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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說:復婚(4)

2023-12-11文化

本來,在倫敦停留的時間是三天,可白宇自飛機在倫敦落地,哮喘發作之後,病勢兇猛轉沈,硬撐著參加了一場商務晚宴,一場商業並購會。

之後,高燒不退又進醫院。

助理秦萱只得將機票推遲再推遲。

病房裏,小桌上右手邊放著一台筆記本,頗有敬業精神的白宇正滑動著滑鼠瀏覽數據,左手邊pad正在接收郵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看著那紅紅綠綠的數據,眼前開始發昏,耳朵也有些嗡鳴。

坐在角落裏處理檔的秦萱見他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起來,擡手看了眼腕表,站起身來,「白總,休息一會?」

白宇合著眼睛倦倦的問了句,他嗓子難受,其實不想開口說話,「你那裏有什麽事嗎?」

秦萱只得開口道,「RE那邊上傳他們HolidayHarbor的設計圖稿,畢竟啟天是大股東,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外聘的設計工作室?」

「嗯,」秦萱手裏拿著一個白色的pad,調出圖片,裏面竟然還有Dream工作室的作品,秦萱秀眉微微上挑,如實稟告,「其中還有蔣小姐的工作室,」

「效果出不出彩自然是憑各自實力,我們只是給參考意見,營運還是RE在做,」

聰明如秦萱,端的聽出了一絲無名火,興許跟他住院,蔣小小沒來過一次,也沒有打探過訊息有關,秦萱不再多言,這個時候言多必失。

擡手示意秦萱將小桌上的筆電和pad撤掉,又試著坐起來一些,才緩緩半垂了睫毛,修長的手指一張一張的看著設計稿,很快的將所有圖片瀏覽了個遍。

指著Dream的設計稿,「創意不錯,效果圖差強人意,明顯敷衍,」

饒是秦萱以前也是科班出身,竟未察覺出來的瑕疵,白宇只看了幾眼就可以看出來,只能說,「可能時間倉促,RE在迎合您的行程……」

「以後這些不必給我過目,訂明天回國的機票,」

「白總,您身體……」

「已經退燒了,」

他一向難以捉摸,秦萱應了,收拾了東西,走出病房。

可能是發燒燒的整個人都昏沈了,這幾天感覺像踩在海綿上一樣飄渺。

這些天雖然腦子混沌,可是有關他和蔣小小,他倒真的有仔細的想過,在不知道有Jerry之前,他跟蔣小小已經從離婚的那一刻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如果真的要因為孩子非要給平行線裏的兩個人交疊在一起,那是很難的一件事,雖然,這個孩子流淌著的是他的骨血。

白宇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角,按著胸口咳了一聲,這些天被高燒折磨,咳嗽不止,胸口總是悶悶的疼,唇角抿起,微皺的眉眼有些冷漠,稍微顯的有點無情,他從來都是這樣薄情的人,這件事情只要母親葉遠秋不知道,那就將這個秘密永久的埋藏下去。

蔣小小敲敲門,推開陳家軒的辦公室。

陳家軒正架著一副無框眼鏡手指靈活的敲擊著鍵盤,「擬合約?」

「RE雖然放寬了時間,可遠未到可以擬合約的時候,」

蔣小小佯裝失落,在他辦公桌前坐下來,隨手拿起陳家軒桌上的一本設計雜誌,閑閑的翻著。

「怎麽了?像個失足少女,」

「去你的,你要時刻謹記我是三歲孩子的媽,」

「這麽嚴肅的臉,讓我來猜上一猜,你一定是來咨詢你前夫的問題,」陳家軒了然的單手托腮,手指靈活的一下一下點著英俊的側臉。

「唔,」蔣小小為了避免多費口舌,無聲表示預設。

「想問問我身為一個男人的角度,離婚之後,無意中發現,竟然有跟前妻共同的孩子,那麽他到底對這個孩子持什麽樣的態度?」

蔣小小抖著手指怒指,「你個妖孽!」

那天晚上白宇出現在她家門口的時候,她心裏有點害怕,就以為著他不肯放棄Jerry,就是要來破壞她們母子的生活,而且打定了主意,蔣小小思前想後,無論是走親情路線還是法律路線,她都不占優勢,那個人,畢竟是,白宇。

可那天之後,白宇再次消失在她的生活裏,就像不曾出現過一樣,連那個萬能小秘書也沒有再出現過,她不禁又有點拿捏不住白宇這個時候心裏的想法,這才來找陳家軒談心。

「根據你對你前夫的了解,他到底是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

「不是,我們離婚以後一次都沒有遇見,互相各自都不知道對方的生活,」

「那就是了,你前夫想通了這一層,就不來打擾你了……」

蔣小小發呆了一下,「真的嗎?這樣說我的生活恢復正常了?」

陳家軒聳聳肩,「我想是的,晚上去哪慶祝?」

現在蔣小小對陳家軒說這倆字有些抵觸情緒,上次就是因為要去慶祝才遇到她的前夫,害她第一面就敗下陣來。

剛離婚那會她還天天幻想著,若是有生之年再遇見白宇,那她一定做高高在上運籌帷幄,起主導作用的那個。

「還是去我家吃吧……」

陳家軒送給蔣小小一個類似紅酒醒酒器一樣的玻璃魚缸,裏面有三條小金魚,在微型的綠油油的水草裏自由穿梭。

問他為什麽突然要送禮物給她?陳家軒則笑的一臉的高深莫測。

「聽說,那個人今天回國,」陳家軒說的漫不經心,然後往小魚缸裏投餵點魚食。

蔣小小好奇,「你聽誰說的?」

「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你管我聽誰說,」

「走就走唄,跟我有關系嗎?昨天你不是還跟我說,他不會來叨擾我的生活了嗎?」

陳家軒把魚食放在下面的架子上,拿起一邊的濕毛巾,擦了手。

「你這麽樂觀?」

「那我能怎麽樣?避出去?讓他找不到?怎麽感覺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再說了我們Jerry又不是超生,我為什麽要躲著?都是現代的新新人類,溝通問題應該沒有那麽難吧?」

陳家軒聽的哈哈大笑,然後給蔣小小鼓起掌來,「小小,哈哈,如果我們以後結了婚,你就只負責無憂無慮好了,」

蔣小小無聲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傻的,你送我個金魚不就是為了讓我選擇自由自在的生活嘛?」

「喲,腦子突然開竅了?」陳家軒靠著她的辦公桌,抱著胳膊瞧她,笑的很是愜意。

「是啊,這個世界還是很公平的,以我家的情況,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知識分子,哪裏來的這麽多錢給我英國生活,讓我建立Dream,給我實作真正的夢想,想想呀,陳同學,雖然婚姻失敗,可是我前夫給的分手費還是很高的……」

蔣小小手裏的工作也不停,正在挑著一張效果圖裏櫥櫃的顏色,像是這些話再自然不過的了。

這樣坦然的女人,白宇竟然有眼無珠的給放棄了,他陳家軒一定會好好把握。

自打知道RE選定Dream之後,幕後的大股東竟然是白宇的啟天集團,他就不那麽確定,白宇是不是真的放棄了蔣小小,放棄了Jerry,可是看蔣小小的態度,陳家軒心裏好像算是有了譜。

「這個case做完,我們去葛裏端拿格林度假好嗎?」

「為什麽選葛裏端拿格林?」蔣小小有些狐疑的看著陳家軒,這個小鎮她有聽說過,就在英格蘭和蘇格蘭交界的地方,又名「結婚小鎮」,陳家軒這廝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在那裏求婚吧……

陳家軒的手在蔣小小眼前晃了晃,「餵,不要想太多了好嗎?那要不然地點你定好啦,」

「陳家軒,你故意的嗎?你知道我一向對做這些旅行攻略不在行的,」

「OK,我來搞定,太後您負責享受好嘛?」

蔣小小瞬間慈溪上身,「得,陳公公你退下吧……」

陳家軒笑著去擰蔣小小的臉,蔣小小身手敏捷的躲開,倆人又鬧了一陣,直到外面有人敲門,陳家軒才裝模作樣恢復到衣冠楚楚的樣子出門去了。

蔣小小內心鄙視了他八百遍,可心情頗好,陽光下在浴缸裏自由自在的三條小魚,好像真的很像她現在的寫照,她在心裏默默的告誡自己。

對的,她喜歡的是陽光幽默給她安全感的男人,那種腹黑陰郁的美人boss,只適合生活在酷拽總裁和2貨小媳婦那樣的肥皂劇裏……隨後,被自己的比喻,雷了那麽一小下,好像白二少的眼神犀利的掃她的腦電波,手不可遏制的抖了一下……

白宇回國有半個月,白文這才排上日程,見了她日理萬機的二哥,之前約了見面,他總是推脫忙,今天要不是她就要殺上啟天的總裁辦公室,他也不會這麽快妥協。

白宇自然知道她要八卦些什麽。

「二哥,聽說你到了倫敦就病了呢?回來這麽長時間,臉色怎麽還這麽差?」

「沒休息好而已,」

「二哥,小Jerry真的是你的孩子?」

白宇倦倦的額角,餐桌邊的玻璃墻面映照出他的臉,蒼白冷漠,有一點點的生人勿近,眉眼間溫柔全無,好像緊抿的唇角只剩涼薄倦怠。

二哥原來不是這樣的……

白文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的倒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二哥,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年逃避你的感情,這麽多年,應該夠了,我原本以為你跟小小結婚,是最好的歸宿,可是,你竟然只是為了寬慰母親的心,好讓我跟陸亞冬在一起……」

「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文文,我只是心累了,而且我也沒有那麽偉大,結婚後,我也試著去面對新的生活,可是,好像婚姻真的不適合我,我也不會去適應婚姻,才導致了我們離婚,所以,不要再拿你那一套理論出來說了。

尤其不要再母親面前亂說,我很高興蔣小小的事情你沒有告訴母親,現在不說,以後也不要說,對蔣小小太不公平,離婚後變成陌生人,何必再為了孩子,有所牽連?」

高談闊論完的白宇,第二天的半夜,接到從倫敦打來的電話。

那邊蔣傑瑞哭著喊,「Help!!!help!!!」一聲高過一聲,隨後竹簡倒豆子一樣的開始亂說英文,白宇嚇了一跳,心臟幾乎停跳。

忙用中文一字一頓的問了一遍,「Jerry到底是誰出了事情?是媽媽嗎?你先不要哭好嗎?」

Jerry在他的安撫下好像沒有那麽激烈了,才說了讓他幫忙找媽媽,他媽媽在大森林裏失蹤了。

白宇問,「你身邊有大人嗎?陳家軒?」

「我在酒店裏等Helen阿姨,家軒去聯系警/察叔叔,」

想必陳家軒那邊也是亂了陣腳,放一個小孩子獨自在酒店裏,白宇眉頭皺的緊緊的。

原來,他曾覺得在白文那裏,他的所有溫和和耐心,都已經被她消磨殆盡,可這會,他沒掛電話,飛快的用另外一只手機撥打了幾個電話,間或柔聲的安慰著已經平復了很多的Jerry。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血緣天性這一說,蔣傑瑞在蔣小小出了事故之後,真的下意識的打給白宇,尋求他的幫助。

根本來不及等訂到最早的班機,白宇是搭乘專機去的倫敦。

Jerry再見他時,雖沒有很親近,卻也不再抗拒,一雙大眼睛充滿希望的盯著他。

白宇心下柔軟,只了一下他的頭,「我跟你保證,你媽咪會沒事的,」

期間他聯系到了陳家軒,陳家軒已經失了往日的冷靜,聽他敘述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白宇始終陰沈著一張臉,那個女人任性,你竟然也這樣由著她?此時白宇的目光已經能將陳家軒燒灼。

當時度假的地點選的是浪漫小鎮,但是Jerry看過了一場關於探險的電影時候,才改了路線,選擇探險風味的大森林,進了叢林。

他們住在森林裏專門搭建的探險小木屋裏,說是探險,帶著小孩子,只是想給小孩子營造一點氛圍罷了,他的預想是呆在木屋裏燒烤休閑,之後蔣小小說是要給兒子打野味,竟然真的背著背包去了叢林深處。

來這裏之前陳家軒打聽過,這裏其實不算大,而且林區裏有些地方有手機訊號,可以聯系……

誰知道,真的出了事。

眼看著,要來一場暴風雪,只靠警/察的力量是不行的,陳家軒叫囂著要進林中自己找,被警、察攔截在了外圍。

白宇卻讓助理秦萱準備了一個背包,決定進去找人,一旦大雪封山,別說警/察不會進去,就算挨凍挨餓,蔣小小也可以再裏面死一死了。

聽到這個訊息,秦萱自然是阻止的,先不說白宇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允許,可眼看著馬上要來的暴風雪,充滿了多少黑暗的未知。

只是白宇決定的事情,又有誰可以更改?

白宇要求見了這次營救的總指揮,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個人竟然真的放他進去了。

進去之前,他最對Jerry說,「放心,我會平安帶你媽媽出來,」

Jerry撇了撇嘴眼看著又要哭,難得乖順的點點頭。

無論如何都是陳家軒大意了,才將蔣小小置於險境之中,森林上方的直升機還在搜尋著,裏面不斷的傳出搜救人員的資訊,都均未找到,

眼看著白宇的身影迅速的進了森林深處,陳家軒騰升一股莫名的無力感,還有莫名的不甘。

一邊的秦萱冷眼看著,驀地開口,「不甘心?那也沒辦法,你至少沒有特種部隊服役過的經歷,」

陳家軒聽了這話有些怔然,那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小白臉,竟然還有這樣的經歷?

原本他以為白宇進去只不過是耍了慣用的商業手段或者動用了某些關系,可是這個節骨眼上,或許真的只有他才可以找到小小。

這個註賭在白宇身上,陳家軒知道定是必輸無疑,輸掉的是一份剛建立起來的情感和信任。

白宇進到森林之後先是找到了他們之前住的小木屋,然後靜靜的佇立在參天大樹之中,思索了片刻,根據之前陳家軒提供的線索,朝著一個方向開始前行。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現在是下午的一點多,一旦進入夜晚暴風雪來襲,再找人基本就如大海裏撈針,而且他這個舉動即使不算是逞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挑戰自己身體的極限。

越往前走越進入森林深處,風也越來越大,腳踩在枯萎斷掉的枝椏上,都感覺有些發飄,路上遇到進到森林裏搜救的警察,暴風雪要來了。

他們接到命令先在外圍搜查,準備外撤,白宇只是冷淡的跟人打過了招呼,單薄的身子堅毅的進入茫茫林海。

天空開始飄小雪花,白宇只是下意識的蹙起眉,依他的推斷,蔣小小十有八九是在某處受傷被困住了。

是的,他不敢往別的地方想,這個女人沒點野外求生的概念,還敢學人家出來探險?想到這裏白宇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雪越下越大,森林裏濕氣漸重,腳下也開始打滑,白宇的胸口有些發悶,雖然進森林之前他服用了預防藥物。

可是天氣的惡劣加上的參天大樹,無形之中又增添了一些呼吸壓力,頭頂上烏雲密布,狂風夾雜著寒氣呼嘯而來。

他並沒有那麽偉大,從國內飛過來,還不顧性命的進到林中來救她,只是好像好多事情發生的那一刻都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然後就去做了。

心中就只有一個信念,找到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帶她出去,然後這一輩子不想再見到她,從沒見過哪一個母親帶著孩子來充滿著未知的森林探險。

漸入密林深處,雪也越下越大,白宇從背包裏找出手電筒,先開了微光,他開始試探著叫著蔣小小的名字。

他明白外圍的樹比較矮的話,直升機搜救還會有點希望,越往叢林深處樹木,搜救增加難度。

前面的有個灌木叢,有一定的傾斜度,估計應該是個斜坡。

白宇一手撐著樹幹緩和了一下,稍作歇息,灌木層比較高,無法判斷下面坡的陡峭程度,白宇只得從包裏拿出長繩,一頭綁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在腰間纏了加下,打了個可以滑動的節,展開一節登山杖試探著往下面走去。

狂風夾雜著細碎的雪沫迎面拍來,白宇被大風吹的東倒西歪,腳下踩到尖石,一個趔趄迅速的倒向一邊,手下一送順著斜坡往下滾了幾米,然後死死的拽住了繩索,終於停了下來。

白宇側埋著頭,喘的有些厲害,側身就嘔出了那會吃的一口巧克力,胃裏一時被繩子勒緊,呼吸稍滯,白宇試探著稍微動了動,好在沒有受傷。

緩和一些之後,白宇才撐著登山杖站了起來,又開始一步一挪的往下面探尋著,固執而堅持。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頭的繩索越來越短,可怕的夜晚終於在狂風中悄悄來臨了,鋪天蓋地的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白宇調亮了手電筒的燈光,在四處搖晃著手電,又大聲叫了蔣小小的名字,回應他的依然是呼嘯的暴風,寒冷入頸,激的白宇咳嗽幾聲。

風太大,聲音自然是傳不遠。

白宇停了下來,撥了一塊巧克力,含在口裏,慢慢的融化,繩索勒在腰腹處,緊的幾乎連喘息的縫隙都快沒了。

就在繩子快要接近末端的時候,地勢終於和緩了一些,白宇背對著一個大樹正揪著胸口劇烈的喘息,伸手摸到背包一側的小夾層裏,拿出哮喘噴霧,迅速的噴了幾下,狂風中,白宇的喘息迅速被淹沒不見。

現在的風太大,即使地勢平緩一些,白宇仍舊不敢解開繩子,這樣的話即使找到蔣小小他們也會被埋在這森林深處,將到頭的繩子又接上一根,開了背包裏的一個小型的警報器,將聲音開至最大聲,開一會,關掉,停下仔細聽著四周的動靜。

休憩了一會,白宇又開始往前走去,背包的警報器又大開著,可剛剛往前挪動了幾米遠,白宇就迅速的關了警報器,除了凜冽的寒風,剛才是夾雜著什麽東西的敲擊聲,是錯覺嗎?「蔣小小?」白宇提高聲音又叫了一遍……

手電筒又四處的照了一圈,白宇遲疑著往右前方走了幾步,那邊的一棵手臂粗的樹上掛著一頂支離破碎的帳篷,帳篷材質明顯是新的,白宇心裏升起一股希冀,那麽說這個方位是正確的。

蔣小小就很有可能在附近。

頂著風向往帳篷吹來的方向一步步艱難的挪動,全神貫註的仔細在寒風中聽取一絲絲的細枝末節。

又往前走了一段時間,風好像小了一些,此時的白宇幾乎筋疲力盡,可是他現在甚至連停下腳步都不敢,就怕這一口氣放松了,不僅救人的希望破滅,連帶著他也走不出這片森林,無法兌現他給蔣傑瑞的承諾。

可是體力正在一點點的耗盡,心力也越來越不濟。

手裏的手電筒掃視著前方,突然,他看到在前面低窪處的一棵歪斜一人樹樹根處有個橘黃色的影子,此時的白宇心跳如擂鼓一般,一步步的往前挪,他本想張開嘴叫一聲蔣小小試試,可無奈張了張嘴胸口的悶滯導致她開不了口。

越來越近,那個身影正在瑟瑟發抖,一只手緊緊的抓著裸/露在外面的一條樹根,那抹橘黃幾乎要被雪覆蓋。

白宇一步步走過去,蹲來,手剛要伸到前面拍掉她身上的雪,躺在暗影裏的人突然動了動,手電筒的微光照在她臟汙的臉上,她的眼睛緩緩睜開,濕漉漉驚恐的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白宇,這樣僵持了很久,蔣小小才啞聲低弱的道:你怎麽才來?

白宇一口氣松了,一下子坐在雪地裏,馬上掏出哮喘噴霧,在口中噴了一會,窒息感漸漸的消退,他才伸手慢慢的撥開蔣小小身上的雪。

他聽到自己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再問:哪裏傷到了?

「左肩和左腿…….」

從包裏掏出厚厚的沖鋒衣,披在蔣小小的身上,然後慢慢的小心避開她的左邊,從右側抱住了她。

一瞬間的嚴厲指責就化作這一個擁抱,只要她沒事就好。

這個擁抱只持續了一分鐘,白宇輕輕的推開蔣小小,看她立刻驚恐的瞪著黑漆漆的眸子緊盯著她。

白宇淡然的把背包放下,從裏面拿出一頂帳篷,隨後又把勒在腰間的繩子解開一圈圈的纏繞在這棵大樹上,就在大風的背風處開始搭建帳篷,雖然風雪小了一點,可是依然有一定的難度。

白宇抿著唇並不在說話,只聽蔣小小弱弱的低喃:我剛才聽到了警報聲,知道有人來了,想喊一聲,可是很快的被大風淹沒,我好害怕和營救這樣錯過去,狗血的這樣死去……

緊緊的把四角的牢牢的釘在地上,又在對角找了兩塊大石壓住,帳篷終於搭好了,白宇小心翼翼的抱起渾身顫抖的蔣小小,她還在低低的說這話,像是要把黑暗中她所有的無助和害怕透過講話全部講出來一樣。

進了帳篷,蔣小小漸漸安靜下來。

隨著大風,帳篷頂也在搖搖晃晃,燈光也一時搖搖曳曳。

「我以為你會嫌我吵讓我閉嘴……」

白宇按著胸口咳了一陣,把胸口的那陣寒濁之氣咳出來,臉色幾乎變的比蔣小小的臉還要白。

待緩過這陣,他死死的盯著蔣小小,好像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她,然後把她吞掉一樣。

蔣小小縮了縮脖子。

白宇找出幾個小型的取暖器,然後找出幾件衣服,伸手就去脫蔣小小的衣服,「不……」

「閉嘴!」這次白宇說了讓她閉嘴,說的又快又狠。

給她換衣服的間隙白宇看了蔣小小的傷,肩部傷的不算嚴重,塗抹了藥,綁了繃帶,腿好像比較厲害一點,白宇不敢動她,只撿來幾段枯枝,固定了她的腿,然後用他的圍巾一層層的包住。

讓蔣小小吃了點他帶的食物,又取了消炎退燒藥,讓蔣小小吃下去。

「我們會獲救的是嗎?」

白宇並沒有說話,咬了一口曲奇,然後就沒有再吃東西,看他又吃了一些藥下去。

蔣小小的目光一直盯著白宇看。

白宇伸手關了手電筒,黑暗中只聞兩個人的呼吸聲。

白宇事先在帳篷底處墊了厚厚的枯葉,雖然又鋪了厚厚的大氈布,還是可以些微的感覺到涼意沁骨。

腰腹處好像沒有一絲是不疼的,胃裏也火燒火燎,吃下去的巧克力曲奇幾乎頂在嗓子眼,白宇緊緊的咬緊下唇,無聲忍耐著。

保存體力熬過這一晚,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黑暗中,蔣小小顫聲問:白宇,為什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