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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下「生」墨——聽張誌民為祖國山河吶喊

2023-12-10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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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100多年前,恩格斯曾向全人類提出:「我們不要過分陶醉於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

博大厚重的齊魯文化,塑造了張誌民性格上的寬厚豁達;長期在山東藝術學院領導崗位上,也讓他更加崇尚儒家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君子理想,他認為,這個時代的畫家就應該有一種時代的責任和擔當。

記者: 中國古代哲學講「天人合一」,儒家講「釣而不綱,弋不射宿」,道家講「道法自然」,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您長期以來畫山水,主張「為祖國山河吶喊」,這是不是你自己的一個思考呢?

張誌民: 我提出,這個時代畫山水畫就要為祖國山河吶喊。為什麽要吶喊呢?因為很多地方的環境已經被破壞了,不要再盲目地開發了,不要再無休止的破壞了。我說過,如果這樣下去,我們子孫是不是就看不到山頭了?因為都被開發了,沒有了。

在提出「為山河吶喊」這個命題的同時呢,我就有意識地開始畫一批畫,叫「北山後窪系列」,包括「家園系列」,保護人類的家園嘛。

先說這個北山後窪系列。我為什麽畫這個系列呢?開始我就想,既然我要表達環保的思想,我既然是畫山水,一定要真正地接地氣,不能讓人看不明白。我就想到了「北山」,也就是我們北方的山。為什麽叫「北山」。首先,我是北方人,要符合北方山水的那個畫法;再一個呢,我為什麽又想到「後窪」呢?你光一個「北山」,未免顯得太空洞,這個北山又太大,這樣概念性的東西距離就有些遠,還不親。於是,我就想到我們老家有些個地方,叫什麽大窪,下窪……叫什麽什麽窪,叫什麽什麽坡,我就想到了老家農村的那些個老百姓的稱呼。

記者: 這樣就很有生活氣息了。

張誌民: 對。我就想到這些很容易記的這些名字,可能老百姓當年就是隨口一說,可能就老百姓當年純粹地順口說了一個什麽地方,就成了現在的名字,就用起來了。我想,盡管可能沒有後窪,我就叫後窪,北山後窪。有好多人就問我,他們認為說,這北山後窪是不是你家鄉啊?其實後窪是虛構的一個家鄉,北山也是我虛構的。

記者: 這樣就叫起來了?

張誌民: 對啊。從此以後呢,這個階段我畫的一批畫,應該說在山水畫史上,我認為起碼在現代的這段時期,應該是有點意思的。起碼它突然變了一個什麽。我說的這一些,是從我創作的理念和思想方面。

另一個,從創作技法方面,我也有一些新的想法。我就說一個字:「生」,就是「生物」「生產」「生活」。這是我用一個字「生」來代表我這個時期的畫。

記者: 那這又是一種什麽意思呢?

張誌民: 為什麽這麽說呢?我說,我這個時期畫的一些山水畫,上面有一些挖掘機、推土機,這種破壞性的現代的機器。這些元素就像有些人對犯罪現場一樣在破壞,在這座山、這片石頭被挖光了以後,澆築上水泥,搞上石灰。我說,用這個「生」字呢,是說我畫的這種畫法,不能用傳統的技法,不能用過去課堂學的那些,像石濤、八大的那些古人的用筆了,就得生,就得讓它有點兒「寫生」的意味。

記者: 寫生確實是有景物、對著現場寫。

張誌民: 就是啊,寫生就是現場。寫生就有寫生的意味。我就給我的學生講,你們在創作的時候——我這個觀點沒有在大的公開場合講過,是我提出來的——創作的時候,一定要有寫生意識。一般的寫生就是純寫生,創作就是純創作。寫生就是照著實景畫,創作就是畫室裏畫。我說,你創作的時候有寫生意識,才能畫出時代感來,所以說這是一個生,寫生,寫生意識。

再一個「生」。古人說過,畫到生時是熟時。從技法上,畫到感覺手麻了,可能正是提升的時候。是熟時,因為畫的太熟,就畫俗了。開始生了,就證明他開始有一定的改變了。這從技法的角度來談。

還有個「生」,生命的生。生生不息,生命的力量。特別有的時候,在一些大山谷裏面,或者山崖上,你會看到一些樹,特別頑強;它為了它的生命,它有一些個生存的空間,枝子都向著一個空間。哪個地方有空間,哪個地方有陽光,它就向那邊長,它那個枝子就往那個方向伸。我記得我去黃山,看到那個懸崖邊上,有些樹都死掉了,就剩下的那個殘枝,看到那些個死樹枝子,你都能感覺到它生前的那種堅強的生命力量。爭奪陽光,爭奪空間,擰過去。我記得在黃山回音壁對面的懸崖峭壁上,有一個景叫「雙龍探海」,就是死去的兩棵松樹。它力度往前走著,印象很深刻。所以說,「生」這幾個方面,都能體現出時代感,而且是把環保意識、家國情懷。還有一點,就是說能不能把「為祖國山河吶喊」那種情調體現在畫面當中。所以說,這一批作品在前幾年還是挺挺受歡迎的,包括有好多刊物也介紹,還有包括一些電視媒體也采訪。我也經常跟一些人開玩笑——就是有些商人畫廊要收藏我的畫的時候,我就跟人開玩笑說,我這個北山系列和這個家園系列的一定要貴,這是我有意識這樣。實際上這一類的畫,還有好多人是不喜歡的,掛到家裏沒辦法掛,上面還有挖掘機什麽的,所以我就有意識的說,這才是我喜歡的畫。

記者: 他們是不是沒有真正認識到你作品當中那個「生」的理念?或者他們根本就不理解為什麽你畫這樣的畫?

張誌民: 他們可能感覺,張大石頭怎麽變了?怎麽畫這類的畫?哢哢哢,畫的這麽生硬了?我在這裏還有一個小插曲。前些天,有關部門可能是抓到一個貪官,說這個人牽扯到有一張我的畫,就讓我過去鑒定一下。記者:那作品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張誌民:你聽我講啊。我看了後,當場有個人就讓我估估價,說得給那個人定罪。我到那兒一看,我說這個畫不對,全是假的。那個年輕處長很有意思,他說哪裏不對?我說用筆不對,題款不對,顏色不對,最後這個印章也不對。那個處長也說,我也感覺到不對。我說,你怎麽感覺不對?他說,我感覺不夠黑。我說,你這麽年輕的處長,你懂畫!以後我不用鑒定了,以後你鑒定就行。畫面上那種不夠黑,他能感覺到,確實不夠黑,他畫的比較淡了;就和那個藍墨水加水了,稀釋了,那肯定不行!

記者: 其實,有好多東西並不是說仿造就能仿出來的。

張誌民: 對。所以說,我就想,近兩年我在中國國家畫院帶工作室,帶高研班,我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我就是想變變花樣。從2017年一開始招生,我說招一個指墨班吧。就是用指頭畫,指墨班。一年的時間。作為指墨班來講,我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既然你是報的我的這個指墨班,必須不能用毛筆畫,就得用指頭畫。我當時為什麽要招這個指墨班呢?這個說起來還是有淵源的。這個指墨藝術啊,它歷史悠久,從唐代張璪「手摸絹素」到清代高其佩開宗立派,可以說歷代的畫家都涉獵過,但都是玩玩而已。只有清代高其佩,近現代的潘天壽先生,對他們對指墨確實有非常大的貢獻,也形成了規模。

把指墨作為一個系統的教育學科,把指墨作為一種大型的創作形式,應該說歷史上還沒有。所以說,我辦這個指墨班,我的意思就是說要突破。一個是,必須用指墨,而且是畢業創作必須畫大畫。盡管有些個江西的賣毛筆的都提出來抗議,說你這樣一畫指墨,我們毛筆沒法賣了!哈哈。但是,我還是堅持這些學生這麽幹。我為什麽要這麽幹?實際上,我們研究一個東西,就要大膽地嘗試。我搞指墨並不是否定我們的毛筆。好多人也不滿,說你這毛筆已經畫到這種程度了,突然換指頭畫,你不感覺的可惜嗎?把你好的扔掉了不可惜嗎?我說,那不是扔掉,我是為了更好地把我的毛筆、把我的繪畫的理念、把我的思想更加豐富提升。我說,在毛筆畫熟了以後,它就俗了,因為太滑了。如果突然用指頭一畫,它又出現生的味道。他又生了,哢哢哢,畫不上,他還得再蘸。指頭畫它畫面會出現一種好的東西。還有個問題,我是想和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比如說,武術當中有二指禪、一指禪,音樂當中的古琴是用手彈的,對吧?中醫就更厲害了,中醫那個號脈,就往手腕上一打,馬上就出結果,比現在B超都厲害!那為什麽我們就不能把那個古琴演奏家,那個中醫,那種武術等等,這些中國傳統的、地道的、精髓的東西,和我們指墨結合結合呢?

在我們意念當中,有的時候不完全是,就是說好像時間馬上就成了,它是意念當中,它是意念達到高度以後,它很可能就無形中聯系起來了。當聯系起來的時候,我認為,繪畫就會昇華。

所以說,我帶頭用指頭畫,我要是不帶頭大家都沒情緒了。我就帶頭畫了十多張大畫。有段時間,在濰坊的中國畫節上,他們就專門邀請我辦了個展覽,作品全是指墨的個人展覽。因為全國的畫家都來了,畫商都來了,對我的這些作品還是比較感興趣。

這並不是說我在有意獵奇,或者有意變花樣,我認為這是在不斷地創新。像你剛才說的,是不斷地創造。就是在培養自己的激情,特別是我這個年齡,已經六十多了。人到了六十多以後呢,在人們的心目當中就是老先生了,坐公交車可以半票了,進公園兒可以免票了。所以說,有些該享受的老年人的待遇也有了。但是,有相當一部份人會慢慢地走向老年癡呆或者抑郁,所以,我還能帶著一批年輕學生弄這個指墨,我是想再把自己的藝術向前推進一下,不斷地創作,不斷地創新!

記者: 其實,這也是對中國畫的一種發展。

張誌民: 可以這麽說吧。大了來講,就是說還是一種擔當精神,或者說是一種責任感。

好多事情啊,它是相互聯系的,我老覺得是相互聯系的。有一次,我和學生一塊去宜興刻紫砂壺,到景德鎮畫瓷,我認為這兩個東西都能聯系到一塊兒。如果把這些東西都能聯系起來,而且運用到最後的創作,甚至自身的一種培養,自我的培養,很可能就有點意思了,那就豐富多彩了。

記者: 是不是它更能體現出山東畫家那種豪放?那種大氣磅礴的一種風格?

張誌民: 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是這個指墨,高其佩之後,像清代的高鳳翰,他也是咱們山東人,這個人是在朱岷(字侖仲,號客亭,江蘇武進人,籍山東歷城)的影響下開始指畫創作的。但是近現代比較有影響的潘天壽先生,浙江美院的老院長,他應該說在指墨方面還是有一定的高度了。我覺得,山東人在性格方面也有可能,但是如果是真正的放開,山東人應該能畫一些好的指墨。現在看我這個班的同學們,他們作業倒讓我看了,2018年7月份在中國國家畫院展出了,這個展覽也反映了他們一個整體的水平,都是指頭畫的,有些是潑彩,有些是水墨,還是不錯的。

這個指頭,它發揮的自由度很大,也可以五指並用;細的方面也可以用小指頭,粗的用其它指頭,也可以這麽挖起來,用掌畫;也可以這樣畫。實際上它比毛筆畫的更有一種特殊的味道,我認為它比毛筆畫更細膩,又細膩又豐富。但從大的角度來說,從這個大的畫面來講,那種框架和氣勢上,我認為這個題目可能更好玩兒。在夏天不冷的時候,有一個大廠房,我估計可以連這個臂也用上,就是更自由些吧,肘也用上了,是這樣。

(來源:齊香齋畫廊公共平台)

畫家簡介

張誌民 ,號張大石頭,1956年2月生於山東陽信。山東藝術學院原院長、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博士研究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畫藝委會委員,山東省政協第十一屆常委、省政協教科文衛體主任,山東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原副主席,山東省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中國畫學會副會長,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國國家畫院張誌民工作室導師,中國長城書畫院副院長,山東畫院藝術顧問,全國優秀教師,山東省首批齊魯文化名家,山東省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副理事長,第六屆山東省高等學校教學名師,第三屆山東省優秀研究生指導教師,教育部高等學校藝術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及美術分委會委員,全國藝術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指導委員會美術與藝術設計分委會委員,澳洲格裏菲斯大學、澳門科技大學、山東師範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