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了流產的那一天。
我用血肉供養的侄女一腳踢死了我的孩子。
卻喊那個奪走我名字的女人媽媽。
理由竟然是：「我殺了她和真愛的孩子。」
而這一切，皆拜我那敬如親母的姨媽所賜。
再睜眼，這不是小侄女剛剛出身那一年嗎？
1
「小媛，你把孩子先抱回去，別被外人看到，如果避不開就說是撿的，知道了嗎？」
我鄭重地點點頭，伸手接過包裹得嚴實的孩子，嘴角卻勾起了冷笑。
前世，我乖乖聽從姨母安排，把孩子藏得密不透風。
一個月後卻成了我未婚先孕的恥辱柱。
姨母以孩子尚未足月見不得風的借口，把我哄在家中呆了一個月。
日日照看侄女，我身上不禁沾染上了奶味。
等我再次出門時，這個表姐這個無媒茍合的孩子卻成了我的。
而侄女的親媽卻只是回鄉探親，一月才歸。
村裏的風言風語瞬間將我淹沒，連父母在世為我定的姻親也被表姐搶去。
一個被人玩爛了的破鞋搖身一變成了十裏八鄉唯一的軍嫂。
而我卻成了人人唾棄的蕩婦。
姨媽卻突然鼓勵我考大學，說只要考出去就好了。
但刻苦學習的我落榜了
那個不學無術只知玩樂的表姐卻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學。
姨媽說是我的命不好，得改名轉運。
表姐能考上大學那是文曲星發神通了。
我與表姐換名定也能金榜題名。
於是我變成了我的表姐余嬌嬌。
繼承了她的名字，也包括她的女兒。
從此這個孩子像是定住我蕩婦標簽的圖釘。
困住了我的一生。
2
侄女調皮搗蛋，每次闖禍後都是我舔著老臉一家家道歉。
姨媽身體很好，卻每次在侄女闖禍後被氣暈。
而收拾爛攤子的我只會得到一句。
「你又不是我媽，憑什麽管我，破鞋！蕩婦！」
我氣狠了想要打她，姨媽又能適時的醒來。
訴說在我父母雙亡後她是如何辛苦扶養我長大成人。
我的父母在我十二歲那年死於工廠的意外爆炸。
姨媽也是那一年帶著表姐住進了我家。
那年她離婚後被丈夫趕出來家門，身無分文。
就這樣離異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靠著我父母的賠償金渡過了六年。
直到表姐結婚離開這個家去省城讀大學，那筆錢突然用完了。
我只能一邊做零工，一邊照看孩子。
姨媽的身體也因為侄女的淘氣而變差。
我成了家裏唯一的勞動力。
有時我和姨媽一同出去，竟看不出是兩輩人。
侄女雖然頑皮，卻在我的嚴厲監督下成績優異。
我以為她會如我預期般考上名牌大學，有一份得體的工作。
直到她告訴我她懷孕了，是村口混混張虎的孩子。
我氣的頭腦發昏，姨媽也第一次動手打了她。
本以為勸她打胎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沒想到三言兩語她就同意了。
張虎也因為此事與她分手，另找新歡。
在我懷裏哭了一晚後，她又變回了那個令我驕傲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學。
3
完成任務似的我終於有時間考慮自己的事情了。
我與廠子裏的一個技術工談了物件，沒有愛情，只是合適。
將準備結婚的訊息告訴姨媽時，卻得到了她堅定的反對。
那是我第一次與姨媽紅了臉。
結婚後我因為身體太差始終懷不上孩子。
姨媽卻一改原來抵觸的姿態寬慰起我來。
「小媛，有些事情不能強求，你跟果果的親媽一樣，她以後會孝敬你的。」
我其實不是怕老無所依偎，只是想要一個與我血脈相連的親人。
許是老天開眼，我竟然意外懷孕了。
我興奮地將這個訊息告訴了姨媽。
果果也從學校趕了回來。
本以為會得到侄女祝福的我。
卻被她一腳踢在腹上。
腹如刀絞也抵不過親自感受骨肉流失的錐心之痛。
我趴在地上乞求侄女送我去醫院。
卻得到一句:「你殺了我和張虎的孩子，我要你和你的孩子償命。」
4
再次睜眼，那個殺我的人不過還是一個嬰兒。
我故意將裹得嚴實的抱布散開，慌慌張張地創回家裏。
巨大的開門聲吸引了隔壁鄰居大媽。
「小媛啊，怎麽了呀，這麽著急。」
「沒…沒事，張姨。」
我結結巴巴的回答，故意把孩子往身後藏起。
果然吸引了她的好奇心。
「誒呦，哪裏來的小孩啊，臍帶才斷開呢。」
「我姨媽說是撿的，對！撿的。」
我一邊說一邊深呼吸，似乎說出這個答案讓我用盡了力氣。
張姨臉上狐疑。
「你姨媽呢？」
「姨媽在照顧姐姐呢…啊！不對，姨媽在…在外面做工。」
聞言張姨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興奮。
「孩子是不是你表姐的？！」
「不是，不是表姐和劉壯的！」
張姨也不惱，只是眼裏露出鄙夷和嫌惡。
那劉壯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混子，招貓逗狗。
好人家的女兒都不會看他一眼，生怕玷汙了自己名聲。
我急匆匆關上門，好像那樣就可以杜絕張姨的窺探。
「小媛，沒遇到外人吧。」
姨媽回來後神色慌張，目光一楞不楞的盯著我。
「沒有姨媽。」
看到她松了一口氣，我心中冷笑。
十多年的鄰居怎麽能算外人。
5
果不出其然，姨媽還是以孩子不能見風為借口想將我困在家中一月。
「呦，小媛她姨媽，怎麽好多天不見嬌嬌啊。」
門口傳來張姨的聲音。
「她張姨，嬌嬌她爸爸想她了，叫她回鄉去探親了。」
「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的，這就突然想孩子了？」
不等姨媽反駁，張姨接著問：「對了，你這盒飯是要送去哪裏啊？」
「我就是在鎮上找了個活計，飯菜貴，自己帶省錢嘛。」
「是嗎？這麽多年不是說放心不下倆孩子麽，小媛她爸媽的錢用完了？」
「我哪裏用過小媛爸媽的錢，你別說笑了，都給小媛留著呢。我時間來不及了！她張姨我先走了啊。」
張姨鄙夷的笑笑，也不知信沒信。
聽到姨媽遠去的腳步聲，我直接從家裏跑了出來。
至於家中的孩子嘛。
不餓死就行了，我又不是她媽。
趕在姨媽回來之前回到家。
「你怎麽換了身衣服啊？」
姨媽懷疑的視線在我堆放臟衣服的盆裏掃視。
「我不會換尿布，果果的粑粑弄我衣服上了。」
「是嗎？」
姨媽將我的衣服提起來，一股惡臭鋪面而來，將她熏得直往後退。
「你趕緊把衣服洗了，還有果果的尿布，小孩子的屎尿不臟的。」
說著卻把粘了粑粑的衣服甩在盆裏看也不看一眼。
我洗完衣服剛想進屋，卻又被她叫住。
「小媛，來姨媽教你，不然你照顧果果太累了。」
說罷就拉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得重復。
餵奶，換尿布，抱孩子，拍奶嗝…
在外累了一天的我眼皮直打磕巴。
但姨媽卻不放過我，非得看得我熟悉熟練才肯罷休。
6
「姨媽，那我先睡了。」
剛剛想要睡下，姨媽又推門進入了我的房間。
「小媛，你表姐那裏不太好，我可能要出去好幾天，你得起夜餵奶知道了嗎？」
我笑著點頭，卻見踏出房門的姨媽又轉了回來。
看我的眼神帶著冷意，皮笑肉不笑的道。
「咦，小媛今天出去了？」
順著姨媽的視線看去，我那粘著一圈淡淡泥土的鞋子正放在床下。
對上她質疑的目光，我剛剛放下的心突得懸了起來。
「這個呀，是我今天拔青菜的時候弄的。」
姨媽看了看院子裏的菜，笑不達眼底。
「這樣啊，那下次我幫你把菜拔好，你照顧果果就行了，不然把我們小媛累壞了。」
我乖巧的點點頭，臉上滿是姨媽你對我真好。
門被關上，我深呼了一口氣。
攥緊手心，上一世我在血泊中看著她們一家三口相擁畫面在眼前浮現。
那感人肺腑的母女情，好像我才是將她們分隔的兇手。
那這一次就讓你們祖孫三口再也不分開好了。
「小媛，你可千萬不能出去知道了嗎？出去粘了風，回來孩子會生病的。」
我乖巧的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出去。
姨媽的眼神在我身上打轉。
「小媛啊，今天這身衣服可真好看，別再弄臟了知道嗎？對了，鞋我幫你刷好了。」
「好的姨媽，謝謝姨媽幫我刷鞋。」
看著姨媽遠去的背影，我心中一緊。
放在以前她都說女孩子要勤快，以後才能找個好人家。
哪次不是我幫她們娘倆洗，什麽時候她伺候過我。
看來姨媽還是不信我。
7
自己的鞋子是不能穿了，但以前爸媽在工廠裏做活的鞋子似乎還有幾雙。
本來姨媽住進來以後就將我父母的痕跡一點點抹去了。
每次我哭著求她時，她就會說不燒掉的話爸爸媽媽在下面沒有用的。
看著手裏破了洞的鞋，一滴熱淚從我臉頰劃過。
我不願意爸爸媽媽在下面還穿破鞋。
想著剛好可以留著當個念想，就偷偷藏起來了。
「小媛啊！你這鞋子怎麽破了。」
李婆婆將我手上的谷子放到一邊，拉起我的手。
我低下頭不說話，只是臉怎麽也掩不住落寞。
「是不是余大芬那個婆娘欺負你了。」
我哽咽得說到：「沒有婆婆，姨媽對我挺好的，我爸媽沒了，都是我姨媽帶我。」
「姨媽教我洗衣做飯，教我挖地種菜，教我怎麽照顧孩子，這些她都不教表姐的，只教我一個人。」
我眼含淚水，一臉幸福得看向李婆婆。
「我爸媽在世的時候都沒教我這些，要不是我姨媽，我指不定還什麽都不會呢。」
李婆婆聞言眼神都變了。
「你這個傻孩子，在家是不是都是你幹活！伺候她們娘倆呢！」
「沒有婆婆，就是幫姨媽和表姐洗洗衣服，做做飯，打掃一下屋子，照顧孩子……」
李婆婆用手指在我臉上點了點。
「傻孩子！那她們娘倆做什麽了？！」
「她們…她們…」
見我半天囁嚅著說不出話，李婆婆恨鐵不成鋼。
「那是你家，你是不是傻！你爸媽的賠償金呢？還有房子那不都是你的嗎？」
我搖了搖頭，「婆婆，姨媽說了，一家人不分你我的，是我們三口人的！」
「你這傻丫頭啊！先跟我去把鞋換了！」
說著便朝裏屋喊村長媳婦拿一雙鞋給我。
李婆婆是村長的老母，在村裏專管婦女的事兒。
8
「媽，那我把這鞋子扔了哈。」
我聽到這話連忙起身將村長媳婦兒手裏的破鞋搶過抱在懷裏。
「不行不行，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了。」
村長媳婦輕笑一聲，「你爸媽這麽多東西你就非得抱著這破鞋想他們啊！」
我眼淚像是止不住一樣往下流。
「沒有了，只有這個了。」
「什麽？！其他東西呢？」
「被姨媽燒掉了，她說爸爸媽媽在下面沒東西用。」
李婆婆眼睛瞪大，狠狠地往地上一跺。
「哪有不燒紙衣服燒這個的！這不是欺負人嗎？婆婆為你做主！」
拉起我的手就要去找姨媽理論。
「姨媽不在！婆婆！她去鎮上了！」
「去鎮上幹嘛？」
「這這這，我………」
頂著李婆婆和村長媳婦疑惑的目光，我低著頭就是不願意再說。
看了看山邊垂落的夕陽，我像是才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
著急忙慌得就要往家跑。
「小媛！你急啥呀，在婆婆家吃了飯再走！」
「不行不行，姨媽要回來了，她這個月不讓我出門的。果果還在家等我呢。」
「為什麽不讓出門？果果是誰啊！小媛！！！」
我也不顧身後的兩人，撒著丫子就跑了。
幫李婆婆幹了一天活，渾身是汗，我打水擦拭好身體。
將孩子放到床上準備睡覺，院子裏卻傳來了開門聲。
是姨媽回來了，她一進屋就直奔我的房間。
看到幹凈的鞋子衣服才對我笑吟吟的解釋。
今晚她不放心，再回來教我怎麽給孩子煮糊糊。
這幾天她不回來了，侄女也沒奶喝。
還好我早有準備，把臟鞋子了起來，衣服也沒穿那套。
許是試探過後，姨媽放心了不少，真的好幾天沒回來。
從此我就穿著李婆婆給的鞋子，不斷來往村裏的各戶人家。
遇到家裏有孩子的，還問一問照顧孩子的技巧。
但當對方問起一個未婚姑娘要了解得這麽細致幹嘛。
我就低著頭一副不敢說的樣子。
一個月飛逝，今天是表姐回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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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於在村裏和鎮上奔波的姨媽本就有意避開村裏人。
對於村裏的風向一無所知。
「喲，嬌嬌回來了啊，你爸爸那邊還好吧。」
表姐笑容燦爛地向張姨打招呼。
「是呢張姨，我爸挺好的。」
「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的，這突然想你，也沒給備點東西喲。」
張姨小眼一瞇，臉上掛著諷刺的微笑。
表姐握了握空嘮嘮的手，臉上的笑怎麽也掛不住。
「張姨你說笑了，在我爹那連吃帶住個把月了，再拿東西不合適了吧。」
「誒是是是，小媛你這肚子是不是都吃胖了，不知道還以為懷了呢哈哈哈哈哈。」
「張姨你說笑了，我先收東西去了。」
看著表姐倉皇而逃的背影，我微笑著回了房間。
「媽媽媽！那張秀蘭是不是看出什麽了。」
表姐急吼吼得朝姨媽喊去。
「不可能不可能，小媛你過來，姨媽再問你一句，回來那天沒外人看到吧。」
姨媽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沒有外人看到姨媽。」
我無辜的眨眨眼睛。
表姐瞅了我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剛進房間又大叫起來。
「誰把這孩子放我房間了。把她拿走！」
姨媽看向我，而我只是無辜的縮了縮脖子。
「我以為表姐想要照顧孩子的。」
「去把孩子抱你屋裏去。」
見我不動，姨母又露出那副讓我惡心的表情。
我心裏冷笑，默默將孩子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