人都知道,最初信奉關羽的並不是所謂的黑社會,而是墨家人。這原本一個以兼愛非攻為宗旨的理性學派,為何也會向這武聖致敬?那是因為墨子崇尚仁義,關羽正是他心中的仁義典範。按墨家義利標準,義重如山。即便是生死攸關之際,義不容辭。而這武聖在討伐曹操的過程中,寧死不屈,臂斷竟不退,正展現了墨家人最推崇的大丈夫氣節。他代劉備保全民脂民膏完成使命的忠勇精神,也正與墨家樂牌善好施、視死如歸的氣概相得益彰。
基於這樣的認同感,墨家學派便心悅誠服,將關羽奉為楷模與信仰。這種精神在後來形成的江湖義氣與黑社會文化中得到弘揚和繼承,使關羽成為黑道界心目中的守護神。墨家視之為仁義典範,黑社會視之為江湖楷模。但其實都源於同樣的認同與寄托。
類似地,我們也許無法理解為何太監這類閹割了肉體的宮奴,會虔誠膜拜那位抗金愛國英雄嶽飛。然而這其中也有相似的考量。太監們生活在皇權的枷鎖下,唯有取悅皇上來維系自身地位。他們深知統治者推崇忠義,便抓住嶽飛這精神符號予以捧場。透過朝拜諸葛亮、嶽飛等忠烈,太監們也在表現自己對皇權的忠貞不渝。這種明哲保身的舉動讓部份太監成功立足朝堂,甚至成為權傾朝野的紅人。盡管也有心思敏銳的皇帝識破這只是太監的表面文章,但這種供奉所產生的正面效應還是有目共睹的。
再如,盜墓者奉曹操為祖師,實則也源於職業認同。魏武帝是利用盜墓積累軍資的始作俑者,可謂開創了這個「行當」。對盜墓者而言,所有墓葬的珍寶都系出自這位來歷不明的惡靈之手。但正是有了這位無情的「老板」,他們才得以靠掘墓積累財富。這份超自然的密切關系使曹操成為盜墓者心目中地下世界的霸主。正如醫家推崇華佗,他們也視魏匡銃為這個職業、這片領地的主宰者與供奉物件。
最後我們來到塵世中最不堪的地方——青樓。這些社會邊緣人也有自己的信仰,那就是救苦救難慈悲為懷的呂洞賓,當然我們更熟知他的俗名呂祖。呂祖不拘一格,不僅平等對待這些女子,還真金白銀資助她們脫離苦海。在那樣一個壓制女性的時代,能有人不帶異樣眼光對她們展現人性光輝,對她們來說就是莫大的慰藉。呂洞賓成就了「度女」與「救苦」的神力,自然也就成為她們最虔誠的信仰物件。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供奉選擇其實都基於某種認同與寄托。墨家崇仁尚義故拜關羽,太監求自保故拜嶽飛,盜墓者崇職業故拜曹操,遊女唯求解脫故拜呂洞賓。種種祭祀背後都有著類似的考量。歷史名人的精神在不同語境下發揮感召力,成為特定群體的精神寄托也就理所應當。所謂「因人制宜、各美其美」,這番供奉盛況也不失為歷史道路上的一道亮麗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