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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爾納對談孫甘露:寫作講述故鄉,也講述當下

2024-03-08文化

3月7日下午,在上海思南文學之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杜拉錫克·古爾納與中國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孫甘露,以「離散的人,尋著故事回家」為題進行對談。

「離散的人,尋著故事回家」對談活動海報

古爾納一直為「離散的人」寫作。他說,他的作品不僅講述留在身後的故鄉,也講述自己生活當下的環境。和世界上的許多人一樣,他們離開祖輩生活的地方來到異鄉,「我認為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生活經歷,這是對我們現在很多人共處的這個時代的描寫。」

寫作關於「一生的故事」

「我是如何開始寫作的,等於要講我一生的故事,」對於最初的創作動機,古爾納說道。他在18歲時離開家鄉桑給巴爾移民英國,「作為異鄉人,周圍的環境變得復雜、艱難,我花了一定的時間適應這樣的環境,理解自己的處境,梳理自己和環境的關系,」在這樣的過程中,他開始慢慢思考如何去創作。

古爾納說,作為異鄉人的經歷對於他的寫作有很深的影響。「我離開家鄉的年紀也很有意思——如果我在10歲的時候離開家鄉,我對從小生活的環境有很多記憶和印象。但是更多的東西是想不明白的。但我離開家鄉的時候已經18歲了,知道周圍發生的事情是怎麽回事,只不過還沒有看透,沒有想明白。」他的作品不僅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也敘述了幾百萬人離開他們祖先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來到異鄉的故事。「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生活經歷,這是對我們現在很多人共處的這個時代的描寫,」他說道。

孫甘露坦言,寫作始終是一個困難的過程,「我覺得寫作的困難和人生的困難是一樣的,因為寫作就是要處理你人生所遇到的各種問題,人生有多困難,寫作就有多困難。」

古爾納也認為,開始寫作時非常艱難,「不過,寫作對我來說一直是充滿樂趣的一件事,沒有任何人強迫你成為作家,假如感受不到樂趣,在艱難的寫作過程中,很容易放棄這件事。」

古爾納(右二)與孫甘露(左二)在對談現場

從【一千零一夜】到莎士比亞

在古爾納的小說裏,常常能看到不同文學敘事傳統帶來的影響,例如【一千零一夜】和莎士比亞戲劇。古爾納認為,文學有跨越文化的共通性,閱讀文學作品時學到的東西,總是可以和自己的經驗聯系在一起,這一點非常奇妙。

「歌德發明了‘世界文學’的學派,他的閱讀包括一些中國作家的作品。他在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我發現這些中國人是像我們一樣的人,說明他在讀這些作品之前,以為中國人和德國人的體驗與感知是不一樣的。但是透過閱讀,你了解到原來那些不同地方的人,不同地方的事,其實和我們是非常接近的。」

對於古爾納而言,很難說哪一種文學傳統帶來的影響最大,「因為我所有讀過的東西,所有的經歷都已經成為我腦海中共同的影響。無論是莎翁的傳統也好,【一千零一夜】也好,還是現代美國文學也好,可能以後中國的文學也是我寫作風格影響的來源之一。」來到中國前,古爾納閱讀了孫甘露的小說【呼吸】的英文版。「這本書的結構、架構對我來說是挺復雜的,但是閱讀故事本身讓我非常著迷。」他分享道。

孫甘露提到了奈保爾對於莎士比亞的評價,「他說莎翁給後世的作家提供了一個範例,他認為怎麽樣講述別人的故事,反而能更準確地傳達自己的想法。」孫甘露認為,莎士比亞的許多劇作和他自己的生活背景未必有密切的聯系,「像莎翁這樣的作家是更多地把目光投射到遠方去。」另一方面,他認為古爾納這樣的作家經歷了從現實世界到精神世界的漫長遷徙,再回望原先的母語、家鄉或者童年的生活,他們的文學作品也有助於讀者更清晰地看待他們自己。

得獎不會讓寫作變得不同

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對於作家來說意味著什麽?古爾納說,得獎首先是美妙的事。「一個作家去寫作,你想做的事情就是想你的作品被更多人知道,諾獎可以幫助你做這件事情,這是很重要的原因,得獎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是有好處。」他不認為獲獎自己有作家的「獲獎詛咒」,「它會不會讓我的寫作從此變得不同?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在作家的圈子裏,大家有時候會說拿獎是‘詛咒’,有些人拿了獎之後就不再寫了,但是很幸運我自己不是這樣,我自己已經完成了一本書,明年的某個時間將會出版了。」

去年,孫甘露憑借長篇小說【千裏江山圖】獲得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對於獲獎,他打了一個比方,「好像在一個歌劇院裏,一個男高音在舞台上演唱,非常熱情洋溢,激情滿懷。一曲唱罷,底下的聽眾熱烈地鼓掌歡呼‘再來一個’。男高音受到了鼓舞,非常高興,然後又高歌一曲,唱得非常高興。聽眾又在熱烈地鼓掌歡呼‘再來一個’。如此三番,一直到這個男高音唱得精疲力竭,他停下來,他沖著底下的觀眾席說,我到底要唱到什麽時候,你們要我唱到什麽時候,忽然觀眾席忽然有一個人站起來說唱到你唱準為止。我覺得寫作或者得獎大概也是類似的意思吧。」